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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風箏]草地型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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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3:38 |倒序瀏覽 | x 1
草地型男 作者:綠風箏

墨.寫字樓工作明細紀錄:

受訪人:孫嘉堯
執行者:第一紅牌蒙永麗
地點:農業改良場

「蒙小姐,請問你未婚嗎?家裡有哪些人?兄弟姊妹……」
停!搞不清楚狀況的孫先生你夠了喔,
她蒙永麗才是來採訪他這榮獲十大傑出農業青年的人耶,
當她來相親的啊,還第一次見面就求婚,可以再瞎一點啊!
瞧他一身古銅色肌膚,肌肉線條結實健美,
雖是窩在農場腳踩農用黃色膠鞋穿梭果園,
但活脫脫俊帥有勁,是女人都會流口水的超級型男一枚,
怎會一眼就看上她這前衛……不,是錢味第一的摳門女,
行動派的他不但限時專送汁多味甜的啵棒級水梨誘惑她,
就連她參加好友婚禮以搶頭香的姿態勇奪捧花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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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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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4:28
序 

  哈啾──(揉鼻子、擦鼻涕中。)  

  嘿嘿,不好意思,因應氣候變化,綠風箏的鼻子總是會不受控制的表現驚人。沒關係,先讓我擦點香港來的活絡油,活絡一下我的鼻子,待會保證萬事亨通啦!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好,鼻子危機解除,咱們來聊聊近況。  

  話說最近的綠風箏……運氣簡直好到要破表!(有沒有看到,是要破表喔,可見我有多Lucky。)  

柯羅莎颱風來襲,綠風箏本來打算跟阿姊安度一個被美麗睡眠填滿的週末,誰知道……將將,綠風箏睡著、睡著,管他屋外是不是飛花落葉即可傷人也不關我的事。哪知,悄悄的,屋裡的水位就從無到有,以一種詭譎多變的速度不斷的往上攀升,突然阿姊驚叫一聲,綠風箏已經被包圍在一片汪洋之中。  

  「啊──」我淒厲的哀嚎,只能接過阿姊扔來的劃槳……嗯,演太過了,其實是抹布啦!綠風箏拿著抹布,含淚擦著地板,以防止我的小床漂呀漂的,漂到大海去。  

  過完颱風,就該迎接雙十國慶了。某日,綠風箏我正睡得跟死豬一樣──阿姊都說我睡覺的模樣很像死豬,雖然我老是忍不住強辯自己是睡美人,但是,豬就豬啦,誰怕誰。  

  好,離題了,回到綠風箏睡得跟死豬一樣,突然天空響起一陣隆隆聲,我嚇得跳起來大嚷,「救命啊,空襲!是空襲!中共打過來了──防空洞呢?我要去躲起來,快!」  

  阿姊臭著臉,狠狠的瞪著我,「白癡,是偉大國軍的飛機啦!人家趕著去總統府排練天降神兵,誰要空襲你這個笨蛋!」  

  哇咧,又被阿姊臭罵一頓了。但是,綠風箏的好運可不只這些喔!  

  有感於近日佛澤稍弱,阿姊拉著綠風箏去參拜、參拜,多多吸取一下眾家神明的恩澤,好讓綠風箏可以文思泉湧,過程一切都很順利,綠風箏還不忘拿了一包結緣米,想跟偉大的神明結善緣、討平安,回程阿姊喂養我一頓豐盛的午餐後,我們歡人喜地的回家。  

  綠風箏難得善心大發的幫阿姊找停車位,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  

  「救人喔,阿姊,我踩到嗯嗯了啦!」綠風箏不計形象的大嚷,果然賺到同情的眼光。  

  我恨狗大便!毀了綠風箏的可愛小鞋鞋,案發至今,綠風箏死都不願意靠近那雙鞋子一步,棄在門外任由風吹雨打。  

  掰掰了,鞋鞋~  

  看在我好運連連的份上,拜請諸位大德多多捧場綠風箏的新書──《草地型男》,我一定會替諸位大德多祈求一些好運的,我保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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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4:57
第一章

  你知道什麼是「默.寫字樓」嗎?  

寫字,顧名思義指的就是以文字維生的一種工作型態。  

當現代所有職業都漸趨仰仗人力派遣公司的新興工作模式:又字工作也需要專屬的派遣組織來統合,「默.寫字樓」就是肩負著這樣別具意義的存在性。  

  匯聚龐大的作者族群,掌握文字業界絕大多數的工作量,「默.寫字樓」就是串聯起作者與業主之間完美合作的偉大橋樑。  

  這個世界對於單打獨鬥的戰士通常是觀望多於扶持的,少了橋樑,兩造之間只能做困獸之鬥,就像妓女和嫖客少了中間拉線的三七仔,專業的性工作模式就會大打折扣,所以,你也可以說,「默.寫字樓」就是文字工作界的皮條客。  

  噗哧,皮條客……「默.寫字樓」是皮條客的仲介大本營,哈哈!哈哈哈!那阿默豈不就是皮條客之王?  

  哈!哈哈!哈哈哈……光束下的蒙永麗優雅盡失的仰天長笑。  


  「張默是皮條客,人神共憤的投機份子……」  

  伏趴在桌面上的臉正為了夢裡的得意而咕噥竊笑著,大大勾起的嘴角流淌著口水,彷彿隨時就要在這桌面匯聚成潭。  

  簡直可媲美包公的黑臉居高臨下的瞅了這不知死活的笨蛋一眼──  

  翻掌引來凌厲掌風疾速掃去,猛烈擊上兀自陶醉夢鄉人兒的後腦勺,猶在夢裡竊笑的人兒猝不及防,額頭重重撞上桌面──  

  砰!夢,終於歇止。  

  嘶──那無疑是一記椎心刺骨的痛!  

  睜開惺忪睡眼,蒙永麗憤怒的找著罪魁禍首,「誰?是哪個王八混蛋偷襲我?是好漢就給我滾出來,不要當縮頭縮腦的烏龜。」  

  瞧,蒙永麗那齜牙咧嘴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追不到自己尾巴而發狂的笨狗。  

  似笑非笑的冷臉陡的闖進蒙永麗的視線範圍,默.寫字樓的大頭目──張默用兩隻手指狠狠的頂住她的額頭,目光溫柔得叫人直打哆嗦──  

  「好,說我是皮條客,蒙永麗,你真了不起,敢跑來這裡給我開冷氣、睡大覺,你他媽的再不快去給我採訪、交稿子,我保證下一秒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挫骨揚灰,看你還要怎麼用那張刁鑽的嘴巴喊我皮條客。」不疾不徐的口吻,連恫嚇都要維持他一貫的文人優雅。  

  即便張默渾身上下不見火爆因子,可蒙永麗還是被他嚇得一陣瑟縮心慌。  

  完了!她什麼時候把心裡的話給嚷出來了?  

  偷偷覷向張默陰晴不定的冷臉,心裡嘀咕著,看,這個皮條客又要逼良為娼了,三天三夜沒睡,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況且她可是寫字樓的大紅牌,偷偷補一下眠也不行,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啊?  

  「看什麼,懷疑嗎?」投去陰惻的一眼,「再賴著偷懶,每一頁扣你個五百塊錢!」他笑著,輕輕的。  

  嘖,瞧他說話的模樣,彷彿是在說雞蛋一斤二十一塊。  

  對照他的雲淡風輕,蒙永麗可是瞠瞪著牛鈴般的大眼,憤恨難平。  

  「啥,每一頁要扣五百塊錢?」  

  張默十分篤定的點點頭。  

  這傢伙是吸血的水蛭啊,怎麼會這麼殘忍,根本是存心往她痛處踩。  

  想她蒙永麗什麼不愛就是愛錢,而且還愛到天荒地老、刻骨銘心,她人生第一目標就是要在有生之年囂張的住進信義豪宅,就算三餐只能吃御飯糰,她也要優雅的喝著頂級干邑白蘭地,遠眺台北一○一大樓的絢爛美景,徹底享受成功的快感。  

  偏偏張默這個臭傢伙竟然妄想要阻礙她邁向成功的「錢」進之道!  

  好,給她好好的等著,她可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蒙永麗啊,誰都休想要阻撓她的成功。  

  眼神充滿殺氣的蒙永麗豪邁的抹去嘴邊的口水,一手操起塞滿東西的包包,一手抓住筆電,旋即像是屁股著火的母雞咻的衝出默.寫字樓。  

  「逼良為娼啊,張默又在逼良為娼了!」不忘一路嚷嚷著離開。  

  張默冷瞅著遠去的身影,翻開工作明細──  

  很好,搶錢女王上工了,代表他這個文字皮條客又有收入即將入袋。他微笑的想像拆帳時的快感。  

  目光不經意的瞅見注載著各個作者工作明細的本子──  


  受訪人:孫嘉堯  

  執行者:蒙永麗  

  地點:農業改良場  

  截稿日期:採訪結束當日午夜十二點整  


  唷唷,這不是目前放眼台灣,結合傳統與新興農業最不遺餘力,聲名大噪、人氣響噹噹的帥氣農家青年嗎?  

  「肥缺呀肥缺,蒙永麗,我真是待你不薄啊!」張默的嘴邊掠過玩味的笑。  

  ***  

  夏天的戶外,穿著無袖T恤的健壯身影不畏中台灣的烈日,徒手撥取著面前顏色略深的土壤,手指細膩的揉捏著,繼而湊到面前嗅聞,專注的模樣就像是名職業品香師。  

  不過,他並不是在品香,而是在感受土壤的質地。  

  長期以來從事農業生產,孫嘉堯渾身肌膚莫不散發著如蜂蜜般誘人的光澤,肌理線條也無一不展現出結實的健美姿態,除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栽種與收成,近年來,研究、改良也成了他工作之餘的一種趣味。  

  沉吟一會兒,他挑選了幾個區塊,分別取了一些土壤放在玻璃皿中,打算帶到農業改良場去請專人化驗分析土質。  

  「哥,你在哪裡?哥──」妹妹孫嘉蓉的嗓音從大屋裡清晰的傳來。  

  孫嘉堯先是頓下手邊的動作,別過頭張望四周,確認她已經掌握他的蹤影,才又低下頭來專注的繼續他手邊的動作。  

  孫嘉蓉方在他面前站定,話都還來不及說,他已經搶白問:「什麼事?」  

  「應也不應一聲,活像是個不相干的人,害我差點把整個屋子都跑透了。」她埋怨的瞅他一眼。  

  孫家,說大不大,但是要徹底的跑透,少說也得花個十來分鐘,尤其得在這傳統的大宅子裡找個懶惰吭聲的傢伙,難度自然是加倍許多。  

  「所以我問什麼事啊,幹麼又不說了?」他不當一回事的隨興模樣像是存心要激怒妹妹。  

  「喏,奶奶要我拿給你的。」孫嘉蓉遞來一隻方方正正的相本。  

  略顯老氣的紅色封面,顯然又是來自鎮上那唯一一家百年老相館的傑作,不用看,光是用腳指頭想,孫嘉堯也知道那玩意兒是做什麼用的。  

  孫嘉堯擺明就是不把東西接過手來,只是賊賊的揚揚他沾了土的手,對妹妹露出一臉愛莫能助的模樣。  

  明明看穿哥哥的伎倆,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孫嘉蓉氣不過的直跺腳。「快拿去,這是你的!」  

  「我手髒,弄髒了相片可對人家不好意思。」搪塞的藉口。  

  打從大姊震懾於奶奶的淫威,火速把自己的終身大事了結後,她老人家的如意算盤就開始轉移目標,打到他這孫家長孫身上。  

  大姊倒好,還有個舊情人可以嫁,問題是他整天跟果樹攪和在一起,難不成要找棵果樹共結連理枝?  

  算了吧,想想辦法讓樹上的果子多長些還比較實際點。  

  「快點拿去啦!」像是燙手山芋,孫嘉蓉急著擺脫。  

  「就說我已經看過了,不來電,沒感覺。」三言兩語就想打發。  

  轉身坐上簷廊下的石階,孫嘉堯拍拍手上的上,歪頭想了想自己的理想伴侶……  

  那猶是一個模模糊糊的模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絕對不能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嬌滴滴大小姐,要不,不出三天,鐵定陣亡在以農起家的孫家,到時,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孫家以凌虐新婦為樂呢!  

  至於勤儉持家、逆來順受、吃苦耐勞……那也甭了,還是少來那套傳統婦女美德吧!他吃不消──  

  見大哥又是那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不耐煩的孫嘉蓉手叉起腰,頗有河東獅吼的態勢,「聽著,孫嘉堯,這個超級爛藉口你已經用了三十五回了,奶奶說,再不來電,她就要差人把你綁到外頭的大電塔去,好讓你全身上下通通來電!」她惡狠狠的說。  

  「嘖,這麼窮凶極惡的,當心外人以為是我這哥哥擋了你的姻緣路,所以你大小姐才這麼抓狂。快去、快去,跟奶奶討論黃道吉日,有人要娶你就快嫁,別顧忌我了,我會比照大姊的等級,分個一甲地給你當嫁妝。」他一副揶揄的模樣。  

  事實歸事實,但是被這麼挑明的說嘴,孫嘉蓉還是當場惱得大嚷,「誰要你的一甲地。可惡,我不管你了!」  

  把相本一古腦兒的丟給了孫嘉堯,滿臉漲紅的她索性轉身走人,但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  

  「又有什麼事了?」斜倚著身子,頭也不回的孫嘉堯懶洋洋的問。  

  「改良場打電話來,提醒你不要忘了今天下午的採訪。」  

  正坐起身,他皺眉,「嘖,又是什麼了不起的採訪?」  

  打從幾年前他異想天開的拿自家果園當白老鼠,基於好玩心態種植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新品種,偷懶之餘又把部分果園規劃成休閒農場,藉以騙取那些城市鄉巴佬口袋裡白花花的錢,等他玩夠了把戲正想要陪奶奶低調的頤養天年,卻在今年初好死不死的獲選為十大傑出青年農民,從此,平靜的好日子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難道是他身上有感光器嗎?那些鎂光燈不知道怎麼的,紛紛往他身上靠攏,搞得他變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生活在被追逐解剖的惡夢中,偶爾看見他出門逛逛,路人也把他當明星似的追逐尖叫。  

  拜託,年輕人種水果很離奇嗎?非得這樣三天兩頭的大肆報導!  

  追根究底,他也不過就是個普通少年仔,會跟朋友去唱歌、喝酒,也會跟大家一樣風靡Wii打打線上遊戲什麼的,問題是被這些媒體一報導後,他變成奇特人物了,所有的舉動都是特別的,好像他孫嘉堯跟水果畫上等號似的。  

  「我哪會知道,總之你快去就是了,別耽誤大家時間,這回來採訪的人聽說是一大早就遠從台北趕來,你啊,別怠慢了人家。」孫嘉蓉撂下話。  

  「我就不能拒絕嗎?」  

  「當然不行,誰叫你這場長沒事搞一堆名堂,又是改良場又是休閒農場,活該,自己種的果要自己去收拾,掰掰!」她不忘叮囑,「對了,萬一要照相,記得動作、表情不要像白癡一樣,知道嗎?」幸災樂禍的轉身走人。  

  哇咧,他又不是職業模特兒,有台機器對著他猛拍,他哪有可能自在得起來,竟然把他貶得跟呆癡沒兩樣。  

  「媽的,孫嘉蓉,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啊?」  

「我真希望我不是啊!有這種任性妄為的哥哥,誰要我送誰,而且還是無條件奉送喔!也不知道你在龜毛什麼,結婚有什麼了不得的,年紀到了就去法院把印章蓋一蓋,不要癡心妄想著單身生活的自由逍遙,非得要搞得大家雞飛狗跳。」  

  「對,我就是存心要擋在你面前,讓你嫁不出去,怎樣,咬我啊!」孫嘉堯對著妹妹的背影惡意的挑釁。  

  咚!不知打哪來的荔枝子兒,敲得他額頭髮疼。  

  可惡,一定是孫嘉蓉,嘴巴辯不贏人就光會使些小動作,女流之輩喔……  

  ***  

  穿著百洗褪色的無袖T恤、長褲,腳下是縱橫果園無數次、榮獲坊間農民最愛的萬用黃色膠鞋,孫嘉堯騎著充滿原始氣息的野狼125打檔摩托車,所到之處──  

  俊朗黝黑的陽光臉孔外加健碩挺拔的身形,總是讓路人為之瘋狂。  

  沒辦法,鄉下地方什麼沒有,老弱婦孺最多,偶爾能出現這麼個俊俏健壯的男人,鐵定成為婆婆媽媽們談論的對象,畢竟,就算自己老了,也可以幫自家女兒打探、打探吧!  

  瞧她們各個目光熱切的模樣,一副要把孫嘉堯生吞活吃似的,彼此之間還不忘暗自較勁,就怕如此優質貨色會被人捷足先登。  

  聊著、聊著,婆婆媽媽們竟然斗起嘴來,誰都嚷著自家女兒最秀外慧中,孫嘉堯配自家女兒最是天賜良緣……嚷得僅僅是路過的孫嘉堯想要不聽見都很難。  

  長得俊俏是他的錯嗎?早知道就戴面具出門。  

  要他自毀容貌,很抱歉,那是絕對辦不到,戴面具出門是他最後的底限了。  

  刻意忽視那些歐巴桑們虎視眈眈的眼神,前往改良場的路上,孫嘉堯決定先善待自己的五臟廟一下,沒得選擇,只能走進街上那一千零一家麵攤。  

  「老闆娘,餛飩麵來一碗,再切幾盤小菜。」  

  凡夫俗子,肚子餓了就要吃,至少吃飽了,他才有力氣在那些指指點點中從容來去,待會也才能跟那個台北來的大記者鬼扯瞎說。  

  「阿堯,你又上報紙了是不是?上禮拜報紙裡有張相片,那人長得跟你超像的。」麵攤老闆娘送來湯麵不忘熱情的探問。  

  說起上個禮拜那個熟女級的八爪章魚女記者,還真是嚇死人了,明明只是個小採訪,卻逼得他得拿出渾身的氣力來跟她糾纏奮戰,要不是妹妹及時出現,只怕他已經被那瘋狂愛慕著他的女記者強行拖到禮堂舉行婚禮去了。  

  不過,若真發生如此驚悚的事,他寧可當場切腹自殺來告慰孫家祖宗,也不願自身清白遭到玷污。  

  孫嘉堯苦笑一抹,「一定是搞錯人了,我上禮拜都在果園忙著收成,不可能是我啦!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搞錯人了。」含糊的唬弄過去。  

  「是嗎,可是看起來明明是你啊,等等喔,我找找看舊報紙,真的很像你欸……」老闆娘半信半疑的撇下手中的鍋鏟,努力的想要從一旁的報紙堆翻出證據。  

  孫嘉堯搖搖頭,不忍阻止老闆娘追根究底的癖好,索性唏哩呼嚕的大口吃了起來。  

  三兩下,把桌上的小菜橫掃一空,手中的筷子夾起了最後一口面正要往嘴裡送,黝黑之中分外明亮的雙眸冷不防的被外頭馬路上那輛龜速行進的紅色小車給吸引住──  

  皺眉思忖,已經是第幾趟了?  

  打從他坐在這個位子面對馬路嗑面開始,那輛面生的紅色小車就不斷的在這附近繞圈圈,就算真的迷路了,難道那偉大的駕駛都沒有發現自己始終在這條街道上反覆來去嗎?  

  「奇怪了,那輛紅色的小車子為什麼一直在這裡繞啊繞的?」連小有年紀的老闆娘都敏銳的發現了異狀。  

  「走錯路吧!」  

  「希望是這樣,都繞十多圈了,迷路也早該發現了。」老闆娘滿是防備的說道。  

  鄉下地方淳樸歸淳樸,可是治安問題也挺讓人頭痛,萬一發生什麼事,常常是幾百公尺內都休想找到救星,身為這條路上唯一的一家麵攤,老闆娘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紅色小車走走停停,速度慢得像烏龜爬行不打緊,問題是出現的次數實在是太頻繁了。  

  搖搖頭,真的是看不下去了,路癡也要有個底限!  

  孫嘉堯吃下最後一口面,掏出百元鈔票往桌上一擱,落拓不羈的抹抹嘴,兀自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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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5:25
第二章

  小車的駕駛座裡,蒙永麗茫然的望著前方……  

  「怎麼又回到這裡了?」她望著眼前熟得不再熟的大椿樹、紅綠燈指標,咕噥低語著。  

  她明明看了儀表板旁的衛星導航系統不下數十次,每一次總再三確認終極目標無誤,更甚者,她還翻出了備用的書面大地圖,仔仔細細的研究周邊道路,可是兜了十來圈,她還是找不到今天要去採訪的農業改良場。  

  眼看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她竟然還在這兒鬼打牆!  

  「我的寶貝啊,你給我爭氣一點,虧我為了你還不惜砸下兩萬多元新台幣,如果第一天上路就讓我找不到目的地,我回台北馬上就去退貨。」焦急的蒙永麗忙著跟她新安裝的衛星導航系統精神喊話。  

  騎著心愛的野狼125,孫嘉堯用低於時速二十的速度緩緩接近那輛醒目的紅色小車,然後像個龐然大物似的停靠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等著車主注意到他的存在。  

  一秒、兩秒、三秒……  

  他停在一旁都過了好幾分鐘了,車裡的女駕駛始終沒有表現出所謂的危機意識,從頭到尾就只是傻愣愣的低頭猛翻地圖。  

  向來缺乏耐心的孫嘉堯不得不曲起手指,往駕駛座旁的玻璃敲了敲。  

  叩叩──  

  車廂裡,蒙永麗轉過頭來,一雙汪汪的大眼睛直愣愣的朝眼前陌生的男人瞧了去。  

  這男人有雙明亮有神的眸子,尤其那活像是塗滿蜂蜜似的健康膚色,把他的五宮襯托得分外突出,瞧,渾身糾結的肌肉線條,無一不展現陽剛之美。  

  只是……他敲她車窗玻璃想做啥?  

  孫嘉堯伸出手比了個動作,示意她降下車窗。  

  躊躇了一會兒,蒙永麗只得勉為其難的將車窗降下五公分的細縫,「請問,有什麼事?」冷淡疏離的口吻。  

  「迷路了?」  

  她機警的馬上豎起防備,「誰說的,我只是在學習如何熟悉道路駕駛。」  

單身女性出門在外,最重要的就是不可以洩漏出無助的訊息,那只會替自己招來麻煩讓有心人士有機可趁,想她蒙永麗可不是天字第一號大呆瓜,當然要在第一時間內強勢的表明立場。  

  「熟悉道路駕駛應該不用埋頭猛翻地圖吧?」孫嘉堯瞅著她手裡的大地圖,忍不住戲謔的問。  

  「不關你的事。」說罷,逕自升起車窗,斷絕對話。  

  喔,原來是個嗆辣的時代新女性,就是方向感差了點。他杵在一旁莞爾沉吟,就是沒打算離開。  

  駕駛座上的蒙永麗別過臉,儘管陽光下的陰影不斷的提醒她對方存在的事實,她依然故作鎮定的選擇忽視,僅僅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外頭身形健壯粗獷的男人,心裡卻忐忑不安。  

  「他到底走不走啊?」嘴裡嘀咕著。  

  過沒多久,孫嘉堯又再度敲了敲她的車窗玻璃。  

  渾身緊繃的蒙永麗心頭猛的震了一下,二話不說,她決定虛張聲勢的給這男人一頓排頭,好叫他知難而退。  

  「先生,你究竟有什麼事?我就說我只是在熟悉道路駕駛的方式,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請你讓開!」劈哩啪啦的就嗆過去。  

  哎呀呀,真是好心被雷親,明明就是迷路了,還不知道對救命恩人客氣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當然可以讓你慢慢的去熟悉,不過,就怕天黑後,你還在這裡熟悉!我是沒差,只不過把一個女孩子丟在這種地方,實在有點過意不去,聽說這裡以前是個小刑場,不知道入夜之後會不會有什麼靈異事件發生……」孫嘉堯刻意顫抖尾音留下無限想像,不忘附送給她一個──不信請試試看──的表情。  

  刑場?!蒙永麗瞠目結舌的望著眼前略顯冷清的陌生地方,無法克制的顫慄猛的從骨子裡竄出,可一看見他嘴邊戲謔的勾紋,心裡的恐懼頓時被整個熄滅。  

  可惡,這男人一定是故意嚇她的,最好全台灣有那麼多古刑場啦!  

  哼,想使壞,門兒都沒有,條條道路通羅馬,她就不信她蒙永麗永遠找不到改良場,只能被困在這兒。  

  仰起下顎驕傲的朝那陌生男人冷哼了一記,用力踩下油門,原本車速緩慢的紅色小車突然變身成為馬力十足的鬥士,從他面前張揚的疾馳而去。  

孫嘉堯也不惱,把他的野狼125熄火,轉而從後方的工作箱裡掏出一顆早上剛採收的水梨,靠著車身優哉游哉的啃了起來。  

  「嗯,果然是鮮甜多汁!」他發現自己簡直是個水果天才,竟然能栽種出這麼鮮脆多汁的水梨來,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  

  他盡情享受著口中充滿鮮甜滋味的幸福感,水梨才啃了一半,哈哈,紅色小車就像是墮入輪迴道裡的靈魂,分秒不差的再度出現。  

  孫嘉堯看著後照鏡裡不斷接近的紅色車影,忍住爆笑出來的衝動,跨步向前對著緩緩而來的車子揮手示好。  

  駕駛座上的蒙永麗緊握著方向盤,憤怒的瞪著擋風玻璃前的那張笑臉。  

  要不是撞死人得付出代價,她還真想踩緊油門不顧一切的輾斃這男人,包括他那討厭的笑容。  

  「笑啊、笑啊,最好是笑死你,看一個外地女孩迷路有什麼好笑的?」她在車廂裡狠狠的咒罵。  

  孫嘉堯用他媲美松鼠的大白牙,一派輕鬆的把手中的水梨嗑得只剩下果核,隨手往一旁的稻田扔去,抹抹手,從容的踱步走來。  

  蒙永麗下車和他對峙著,「你擋在馬路上做什麼?沒聽過馬路如虎口嗎?」忍不住遷怒的搶先責問。  

  「小姐,請問你要去哪裡?」孫嘉堯扮起了紳士。  

  「不關你的事。」當場給了一記閉門羹。  

  靠在車門上,他瞥了眼紅色小車的內裝配備,「就說衛星導航系統不是萬靈丹,路還不是靠人口耳相傳走出來的。」  

  「但是這玩意兒就是好用又便利,怎樣?」她一臉倔傲。  

  現在的她憤怒得足以媲美一座威力強大的彈藥庫,只要有人試圖引燃,她一定毫不留情的炸得對方粉身碎骨。  

  「好用還會讓你迷路?」他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  

  「你說什麼,我才沒有迷路!」嗓門陡然拔尖。  

  「好,沒有迷路,你只是暫時發生鬼打牆的現象,看來這裡以前真的是座刑場。」孫嘉堯不忘假意的打了一下哆嗦,「不過,都說科技始終來自人性,如果人都會迷路,怎麼可以要機器不迷路,那豈不是太不人性了。」  

  「你囉哩巴唆些什麼!!」蒙永麗清楚的感覺到這男人話裡的調侃。  

  「說吧,你到底要去哪裡?這裡的馬路雖然不是羊腸小徑,不過也不是那麼好抓方向,外來客會迷路並不意外。」  

  「我哪裡是外來客?」  

  「從頭到腳都是。這麼簡單的問題,我用膝蓋想也知道。」他率直的說。  

  她虛情假意的賞了他崇拜的一眼,「唔,原來是用膝蓋想的啊,我以為台灣的男人都只會靠腰,原來你也靠膝蓋啊!」挑釁的回嗆他。  

  狠角色,竟然敢這麼嗆人,有趣!他就是喜歡這種調調。  

  孫嘉堯一度被這顆小辣椒嗆得啞口無言,挑了挑眉,見她還滿臉防備,忍不住揶揄道:「如果你找路的能耐也像你的嘴巴一樣厲害,就不會在這裡多兜了十來圈的冤枉路,雖然沒花多少時間,偏偏你老爸不是阿拉伯油王,勸你還是省點用吧!」他索性主動把手伸了過去,「喏,還不快拿來。」他討著她放在副駕駛座寫著目的地的記事本。  

  「做什麼?」當他是怪物。  

  「拿來,那上頭應該有地址吧?」他拿出空前的耐心,「油價又漲了,不需要跟自己的荷包過不去,還是你今晚打算在這座古刑場邊住下?」  

  彆扭了一下子,蒙永麗才勉為其難的拿了記事本遞了過去,塗著粉紫色指甲油的手指悻悻然的朝上頭寫著農業改良場地址的方格指去。  

  「你要去農業改良場?」孫嘉堯訝然的朝她瞥了眼。  

  「嗯。」  

  「去那裡做什麼?你不是會在那裡工作的人。」大剌剌的目光毫不掩飾的朝她瞅去。  

  瞧那身充滿青春氣息的漂亮衣服,他怎麼也無法想像眼前的她要如何踩著腳下的細跟涼鞋在改良場裡工作奔走,畫面太怪了。  

  「我是問路,又不需要對你做口頭報告,你只要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其他的就廢話少說。  

  孫嘉堯聳聳肩,「上車,我載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有車,你看見了不是嗎?」指指她的拉風小紅。  

  「那裡的車道只適合摩托車進出,你就別開車去找大家麻煩了。」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多點防備是必要的。  

  「你當然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不、在、乎,反正這座古刑場應該會很歡迎你這種外來客的大駕光臨。」  

  「你──」這男人真是愛抬槓,「你別鬧了好不好,不許你再多說一句什麼古刑場,因為我快要來不及了啦!」她耐心盡失的大嚷。  

  「來不及?你要做什麼?」他興致高昂的睜大眼。  

  「採訪!我要去農業改良場採訪十大傑出青年農民──孫嘉堯。」蒙永麗忍無可忍的大聲說。  

  不會這麼巧吧,她要採訪他?  

  原來嘉蓉口中那個遠從台北來的採訪記者就是她!  

  這下孫嘉堯不得不相信,緣分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闔上記事本,他懶洋洋的把它還給她,「又是要採訪孫嘉堯?他有什麼了不起,大家幹麼一窩蜂的要來採訪?他只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市井小民,凡夫俗子一枚。」黝黑俊俏的臉龐寫滿了不以為然。  

  蒙永麗不甘示弱,「他哪是什麼凡夫俗子,他很了不起的,人家可是十大傑出青年農民,而且還自己成立了農業改良場,努力的為台灣的農業改良貢獻一份心力,光是這一點就很了不起。」哪像你是個無賴!她在心裡嘀咕。  

  「喔,原來你這麼崇拜他。」  

  「當然,比起你這愛抬槓的無賴,孫嘉堯先生自然是比你好上千倍、萬倍,他值得我對他尊敬。」  

  「可我聽說他是個大爛人,為人懶散又不積極,很沒有責任感。」  

  聽見這人如此詆毀她的受訪者,蒙永麗整個人像是被惹毛似的,握著拳頭凶狠狠的瞪著對方,「欸,先生,請你不要隨便這樣詆毀一個人的名聲,我會當你是嫉妒他的成就。是男人就不要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很醜欸。」  

  斜瞥他一眼。虧他還長得人模人樣,品行真糟糕!  

  「這麼激烈,說說都不行,好,我叫孫嘉堯頒個獎牌給你,讓你當他的頭號粉絲,再讓大家票選你成為後援會的會長,這樣總行吧?」他語帶調侃。  

  「你──沒品!」她實在瞧不起這個男人,一點氣度都沒有。  

  相較於她的強烈反應,孫嘉堯始終維持著他浪蕩不羈的模樣。  

  不過說真的,被一個年輕女孩這麼義正辭嚴的讚揚,男人的虛榮還是忍不住暗爽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快要爽到內傷了。  

  「既然時間緊迫,你就別龜龜毛毛了,快上車吧!」模樣鎮定的拍拍他的野狼125。  

  「我要開車去,你騎前面領路,我會好好跟著。」不讓對方有機會拒絕,蒙永麗嚏嚏的踩著細跟涼鞋,率先坐回駕駛座。  

  不知道是因為方才的對話讓她情緒一時難以平靜,還是她已經被這裡的馬路指標搞得暈頭轉向,抑或是第三度空間的神靈作祟,車子重新啟動後,她才輕輕踩上油門,整輛車就莫名其妙的失控衝向一旁灌溉用的小溝渠。  

  「啊──救命啊,救命啊!」她緊抓著方向盤放聲尖叫。  

  直到車子整個卡死在溝渠上,可怕的衝撞力道才獲得控制。  

  雖然只有前輪受困,可是嚴重傾斜的車身著實把駕駛座上的蒙永麗嚇得驚魂未定。  

  孫嘉堯望著突如其來的慘況,無奈的發出嘆息,只得走上前打開車門,「大小姐,還不快把你採訪的工具通通帶下車來。」  

  臉色慘白的她沮喪的問:「那、那我的車子呢……」  

  完了,她可還要仰賴它在結東採訪工作後,安全的送她回台北呢!  

  大略看了看車況,孫嘉堯轉身朝一百公尺外麵攤的老闆娘扯開嗓門大喊,「老闆娘,可不可以幫我打電話給修車廠,叫他們把車子弄上來?」  

  老闆娘走出來張望了下情況,二話不說便點頭應允。  

  「這下子你總算可以乖乖上車了吧?」  

  「真的沒問題嗎?我的車不會被肢解吧?」她心愛的小紅可還在繳車貸。  

  「如果它的價值足以媲美一棟房子,那我就不敢保證它的安全無虞了。」他不忘調侃一句,「上車吧!」  

  心驚膽跳的蒙永麗忐忑的坐上他的野狼,「喂,我是要去農業改良場喔!」不忘再度提醒。  

  「是,農業改良場,我知道了,這回我不靠膝蓋也不靠腰,保證只靠腦袋把你安全送到,可以吧?」  

  豪邁的野狼125以著一點都不豪邁的速度緩緩的往改良場前進,始終維持時速二十以下的龜速。  

  「先生,我趕時間,你可不可以騎快一點?」她都急得要殺人了,怎麼他還這麼悠哉,又不是在兜風。  

  「小姐,小心駛得萬年船,欲速則不達,剛剛不是才受過教訓,還學不乖?」  

  「……」原本還牙尖嘴利的蒙永麗當場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可惡,要不是看在新台幣的份上,為了更接近她的成功夢想,誰要千裡迢迢跑到這盛產刁民的窮鄉僻壤?  

  她再也管不了什麼氣質不氣質,一張俏臉不斷的對著這男人的背影扮鬼臉。  

  孫嘉堯從後照鏡裡看見她齜牙咧嘴的模樣,當下只覺得好笑。  

  他,就是喜歡這種調調!  

  ***  

  野狼125鑽進了一條窄小的產業道路,路口用來指示農業改良場的招牌小得不能再小,能夠看見也真是奇人異事了。  

  「為什麼改良場的馬路不拓寬?」蒙永麗問。  

  「為什麼要拓寬?讓一堆人來把這裡搞得不得安寧嗎?」孫嘉堯反問,「這是私人的改良場,不是政府開辦的,沒那麼多公帑可以揮霍。」  

  「難道這裡的場長沒有想要去爭取外界奧援嗎?」  

  「放心,暫時還倒不了,有企業集團會定時撥出款項贊助。」  

  「看吧,夢想果然還是需要金錢輔助的。」蒙永麗有感而發,心裡更加堅定她加入搶錢行列的信念。  

  「夢想?這跟夢想有什麼關係?」孫嘉堯扯開嘴角,笑得灑脫又不羈。  

他自認從來不是懷抱大夢想的人,而是一個喜歡在生活中找樂趣的人,說到底,這些農產品改良不改良都只關係到他人生趣味與否,偏偏外人老以為他在研發什麼驚天動地的賺錢好產品,媒體只要多關注這個私人農業改良場一點,不時就會有一些欠扁又不入流的小賊來光顧。  

  摸走了改良後的寶貴成果也就算了,還破壞苦心經營的試驗場周邊環境,與其三天兩頭花心思關照那些蠢賊,不如讓這兒維持原有的低調跟不便利,至少省事多了。  

  野狼125緩緩的從雜草叢生的小路撥雲見日的闖了出來,蒙永麗想也不想的拿起手中的相機,趕緊把眼前的柳暗花明捕捉住。  

  喀嚓!喀嚓!連續的幾個快門聲響,直到孫嘉堯將他的野狼停在一棟建築物前,猝不及防的蒙永麗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撞了上去。  

  「啊──」她的額頭狠狠敲上他的後腦勺,疼得她眼睛幾乎要泛出淚水來。  

  「到了,下車。」相較於她的疼痛,身強體壯的孫嘉堯彷彿沒神經似的,渾然沒感覺的逕自往前走去。  

  「這傢伙該不會是無敵鐵金剛投胎轉世的吧,真是痛死我了……」蒙永麗齜牙咧嘴的喊疼。  

  走進了新式的建築物,他拋下話,「你先在這裡等,待會會有人來跟你接洽。」旋即拎著從家裡的苗圃挖來的土壤,逕自往後方走去。  

  他走後,蒙永麗一個人在原地東張西望。  

  這個改良場跟她想像的很不一樣,光就整個建築結構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記憶中的農村建築,而是頗有現代化科技的前衛味道,此外,整體建築又巧妙且自然的汲取光線,少去許許多多的電器化設備,樸實中讓人看見這兒不平凡的特別。  

  蒙永麗忍不住抓起相機多捕捉了幾張私人農業改良場的主體建築。  

  突然,龐然黑影闖進了她的鏡頭範圍,她趕緊放下相機──  

  「你好,我來跟孫嘉堯先生做個簡單採訪,敝姓蒙,名永麗,從台北過來的,我之前有跟你們這裡的工作人員聯繫過,很抱歉因為迷路所以耽誤些許時間,請問,我方便現在就見孫先生嗎?」  

  有別於稍早前思緒混亂的狼狽,恢復幹練的蒙永麗大方的伸出手,毫不扭捏的態度展現她在工作領域的自信。  

  面前這曬得像黑炭的男子充滿善意的對她笑說:「嘉堯在後頭跟技術人員討論一些新品種的蟲害問題,如果你想過去看看,不介意的話建議你暫時穿上這個。」大手拎著一雙沾了污泥的黃色膠鞋。  

  蒙永麗看看超大的黃色膠鞋,又低頭看看自己的細跟涼鞋,「這是……」  

  「後面都是農地,因為自動灑水灌溉系統的關係,有些泥濘,穿這個會比較方便走路。」  

  她看了看鞋子,猶豫著要不要接受。「請問,這是誰的鞋?」  

  「嘉堯的,他很習慣在這兒赤腳行走,所以這雙鞋先借你穿。」  

  她推辭不是,收下也不是,為難的看著這雙叫人渾身發麻的膠鞋,「……你、你先放著就可以了。」  

  她需要一點心理建設。  

  就算她蒙永麗做人再怎麼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對於這種豪邁的將鞋子出借給她的舉動,老實說,小有潔癖的她還是覺得怕怕呀!  

  掙紮了半晌,她不得不對如此坦率的好意慨然拒絕,還是習慣穿著她的細跟小涼鞋衝鋒陷陣去。  

  結果一踏出水泥地的範圍,她的鞋跟就深陷在鬆軟的土壤裡,她忍著臉上因為心疼而起的抽搐,十分堅毅的不去看腳下的慘況,努力的抬起腳往那一大群人裡去找尋她的受訪者。  

  眼前有七八個高頭大馬的健壯身軀阻擋在嬌小的她面前。  

  「請問……」蒙永麗跳著對這些背影發問。  

  不知道是她的聲音太小,還是大家真的太專心了,那些身影交頭接耳的忙著對手中未成熟的果子評頭論足,侃侃而談關於蟲害的消滅辦法,就是沒有人理睬她薄弱的聲音。  

  天啊,誰來告訴她,這些人裡到底哪一個是孫嘉堯?太陽那麼大,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要被融化蒸發了。  

  隱藏在身體裡的火爆因子意外被烈陽引燃,她雙手叉腰,凝聚丹田之力仰天大吼──  

  「請問,孫嘉堯在哪裡?」  

  終於,原本交頭接耳無視於她存在的男人們紛紛停下了對話,轉而把目光落向聲音來源。  

  蒙永麗不自在的抹了抹額上的薄汗,咧開笑容強作鎮定。  

  不被理會是一回事,現在一下子同時受到這麼多雙眼睛關注,她還真有點小小的尷尬。  

  「我、我是來採訪孫先生的,請問他現在人在哪裡?」她收斂了方才的河東獅吼,小心翼翼的問。  

  這群男人不約而同的讓出了一條走道,厚實的手有志一同的往蹲在不遠處的背影指去──  

  背對的人影適時回過身來,「唷!」打著赤腳、高卷褲管的孫嘉堯揚手對她打了個招呼。  

  青天霹靂!  

  蒙永麗歪著腦袋,瞠目結舌的望著對方久久無法回神,原來……方才在路上同她唇槍舌戰大戰三百回合的男人竟然就是孫嘉堯!  

  「你不換上鞋子,沒關係嗎?」他指著她狼狽的腳。  

  蒙永麗滿臉通紅的瞅著他,暗暗思忖,都這種時候了,她哪有那個美國時間管她的鞋子?  

  該死,這裡有沒有洞啊,一想起方才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她真想把自己徹底掩埋,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等你很久了喔,我的後援會會長!」孫嘉堯燦爛的笑容幾乎咧到海角天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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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6:14
第三章

  「不用這樣看著我吧?就算我已經很習慣女人用這種過分直接的目光透露出意圖非禮我的訊息,但是,你的眼神可以再含蓄一點,這樣比較符合年輕女孩的氣質。」  

  孫嘉堯坐在改良場的場長辦公室裡,語帶調侃的說。  

  打從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她今天的採訪對象──孫嘉堯,蒙永麗的目光就像是被釘死了似的,一路這樣灼熱的追隨著他。  

  只是……就算他孫嘉堯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被看久了心裡多少也會覺得有那麼丁點兒的不自在。  

  不過,被蒙永麗這樣的女孩看,他願意暫時忍受那種不自在,這樣的優惠只有蒙永麗才有喔!誰叫她是他的頭號大粉絲,後援會的會長。  

  「你、你就是孫嘉堯?」她語氣顫抖的問。  

  「關於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我十八回了,喏,這是我的身份證,你可以拿去仔細的確認我的身份,注意喔,雖然我的配偶欄上是空白的,還是煩請你不要偷偷寫上自己的名字。」不忘又揶揄了她一回。  

  這個都市妞兒很有趣,牙尖嘴利的她十足愛面子,可偏偏心思多疑膽子小,光是看著她那吹彈可破的臉龐因為氣憤而鼓脹得像只小河豚,他就不知道在心裡竊笑了幾百回。  

  喏,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簡直比寄接梨穗上綻放的小白花兒還叫人喜愛。  

  跟那些一看到他就無言傻笑的小姐們相比,眼前的蒙永麗實在是好玩個百來倍,如果奶奶推薦的相親對象都像她這麼有趣,他或許可以勉為其難的考慮、考慮。  

  蒙永麗微眯起滿佈殺氣的眼睛,小聲低咒,「這男人可以再自戀一點!」  

  緊握拳頭,她索性狠狠的閉上眼睛,透過不斷的深呼吸,才能平靜自己的情緒。  

  她是來採訪的,又不是參加相親,尤其他那張嘴巴根本是無時無刻都在損人,腦子燒壞了的笨蛋才想要在他空白的配偶欄寫上名字!  

  「你真的不仔細確認看看嗎?」孫嘉堯拚命的想要把身份證遞給她。  

  許久,被氣得渾身微顫的蒙永麗總算睜開眼睛,勉強擠出笑容──  

  「不用了,這個報導不是要登在交友雜誌上,所以我不需要確認孫先生你是不是真的單身,我今天來是想訪問你關於成立私人農業改良場的幾個想法跟觀點,不介意的話,我們現在馬上開始進行訪談,可、以、嗎?」嚴肅著臉孔,她咬牙切齒的說明來意。  

  哇,這麼正經!看來是沒得玩了,又得要辦正事了。  

  孫嘉堯只好收起身份證,兩手往身旁一攤,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架好了相機、錄音筆,蒙永麗拿出她初步擬好的幾個採訪問題,過程中不忘分神的去拍照並和受訪者積極互動,能夠成為默.寫字樓裡的大紅牌,她對工作的認真態度是有目共睹的,當然,前提是受訪者也願意配合。  

  「請問,是什麼樣的動機,你會想要成立私人農業改良場,可不可以概略的說說改良場裡主要是在從事哪方面的研發試驗?」  

  「我不想說。」孫嘉堯簡單扼要的一句。  

  她瞠大眼,「啥,為什麼?!」  

  該死,什麼叫做不想說?如果他從第一個問題就不想說,那這個採訪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蒙永麗忍住想沖上前掐死人的衝動,捺著性子意圖誘導她的受訪者,「孫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想說?」兩隻眼睛虛偽的笑成了彎月。  

  她簡直像個幼教老師,循循善誘的哄騙著不配合的小娃兒,只是,眼前這娃兒會不會營養太好,長得太高大了點?  

  蒙永麗一度覺得自己很蠢,不過這種羞辱,相信之後一定會被到手的豐厚稿酬給撫平的。  

  「我說了你一定不信。」孫嘉堯把玩著方才采下沒能成熟的生澀果子,意興闌珊。  

  笑容乍隱,她的語氣忍不住拔尖。「你不說怎麼知道我相不相信?」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工作?」  

  「賺錢。」白癡啊這個傢伙,工作首要條件當然就是為了賺錢,如此簡單的問題有什麼好問的?  

  如果不努力賺錢,她拿什麼鬼東西住進她的信義豪宅?如果她不努力賺錢,她拿什麼去喝她的干邑白蘭地遠眺美麗的101大樓?  

  「如果錢賺夠了呢?你還會願意繼續工作嗎?你怎麼選擇?」孫嘉堯澄澈的目光十分專注的盯著她。  

  或許是他眼裡的認真感染了她,蒙永麗稍稍中息怒火,認真的思索了好一會兒。  

  「那就要有非做不可的樂趣。」她以堅定不移的口吻回答。  

  現代人為什麼不快樂?因為他們找不到有樂趣的工作,因為他們得為了維持生活而工作,不得不做的壓力讓他們陷入痛苦深淵。  

  原本癱在椅子上的孫嘉堯突然一個起身彈指,「沒錯,就是為了樂趣,方才那個問題你已經幫我回答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偉大動機,就只是為了好玩,你真是我的知音啊,不愧是後援會會長的不二人選。欸,要不要來抱一個?」慷慨的張開雙臂。  

  「不需要!」真是夠了,蒙永麗感覺腦門上有一群烏鴉飛過。  

  好個淘氣的受訪者,把問題又扔回給她,看來,她蒙永麗得拿出畢生的精力來跟這位孫先生大戰特戰了。  

  「這裡的技術人員大多是怎麼樣的背景?以一個私人機構要從事研發改良的試驗工作有怎樣的難處?你都是怎麼去解決問題的?」  

  「忘記了。」孫嘉堯手中把玩的東西從方才的果子換成了一隻便利商店兌換來的塑膠娃娃,突然傾身向前,「蒙小姐,你未婚嗎?」  

  按著快門的蒙永麗不疑有他,「當然。」下一秒,她愣住了,身子從相機後方采出頭來,「孫先生,這不在我們訪談的範圍裡。」  

  「問問嘛,有問有答不是挺好的。」他一副無辜的表情。  

  「請回答我,從事這樣的工作有什麼樣的難處?你又是怎麼去克服的?」為了不讓他敷衍了事,她馬上追加但書,「不要跟我說你忘記了。」  

  「就真的忘記了啊,能有什麼難處?頂多就是試驗失敗,可是過程還是保有了原來的樂趣,不是嗎?」  

  好吧,臉部顫抖的蒙永麗勉強接受這種說法。  

  「除了工作的專業領域,可不可以跟大家說說你的家人?他們對於你這一路上的努力有什麼樣的看法?」  

  「永麗,你家裡有哪些人?兄弟姊妹一共是多少人?你家是傳統大家庭還是小家庭?你在家裡排行第幾?」孫嘉堯對她的好奇也反應在問題上。  

  「孫先生,今天是我訪問你,不是你訪問我!」她沒好氣的說。  

  「有什麼關係,就是大家聊聊嘛!」他又進一步問:「你有男朋友嗎?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孫先生……」怒火在隱隱燃燒。  

  「叫我嘉堯就可以了,我都稱呼你永麗了,別太見外。」  

  什麼時候他們已經熟得可以直呼對方名字了?這個傢伙到底知不知道他們今天是在幹什麼?她在工作,在做人物採訪欸,他以為她在幹麼?婆婆媽媽之間的閒話家常嗎?  

  「說嘛、說嘛,什麼樣的男孩子才能夠贏得你的青睞?如果是我呢?我追求你的話,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什麼,嫁給他?!  

  她只不過是來採訪,為什麼還要賠上她後半輩子的幸福?這傢伙根本是存心來搗蛋的。  

  啪!一腳踢開面前的阻礙物,顧不得一身優雅的打扮,忍無可忍的蒙永麗把腳豪邁的踩上面前的椅子,毫不猶豫的挺起身子使出河東獅吼的威力──  

  「孫先生,我不是來相親的。」  

  響徹雲霄的吶喊不但狠狠的震撼了整棟改良場辦公大樓,也大大的撼動了意圖對她求婚的孫嘉堯。  

  他沒吭聲,只是充滿玩味的坐回自己的椅子,嘴邊不時閃過詭異的笑容,那口白牙閃耀得讓蒙永麗幾乎要崩潰。  

  「我投降了!」  

  ***  

  這是一場失敗的採訪。  

  脫序的行程,脫序的受訪對象,脫序的訪談內容……一切都是那麼脫序,就連她這個採訪執行者,也是一整個脫序。  

  攪和了大半天,蒙永麗不得不承認自己從孫嘉堯面前徹底敗陣下來的事實,然後沮喪的垂著雙肩草草收拾東西打包回家,要不,她還真不敢保證改良場辦公室裡明天會不會多出一具屍體來。  

  前去修車廠裡領回了小紅,大體上沒問題,只是漂亮的紅色外衣衝進去小溝渠的時候受傷了。  

  也罷,等回台北後再好好的重新進廠板金烤漆,因為她一點也不想連人帶車的被扣留在異鄉回不了家門。  

  回到市區在便利商店買了幾瓶水,她打開車門坐在椅子上,望著她不得不宣佈報廢的細跟涼鞋,咳聲嘆氣的用礦泉水慢慢的把腳上的污泥洗乾淨。  

  這時包包裡的手機響了……  

  「你在哪裡?」寫字樓大頭目打來的電話。  

  「死在路邊,怎麼,你要來幫我收屍嗎?」她忍不住把脾氣發向張默。  

  「要入殮之前記得先把稿子寄過來,其他的就祝你一路好死吧!」張默很沒人性的說。  

  「你可以再卑劣一點,滿腦子都是稿子,一點都不為我擔心,好歹我是寫字樓的大紅牌。」  

  「擔心?我比較擔心你會危害路人,狙殺受訪者,況且,紅牌也會有人老珠黃的一天,以色事人能幾時,這話你沒聽過嗎?」  

  張默果然料中了,她的確很想狙殺今天的受訪者。但是,他不需要把她說得好像是個失去寵愛的小老婆,好歹她也是雲英未嫁、待字閨中的小姐好嗎?  

  「你……好樣!」  

  「好說、好說,想要早早領錢就記得快點把稿子寄過來。」  

  沒等蒙永麗回話,張默已經掛上電話。  

  「稿子、稿子,這種荒唐的採訪過程寫得出東西來才有鬼!」  

可惡,倒了好幾瓶的礦泉水,她的指縫裡竟然還卡著頑強的污泥,這實在太污辱她身為一個時代女性的美好形象了。  

  蒙永麗一個氣惱,胡亂的把腳下的細跟涼鞋蹬向千裡遠,像個小女孩似的要起脾氣來。  

  咕嚕、咕嚕……  

  可憐的肚子偏挑在這種時候抗議。  

  撐了兩秒鐘,飢腸轆轆的她只得拋下自尊,很沒形象的蹬著單腳勾回鞋子,彆扭的開車到大街小巷裡找食物。  

  在馬路上兜兜繞繞,眼尖的她看見一家賣米糕的店面正大排長龍。  

  嘿嘿,說起吃,蒙永麗就是愛這種大排長龍的老字號店家,就算得排上一兩個小時,她也絕對不願意錯過。  

  沒道理大家都吃過了,她卻什麼都沒嘗試,這說出去有辱她蒙永麗的威名。  

  把小紅往停車格裡塞去,她拎著手提包強忍著飢餓跟大家排起隊來。  

  天啊……米糕的香氣可以再折騰人一點,這麼香不拉嘰的,要是沒有一點決心、毅力,哪抵擋得住這樣的非人煎熬。  

  排隊的隊伍以著龜速前進,好不容易輪到她,蒙永麗萎靡的雙眸馬上迸射出無數條光芒,微張的唇還來不及發出聲音,男人的嗓門已經從她身後先聲奪人的嚷出──  

  「兩個米糕,兩碗肉羹湯,再來兩顆肉粽,切兩盤小菜。」  

  聽對方點餐點得如此泰然自若,顯然一點都沒有插隊的羞恥自覺。  

  可惡,想混水摸魚來插隊,門兒都沒有。  

  殺氣騰騰的蒙永麗雙手叉腰,回過頭去正要發飆,視線不經意的闖進了一張並不陌生的臉孔。  

  「你、你……」  

  孫嘉堯端起托盤,「愣著做啥,快付錢啊!」  

  「小姐,一共是兩百八十塊。」老闆已經不耐煩的等著收錢。  

  一臉錯愕的蒙永麗想也不想的趕緊從錢包裡掏出鈔票。  

  「走,坐裡面那個位子好了,冷氣一定很涼。」孫嘉堯一馬當先的走了進去。  

  她就像是被施了法,傻呼呼的跟著他,渾然忘了方才的怒火。  

  「喏,這裡的米糕遠近馳名,快吃、快吃。」他推了一碗到她面前。  

  蒙永麗在扳開筷子開動的前一秒突然醒來──  

  有沒有搞錯啊,為什麼是她幫他付錢?隊伍是她排的,他假同行之便也就算了,竟然還敢指揮她付錢!  

  「拿來──」白嫩嫩的掌心向上,一路湊到他面前去。  

  「什麼東西?」儘管是裝迷糊的時候,孫嘉堯卻不忘在心裡稱讚她手挺美的。  

  「當然是錢!這個米糕,那個肉羹湯,還有肉粽、小菜都是我付錢的,不多不少,你得給我一百四十塊錢。」她逐一的點過托盤上的食物。  

  「哎呀,禮尚往來嘛,談錢多傷感情,何況我挺中意你的,偉大的後援會會長、我的頭號大粉絲。」  

  夠了,別再嚷嚷什麼後援會會長、頭號大粉絲的,那會讓她想要一頭撞死。她縮回身子劃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順便把他的中意當做世紀病毒冷處理。  

  「算了、算了,請你吃就請你,總之你不要再說什麼中意不中意的鬼話了。」她真怕了他的中意。  

  「鬼話?我活得好好的,沒事說啥鬼話,我可是很認真的,你沒嫁我沒娶,而且我們吃東西的選擇還一模一樣,你不覺得我們兩個還挺適合的嗎?」  

  肉麻當有趣,蒙永麗毫不留情的翻了一記白眼,「那你怎麼不去中意外頭那個排隊的大肚腩先生?他跟你的選擇也是一模一樣啊!」  

  孫嘉堯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了一眼,差點被那顆渾圓的肚子嚇到,猛拍胸口順氣,「如果我想不開要出櫃的話,我會勉為其難的考慮、考慮。」  

  「噗哧……」原本還惱火的她被他臉上的驚詫表情給逗笑了。  

  「不過,說真的,你真的電到我了。」收起揶揄,孫嘉堯十分認真的說。  

  兩頰發熱,蒙永麗被他的突然告白惹紅了臉,連忙別過視線,避開他那認真又灼熱的目光。  

  「雖然分隔兩地的距離戀愛會比較辛苦,不過我願意嘗試看看。」  

  「夠了,孫嘉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下去了。」什麼嘗試不嘗試的,她整個人羞得都要爆炸了,這樣下去怎麼吃東西啦!  

  他擱下筷子,從口袋裡掏出她給的名片,「對了,打去這裡真的可以聯絡到你嗎?」  

  「那是寫字樓的電話,如果有事,阿默可以幫你轉達。」  

  孫嘉堯頓時皺起眉,「所以不是能直接聯繫你本人,還得透過第三者?」  

  「我覺得那樣很好。」減少被騷擾的危機。  

  「你住的地方有沒有電話?」  

  「有,但是不會給你。」給了也沒用,大多時候它是被停話的,因為總是會忘了繳錢。  

  好,有個性,但是他孫嘉堯也不是會被輕易打敗的。  

  他思索了一會兒問:「你有沒有筆?」  

  不疑有他,「有,等一下。」蒙永麗從手提包裡拿出筆遞給他。  

  孫嘉堯二話不說抓過她的手,翻過她的掌心就著柔軟的手寫下一串號碼。  

  「你在幹什麼?」麻麻的筆觸引來她的一陣驚呼。  

  「這是改良場辦公室的專線電話。」他頓了一下。「不對,萬一我不在那裡,你會找不到我。」  

  嘀咕幾句逕自又寫了另一串電話。「這是我家的電話……不對,我應該給你我的個人專線……不,還是給你手機好了,這樣你才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  

  他反覆的寫下一串又一串的電話,把她的手心寫成一片凌亂的藍色。  

  蒙永麗沒好氣的看著他的傑作,「現在你到底研究好要給我哪一支電話號碼了沒?手心沒位置了,要不要連手背也借你?」  

  孫嘉堯看著她的手心被寫得亂成一片,不禁莞爾。  

  「手機借我一下。」  

  「幹麼?」凌虐完她的手心現在又想要欺負她的手機嗎?  

  「借我一下,快點啦!」不斷的推著她的肩膀。  

  這男人根本是天生的無賴,拗不過他,蒙永麗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機,「先說喔,不准給我打超過一分鐘。」  

  手機接通後對話只要超過一分鐘,對她來說就是廢話連篇,她禁止自己當廢人,也嚴格拒絕別人拿她的手機說廢話。  

  「好。」孫嘉堯接過她的粉紅機,就著按鍵按出一串號碼後,緊接著按下撥出──  

  跟著,他拿出口袋裡正響個不停的手機,滿意的笑了笑,「這下我就有你的手機號碼了。」  

  「……」失策。這男人實在太狡猾!  

接下來兩人開始朝面前的美食進攻,嗑了大半的食物後,蒙永麗宣告投降,孫嘉堯二話不說,把她吃不完的接收過來,他那模樣彷彿在宣告世人──他倆的關係不尋常哦。  

  她刻意忽視發燙的兩頰,「我、我要回台北了。」  

  「喔,什麼時候再來?還是我去台北找你?」孫嘉堯認真的問。  

  快來人啊,來聽聽他問話的口氣,他不會真的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了吧?  

  「聽著,我們今天才認識,我們並不是男女朋友。」蒙永麗再認真不過的對他聲明。  

  「我不介意我們跳過那個階段直接成為夫妻。」  

  夠了,他的話為什麼總是讓人頭皮發麻?「總之,我不管你說什麼中不中意的,再見。」  

  「掰掰,親愛的,開車小心一點。」  

  蒙永麗忍住罵人的衝動,把他自以為是的口氣從心裡徹底抹去,快步的離開。  

  她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龐大的身軀搖搖晃晃的在孫嘉堯面前坐下,他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承濛濛永麗欽點,把孫嘉堯嚇得頭皮發麻的大肚腩先生。  

  「阿堯,剛剛那個是誰啊?」大肚腩好奇的問。  

  「我女朋友。」他頭也不抬的說。  

  毫不猶豫的,孫嘉堯逕自把她從一個不相干的人拉進了他的世界,因為他深信,她一定會是!  

  「啊,你交女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都不知道?那我妹妹怎麼辦?她很喜歡你,還說今年年底之前一定要挽著你的手步入禮堂,還要跟你生一窩孩子。」  

  孫嘉堯平靜的喝光最後一口肉羹湯,抽過餐巾紙擦了擦嘴邊的油膩,忍不住伸手拍拍友人的大肚腩,語重心長的說──  

  「阿寬,你家的伙食辦得這麼好,就請令妹別委屈自己了,我家只供得起粗茶淡飯,她會餓壞的,而且年底的禮堂會爆滿,她擠不進去的。」  

  至於那一窩孩子……他又不開幼稚園,不需要那麼多小孩來折騰他的人生,況且他也養不起!  

  說完,孫嘉堯起身離開米糕店。  

  站在馬路邊掏出手機望著來電號碼,他感覺今天的夜晚星空特別美麗。  

  「好飽!」他滿足的拍拍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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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6:46
第四章 

  洗去一身狼狽,蒙永麗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走出來,頂樓的套房幾乎要把單薄的她烤焦,可是為了前進101的夢想,她一定得強忍住身體裡那股渴望狂吹冷氣的奢侈念頭。  

  盤腿而坐,電風扇的聲音嗡嗡不休,房裡唯一的小桌上散亂著剛沖洗出來的相片,她一邊挑選著相片,一邊翻開筆電,打算在期限以前把農業改良場的採訪稿子弄出來。  

  層疊的相片裡,有著燦爛笑容的傢伙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停下開檔的動作,拿起一張相片專注的端詳著上頭的孫嘉堯……  

是說到了什麼?工作的有趣與否吧!  

  坐在位子上開懷朗笑的他是那麼的神采奕奕,他一定沒料想到自己如此率真生動的一面會被鏡頭分秒不差捕捉到,瞧,充滿陽光氣息的肌膚就像是塗上了一層蜂蜜似的誘人。  

  這一點都不像是採訪相片,反而比較像是兩個許久不見的朋友在一場私人聚會的留念。蒙永麗看著看著,嘴邊的笑容不自覺的泛開。  

  說真的,他長得挺不賴的,五官立體有型,眉宇間更是透著勃發的英氣,尤其那毫不掩飾的串真態度,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做作虛偽,儘管有些賴皮,說的話又老是讓人既好氣又好笑,卻也讓人發現他童心可愛的一面。  

  她採訪過太多名人了,許多西裝筆挺的傢伙們儘管外表風光亮麗,骨子裡卻是很貧乏,不管怎麼發問,他們的回答永遠是千篇一律叫人摸不著邊際的官方說法,就連照相都顯得拘謹矯情,生怕自己的缺點會被銳利的鏡頭捕捉到似的。  

  但是他們萬萬料想不到,越是刻意隱藏,虛偽就越容易被揭穿。  

  名人都太過冀望能經由這樣的訪談拉進民眾跟他們之間的距離,但是結果卻總是搞砸,因為刻意的親切只會讓人不舒服,遠不如孫嘉堯的真實。  

  她笑著放下了他的相片,轉而打開檔案和錄音筆,準備開始進行撰稿工作,然而才一分鐘不到,她就不得不抓狂宣告棄械投降。  

  這是哪門子的訪談對話?  

  不時會有個聲音搶白的反問她問題,從她的交友狀況到身家背景,詳盡囉唆得讓人以為她才是那個受訪者。  

  胡亂的搔抓著頭髮,蒙永麗對著螢幕不知如何下手,偏偏面前的手機又在這時發出吵鬧的聲音。  

  她瞅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張默那隻水蛭,又來催稿的。  

  「幹麼?」她口氣很差的接聽。  

  「我還沒收到你今天的採訪稿!」淡漠的口吻。  

  「我說張大爺呀,奴家十五分鐘前才剛剛回到家,就算我是超人,你也得給我一點時間跑去路口的電話亭變身。」  

  「什麼時候可以給我?」張默才不管她是超人還是低人,他的人生就是不斷的索稿、拆帳。  

  「吸血鬼,明天早上給你夠義氣了吧?」  

  「我以為我是水蛭。」  

  「你都是。」  

  「對了,傍晚有一箱你的貨運送到寫字樓來,我讓他們轉送到你家去了。」  

  「多謝。」沒心思多跟張默哈拉,蒙永麗順手將手機暫時關機,絕不再讓人打擾她。  

  視線再轉向相片的同時,不經意瞥到她的掌心,藍色的凌亂號碼已經被搓洗淡去,只剩下些許模糊的痕跡,她思索了好一會兒後,在螢幕上打下赤子心三個字,接下來就是一片空白……  

  孫嘉堯的臉孔就像只撞鐘,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撞進她的思緒裡,打亂了她所有的思考。  

  他說他中意她,他都這麼跟前去採訪的人輕佻的調笑嗎?心口發悶。  

  他說他被她電到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也會有電流存在。微微透甜。  

  他說他願意嘗試遠距離戀愛,這是真的嗎?迷惘恍惚。  

  他說他……  

  可惡,這男人把她向來引以為豪的理智通通抹去了,搞得她滿腦子混亂,她今天一定是身體免疫系統出現破損,才會完全無法抵抗。  

  突然,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響,總算將蒙永麗從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裡拉回。  

  「誰?」她抓下頭髮上的毛巾問。  

  「蒙小姐,我是房東太太,今天有你的貨運喔!」  

  「喔,我馬上來。」  

  她趕緊起身打開鐵門,門外,年過半百的房東太太吃力的扛著一箱東西。  

  「這麼大箱!」她驚呼。  

  「是啊,晚餐的時候貨運公司送來的,說裡頭是水果,不過那時候你還沒回來,所以我先生就幫你代收了。」  

  「水果?我沒有訂購什麼水果啊?」蒙永麗連忙接過手來。  

  查看了上頭的單子,農業改良場的地址寫得很清楚,而寄件人竟然就是孫嘉堯。  

  「怎麼會……」是他。蒙永麗低喃。  

  「那我就不打擾了,晚安。」房東太太客氣的準備離開。  

  「等等房東太太,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這麼多水果,你趁新鮮拿些回家吃吧!」  

  也不知道寄來的是什麼水果,蒙永麗用力扯開紙箱,沒想到竟是一顆顆渾圓飽滿的水梨被小心翼翼的包裝在紙箱裡。  

  「哇,是水梨欸,品質這麼棒,應該不便宜吧?」房東太太不禁讚歎。  

  蒙永麗用紙袋裝了一些送給房東太太,在連番的道謝聲中,她恍惚的關上門回到小桌前。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寄的?怎麼也沒跟她說一聲?  

  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看著孫嘉堯的相片,她的心好亂好亂。  

  發了老半天呆,待她回過神已經是三十分鐘過去。  

  她起身解下水梨上的舒果網,捧著沉甸甸的梨子湊到水龍頭下仔細的洗乾淨,回到電腦面前,她張嘴咬了一口,飽滿的汁液充塞她口中,好甜……不單是嘴裡,還有心裡。  

  滋味美好得讓她感動,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鼓舞,她感覺自己靈光乍現,擱下水梨,雙手便在鍵盤上飛快的撰寫著獨屬於孫嘉堯的專訪。  

  赤子心就赤子心吧!像孫嘉堯那麼與眾不同的人,就應該要用不一樣的方式來寫他,八股的寫法寫下來他骨子裡不羈的味道。  

  蒙永麗開心的吃著水梨,恣意的敲打著鍵盤,乾涸的思緒像是冒出了湧泉,前所未有的順遂。  

  心頭,一棵以孫嘉堯為名的小苗種被偷偷種下……  

  ***  

  砰!砰!砰!  

  「永麗,我來了,快開門,永麗──」門外,女子聲嘶力竭的聲音努力的想要穿過重圍,喚醒屋裡的主人。  

  「……嗯?」伏趴在筆電旁的腦袋恍惚的發出一個單音,也不曉得是在回應外頭的呼喊或只是無意識的夢中囈語。  

  「蒙永麗,你是睡死了喔,快起來開門,我帶食物來了,很豐盛的早午餐喔,快起來幫我開門。」姊妹淘成芸荷拎著大包小包,不斷的站在門外大聲嘶吼。  

  砰、砰、砰……  

  成芸荷沒完沒了的拍打著大門,像是吃了堅持十八度西的御飯糰那樣的堅持,眼見整個屋子被拍得砰砰響,可是阻隔在她面前的那扇門卻依然不見絲毫動靜。  

  這下子成芸荷只好手腳並用,讓大門發出更加「雄偉」的撞擊聲響。  

  蒙永麗的耳膜狠狠的被凌虐了好一會兒後,只見她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低喃,「地震了喔?」臉頰上滿是睡覺壓出的紅印。  

  茫然的抹抹臉,順便撥開糾纏的發絲,揚起手臂胡亂擦著嘴邊的口水,傻氣的維持原姿勢感受驚天動地的震撼,又過了許久,她總算從一串流暢的咒罵聲裡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恍如當頭棒喝,蒙永麗猛然從地板上跳起!  

  「嘶,好麻──」雙腳傳來刺骨的麻,讓她措手不及的發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她趕緊拍打腿部試圖恢復知覺。  

  「永麗,已經中午了,你不要再睡了啦,快點開門,我好熱也好累。」  

  「好啦,我馬上就來。」  

  雙手撐著勉強起身,蒙永麗艱苦的騰出一隻手來查看信箱的寄件備份,確認稿子已經在她徹底昏迷前順利寄出去後,她又因為支撐不住雙腳的麻而二度癱坐回地板。  

  「蒙永麗,你再不開門就死定了!」成芸荷耐心盡失的大吼。  

  完了,她再不去開門,非但她的食物會被阻擋在門外,她的小命也即將被門外那個盛怒的女人親手終結。尤其她現在肚子很餓,儘管她才剛醒來。  

  蒙永麗努力的掐著雙腿,踉踉蹌蹌的前去開門。門一開,只見俏麗的姊妹淘已經搖身一變成為充滿怨氣的冤魂。  

  嘖嘖,瞧那模樣,日本電影裡的阿鬼富江都比她親切些!  

  頂著滿佈怨氣的黑臉,先是白了蒙永麗一眼,接著鼻腔發出輕蔑的冷哼,成芸荷越過這個嗜睡的糟糕屋主,踩著新敗家的高跟鞋嚏嚏的走進屋來。  

  「昨天晚上又趕稿了?」  

  「嗯,張默一直催我。」她露出懺悔狀。  

  「難怪手機打不通。」  

  成芸荷習以為常的揀了個中意的位子,把手中那堆食物安頓好,坐在屋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對滿頭大汗的自己猛攝風。  

  「今天高溫三十幾,你竟然可以忍著不開冷氣?」當她是怪人的掃去一眼。  

  「還好啊,還沒到巔峰。」  

  「嘖,你還想要撐到巔峰,你以為你在挑戰極限啊蒙永麗,我看你真的會被101大樓害死,該不會哪天等你熱死了,我還得哭哭啼啼的央求雪涅透過家族關係替你找101董座陳敏薰報仇雪恨吧?」  

  「哪這麼誇張,我活得好好的,只是沒開冷氣而已。」  

  「冷氣遙控器交出來──」成芸荷強勢的說,手指飛快的擺動著。  

  「哎唷,明明天氣很涼爽。」不開不開我不開,冷氣絕對不許開。  

  「涼爽個鬼,你是眼瞎了啊,沒看見我整個人活像是在雨林區,我的世界正瘋狂的下著悶熱的雷雨!」  

  「你汗腺太發達了啦,明明就一點都不熱。」  

  雙方眼神廝殺了好一會兒,最後成芸荷豁出去了,「這世界不會因為我今天忍著不吹冷氣,明天就讓你住進信義豪宅,你不給也沒關係,我自己找。」  

  起身在這幾坪大的小套房裡走來走去,沒多久就在床底下發現了被當做史前遺蹟保護著的冷氣遙控器。成芸荷不顧蒙永麗哀求的眼光,手指按下遙控器,還連降了八度,這才舒心的回到原座。  

  「心痛!」蒙永麗撫著胸口,蹣跚的步入浴室,一邊刷牙梳洗還不忘對屋外即將暴增的電表度數感到心疼不已。  

  「你的習慣可不可以改一改啊?」  

  滿嘴牙膏泡沫的她探出頭來,「什麼習慣?我又沒有過得很邋遢,我家可還是整潔明亮呢!」  

  「不是說那個,我是指你手機,不要一趕稿子就關機好不好?張默今天早上快要被你氣死了。」  

  「張默?」驚訝的當下傳來一陣漱口的水聲,下一秒,蒙永麗胡亂的擦淨了臉上的水漬,飛也似的奔了出來。  

  「喏,這是早餐,那是午餐。」成芸荷把食物推到她面前。  

  「你今天去寫字樓了?是去看阿默的ㄏㄡ?」自詔鼻子靈得像狗似的蒙永麗巴著早餐,賊兮兮的瞅著成芸荷,不忘的謔笑問,順手打開手機開關。  

  「誰說的,我是去寫字樓找你!」她揚高下顎,理直氣壯。  

  「找我?少來了,心知肚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奼女鮮少會去寫字樓逛,要找我直接來這裡就好了,幹麼跑去那裡?想看張默就說一聲,別牽拖到我這兒來。」蒙永麗挑明的說,笑容充滿了揶揄,「誰不知道你成大小姐早拜倒在阿默的西裝褲下了。」說著還擠眉弄眼的。  

  成芸荷麗容一冷,「顯然今天的早午餐不大合你胃口,我還是把東西都帶走算了,省得浪費。」她裝腔作勢的就要把拎來的食物打包帶走。  

  蒙永麗及時按下她的手,「欸,等等,要不要這麼狠啊,好歹我也是你生死與共的好姊妹啊!」  

  「誰叫某人愛碎嘴。」  

  「好,不說就不說,你是去探望我的,跟張默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樣總行了吧?」吃著雙蛋餅,她忍不住又嘀咕,「也不知道你喜歡那隻水蛭哪裡,我建議等你榮升血牛行列後再考慮要不要喜歡他,要不然你鐵定被那個冷血的傢伙吸得一滴不剩。」  

  「多事,吃你的早餐啦。」感情不順的成芸荷睨她一眼,隨手抽起桌邊的相片,眼睛頓時為之一亮,「咦,這是誰?」  

  「十大傑出青年農民,我的最新受訪者。」嘴巴忙著牛飲整袋豆漿。  

「哇,長得挺不賴的嘛,一看就覺得很有男子氣概,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他是個農家子弟,瞧那膚色曬得多勻稱健康,我懷疑他根本是個衝浪好手,才不是什麼青年農民呢!」一掃感情不順的陰霾,她對著相片嘖嘖讚揚。  

  「哼,衝浪好手,改天有機會我會問問他是不是都在果園裡衝浪。」  

  「不要這麼不屑好不好,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雜誌裡走出來的新世代型男,光看那手臂的肌肉線條,哪是那些成天上健身房的白斬雞可以比的,這種渾然天成的身材才稱得上貨真價實,也才是型男中的型男。」成芸荷讀譽有加。  

  「型男?你也說過張默是型男啊,怎麼我只覺得他跟吸血鬼沒兩樣。」  

  「不要又扯到張默!」她嚴厲警告。  

  蒙永麗聳聳肩,趕緊往嘴巴拉上一條隱形拉鏈,免得把姊妹淘惹毛了。  

  「嘖嘖,真是一整個帥,怎麼張默每次給你的差事都這麼好,不是型男就是涼缺,他結婚沒?有沒有女朋友了?」  

  「別再嘖嘖嘖了,欸,你要不要吃水梨,冰箱一堆,幫我消耗一點吧!」  

  「水梨──」成芸荷放下相片,用看怪物的眼神死命的盯著蒙永麗。  

  「又怎麼啦?你到底吃不吃?」  

  銳利的眸子鎖定面前的人,狠狠的打量個十來趟,滿是懷疑的猛搖頭,一怪哉、怪哉,打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壓根兒不像是會花錢買這種高級水果的人,寧可便秘也不願意花錢買水果的揠門女才是我認識的蒙永麗。」  

  「夠了喔,幹麼說我寧可便秘?」  

  成芸荷打開了冰箱,頓時被那滿坑滿谷的水梨大軍給嚇住了,「說,哪兒偷搶來的?」  

  「傑出青年給的,犒賞我千裡迢迢的去採訪他。」可能還包括貼補紅色小車車進廠維修的費用,蒙永麗如是猜測。  

抓來一顆往身上擦了擦,成芸荷張大嘴巴,毫不客氣的咬了一大口,「我的天啊,這種等級的水果,應該只有殷雪涅那種富貴家庭才吃得起吧!超大、超甜的,我喜歡那個青年農民,夠慷慨!」  

  沒人格,一顆水梨就被收買了。  

  「對了,張默找我做啥?他應該知道我在趕稿子的時候最不喜歡被打擾的啊,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關機,他幹麼生氣?」  

  「不是張默找你。」  

  「不然是誰?你不是說張默因為我關機,所以快被我氣死了?」  

  「有人一整個早上不斷的打電話到寫字樓吵著說要找你,等我抵達的時候,張默已經因為安寧受到打擾而臭著整張臉了。」  

  「誰?」  

  她歪頭想了想,「叫什麼孫嘉堯的。」  

  「啥?!」孫嘉堯的名字就像是魔咒,叫蒙永麗的靈魂與身體瞬間分離,當場被嘴裡的豆漿給嗆著了,「咳咳咳……」  

  騰出空閒的手往蒙永麗背上輕拍,成芸荷嚼著水梨,含糊不清的問:「他是誰啊?」  

  她漲紅臉,「貢獻水梨的十大傑出青年農民。」  

  為什麼打電話給她?有什麼要緊的事嗎?想著想著,蒙永麗好像又聽見他在她耳邊嚷著中意……真叫人害羞。  

  成芸荷瞥她一眼,「你臉幹麼那麼紅?」  

  她瞪大眼睛,「我哪有──」激動否認。  

  成芸荷放下嘴邊的水梨,古靈精怪的瞅視著蒙永麗臉上的變化,冷不防往臉臉頰掐了一把。  

  「說,你是不是被水梨給擄獲了?該不會煞到人家了吧?」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怎麼可能跟受訪者……」  

  「產生感情!」成芸荷自鼻孔輕哼,「老套的說辭,跟受訪者產生感情有什麼不好的,這也算是一種職場戀愛啊,多好!」  

  「你別瞎想了。」  

  「我的第六感很準的,不信,我馬上打電話給雪涅跟緊織,叫她們兩個來看看。」拿起手機就要跟其他兩個姊妹淘告密去。  

  「住手──」蒙永麗抓住她,試圖搶下成芸荷手中的手機,好阻止她的誇張渲染,「我不准你去大嘴巴!」  

  「那你自己說,你有沒有心動?」  

  心動?蒙永麗的心突然失序的跳動,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動了,可是,不可否認,心口總是會冒出一股微微的酸甜,就像青蘋果的滋味。  

  「快說!有、沒、有?」  

  蒙永麗豁出去了!!「對啦對啦,我心動了,這樣你滿意了吧?」  

  「既然心動了,那幹麼還不許我說?」她堅持就是要撥號。  

  「成芸荷,你給我住手啦!」又是一陣拉扯。  

  鈴……兩人不約而同停下動作,用四隻眼睛盯著另一個造次的禍首。  

  「你的手機響了。」成芸荷提醒。  

  蒙永麗用眼神警告她不許輕舉妄動,這才轉身接起電話──  

  「喂,哪位?」  

  遙遠的彼端傳來了男人的聲音,「親愛的永麗,水梨好吃嗎?」  

  她歪頭怔愣了好一會兒,「你是孫嘉堯──」驚愕。  

  「是他對不對?那個陽光男……」成芸荷興奮的撲上來。  

  蒙永麗趕緊用腳阻擋她,還得分神跟電話彼端的男人周旋,「你打電話來做什麼?」嗓音不自覺的顫抖著,因為又驚又喜。  

  「這個週末我會上台北一趟,我們來約會吧!」  

  「啥,約會!」嗓音陡尖。  

  約會這兩個字就像是點燃引線的火苗,瞬間讓一旁的成芸荷雙眸迸發煙火般的燦爛。  

  「約會欸,他要找你約會了喔!」成芸荷在一旁興奮的鬼叫,「答應他,快點答應他,你不是對他也頗心動?」  

  「閉嘴,我哪有?」蒙永麗矢口否認。  

  為了在場面失控前徹底防堵,她趕緊拉開距離,「抱歉,我、我沒空,我這個週末有工作要採訪。」  

  搶在最關鍵的一秒,她驚慌失措的掛了電話──  

  心,卜通卜通的跳著……渾身的細胞像是經歷過一場毀天滅地的大爆破,她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可惡,你幹麼拒絕人家?」成芸荷大為惋惜,「有個帥男人喜歡你幹麼還拿喬,現在趁著行情看漲不趕快把自己出清,難不成你要等到人老珠黃才賤價兜售自己嗎?」  

  也對,她都幾歲了,別人早都不知道談過幾百次戀愛了,偏偏她蒙永麗一次也沒經歷過,再不好好把握機會,難不成一輩子單身?  

  茫然的望著惱怒的成芸荷,突地,蒙永麗懊惱的撲向地板,不住的捶胸頓足。「對,我是笨蛋,我竟然拒絕了……」  

  該死的,她在那一瞬間心動了,她竟然因為孫嘉堯的邀約而動搖了!  

  可是,她卻又愚蠢的拒絕了他,哎呀,她真是個笨蛋!  

  她現在後悔莫及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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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7:19
第五章

  如果沒有加入默.寫字樓,如果沒有走入特約撰稿的工作行列,蒙永麗絕對不會知道這世界上竟然存在著從事各式各樣工作的人,他們分佈在社會的各個階層,為了追求屬於自己的人生努力去討生活,就像她一樣。  

  今天凌晨,天色猶未破曉的時刻,她千裡迢迢的直奔採訪現場,搭著討河人阿輝伯的舢板船一起出河捕紅蟲,在涼風徐徐,四濺水花中,親身體驗著漸趨沒落的紅蟲人生。  

  為了不讓自己的存在一無是處,她一邊採訪一邊幫著阿輝伯捕紅蟲,看著這些在污泥中找尋生活的老漁人,蒙永麗忘了自己睡眠不足的狼狽跟辛苦,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把這次的訪談做得完美,讓世人都能看到不一樣的人生。  

  一整天,她跟著阿輝伯經歷著他們習以為常的儉樸生活,用鏡頭,把每一個淳樸的畫面收藏在相機裡,直到夕陽餘暉染紅大地……  

  揮別了阿輝伯的紅蟲人生,她駕著車子緩緩離開河口,沒多久,被遺棄在車上一整天的手機就不甘寂寞的響了。  

  「永麗,你在哪裡?採訪結束了沒?今天是繁織的婚禮,你沒忘記吧?你可千萬不要趕不及啊!」成芸荷急促的說話聲不斷傳來。  

  尉繁織,大學時代的好姊妹,今天就要披上婚紗嫁入豪門,或許其夫家海達集團的雄厚背景讓不少人對好友投以羨慕,不過真正讓她感動的是好友對愛情的真誠執著。  

  「這麼重要的日子我怎麼可能會忘,採訪剛結束,我現在就要趕過去了,我絕對不會錯過繁織的捧花,你等著瞧吧!」  

看了看時間,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來不及回家梳妝打扮了,反正婚禮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單身女性肯定很多,不差她一個在那兒爭奇鬥豔搶風采,能順利接到繁織的捧花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我就不信我的馬丁鞋會搶輸那堆高跟鞋嬌嬌女。」  

  踩著油門,蒙永麗一改龜速形象,駕著紅色小車發狂的衝向尉繁織的婚禮會場──  

  「殺!親愛的小紅車車,我們去搶捧花吧!今天晚上,就努力找一個能跟我們一同進駐信義豪宅的好男兒吧!」她狂放豪邁的道。  

  然而她的振奮不過持續短短幾分鐘,旋即被週六的可怕車潮給困住了。  

  「可惡,讓開、讓開,我絕對不許你們阻礙我的捧花之路。」  

  叭叭──她跟著大夥兒不甘示弱的在車陣裡廝殺爭道。  

  好不容易掙脫車潮趕到飯店,喜宴早已經開始了。  

蒙永麗一身輕便裝束氣喘吁吁的趕來,身上還背著好幾公斤的專業相機,若不是那身材、模樣活脫脫就是個嬌俏女孩,眾人還以為是哪兒跑來的小捆工呢!  

  「這裡、這裡!」成芸荷趕緊招手喚她。  

  蒙永麗鬆了口氣的快步走去,「還沒丟捧花吧?」  

  「還沒,就為了等你來。」出身世家的殷雪涅穿著禮服,氣質可人的笑說。  

  「你怎麼穿這樣就跑來?」成芸荷看著蒙永麗腳下的馬丁鞋,還有那身輕便T恤,顯然一點都不讚同她的打扮。  

  「來不及回家換衣服,今天的交通奇糟無比,我從河口結束採訪趕來已經很辛苦了。況且待會要搶捧花,我才不跟你們這些大小姐耍笨,廝殺的時候就是要穿馬丁鞋才是王道!」  

  「哼,我才不會讓你呢!就算我穿高跟鞋又怎樣?」成芸荷不甘示弱。  

  一來一往的鬥嘴時,新人已經換了禮服再度進場,婚禮上的司儀馬上邀請在場的未婚女性起身往舞台集合,因為重頭戲來了,新娘要丟捧花嘍!  

  蒙永麗毫不遲疑的拉開椅子,飛快的往舞台前衝去。  

  杵在一堆花枝招展的未婚女性裡,儘管蒙永麗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但是鬥志依然很激昂。  

  「抱歉,請男士朋友不要來搶捧花,這活動只開放給未婚女性。」司儀趕緊提醒。  

  「喂,懷疑啊,就是在說你呢,沒穿裙子的馬丁鞋同學。」成芸荷推推她。  

  可惡,她只不過是把馬尾紮在腦袋後面,腳下沒穿高跟鞋,沒道理這樣就誤認她是男的吧?  

  蒙永麗的臉當場黑了大半,「我是女孩子,穿著馬丁鞋的未婚女孩子!」她大聲抗議,結果現場馬上響起一陣轟笑聲。  

  身穿禮服的尉繁織優雅的背對著台下所有的未婚女性,在眾所期盼下,手中象徵幸福延續的捧花被拋了出來──  

  「我要、我要……」  

  原本隆重的婚宴會場突然陷入一陣混亂,幾秒鐘前都還婉約可人的女孩頓時個個變成了兇猛野獸,不顧自身的淑女裝扮,只為了爭奪一束捧花而陷入瘋狂廝殺。  

  天啊,戰爭也不過是如此吧?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捧花在諸多玉手中搶來搶去,突然有一隻手臂在混亂中異軍突起,「我搶到了,耶!我搶到了。」歡天喜地的呼喊。  

  蒙永麗高高的舉著手臂,在這群發了瘋的未婚女性裡,勇奪捧花大獎。  

  無視於大夥兒怨懟失望的表情,她開心的抱了抱新娘,給予真誠祝福,旋即踩著凱旋的步伐回到座位。  

  「搶到了要做什麼?你應該去搶信義國宅,而不是來跟我們搶這種小玩意兒。」敗陣的成芸荷忍不住埋怨。  

  「我要豪宅,不是國宅。就說你不懂,搶到了捧花,說不定馬上就可以找到一個跟我攜手前進信義豪宅的好男兒,那我的夢想豈不是可以加速前進?」  

  「加速?那你怎麼不去搶渦輪引擎算了?」  

  不理會成芸荷的嫉妒,蒙永麗對著捧花沾沾自喜,突然身後有人正以著叫人難以忽視的方式清著喉嚨,「咳嗯!」接著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  

  「看你搶捧花搶得這麼賣力,好像我不趕快向你求婚,是我不對了。」一副挪揄的口吻。  

  蒙永麗猛的回過頭去,發現隔壁桌上,她想都沒想到的人竟然西裝筆挺的端坐其中,那口燦爛的笑容,簡直閃耀得叫人完全無法忽視。  

  「嚇──」她當場倒抽一口氣,瞠目結舌,手中的捧花頓時失手墜落到地面。  

  孫嘉堯從容的彎低身子,拾起花束遞給她,「見到我需要這麼驚嚇嗎?」語氣裡有著毫不掩飾的寵溺。  

  她遲遲不敢接過手,刻意壓低嗓音,「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週末會上台北來。」見她暫時無意接過,他兀自撥弄著花束上的粉辦,還湊上前陶醉的嗅聞著芬芳。  

  他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褻瀆她好不容易搶來的花束!  

  「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在這場婚宴上。」她咬牙低問。  

  他濃眉一挑,「唔,我沒跟你說過嗎?海達集團就是撥款贊助我們改良場的企業集團,我跟新郎官交情還不錯,所以他給了我一張紅色炸彈,今天喜宴上不少食材還是出自我們改良場呢,怎麼,難道我真的連一個字都沒有跟你提過?」  

  瞧她一臉呆樣,叫人真想狠狠的擰擰她的臉頰。  

  「沒有──」蒙永麗微慍。  

  她也不知道自己幹麼要不爽,可就是覺得很像什麼都失控了。  

  早知道會見到他,她剛剛接捧花的時候就會含蓄矜持一點,絕對不是像只橫衝直撞的犀牛,一點形象都沒有。  

  早知道會見到他,她就算拚老命、冒著會被開滿整車廂的違規罰單,也要先殺回去換件像樣的衣服,好讓自己看起來稱頭、嬌美一點。  

  早知道……早知道……哎呀,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剛剛表現得真精采,我以為你就是嘴巴厲害而已,沒想到你連搶捧花也這麼高竿。」孫嘉堯再次把花送到她面前去,等著她的垂青。  

  她冷冷的一把將花束搶了過來。可惡,他該不會是想說她那招橫掃千軍的鬼樣很可笑吧?  

  「夠了,如果你想長命百歲的話,我建議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再提起。」她失控的對他低嚷。  

  蒙永麗的失控引來了關切,「永麗,你朋友?」殷雪涅溫柔的問。  

  一旁的成芸荷聞聲掃過視線,馬上驚喜的指著孫嘉堯,「是他,型男,那個陽光型男……」  

  「什麼陽光型男?」殷雪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永麗的新男友。」成芸荷迫不及待的宣佈,「欸,孫先生,水梨很好吃唷!」  

  新男友,不錯,孫嘉堯喜歡這樣的稱呼!  

  如果說成芸荷是國際第一一大嘴巴,蒙永麗敢說絕對不會有人敢自稱第一,問題是,成小姐自己顯然一點都沒有自覺。  

  看,大嘴巴又在發威了!  

  為了及時制止她,蒙永麗二話不說馬上伸腳在桌下拐了成芸荷一記,臉上頂著三尺寒霜冷冷的說:「千萬別聽芸荷胡說,一切純屬誤會。」  

相較於蒙永麗欲蓋彌彰的不安,孫嘉堯顯得落落大方,正要向她身旁的兩位友人致意,蒙永麗已經飛快起身,搶先一步勾住他的手,硬是把他從位子上拉了出去。  

  兩人略顯匆促的步出婚宴現場,所幸婚宴的料理實在太過精緻美味,以至於賓客們都專注在吃喝之中,對於兩人的舉措並沒有投以過多的關切。  

  「這麼急著想要跟我說悄悄話。」他戲謔她的迫不及待。  

  她毫不客氣的賞他一記白眼。  

  瞧瞧他這是什麼打扮──白得一塵不染的襯衫,黑得深邃沉穩的西裝,還有那質感超棒的斜紋領帶,皮鞋可不可以不要擦得那麼閃亮啊!  

  看到他用這麼帥氣挺拔的姿態翩然出現,蒙永麗感覺自己好像被比下去似的,很不是滋味。  

  「怎麼,你好像對我的打扮很有意見。」孫嘉堯察覺到她怨恨的目光。  

  「……」當然有意見,沒道理他穿得無敵帥氣,她卻像是個剛從船上下來的狼狽小漁女,沒意見才有鬼呢!  

  不過,她真的沒想到,原來那個穿著無袖T恤上衣,腳下套著農夫專用黃膠鞋的青年果農,穿上西裝竟然也亂帥一把的。成芸荷說的沒錯,就算是所謂的男模,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望著不發一語卻鼓脹著雙頰的她,孫嘉堯發現,她臉上留有日曬的微紅。  

  「今天去哪裡採訪了?曬成這樣。」他揚手,帶繭的指腹輕輕的滑過她的臉頰。  

  蒙永麗倉皇閃躲著,不知怎的,她心跳得好快,尤其被他撫過的臉頰,竟然覺得發麻。  

  「怎麼還是不說話?我記得你的話量應該是尋常人的五百倍,我還想說要多訓練我的耳朵,免得將來一時無法消化你驚人的話量。」他解開西裝的扣子,落拓的將背靠在會場外的扶手欄桿上。  

  「什麼五百倍,我哪有那麼多話?」她嚴正抗議。  

  驀然一笑,他的手指隨意的在扶手欄桿上敲著節奏。「水梨好吃嗎?」  

  學他走近欄桿,捧著花束的雙手輕擱在上頭,「嗯,還不錯吃。」故意擺出高高在上的模樣,連口氣都是。  

  孫嘉堯猛的挑高眉,「只是還不錯嗎?我以為在我的精心挑選下,那箱水梨的等級絕對足夠證明我的誠心誠意,結果竟然只是還不錯,看來你還真是個嘴刁、難討好的女人啊!」說得咬牙切齒。  

  不知怎的,看他發惱的模樣,蒙永麗竟然感到一絲得意,好像自己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操控這個男人的情緒那麼的滿足。  

  他們一正一反的倚著欄桿,明明裡頭有山珍海味可以大吃一頓,偏偏兩個人卻甘心無言的耗在這兒。  

  許久,他的手掌拍上她的肩膀,「欸,蒙小姐,幾天不見了,不抱一下嗎?」  

  「為什麼要抱一下?」蒙永麗如驚弓之鳥的瞪著他。  

  「男女朋友多日不見總是要禮貌性的擁抱一下,以示想念吧?」  

  「誰說你是我男朋友?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了?」她可還沒有應允他。  

  「不是從那天就開始了嗎?我以為我說得夠坦白了,你對我發出電擊,而我確確實實被你電到了。」手指戲劇性的在他們之間來回比劃著。  

  她強忍著笑意,「確定是我?我懷疑電到你的是台灣電力公司,你要不要向改良場附近的電力公司提出傷害賠償的申請?」  

  孫嘉堯瞥向她眼裡的戲謔,「不錯嘛,頂幽默的。」要不是這兒人來人往,他鐵定把她抓起來狠狠吻一場,好叫她乖乖的投降。  

  「好說、好說嘍!別說我只會牙尖嘴利,幽默這學分我也修過。」  

  「那戀愛學分修不修?」  

  沒料到他會問得如此直接,蒙永麗當場語塞,別開臉,佯裝沒聽見。  

  「又躲進龜殼了?」  

  「什麼龜殼,胡說八道。」嬌嗔低斥。  

  他伸手從花束上扯來一片花瓣,把玩著說道:「愛情是一種感覺,跟空間、時間都沒有關係,你沒聽說過嗎?愛情很短,遺忘太長,所以實在沒多餘的時間去浪費。」  

  「口才很好,原來你把妹都這麼直接,看來,經驗挺豐富的嘛!」蒙永麗口氣微酸。  

  「千萬別這麼說,從來都是美眉們來把我,當然,免不了還是會有一些熟女、歐巴桑之類的,但是要我親自出馬把妹,這還是第一次,我對女人的喜好可是有選擇性的。」孫嘉堯大言不慚的說。  

  「孫先生,你的臉皮該不會是防彈的吧?打都打不穿。」她反擊揶揄。  

  「嘉堯,我叫孫嘉堯。」  

  「是,孫嘉堯先、生。」存心挑釁。  

  「過來抱一下。」  

  「不要!」蒙永麗斷然拒絕,她在外頭忙了一整天,渾身汗臭味不說,為什麼他說要抱,她就得給他抱?  

  「咳,真是讓我傷心,枉費我千裡迢迢的趕來。」他有點失望的說,那模樣就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小孩。  

  「你是來參加婚禮,不關我的事,我要走了。」  

  「欸,別走──」他拉住她的手,緊扣著不放。  

  「做什麼?」  

  她沒甩開他的手。好現象,至少代表她不是那麼排斥他的靠近。  

  「待會要去哪裡約會?」孫嘉堯扯開一抹笑,「這個我可有事先說過吧?」  

  「我要工作。」  

  「沒有人三更半夜還要工作的,就算是超人也得有放假時間。」  

  「你可以當我是輪大夜班的女超人,不行嗎?」  

  「那我陪你工作。」  

  「不需要──」她甩開了他的手。  

  工作的時候她需要安靜,需要一個人獨處,如果身邊有個惹眼的傢伙,那她鐵定一整晚也打不出個鬼文章來。  

  孫嘉堯又退回了原姿態,背倚著扶手欄桿,「當真不抱一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不。」她堅決回答。  

  「好吧,既然山不來就我,那麼只好我去就山。」  

  蒙永麗還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旋即有個溫熱的身體靠近她的背,雙手撐抵在欄桿上,根本是把她整個人包圍住了。  

  「孫嘉堯,你在做什麼?」她嚇到了,可又不知道該怎麼掙脫他。  

  這男人真是孟浪又無賴,萬一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當然是想抱你啊,因為你不願意抱我,我只好自己來抱你了。」口氣挺委屈的。  

  「你快放開我啦。」她虛弱的喊,感覺一股燥熱從身體裡冒了出來,她根本連多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你會怕我?」  

  「沒有人會像你這樣胡亂抱人的。」她心慌的埋怨。  

  「我說過,我是有選擇的,抱人也不例外。」  

  「我才不管什麼例不例外,我、我肚子很餓,要回去喜宴上大吃大喝了。」她真的承受不了他給的震撼,只得虛張聲勢的嚷嚷。  

  沒等他回應什麼,蒙永麗倉卒的推開他的手,旋即抓著花束頭也不回的跑回了婚宴會場。  

  「膽小鬼。」他戲謔道。  

  只是把她圈困在他和欄桿之間,根本還沒真正擁抱她,她就已經嚇成這樣,萬一他真的收緊手臂摟住她,她豈不是要尖叫昏厥?  

  他以為就算自己稱不上是超級萬人迷,至少是不讓人討厭的,唯獨她竟然對他的主動出擊如此的抗拒恐慌,這實在讓他有點小小的挫折。  

  凝望落荒而逃的身影,孫嘉堯的目光就像是團火,不願放棄的熱烈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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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7:44
第六章

  婚宴過後,蒙永麗和姊妹淘們多逗留了些許時間和新娘子話家常,等到她從停車場開著車子回到飯店門口,人群多早已散去。  

  「雪涅,我搭永麗的車先走嘍,掰掰。」  

  「掰嘍,雪涅,改天再見。」蒙永麗從車窗伸出手,一陣猛揮。  

  「希望接下來會有你的好消息傳來,幸運的捧花得主。」殷雪涅拉過身上的蠶絲披肩,微笑道。  

  告別了彼此,成芸荷打開車門坐上了蒙永麗身邊的空位,拉過安全帶繫上,「他人呢?」  

  「誰?」蒙永麗握著方向盤,正要順著車道離開。  

  「還會有誰,當然是那個超級型男孫嘉堯。」  

  「我不知道。」淡然回應。  

  「不知道──」激動大叫。  

  耳朵突然遭受噪音攻擊,蒙永麗忍不住睨她一眼,「成小姐,我在開車,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嚇人?」  

  「他難得來,你怎麼不跟他找個地方聚聚?」早知道就叫人把他們綁在一塊算了。成芸荷很是扼腕。  

  「如果我跟他去聚聚,你以為你現在還有便車搭嗎?」蒙永麗用她向來自豪的理智輕鬆的點出事情的重點。  

  這倒是真的,成芸荷頗為認同的猛點頭,「可是,就是覺得有點可惜欸……」忍不住還是要在嘴裡咕噥一下。  

  早習慣了她說風是雨的習性,蒙永麗沒把成芸荷的咕噥放在心上,專心的將車子緩緩的駛下飯店前方的回車道。突然,歐式廊柱下闖出個身影,絲毫不打算迴避的就這麼大剌剌的出現在車子面前。  

  她想也不想的當場踩住煞車,嘎──  

  「永麗,你在幹麼,為什麼突然踩煞車?!」成芸荷驚聲大叫,「我的媽呀,我差點撞上擋風玻璃了。」趕緊摸著臉,確認自己的花容月貌沒有絲毫損傷。  

  蒙永麗無暇安撫成芸荷的驚嚇抗議,她驚魂未定的瞪著前方車道上的傢伙,當下,真恨不得沖上前去把那個可惡的始作俑者吊起來千刀萬剮。  

  「誰啊,為什麼突然跑出來?」成芸荷努力眯起大近視眼張望著車道前的人影。  

  解開安全帶,蒙永麗打開車門氣急敗壞的跑下去,二話不說就往那傢伙的胸膛捶去──  

  「你這個混蛋,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我剛剛差點就撞到你了欸!」連番咒罵。  

  她嚇死了,萬一她反應不及,沒能及時踩住煞車,這傢伙鐵定命喪在車輪底下,到時就算他是九命怪貓也只有去跟閻王哭訴的份兒。  

  一想到這兒,她氣得眼眶發紅,拳頭不夠宣洩,連腳都跟著來助陣了。  

  「冷靜下來,聽我說,你看清楚,車子跟我還有大段距離呢,而且我的雙腳還站在車道邊,你冷靜下來仔細看看之間的距離。」孫嘉堯指著兩者之間的位置跟距離,理智的說。  

  蒙永麗在他的提醒下回頭看了看距離,這才松了一大口氣,可她才不承認是自己的反應過當,還是又補了幾拳給他。  

  「可是你嚇到我了!萬一我錯踩了油門衝上來怎麼辦?」小紅爆沖的紀錄他又不是沒見識過。  

  他不是想要嚇她,只是在這兒等著她,他以為這樣的距離夠遠,沒想到他的突然出現會嚇到她,這的確是他始料未及的。  

  孫嘉堯一手拎著西裝外套,一手握住她,心疼她嚇白了臉的慘樣。  

  「對不起。」他搭著她的肩膀,趕緊將情緒激動的她往懷裡拉靠,「沒事的,對不起。」  

  「你這笨蛋!」  

  「是,我是笨蛋,你彆氣了。」他的手橫過她的肩膀,勾住她的頭頸輕抵前額,不斷的安撫激動的她。  

  呆坐在車廂裡的成芸荷拿出眼鏡觀看著車外的峰迴路轉,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該再逗留了,可若是貿然跑出去打擾了人家,好像又有點不道德。  

  克制著自己儘可能不往那依偎的身影看去,掙扎半晌,她最終還是推開車門,訥訥的說:「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永麗,我看,我還是晚點兒跟雪涅一道走好了,你們慢慢繼續,別管我了。」說完,沒等蒙永麗應允,她蹬著高跟鞋急忙的跑回飯店去。  

  「等等,芸荷,你別走啊!芸荷──」  

  意識到成芸荷是現場唯一目擊者,蒙永麗臉頰突然爆紅,幾度試圖要將她喚回,偏偏那滑溜的人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糟了,大嘴巴一定不會放過方才那場好戲的,「她她她……」她想沖上前去攔住成芸荷,可是她的手被緊緊拉住不肯放。  

  「你還好吧?」孫嘉堯一改平常的率直不羈,低聲問。  

  「……好得不得了,好得想要把某人打得鼻青臉腫。」望著成芸荷消失的方向,她氣惱的咕噥。  

  「好,讓你打,隨便你打。」他拍拍她的肩膀,讓她的情緒得以冷靜,半晌才建議,「待會我來開車吧!」  

  蒙永麗點點頭,沒有拒絕。  

  他將手中的外套交給了她,她則把掌握方向盤的權利交給了他,拿著他的外套,安靜的坐上副駕駛座。  

  望著高大的孫嘉堯坐上了駕駛座,原本還覺得無比寬敞的紅色小車突然變得擁擠了起來,瞧他勉強把自己塞在窄小空間裡的模樣,還真是難為他了。  

  「我以為你早走了,婚宴結束好久了不是嗎?」  

  「說要約會的,你忘了?」  

「我又沒答應你什麼,而且我還得工作,今天採訪的稿子跟相片得盡快整理出來,因為接下來幾天還有其他的採訪,我得事先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  

  「為什麼那麼拚命的賺錢?連週末都不肯休息。」  

  「當然是為了我的夢想。」  

  「什麼樣的夢想讓你這麼鞠躬盡瘁在所不惜?」  

  「我希望有一天能搬進信義豪宅,喝著法國進口的干邑白蘭地,雄心壯志的遠眺101大樓,這就是我的夢想。」她要搶錢,把這世上能搶的錢通通搶光光,然後站在高峰看盡美景。  

  「那我呢?你對我沒有任何夢想嗎?其他女人可是恨不得把我當成她們唯一的夢想欸。」孫嘉堯故意激起她的爭奪慾望。  

  哼,存心要跟她炫耀他的女人緣,好啊,真那麼唸唸不忘,他就去擁抱那些把他當做夢想的信徒吧!可惡的男人。  

蒙永麗發出一記長長的單音,「喔──那就讓那些女人去爭奪吧!能夠成就大家的夢想,也算是功德一件,我替全天下的女性感恩你的奉獻。」她雙手合十,送給他一記虔誠的參拜。  

  好樣的,這麼不當他是一回事,就非要往他的男性尊嚴多踩幾下才甘心。  

  「你不會是忘記了吧?」他側過視線對著她問。  

  「忘記什麼?」  

  「美好的愛情很短暫的,如果你不牢牢的抓住,愛情很快就會逃走的。」說話的同時,孫嘉堯的眸子就像兩顆匯聚無數能量的發光體,灼灼的望進她心坎裡。  

  蒙永麗胸口一震,「逃走就逃走,一了百了。」她連忙逞強的別開臉去。  

  籲……幹麼突然那樣瞅著人瞧?  

  車子在兩人各懷鬼胎的心思下前進。  

  奇怪,怎麼搞的,車子沒開冷氣嗎?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覺得整個人熱了起來?  

  會是酒精在作祟嗎?整個晚上她也才淺嘗了兩口紅酒,要有感覺早就有了,怎麼會現在才發作?  

  她用手朝發燙的臉龐扇了搧風,卻發現溫度沒有緩解,反而有飆高的趨勢,她伸出手想確認冷氣的開關,誰知孫嘉堯也把手伸過去──  

  「怎麼了?會熱?」說話的同時,他的手不經意的握住了她。  

  天啊,他的手簡直就像是燙熱的烙鐵,嚇得蒙永麗趕緊縮回手,「沒、沒有!」  

  這不像是她認識的自己,她怎麼會這麼反常?  

  不,不是酒精的原因,是這個男人,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如此狹隘的空間裡共處,是他的存在引起了她的反常。  

  她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竟然如此容易就對一個男人感到心動,甚至對他隨便的一句話就在意不已,她以為,愛情多少是要一步一步循序漸進的,可是,孫嘉堯給的強烈情感卻是跳脫了一切掌控,勢如破竹且強悍的要在她的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蒙永麗萬分掙扎,可是,心,卻不自覺的想要往他身邊靠去。  

  在這當下,她看著他,目光卻無法從他的唇離開,如果她伸手抓住了愛情,這唇會帶給她什麼滋味的吻?  

  是不是就像那充滿了幸福滋味的水梨,甜甜的充塞她的口?  

  她突然想要知道真正的感覺。  

  交通號誌燈前,車子停止了前進,她低聲輕喚──  

  「孫嘉堯……」微弱的,帶有點不知名的情愫。  

  「嗯?」他別過頭面對著她,不忘慷慨的奉送一抹勾人心魂的淺笑。  

  她像著了魔似的湊上前去,在孫嘉堯不明所以的瞬間,飛快的在他嘴角落下一個吻。  

  她以為她可以全身而退的,她只是想要嘗嘗看親吻的滋味,她自信的以為可以順利掌控一切。  

  但是,蒙永麗徹底低估了這個男人,孫嘉堯怎麼可能容許她用這麼簡單敷衍的方式對他進行「竊奪」?  

  不,不能這樣,就算是小偷也該有自己的風格,怎麼可以容忍闖空門卻不帶走任何東西的蠢事發生?  

  搶在她退開的前一秒,孫嘉堯的手迅速托住了她腦後,斬斷了她唯一的退路。  

  他用低啞嗓音發出不滿,「那根本不是吻,這個才是!」  

  話落,他欺身靠近,在她錯愕的瞬間,毫不猶豫的進行全面性的徹底封吻。  

  她,根本無處可逃……  

  ***  

  別人的戀愛是怎麼一回事,蒙永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戀愛──就是把原本一個人的生活強行塞進另一個人,讓彼此互相牽絆,永遠都糾纏不清是誰愛誰多一點。  

  孫嘉堯佔據了她原本單純的夢想,她會失心瘋的想唸著他,她會變了個人似的想要為他花枝招展的裝扮自己,甚至,她這個世紀廚藝大白癡竟然也開始不自量力的想要為他的溫飽著想。  

  說說看,大家來說說看,她是不是走樣到了極點?  

  為此,她深深自責。  

  昨天,她為了想給孫嘉堯一個驚喜,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在採訪工作結束後乖乖回家整理那幾千幾萬字的稿子,而是跑到書局去翻食譜。  

  「哇,這麼貴,幾張圖片跟一些文字這樣就要四百多塊,雖然我對料理不拿手,可不知道這種撰寫食譜的稿費好不好賺?改天應該問問阿默。」蒙永麗蹲在地上兀自嘀咕。  

  為了前進信義豪宅,她早把許多不必要的開銷通通自生活預算中砍除,要她額外花四百塊買一本食譜,老實說,讓人心很痛。  

  小氣?如果她有郭台銘的身價,她會學著大方的。蒙永麗肯定的想。  

  「好吧,勉強偷記個幾道回家練習、練習,應該不為過吧?」  

  打著如意算盤的蒙永麗畏畏縮縮的躲到角落去,不時張望著書店的工作人員,確認安全無虞後,她從包包裡掏出筆記本跟她的採訪萬用筆,撿選了兩、三道看來料理手法簡單但口味相當討喜的家常菜色,打算用人工轉載的方式偷將食譜內容渡回家。  

  就當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抄寫著食譜內容時,龐然陰影從上方整個籠罩住她,她還來不及應變,板著臭臉的書店人員已經搶先開口──  

  「小姐,請你不要剽竊我們書本的內容,如果喜愛這本書,歡迎你到前方的櫃檯付帳購買。」  

  「我、我……」只是想參考菜色。  

  解釋的話說不出來,旁邊還有一堆人指指點點,蒙永麗當下真是又窘又糗。  

  「是,很抱歉,我會把它放回架上的。」最後只得很懦弱的屈服,誰叫她被人贓俱獲呢?  

  偏偏就當她要闔上食譜的時候,那隻緊握著犯罪之筆的右手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竟然一個不小心就往食譜上鮮豔、漂亮的圖片劃了一道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黑色筆跡。  

  青天霹靂──  

  「這……我不是故意的。」她那集驚恐與委屈之大成的臉孔看來叫人印象深刻,但不足以獲得同情,至少書店的工作人員不領情。  

  「小姐,很抱歉,因為書本已經遭到你的污損,我們必須很遺憾的請你出資將它購買回去,我們將會給予九折優惠價格感謝你的配合。」書店工作人員用恭敬但是強勢的口吻宣讀判決。  

  聞言,蒙永麗當下真想自殺算了。  

  早知道事情會這麼坎坷,她就別異想天開妄想要朝賢慧路線邁進了,不會料理又怎樣?她還不是安安穩穩的活了二十多個年頭了。  

  苦著臉,含恨的從陳年老皮夾裡掏出四百塊錢,蒙永麗只好把這筆意外損失的帳記在孫嘉堯頭上。  

  ***  

  「哈哈哈……你真的在書店做出這種蠢事?」成芸荷不可置信的問。  

  殷雪涅家的豪華歐式廚房裡,專屬的主廚正在指揮助手為待會的私人烹飪課張羅佐料,至於準備上課的三位學生則邊喝著英式花茶,邊聽深受愛情毒藥騷擾的蒙永麗自白她昨日所幹下的蠢事。  

  「對,就是我,喏,這本食譜就是證據。」不爽的從包包裡掏出害她破費的美麗食譜。  

  「不是已經說好,你想學,雪涅家的大廚師叔叔會撥出時間親自指導你,有了五星級飯店主廚的入門指導,你幹麼還去書局翻食譜?」成芸荷一點都不同情她。  

  「人家就是想要看看嘛!」就說愛情會叫人失去理智。  

  「別沮喪了,為了彌補你昨天的損失,今天大廚師叔叔準備的料理可都是坊間食譜找不到的獨門料理,好好學,保證物超所值。」殷雪涅安慰道。  

  「真的嗎?雪涅,你人真是太好了。」蒙永麗感動得想要撲上去擁抱她。  

  為了讓蒙永麗這個料理低能兒搖身一變成為未來潛力大主廚,在殷雪涅的一聲令下,相關人員無不是卯足了勁兒的投入準備。  

  光是這堂烹飪課所需要的多款食材,全是透過海外據點第一時間遠從產地空運抵台,再者有多名五星級名師指導,大家拿手項目從前菜到點心一應俱全,外加首席料理助手從旁協助,這堂料理課還真是所費不貲呀!  

  噹噹噹,上課鐘響。  

  蒙永麗穿上圍裙,戒慎恐懼的站在大廚師叔叔身邊。  

  「來,放輕鬆,首先要把刀子握好,待會切絲的時候要讓刀面與食材成十五度斜角,這樣切起來的菜絲會很漂亮,而且不卡手……」  

  蒙永麗小心翼翼的把刀子傾斜十五度,努力的想要跟眼前的昂貴食材打交道,不過,可能是真的不熟,刀子落在砧板上的聲音顯得「坑坑巴巴」。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銳利的刀子被扔到鋪著拋光大理石的地面,發出鏗鏘聲響,嚇得一旁的人莫不紛紛走避,只見蒙永麗右手緊抓著左手,被切了一個刀口的手指不斷冒出血來。  

  「啊,流血了……」成芸荷驚聲尖叫。  

  「快,醫藥箱呢?」殷雪涅趕緊命僕人去拿醫藥箱來,萬一傷口太嚴重,說不定還得準備請家庭醫師來出診。  

  七手八腳,總算把那傷口給止了血、上了藥。  

  「呼……沒事了,沒事了。」蒙永麗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打算從首席助理手中接回菜刀。  

  「永麗,你確定你還要繼續嗎?」成芸荷一臉驚恐。  

  「放心,難不倒我的,不過是料理嘛,如果我都可以單槍匹馬的去貼身採訪黑道大哥,做菜又有什麼難的?」她對自己心理建設。  

  老實說,她真的沒料想到,拿菜刀比拿筆難多了,但是為了她的愛情,她要努力!  

  為了不讓傷口污染食材,鍥而不捨的蒙永麗套上醫療專用手套,繼續跟這滿桌子的食材抗戰。  

  接下來,豪華的廚房裡不時會傳出驚天動地的叫喊,搞得整屋子的僕人完全不敢越雷池一步。  

  幾個小時過去了,上桌的不是被混亂腰斬、炸爛的龍蝦,就是被煎成黑炭的頂級干貝,還有不堪入口的破碎鵝肝、散亂的魚子醬前菜、失敗的松露牛排……真可謂損失慘重。  

  蒙永麗沮喪的望著滿桌的失敗作品,發現,廚房真的不適合每一個女人。  

  「算了,把大廚師叔叔的成功樣本帶回去吧,他如果夠愛你,不會像一般世俗男人那樣要求你一定得廚藝精湛,因為女人並不等於鍋鏟跟菜刀。」殷雪涅安慰道。  

  「真的嗎?」  

殷雪涅就像是個天使似的,溫柔的點頭,把蒙永麗心裡的不安暫時都安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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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果然,孫嘉堯這男人根本不屬於一般人!  

  當他看著蒙永麗從殷雪涅家帶回去的豪華大餐,竟然只是意興闌珊的拿起刀叉撥撥弄弄,卻沒有大快朵頤的衝動。  

  「你今天採訪的對象是美食專家?」叉子撥開料理,就僅僅是撥開而已。  

「當然不是,為了你,我今天把工作都推開了,哪有美國時間去採訪?」  

  為了他,她可是忍痛把最愛的採訪工作推在門外,殘忍的拒絕新台幣靠近她,就為了用這豐盛的一餐歡迎他的到來。  

  「那這些東西哪來的?買的,還是你做的?」儘管有些懷疑。  

  「是……也不是……」她吞吞吐吐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又不是選擇題、申論題,幹麼吞吞吐吐的?」  

  「正確來說,是我的烹飪老師做的。」不知不覺,大廚師叔叔就變成了她的專屬老師了。  

  「你在上烹飪課?你不是說過,女人不一定要跟煮菜畫上等號,幹麼還去上烹飪課?」孫嘉堯納悶的掃了她一眼。  

  「那是……那是……」還不是因為吃錯藥喜歡上你,才會發瘋的去學烹飪。  

  當然,她沒有這麼嚷嚷,因為在喜歡的男人面前承認自己不拿手的東西,實在有違她蒙永麗的完人形象。  

  「那是什麼?」他表情冷淡的直瞅著她。  

  蒙永麗惱羞成怒,「哎呀,你管那麼多干麼,叫你吃你就吃,問那麼多問題做什麼?」這男人有時候真的很不解風情。  

  冷哼一聲,孫嘉堯站起身。  

  美麗的肌肉線條跟著他的動作被牽動,如果不是太關切他起身的動機,她真想把這些畫面拍下來,然後幫他寄到各大雜誌社去應徵模特兒。  

  抓過外套,孫嘉堯套上鞋子,「要不要一起去?」  

  「你要去哪裡?你不吃點東西嗎?」這可是名廚的手藝欸。  

  「出去吃。」  

  說完,他很性格的推開門走了。  

傻眼……他竟然如此冷漠的對待她千辛萬苦帶回來的豪華美食。  

  可惡,這些可都是一早搭著專機剛到台灣的,要不是有殷雪涅的情義相挺,憑她一個小小的蒙永麗要去哪裡搞出這些名堂來款待他?枉費她用心良苦,他老大卻當做沒看見似的完全不捧場。  

  儘管心裡頗有怨言,可是望著他一去不回頭的背影,她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把食物塞進冰箱裡,然後套上鞋子,急匆匆的追著他去。  

  騎樓下,等在那兒的他無聲遞來了安全帽──  

  新買的,全罩式的裝備,是國際上各大知名賽車手指名愛用的安全帽,舒適性不說,安全絕對百分之百。  

  「特地買給我?」她的眼睛微微濕潤。  

  孫嘉堯沒吭聲,不過看她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心裡不由得一陣得意,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他可是把她的生命安全看得比啥都重要!  

  「你、你今天是騎摩托車來的?」蒙永麗望著他那洗得發亮的野狼125,滿是驚訝的問:「我以為你如果不是開車也應該會是搭其他交通車,反正我這兒小紅可以開。」  

  「普天之下的男人都喜歡用自己的車帶自己的女人出去,我不認為台北市的街道可以容許我們兩個開著貨運專用大卡車去飆車兜風,野狼還是比較方便的。」  

  「喔。」她傻呼呼的戴上了安全帽。  

  雙手緊緊圈抱住他的腰,記憶中龜速的野狼突然甦醒了,在夜晚的台北街道飛快的奔馳。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你不是肚子餓了想要去吃點東西嗎?」她打開面罩,在疾風中扯開嗓門問。  

  「嗯。」今天的他化身為惜字如金的性格小生,對於她的發問僅僅回了個單音。  

  來到車水馬龍的夜市前,他的野狼125很豪邁的被扔在路邊,他拉著她的手,往人群裡衝鋒陷陣。  

  也不等她說些什麼,就往麵攤坐下。  

  「兩碗麵線,大的,一碗記得要加辣椒,小菜順便切個一盤來。」很識途老馬的口吻。  

  老闆回應的吆喝一聲,轉身張羅去,迅速的先送來小菜。  

  孫嘉堯扯開筷子的塑膠套,一反方才的意興闌珊,就著面前的小菜吃了起來。  

  蒙永麗遲遲沒有動手,只是用那不明白的眼神委屈的望著他。  

  「動作不快點,到時候讓你啃盤子。」他不羈的說。  

  最好是叫她去啃盤子啦──  

  憤怒的蒙永麗撕開塑膠套,趕緊搶食物,囫圇吞棗的塞了一大口。  

「好吃嗎?」他問。  

  「嗯,當然好吃,不然這大排長龍是排假的啊?」  

  孫嘉堯得意的點點頭。  

  「欸,你不喜歡那些食物喔?」躊躇半晌,她忍不住還是問了,儘管有點擔心他的回答會叫人難堪。  

  大碗麵線偏揀在這時候送上桌,他只拋下一句,「先吃。」就什麼沒再多說。  

  夠了,這男人真是讓人摸不清楚心思。  

  想她可是委曲求全不惜親自下廚欸,好啦,就算那些不是她親手做的,可也是她在一旁監視著的愛心成果,連句讚美都沒有,竟然寧可來夜市吃麵線,早知道她就不多事了,真是的。  

  晞哩呼嚕的,他大口吃著麵線,胃口一開,還不忘把桌上的小菜橫掃一空,抿抿嘴,亂帥一把的抽出面紙往嘴邊一抹,這才有餘力把目光瞥向面前那食慾不振的小女人。  

  「不吃了?」她的麵線還足足有半碗呢,實在有違她平日風格。  

  「……」她情緒低落的不想說話。  

  二話不說,他端過碗來,毫不猶豫的幫她了結殘局,付錢,「走了。」  

  啥,就這樣?他明明看到她情緒低落得就像是從三萬英呎高空瞬間墜入馬裡亞那海溝那麼慘,卻僅僅是這樣的反應?  

  蒙永麗難過得胸口都要爆炸了。  

  「孫嘉堯──」她停下腳步怒喊著前方的身影。  

  「幹麼,我肚子還很餓欸,裡面那家臭豆腐聽說很好吃,我想去吃。」  

  可惡,都什麼時候了,這男人的腦袋裡還想著吃,既然那麼愛吃,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吃她帶回去的名廚料理?怕她下毒啊?  

  「你什麼意思嘛,我那麼想方設法的要給你一個意外驚喜,雖然後來沒有一道菜是成功的,可是我還是把主廚叔叔的手藝一道不剩的搬回家了,為的不就是想要當個稱職的女朋友,好好的看顧你的肚子,可是你竟然寧可出來吃夜市,就不願意吃一口我為你張羅的食物!」  

  她火大了,想她蒙永麗縱橫台灣二十來年,從來沒有這麼放低身段的為了一個男人進廚房,偏偏那個傢伙還不領情。  

  可恨……她委屈的眼淚卡在眼眶,哀怨的瞅著那個口口聲聲說被她電到的男人。  

  路人都看著呢,男女朋友吵架簡直是街頭一場盛況,好事的路人就要看誰能在這場爭執角力中贏得勝利。  

  孫嘉堯隔著些許距離看她,目光高深莫測。  

  一會兒之後,他走上前,一把扣住拎起她那貼著OK繃的手,無奈說道:「看到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我吃得下去嗎?」  

  平常人了不起也不過就是十根手指頭傷了兩三根,偏偏這大小姐可以搞得十根手指頭無一倖免,把好好的兩雙手貼得跟破布一樣,光是想像,他也知道料理台上的情況有多麼血腥驚悚。  

  「那是不小心的,而且……我又沒有污染了那些菜。」她以為他擔心那些菜裡會有病毒。  

孫嘉堯莫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你是什麼樣的女人我會不知道嗎?早在認識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當個賢妻良母的料,如果我只是希望有個人乖乖的為我下廚做菜,我乾脆就去廚師工會徵婚算了,幹麼還要多事的去喜歡你?你全身上下就那張嘴巴比人厲害,我也就是喜歡你的牙尖嘴利,沒事幹麼去學人家當什麼美女大主廚?你要開餐廳啊?醜話先說,你休想強迫我入股。」  

  「……」蒙永麗啞口無言。  

  「你以前沒做菜給我吃,我還不是好好的活到現在,我的人生不缺廚娘,我只要一個我喜歡的女人,而你也只要做好這個角色就好了,稱職的女朋友並不意味著  

你得要負責喂飽我,截至目前為止,我沒打算把事業版圖擴展到畜牧業上,所以你不用拿我當試驗品,還是說能把我喂成豬,你會很爽?」  

  「我才不要。」沒看過豬會有多帥的,她才不要看他變形呢!  

  他再次瞪向那慘不忍睹的手,「嘖嘖,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破傷風,如果把我喜歡的那個女人搞病了,我就一掌劈死你,聽到了沒?」  

  喂喂喂,這是哪門子愛的告白?有人這麼凶神惡煞的嗎?  

  可是聽在蒙永麗耳朵裡,卻覺得好甜蜜。  

  「愣著做啥,還不過來抱一下?」孫嘉堯張開手臂。  

  蒙永麗嘟著嘴躊躇了半晌,這才嬌嗔的靠上前去,「真是好心沒好報!」  

  「愛哭鬼。」說完,托住她的後腦,想也不想的就親了上去。  

  「你幹麼啦……」她嬌嚷著閃躲。  

  這是在大馬路邊欸,有那麼多人看著,而且……「你剛剛的麵線也加太多蒜泥了吧!」  

  他得意揚揚的看著她羞紅臉的樣子,「就是要醺死你,待會吃完臭豆腐,我還要狠狠親一次。」  

  「討厭鬼,討厭鬼……」  

  兩個歡喜冤家手拉手嘻笑的離開,看戲的路人也只能羨慕的散去。  

  蒙永麗總算明白,這輩子,她跟賢妻良母是無緣了,反正,她天生也不是那塊料,就維持原來的模樣吧!  

  瞅了身邊的男人一眼,她的眉眼不自覺的透出戀愛女孩才有的嬌媚,勾住他的手,開心的依偎過去。  

  「欸,女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今晚發生意外我不管喔!」要不是考量場地不適合,孫嘉堯差點就要撲過去。  

  哼,就是要讓你痛苦!蒙永麗得意暗忖。  

  ***  

  車子離開改良場後接著駛上高速公路,孫嘉堯撥了通電話給蒙永麗,「你在哪裡?」語氣裡有著欣喜。  

  不同城市的距離戀愛,除了最終對愛情的信任外,他們能倚靠的就是週末的短暫相聚以及便利的科技產品。  

  「一個人在路上逛逛,今天手邊暫時沒有安排工作,待會會去採買一些東西,晚一點我打算去寫字樓晃晃,因為那裡有免費的冷氣。對了,這時候打電話給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告訴我?」  

  「還記得上一次跟你提過的新品種嗎?果子今天已經成熟採收了,嘗起來的滋味非常特別,我特地留了幾個想要給你嘗嘗。」  

  因為把她放在心裡,所以總想在第一時間和她分享每一次的成功與失敗,這就是孫嘉堯的愛情。  

  「真的嗎,太好了,我會很期待的喔!」她已經學會欣然接受他對她的重視。  

  「那就先這樣,我還有事要忙,晚點再跟你聯絡。」  

  孫嘉堯不說他正在前往台北的路上,因為他偶爾也想給她一點意外驚喜,看著放在駕駛座旁的空位上的新鮮果子,他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棒了。  

  結束通話,蒙永麗先是找了家簡餐店吃些東西填肚子,又到附近逛逛採買一些東西,看看時間,她一個人不知不覺也晃了快兩個小時。  

  抹抹額上的汗,她放棄繼續凌虐自己的腳,轉而往寫字樓的方向去。  

  一把推開寫字樓的玻璃門,沁涼的溫度迎面而來,前一秒還差點被戶外的熱度烘烤融化的蒙永麗頓時覺得舒爽不已。  

  「我就知道這裡一定會開冷氣,真舒服,來小睡片刻的計劃果然是正確的。」她如入無人之境的挑了個最舒適的位子坐下,把手裡的東西全擱在一旁,囂張的享受這樣的舒適。  

  張默望著突然出現在寫字樓的人,顯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臉上一貫的面無表情,只是眸子曾經短暫的抬起又斂下,因為放眼全寫字樓旗下的文字工作者,沒有人膽敢這麼大面神的想盡各種名目來這兒吹冷氣、睡覺,除了蒙永麗之外。  

  「阿默,你說,如果寫字樓能再貼心的提供少許的茶飲跟點心,是不是會更完美?」蒙永麗笑著對他說。  

  茶飲跟點心?她以為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寫字樓,可不是專賣江南料裡、點心小吃的點水樓,張默冷冷的從鼻子呼出一聲冷哼。  

  「待會離開前,我會比照五星級汽車旅館的鐘點休息費用結算帳單給你,看在老員工的份上,我可以打個九五折優惠。」  

  「哇咧,有沒有必要這麼嚴格?今天的冷氣是你主動開的,可不是我動手的,不要妄想我會付錢。」想要她付錢,門兒都沒有。  

  「今天除了來睡覺、吹冷氣,該不會是想來要錢的吧?」  

  「我蒙永麗像是那麼市儈的人嗎?昨天沒睡好,趁著約會前的空檔時段來補眠兼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不過,如果支票下來了,我不介意順便拿。」關心老闆是每個員工應盡的義務,但是,僅限於順便。  

  「也好,省得我日後又要多浪費郵資。」從抽屜裡翻出本子,拿著屬於蒙永麗的那一份往她面前推去,「喏,這是勞報單,還有這個月的支票。」  

  老是用那種口氣說話,郵資又不是多少錢,這個張默呀真是不討喜,算了,看在錢的份上,不跟他太計較了。  

  「感恩。」蒙永麗歡天喜地的接過手來,先是熱情親吻了下支票,接著小心翼翼的收進皮夾。  

  哈哈,錢真可愛,她一點都不諱言自己是愛錢的,而且愛得很深、很深。  

  「我以為你忙著談戀愛就會沒心思賺錢,沒想到結算稿費下來,你還是戰果豐碩、荷包滿滿。」  

「快別這麼說了,愛情跟我的夢想互不牴觸,而且,誰叫我是大紅牌,不多努力一點,我怕默.寫字樓倒了,可憐的阿默就……」她虛偽的低下頭去假泣,不忘偷瞟了這個冷面男人一眼。  

  「就怎樣?流落街頭嗎?那不正是你最想看到的?」張默素淨的臉龐波瀾不興,似是早習慣了蒙永麗的黑心肝。  

  「喔,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真是抱歉了。」又是虛情假意的歉意。  

  鈴鈴鈴……  

  沒那閒工夫繼續跟蒙永麗抬槓,張默起身接過電話。  

  「喂,寫字樓。」總是文人書生樣的張默習慣性的說了這麼句話後,便用他那叫人嘖嘖稱奇的平靜態度專心聆聽對方說話。  

  常常一通電話下來,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根本在神遊太虛,不管對方說什麼,他始終是面無表情。  

  不過,顯然今天這通電話有些棘手,因為張默那冷面人的臉部線條竟然開始出現不自覺的異常抽搐,就連素來從容的性子也有些焦躁動搖,到後來,他已經放棄偽裝,索性直接把兩條眉毛糾打成死結。  

  嘖嘖,看來大事不妙啊!  

  一掛上電話,蒙永麗連忙好奇的發問,為的就是想看看誰有這麼大的能耐,竟然可以把張默惹亂了分寸。  

  「怎麼啦?表情這麼猙獰,有什麼棘手的事情嗎?快說來聽聽,我願意幫你分憂解勞。」  

  「分憂解勞免了,你不要搞鬼作亂我就很欣慰了。阿南在採訪的途中出了車禍,現在人被送到醫院準備要進手術室了,他要我馬上幫他找人接替待會的採訪,偏偏時間很緊急,如果不能馬上安排人接手採訪,我們寫字樓就會違約,這將會影響到我們日後在業界的誠信。」張默翻出工作明細,苦思著要怎麼安排突然的工作斷層。  

  阿南這人說熟不熟,不過也是寫字樓這兒的一員,遇上車禍也真慘了。  

  「哪家醫院?」  

  「三總。」  

  二話不說,素有搶錢俠女性格的蒙永麗當場指著自己,「我有空啊!我去。本人手邊的稿子都已經搞定了,這個採訪就讓我去吧,反正臨時也未必找得到合適的人,這趟差事就由我這寫字樓大紅牌來幫大家搞定吧!你也知道我看到有錢不搶,實在有違我蒙永麗的威名。」  

  「不行──」張默想也不想的斷然拒絕。  

  「為什麼?」蒙永麗覺得莫名。  

  有沒有搞錯啊,像這種火燒屁股的時候,如果有她這樣的善心人士自願當救火員,張默應該跪下來磕頭謝恩才對,竟然還拿喬拒絕!  

  「今天的採訪對象不適合你。」  

  「唷,是哪個了不起的大人物,這麼高貴!想我蒙永麗跟多少名人交手過,每一個還不是被我料理得服服帖帖,就算是國家元首的超級大採訪,我也絕對可以勝任。而且,我蒙永麗還是第一次聽說,做這行工作還有權利在那邊揀適合跟不適合的採訪對象,真是奇聞一樁。」  

  張默不吭聲,擺明不想答應。  

  「阿默,這個工作給我啦,你就那麼見不得我早日住進信義豪宅?」  

  充耳不聞,他就是打定主意不跟她對話,好讓她徹底死心。  

  「張默──」可惡的水蛭,最好她蒙永麗會乖乖接受這種安排啦!  

  寫字樓的電話再度響起,蒙永麗見他又忙著接起第二通電話,眼明手快的她傾過身子橫過面前的桌子,硬是把那本記載著工作分派的明細本子撈了過來。  

  記下了採訪的時間地點,她馬上出發搶錢去。  

  待張默結束電話轉過身,她早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桌子上那本被翻過的本子。  

  「這該死的笨蛋!」向來修為頗好的張默突然爆出一句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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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7 00:08:38
第八章

  先是飆車到三總拿了阿南寄放在急診室的採訪資料,蒙永麗馬上又飛車趕往採訪地點。  

今天的受訪者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主管,由於熟稔的雜誌社正在企劃一系列的生物科技產業報導,阿南在友人的牽線下找上了這位翁姓高階主管。  

  「翁總您好,敝姓蒙,原本跟您約定來做採訪的南先生因為發生了一點事故,所以今天臨時改由我來採訪,請您見諒。」年輕的李秘書一領她進入辦公室,蒙永麗馬上主動說明,接著送上自己的名片。  

  坐在高級皮椅上的中年男人頂著肚子上的游泳圈,不斷的對她露出微笑,「原來是臨時換人了,我還想說我的秘書怎麼會這麼糊塗,男女都分不清,竟然把一個『如瓜似玉』的女孩子說成了大男人,真是失禮。」他低頭故做認真的端詳了名片,「喔,姓蒙啊,真是特別的姓氏。」  

  蒙永麗不動聲色的偷偷挑眉,暗自思忖,什麼是如瓜似玉?是偉大的教育部繼三隻小豬後所推出的新式成語嗎?回頭得問問阿默才行。  

  「為了不耽誤翁總的寶貴時間,我們馬上開始今天的採訪吧!」  

  「好,沒問題,這是我的榮幸,請蒙小姐移駕到那邊的沙發。」撐著肥碩的身子,翁總經理吃力的往沙發移動。  

  這是一間十分寬敞的辦公室,除了紅木辦公桌以及放滿資料的原木書櫃,更在一旁擺上了一組真皮沙發,中型的植物盆栽點綴其中,緩解了空間的嚴肅。  

  只是,相較於這樣的裝潢,空調設備就似乎遜色許多。  

  打從走進這間辦公室,蒙永麗就覺得有一股油垢味跟古龍水混雜的怪味撲鼻而來,味道強勁得著實讓人受不了,幸好她今天沒貪嘴多吃什麼垃圾食物,要不然鐵定當場「反芻」。  

  到底這種驚人的味道是哪兒傳來的呀?  

  很快的,這叫人難以啟齒的問題在翁總經理坐下後,獲得瞭解答。  

我的老天爺啊,有必要這樣折磨一個努力工作的勤勞份子嗎?  

  甩甩頭,蒙永麗努力的把這股惱人的味道甩開,趕緊把相機、錄音筆、記事本這些必備工具張羅好,第一個問題馬上扔了出去。  

  眼前的翁總經理似乎很愛笑,光是回答問題前這抹衝著她而來的微笑,就足足持續了十來分鐘,逼得她只得頻頻低頭看表,好暗示他趕快回答。  

  「是這樣的,我想,聰明如你應該也已經注意到,當嬰兒出生率降低,而社會結構又漸趨老化,生物科技的重要性也就相對的提高……」  

  蒙永麗忍著不舒服的呼吸,滿腦子都在不斷冀求自己可以撐到訪談結束,因為這些氣味的干擾,她得多花一倍的精神才能迫使自己專心,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實在不宜拖太長。  

  為求速戰速決,她決定加快訪談的速度,在充分理解對方回答的同時,第二個、第三個問題也緊跟著拋出去。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的,可是當她的大腿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隻噁心的肥手後,事情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啊!」毫無防備的她明顯嚇了一跳,整個人趕緊往一旁的沙發空位挪去,藉以躲開踰矩的手。  

  「怎麼了,我嚇到你了?」翁總經理收回手的同時臉上還虛偽的笑著。  

  廢話,突然有一隻豬手舉到面前來,是人都會嚇到好嗎?蒙永麗沒好氣的在心裡咒罵。  

  反覆的深呼吸,她強壓下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只得忍住氣重新發問,「關於剛剛提及的開發願景,翁總經理是不是有什麼更明確的一個發展主軸?」  

  「蒙小姐,有沒有人說你長得非常漂亮?我發現你很有現代女性的味道,讓人不自覺的著迷。」  

「沒有,多謝你的讚美。能不能請翁總先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她口氣冷漠的說。  

  見她堅持,翁總經理只得又東南西北的瞎扯了一些空泛的話題,然後又突然把手搭上她的肩膀,曖昧的摩搓著。  

  「翁先生,請你自重!」蒙永麗當場斥責,狠狠的撥開肩上的鹹豬手。  

  「蒙小姐,你也別反應過度,我只是想要向你表達我的親切而已……」猥瑣的笑容不斷的逼近。  

  實在是忍無可忍,抓狂的她馬上揮出手臂,啪!翁總經理的臉上旋即應聲出現一個紅色手印。  

  「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  

  「你才是色慾薰心的大混蛋──」回以顏色,蒙永麗氣得渾身發抖,有生以來,她從沒有遇過這麼讓人無法忍受的事情。  

  抓起手機,她第一時間就想要報警,偏偏這只色狼飛撲過來時竟然撞掉了她的手機。  

  「小美人,你乖乖的,我會對你很好的。」  

  「滾開,你這個腦滿腸肥的色鬼,滾!」  

  他們之間一度發生嚴重的拉扯,蒙永麗滿腦子都在鎖定機會好攻擊他的弱點,見機不可失,她馬上往他下體踹去。  

  「呃嘶……」翁總經理捂著痛處,跪在地上。  

  短暫掙脫他後,她見情況危急,當下什麼東西也不管了,拔腿就往外跑──  

  拉開辦公室的門邁出步伐,頭昏眼花的她整個人撞進一堵胸膛,叫她意外的是,那兒竟然有著她熟悉的味道!  

  她猛然抬頭,發現孫嘉堯就站在她面前,她當場委屈哽咽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孫嘉堯嚴肅的扶住她的手臂,感覺她渾身都因為恐懼而在發抖。  

  「有人……亂摸我!」  

  「胡說,我沒有,我才沒有,是她自己靠上來的。」跟在後頭出來的翁總經理替自己喊冤的同時,不忘順便誣賴。  

  孫嘉堯狠狠的看了對方一眼,嚴肅的臉龐陡然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他把受到驚嚇的蒙永麗交給同行的張默,轉過身來,先是慢條斯理的脫下外套,旋即又開始翻折著袖子。  

  「你、你想要做什麼?我叫警衛了喔!」翁總經理害怕的虛張聲勢。  

  「太好了,如果你還叫得出來的話,快啊!」孫嘉堯先是冷笑緩語,突然一個變臉狂吼,充分達到恫嚇的效果。  

  「李秘書,快叫警衛,李秘書──」翁總經理趕緊喊人。  

  誰知,門外的秘書卻選擇冷眼旁觀,全然沒有出面護衛上司的意思。  

  「李秘書,你再不叫警衛,我就開除你。」  

  「那你就開除我好了!」像是積怨許久的怒火一次爆發,李秘書回吼著。  

  傻眼了,翁總經理還沒來得及想出新的應對方式,孫嘉堯的拳頭已經直直飛向他的臉。砰──  

  都還沒來得及哀嚎,第二拳、第三拳緊跟著打了過來,又快又狠!  

  「嘉堯……」蒙永麗駭住了,她從沒見過如此抓狂的孫嘉堯。  

  這樣的痛打持續了好久,張默怕情況失控,只得上前阻擋,「孫嘉堯,住手,別再打了。」在別人的地盤打人,怎麼樣都說不過去。  

  甩開張默,「放開,他有種亂摸人,就要有那個膽子承擔!」  

  「救命啊,打死人了……」翁總經理發出淒厲的哀嚎,「蒙小姐,求你叫他住手,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蒙永麗瞪著對方,許久,她上前拉住孫嘉堯柔聲說:「別打了,夠了。」  

  「走開,幹麼要對這種人渣心軟,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改的,你不要被他的可憐狀給騙了。」  

  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種衣冠禽獸?要不是他剛好在寫字樓遇到焦急的張默,要不是他們兩個人及時趕到,今天情況可能還會更糟!  

  一想到這兒,他就無法不光火。  

  「孫嘉堯,你冷靜一點,不要這樣!」她死勁的抱住他,聲嘶力竭的對他吶喊,卻始終壓制不住他的怒火。  

  眼見勸阻無效,她不假思索的出拳打上了孫嘉堯的鼻樑,這才讓瘋狂的他轉移了注意力。  

  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直到鼻子裡傳來溫熱感,孫嘉堯才相信方才的事實。  

  「你打我?你是神經病啊,幹麼出拳打我?」抹去鼻血,他氣急敗壞的瞪著眼前這幾乎要讓他喪失理智的女人。  

  「萬一你把他的臉打爛了,到時候我拿什麼鬼相片去交稿子給雜誌社?難不成剛剛真要被他白摸了?」  

  她蒙永麗才不容許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在她身上發生呢!  

  「你──」這是什麼思考邏輯?孫嘉堯為之氣結。  

  「好了,都別爭論了,趁他的臉還沒有出現嚴重淤青前,趕快拍照結束採訪吧!」張默理智的說,拉起橫躺在地上的傢伙,迅速的整理他的衣服,「別哀嚎了,給我撐出正常的表情!」  

  「……」翁總經理委屈得說不出話來。挨了一頓揍還得被逼著表現正常模樣,這到底還有沒有天理呀?  

  暫時推開孫嘉堯,拿來相機,蒙永麗飛快的朝著翁總經理捕捉了幾個較為正常的畫面,這才拉著孫嘉堯離開,反正這世界還有修片這種玩意兒存在,就不用太在乎了。  

  目睹一切的李秘書,忍不住讚許,「太好了,謝謝你們替我們公司所有的女性出了一口氣。」  

  離開生物科技公司後,張默無奈道:「下一次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衝動的來搶錢?那傢伙可是聲名狼藉的大爛人。」  

  「我怎麼知道他會這樣……」  

  「你以為我都不過濾工作內容的嗎?」  

  「阿默,對不起啦!」  

  無奈的搖搖頭,張默用眼神示意她去安撫那個心情嚴重受創的男人,跟著識相的先行離開。  

  蒙永麗望著前方的孫嘉堯,無奈的低嘆,完了,他現在一定恨不得殺了她。  

  乍見他近乎奇蹟般出現的剎那,向來自認無所不能的她心裡感動得差點哽咽,可最後她竟然揮了他一拳……害他噴鼻血了。  

  帶著懺悔的心情,她走上前去,討好的拉住他的手,果然,孫嘉堯二話不說馬上把她甩開。  

  可惡,也不想想他是為誰抓狂,竟然反被自己的女人揍了一拳,連鼻血都噴出來了,真悶!  

  「你怎麼會突然來了?」她低低的問。  

  「因為我是白癡。」媽的,出乎還真狠,鼻子爆痛的。  

  「嘉堯……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因為你當時那麼失控,我只好……」  

  「只好揍我?」他沒好氣的吼著。  

  「很痛是不是?」  

  「廢話,我沒神經啊!」都噴血了,痛不痛?  

  蒙永麗一臉歉意的撫上他的鼻子,心疼的望著他,「我知道你心疼我,想為我出氣,可是萬一你出手太重,把他打死了怎麼辦?到時候還得挨告,那多不值得。對不起啦……」像個小媳婦似的,她委屈的直往他懷裡鑽。  

  實在是氣極了,可是看她這麼有誠意,孫嘉堯的怒火也慢慢冷卻。  

  他放緩了語氣,「瞧你剛剛嚇得渾身發抖,那個豬頭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把手放在我腿上,又搭我肩膀。」  

  「可惡,剛剛應該把他的手擰斷的!」  

  她挨著他的胸膛,「嘉堯,謝謝你及時趕來,今天真的是多虧了你。」  

  「是啊,我賣命的揍人,結果什麼獎賞也沒有,只有拳頭一枚。」  

  她仰起頭,水汪汪的眼睛不斷的對他投以溫柔的關愛,「你不要生氣了,我請你吃飯。」  

  「氣都氣鮑了,還吃什麼?」他像個賭氣的孩子。  

  「不要生氣啦,我都這麼誠意的道歉了。」她不斷的軟言討好。  

  「媽的,真痛,可惡的女人,你不知道我行走江湖就是靠臉吃飯,竟然還往我臉上打,萬一到時候行情下跌了,看你拿什麼賠我。」  

  「才不會,你永遠都好帥,我也會一直都喜歡你。」  

  「少來,想灌我米湯,我就偏不喝ㄌㄟ。」明明臉上就出現叫人難以忽視的得意揚揚,偏偏孫嘉堯還裝模作樣彆扭的邁開步伐。  

  見狀,蒙永麗只好趕緊跟上,把自己的小手強行塞進他的大掌裡,「你會喝,而且會很愛!」  

  遠去的身影相互依偎著,突然高個兒側過身說:「欸,看來你不只嘴巴厲害,連拳頭都很猛,以後吵架我可能佔不了太大優勢,娶你實在太危險了。」  

  原本還低調撒嬌的矮個兒當場翻臉,「好啊,那有種你就不要娶好了,哼!」  

  「喂,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對,本小姐我就是生氣了。」  

  「好啦、好啦,雖然我們之間還是冰清玉潔的,不過我承諾將來一定會娶你進門,這樣總可以了吧?」孫嘉堯一副打賞的大爺模樣。  

  「哼,我不希罕。」蒙永麗驕傲的率先走在前方。  

  「欸,蒙永麗,我警告你不要太超過喔!」對著她的背影瞎嚷一番。  

  終於,孫嘉堯追上前去,一把攬住她的肩膀,二話不說就給了她火辣辣的吻,諒她也不敢不乖乖就範。  

  ***  

  紅色小車緩緩的駛入停車格,駕駛座裡的蒙永麗臉色發白的緊握著方向盤,渾身冷汗直冒,這一路能順利回來,靠的全是她驚人的意志力。  

  昨天夜裡,她就感覺到肚子不舒服,本以為只是平常的腸胃不舒適,顧慮隔天還有個重要採訪,她草車吃了腸胃藥後便早早上床休息。  

  早上醒來,隱隱作痛的感覺沒有消失,工作至上的她只得強打精神依約出發去採訪一位傳統舞蹈家。  

  儘管她刻意要忽視不舒服的感覺,可是隨著採訪的時間拉長,她發現疼痛的感覺越來越讓她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捱到採訪結束,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舞蹈館的,上車後自己又是怎麼把車子開回來的,意識到回途的開車過程是一片空白,她的冷汗冒得更凶。  

  拉起手煞車後,蒙永麗雙手發抖的正要推開車門,提包裡的手機響了。  

  一定是孫嘉堯打來的,她毫無疑問的想。  

  打從交往以來,每天三、四通電話已經成為他們共同的習慣跟共識,問問彼此的去處,關心三餐是否吃了,不能日日陪伴身邊,只能用這樣的關懷溫暖分隔兩地的心。  

  「喂,你在哪裡?還在採訪現場嗎?」  

  她用手掌緊按著腹部,儘可能維持說話的平穩回答,「喂,嘉堯,我已經結束採訪回來了,剛停好車要上樓。」  

  儘管她是那麼努力的想要營造出輕鬆的口吻,可還是讓敏銳的孫嘉堯察覺了異狀。  

  「怎麼了?你聲音聽起來跟平常不一樣。」他第一時間問。  

  「哪、哪有,可能是昨晚準備採訪的資料準備得太晚,精神有點不好而已。」她不想讓他擔心。  

  平日改良場和休閒農場的工作已經夠他忙碌的了,萬一遇上了果園的採收期,那更是沒日沒夜的體能消耗與精神考驗,蒙永麗自知是個城市鄉巴佬,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她只能要求遠在台北的自己可以努力將自己照顧好,不成為孫嘉堯的另一個負擔。  

  呵,說來有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滿腦子勇往直前的她開始會緩下腳步替人設想了,不是為了家人,也不是為了知交多年的好友,而是為了這才認識幾個月的男人。  

  若要深究起來,與其說是愛情改變了她,還不如說是孫嘉堯的真誠行動感染了她。  

  有時候夜裡她會突然想,如果在一座天秤上同時把遠眺101的豪宅夢想和孫嘉堯各放在兩端,究竟會是哪一方勝出?  

  倘若是以前,毫無疑問的會是遠眺101的豪宅夢想,可是現在……天秤的兩端開始上上下下的猶豫著,甚至很多時候,屬於孫嘉堯的那端開始勝過豪宅夢想。  

  天啊,她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了!  

  或許他大半的時間總是穿著黃色農作膠鞋在烈日下奔走忙碌,或許他的一生當中穿著襯衫打上領帶的次數微乎其微,或許他不是光鮮體面的都市男人,或許他永遠不懂什麼是年輕女孩夢寐以求的浪漫愛情,或許……  

  可是,她就是愛上了那樣自然的孫嘉堯。  

  不在乎一切,只是打從心裡單純的去喜歡一個人。  

  品嚐著他從改良場帶來的新品種果子,聽他說著改良試驗中所遇上的棘手問題,手拉手陪他吃遍路邊攤的麵食小菜,偶爾和他互相鬥嘴揶揄,原來,幸福就是那麼的簡單浪漫。  

  「永麗,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聲音聽起來真的很不對勁。」  

  她想要用更莞爾的口吻要他寬心,可是強烈的痛楚卻猛的襲來,幾乎讓她昏眩的陷入黑暗漩渦。  

  「嘉堯……」她聲音異常破碎,整個人伏在方向盤前難受的喘息著。  

  「永麗,怎麼了?你說話呀,到底怎麼了?」無法親眼確認的孫嘉堯頓時擔心不已。  

  她緊緊的壓著腹部,緊閉的眼睛緩緩流出眼淚,這是極限了,她最後可以忍受的極限,儘管她不願意讓他擔心,可是心卻開始陷入懦弱。  

  孫嘉堯的呼喊不斷的透過手機傳來,她甚至開始奢望,如果能在這個時候躲入他的懷中,一切的痛楚都會獲得緩解的。  

  「嘉堯,我好痛,真的好痛……」她棄守了。  

  好痛,痛得她神智分離,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但是滿腦子就是想要喚著他的名字。  

  漸漸的她眼前一片黑暗,唯獨嘴裡反覆呻吟著他的名字,手機掉落到腳踏墊上,她整個人再也無法支撐的癱在位子上……  

  「永麗!永麗──」手機裡還不斷傳出孫嘉堯擔憂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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