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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菁英門終回】金字新貴~老三是菁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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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0:59: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金萱 -【菁英門終回】金字新貴~老三是菁英



【內容簡介】

春天終於來了!賀家唯一的孤家寡人總算被愛神眷顧,
現在,既然感覺到「就是她了」,他絕不會放手!
多年前第一次見面,她激起他的惻隱之心,令他牽念掛懷,
第二次相遇,她引發他的正義感,讓他為她忘了紳士風度,
第三次見她不小心受傷,他就知道完了,他要為她瘋狂了!
於是,為讓她能好好的養傷休息,他不惜耍了點小伎倆,
威脅她放棄全勤獎金及特休津貼,請假七天做他的個人看護,
接著自然而然的,完全換成是他照顧起她來。
工程師講究的是效率,因此他七天內便大膽告白,
在這小妮子還受寵若驚、猶豫不決時,已慢慢攻城掠地,
用「我的壓寨夫人」一句把她吃死死,逗得她俏臉紅紅,
再利用她怕黑怕鬼的機會一舉突襲,讓生米煮成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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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0:1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陽明山仰德大道上有一棟住宅別墅佔地數千坪,圍牆像是沒有盡頭般的延長,牆內的樹木高大、蒼翠,讓人完全看不見牆內建築,更別提是住在裡頭的人了。

    唯一看得見的建築除了爬滿青苔的圍牆外,就只有由千層板岩堆砌建造、不特別富麗堂皇卻相當優雅大方的大門了。

    門牌上簡單的雕鑿著兩個字——賀宅。

    但附近居民們卻習慣叫他們為「菁英門」,只因為裡頭住了一門菁英,上自父母,下至兒女,一個個都是菁英中的菁英,成就非凡。

    老一輩的就別提了,來說說眾所矚目的賀家兒子們好了。

    老大賀子覺,現年三十四歲,聽說是做總裁的。

    老二賀子擎,現年三十二歲,聽說自己開了間很賺錢的公司,是做老闆的。

    老三賀子極,現年三十歲,聽說是個被國際數一數二的企業挖角的菁英工程師,年薪千萬起跳。

    老四賀子躍,現年二十九歲,聽說是搞什麼創作的,作品紅翻天。

    總而言之,他們一家全是菁英分子,成就非凡,所以才會被附近鄰居稱之為「菁英門」。

    重點是,賀家的兒子們全都未婚,他們外表優、能力強,出身不凡又會賺錢,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黃金單身漢,實在是很讓人趨之若鶩。

    不過呢,賀家父母也實在開明過了頭,眼見兒子一個個都已達適婚年齡,卻連八字都沒一撇也不擔心,老是笑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隨緣就好。

    隨緣呀,隨緣是很好啦,但問題是這個隨緣能隨到自家女兒頭上嗎?

    真是傷腦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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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0: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將話筒掛回公共電話的機座上,應非絮只覺得一陣無力感襲上心頭,整個身體沉重得幾乎要讓她的雙腳承受不住自身重量,癱軟到地上去。

    她像是全身力氣都被怞光了般的跌坐在公共電話旁的椅子上,感覺真的是好累、好累。

    為了學費和自己及家裡的生活費,她都已經拚死拚活的兼差打工了,每天睡眠時間不到四小時,學校的課業也有好幾科因忙碌、沒時間念而低空飛過,好不容易才撐到大三,可是現在……

    沒辦法了,這回不管她再怎麼拚命,也沒辦法再念下去了。

    五十萬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她去哪裡生出五十萬來?別說是五十萬了,她的帳戶裡連五千塊都沒有!

    說真的,過去再怎麼辛苦,她都不會怨天尤人,但是這次她想不怨都不行。

    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待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的家人?到底是為什麼呀?

    心好悶,悶到讓她有種快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好想就這麼死了,眼不見為淨。

    但是她怎能?如果她死了,那媽媽和弟弟怎麼辦?難道也要他們陪她一起死嗎?因為她若死了,他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好難受,重重的壓力壓得她快瘋了,卻找不到可以宣洩的出口,就連想用放聲尖叫的方式來發洩,她都累到沒力氣叫了。

    萬般疲憊無力的靠在椅背,手一垂,卻不知碰到什麼發出「鏗鎯」的聲響,她無力的低下頭,原來是之前坐在這裡的人留下的空啤酒罐。

    酒呀……有句話好像是這麼說的,一醉解千愁。

    她從來都沒有喝過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空酒罐,看了許久,突然很想知道喝醉是什麼感覺,是不是真能一醉解千愁?

    於是她摸了摸口袋,找到一百塊,毅然決然的起身走進一旁的便利商店裡,買了兩瓶啤酒出來之後,便坐回原位打開其中一瓶,就這樣喝了起來。

    事後,當她酒醒唯一的記憶就是啤酒好苦好難喝,以及一醉的確能解千愁——但那也只是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等酒醒,千愁依然在呀……

    星期五週末夜晚,一間座無虛席的義大利餐廳內正在進行一場聯誼活動。

    四位高科技產業的菁英分子VS.四名打扮時尚、身材婀娜的妙齡女子,一席人從尷尬的自我介紹到含蓄的默默用餐,再到慢慢的打開話匣子,終於讓整個場面都熱絡活潑起來。

    不過仔細觀察,其中還是有人笑得尷尬,應對勉強,恨不得時間能以光速飛逝而過,讓他早點脫離這令他度日如年的困境。

    那個人便是賀子極。偏偏他又是在座男士里長得最高最帥最有型的,即使沒將他經理的頭銜亮出來,還是得到四位女主角的多方關注,不斷地想找話題與他攀談,搞得他真的是後悔莫及。

    他不應該來參加這場聯誼活動的。

    他一直很喜歡緣分這兩個字,相信即使不特意去追求,緣分到了,他自然就能遇見與自己相屬的那個她。

    所以面對感情一事,他一直都采順其自然的態度,對於這類變相相親的活動,向來都是敬謝不敏。

    至於這一次他腦袋為什麼會秀逗,突然主動說要參加呢?

    這一切還不都要怪他那三位好兄弟,竟然在短短的一年內相繼結婚生子,搞得他們四兄弟只剩下他一個人形單影隻。每次有家庭聚會,就他一人孤零零的沒有伴,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這也就罷了,偏偏那三對——不對,連爸媽那對也算在內的話,應該是四對,偏偏那四對都愛在人前卿卿我我、噁心巴拉的,搞得他真的很不爽。

    也因此他才會一不小心怒火中燒、怒極攻心的失去理智,主動報名了這場聯誼,然後坐在這裡忍受被四個矯柔造作的女人夾攻,後悔莫及。

    「賀子極先生——哎呀,一直叫先生先生的好像很見外,我可以直接叫你子極嗎?」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嗲聲嗲氣的說。

    「直接叫我賀子極就行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回應道。

    子極?她從見外變見內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可是連名帶姓好像有些不禮貌呢。」

    「我不覺得。如果真覺得不禮貌,那就叫我賀先生吧。」

    「哎呀,我剛才才說叫先生太見外了,你現在這樣說,是在逗我的吧?你還真幽默。呵呵……」

    對面女人笑得三八兮兮的,讓賀子極一整個難受到很反胃。

    「對不起,我去趟洗手間。」他忍無可忍的驀然推開椅子起身道,然後轉身離開。

    他在廁所裡待到有人前來尋找他,他才用剛好接了通電話的理由搪塞,然後回到座位上去。

    此時,桌上的主餐餐盤都已撒下,正陸續在上附餐,只剩下他的餐盤還放在原位上。

    「怕你還沒吃飽,所以我讓他們先別收。」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對他微笑道。

    不知何時,他對面的位置又換了個女人坐,但說話一樣嗲聲嗲氣,讓他同樣覺得不太舒服。

    「謝謝。」面對她的好意,他勉強扯唇微笑的回應道。

    「不客氣。不過已經冷掉了,我叫服務生幫你端回去加熱好不好?」

    「不用,我已經吃飽了。」

    「那我叫他們收走。」女人熱心的說,轉頭剛好看見有名女服務生從旁邊走過。「服務生,我們用完餐了,麻煩你來收一下。」

    「好的,請稍等一下。」女服務生停下腳步,轉頭微笑,然後繼續往前走,將托盤上的飲料送達定位之後,這才回過頭來替他們服務。

    女服務生目不斜視,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手腳相當俐落,進退得宜的舉止讓無事可做又不想將注意力浪費在對面那四個做作女身上的賀子極多看了她幾眼。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這稀鬆平常的多看兩眼,會引發接下來一連串的蝴蝶效應。

    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因為他的注意跟著轉移目光,接著卻忽然朝女服務生發出驚訝的叫喚。

    「應非絮?你是應非絮嗎?」

    沒想到會有人突然指名道姓的叫著自己,女服務生收拾桌面的俐落動作微頓了一下。

    「是的,我叫應非絮,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她依然帶著一臉職業的微笑開口應答。

    「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李雪莉呀。」

    應非絮微笑的臉上多了一抹疑惑。「抱歉?」

    「李雪莉呀,你文化大學的同學。在你休學之前,我們同班了兩年多,記起來了沒?」

    應非絮既僵硬又尷尬的微笑,沒想到會讓人這樣大剌剌的說出她休學的事。

    兩年多的大學生活對她而言除了讀書就是打工,她根本就沒有時間交朋友,和班上同學也沒半點交情,所以她理所當然的根本就不可能認得出任何一位大學同學。

    相對的,對方應該也知道這點才對。所以重點是,這位李同學這樣當眾把她半路休學的事拿出來說,到底是為哪樁?

    不管如何,離這種莫名其妙的人遠一點就對了。應非絮心裡忖度著。

    「抱歉,我現在正在上班,有機會再聊了。」她微笑的欠了欠身,收拾好桌面後再朝對方輕點了下頭,然後轉身走開。

    「真沒想到會遇見她。」目送著她離開,李雪莉以作戲般感歎的口吻開口道。

    「怎麼了?你這同學有什麼問題嗎?」有人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她很可憐。」李雪莉同情的說。

    「怎麼說?」

    「她的成績在我們班上是吊車尾的,經常都在及格邊緣徘徊,可見當初一定是很努力、很努力才考上我們學校的,結果卻只讀到大三上學期就因為不得已的原因休學了。」李雪莉歎息的說。看到坐在對面、一整晚都有些冷淡的賀子極似乎也將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了,不禁感到有絲欣喜。

    「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有人又發問。

    「她的家境聽說不太好,父親早逝,家裡只有一個母親和一個智障的弟弟。」她大歎口氣後繼續說:「然後在她讀大三時,她弟弟竟然犯了強暴罪!雖然是未遂,但對方還是要求精神賠償五十萬,否則就要報警。聽說她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休學的,真的很可憐。」

    「所以她弟弟真的強暴了別人?」

    「不知道,之後就沒有人有她的消息了,所以在這裡遇見她,才會讓我這麼驚訝。」

    「不過想一想還真可怕,原以為智障是無害的,誰會想到他們除了智能低、腦袋有問題外,其他各方面例如身體構造和力氣都與常人無異呢?那個倒霉無辜受害的女生當時一定很害怕。」

    「對呀,所以那五十萬的精神賠償,其實說起來也不算獅子大開口,還能接受。」

    「的確,總比在警局裡留了案底或被抓去牢裡關個三五年好。」

    「強暴未遂要坐這麼久的牢呀?」

    「如果我記得沒錯,強制性交罪要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大伙熱烈的討論中。

    「你懂法律呀?」

    「我哥是律師。」

    「哇啊~」

    一陣嘩然間,李雪莉看向坐在她對面始終沉默旁觀一切的賀子極,柔聲問:「你覺得呢?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你問我的看法嗎?」賀子極將目光移到她臉上。

    李雪莉喜不自勝,在場中最帥氣有型的工程師終於正眼看她了。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話題,讓他開金口與她聊天。

    姊妹們抱歉了,看樣子這個型男大帥哥注定是屬於我的了。她自負的想。

    「對。」她點頭,以自以為理性的嗓音開口道:「你覺得智能障礙的人犯了強暴未遂罪,該要依法辦理嗎?被害人家屬提出五十萬的精神賠償合不合理?是否有藉機勒索的成分在?」

    賀子極看了她一下,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我可以說實話嗎?」

    「當然。」李雪莉笑容滿面的點頭道。

    發現其他人已察覺到他們倆互動頻繁,因而停下交談,將注意力轉向他們時,這讓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又往上揚了一些。

    「請說。」她對賀子極微笑道,笑容中融合了知性與感性。

    賀子極先看了她一眼,之後再看向在座的其他人,然後以略帶嚴厲的口吻開口道:「我覺得背著人將別人家裡的私事拿出來當話題討論是個非常無禮的行為,尤其在一切都只憑『聽說』,連事實為何都不知道時更加可惡。」

    他此話一出,現場頓時陷入一片窘迫尷尬的靜默中,李雪莉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臉上自認為融合了知性與感性的笑容早已不復見。

    一陣安靜之後,男方主辦人義務性的開口說話了,畢竟把氣氛弄僵的是他們男生這一方。

    「呃,其實聊天本來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所以——」

    「所以如果這是發生在你家的事,你也很樂意讓它變成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嗎?」賀子極面無表情的打斷他說。

    男主辦人頓時渾身僵硬。一來是因為他的答案是當然不想,二來則因為他面對的可是自己的上司呀,他若嫌日子太好過就儘管出頭吧,否則「惦惦」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男主辦人閉上嘴巴選擇噤聲後,現場氣氛頓時更顯尷尬與僵滯,不過賀子極一點也不在乎,更不後悔,反倒還有些愉快。

    這下子他想提早離開,應該沒有人會挽留或阻止他了吧?

    「我有事要回公司一趟,所以先失陪了。」他起身道,走到男主辦人身邊,從皮夾裡抽出一疊千元鈔交給對方說:「今晚我請客。」接著便轉身走人。

    沒有人出聲留他,他樂得逍遙。

   

    連續加班三天,依然找不到具體的辦法增加新設備的整體效能,這讓賀子極不得不暫時離開辦公室,走到戶外吹吹冷風,看能不能讓腦袋清醒一下,找出一條新思維來。

    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左右,正值兩班制工廠員工上下班的時間,所以路上人多車也多。

    既然是出來冷靜腦袋的,賀子極自然盡量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遠離廠區的主要幹道。

    離開人潮密集區,迎面吹來的晚風似乎也冷了許多,讓他不得不拉高外套的拉鏈來抵擋冷風。

    只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愈走愈冷,原本想吹冷風尋找新思維的腦袋甚至還隱隱作痛了起來,他只好轉身往回走,免得再走下去得了感冒,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縮著脖子快速地往回走,來時不覺得自己走了多遠,回去才知道其實還滿遠的。

    不過由於走路的速度加快,促進血液循環,他倒是不再覺得冷了,只不過頭還是有點痛,他還是盡快躲進建築物裡,不要繼續吹風為妙。

    才這麼想完而已,不料身後卻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把他嚇了一大跳。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只見一輛摩托車橫躺在馬路上,而騎士則跌趴在距離車子約有兩公尺處的馬路上。

    直覺反應,他立刻跑向那名騎士。

    「喂,你還好嗎?聽得到我說話嗎?」他蹲到騎士身邊問道。因為還不知對方傷到哪裡,他不敢隨便移動他。

    地上的騎士一動也不動,讓他更擔心,不由得加大了音量,再朝那騎士喚道:「喂,聽得到我說話嗎?如果聽到就應個聲或動一下,讓我知道。」

    地上的騎士終於發出一聲聲吟,原本靜止不動的身體也慢慢動了起來。

    這期間已有其他距離較遠、目睹這場摔車車禍的人跑了過來。

    「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了?還好嗎?」有人問。

    「靠!這裡怎麼會有一個大洞?難怪會害人摔車了。」有人則循線找到了騎士摔車的原因。

    騎士終於從地上坐了起來,但好像還有些恍神,只是呆坐在地上,沒任何反應。還好安全帽還依然戴在頭上,也幸好現在是冬天,她身上衣服穿得厚,保護了她。

    她?沒錯,待她從地板上坐起來,賀子極才發現眼前的騎士是個「她」。因為身形太過纖細,因為長髮從她安全帽裡掉了出來。

    「你還好嗎?動一動手腳和脖子,看看有沒有哪裡受傷。」

    「我沒事。」女騎士稍微輕輕地動了下身體便想從地上爬起來。

    「小心點,慢慢來。」他忍不住出聲道,同時伸手扶她一把。

    「啊!」女騎士突然發出一聲痛呼,反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

    「腳受傷了嗎?」他看著她微曲膝蓋、只有腳尖落地的右腳,皺眉問道。

    女騎士還來不及開口回答他的問題,在她機車被扶起的停放處,突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響。

    「那不是非絮的摩托車嗎?」

    「摔車的人該不會是她吧?」

    「快,我們過去看看。」

    三個女生從那方跑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其中一個對著始終頭戴安全帽、看不出面容的女騎士探問道:「應非絮?是你嗎?」

    「應非絮」這三個字讓賀子極呆愣了一下。他懷疑台灣同名同姓的人真有這麼多嗎?短短的一個星期裡,就讓他遇見兩位應非絮小姐?

    「美珍。」女騎士打開全罩式安全帽的護目鏡,對著朋友叫道。

    「真的是你」她的朋友驚呼,立刻上前攙扶她。

    「她是我們的同事,我們來就好了,謝謝你。」那位喚美珍的女生轉頭對他說道。

    「謝謝你。」應非絮也轉頭對他道謝。

    「你……」他欲言又止。

    她疑惑的看著他。

    「我是想說,你最好去趟醫務室,讓醫生看一下你的腳比較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建議的對她說。

    「好,謝謝你。」她點點頭,再次向他道謝。

    他胡亂的朝她點了下頭之後,頭也不回的迅速轉身走開,心臟怦怦跳得有點快又紊亂。

    應非絮,原來不是同名同姓的人,而是同一個人。

    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公司員工可以在外頭兼差工作。想起她在餐廳裡衣服上有名牌,動作俐落又熟練的模樣,應該也不是偶爾才去插花打工才對。

    她現在還是那麼缺錢嗎?當年那五十萬,即使沒有付給對方,應該也已經償還完了吧?

    當年呀……

    賀子極不由自主的輕呼出一口氣,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會再遇見她——那個多年前曾在一間便利商店外頭喝得爛醉,硬拖著路過的他訴苦,胡言亂語了一堆之後就醉趴在桌面上不省人事的女生。

    那是幾年前的事?大概有超過五年了吧?

    老實說,如果不是那天在聯誼會裡聽見她同學長舌的說起關於她家的事,他早已忘記他們之間有這麼一段過去。

    原來她的名字叫應非絮。

    原來之後她就休學離開文化大學了,難怪不管他再路過那間便利商店幾次,都不曾再見過她的身影。

    原來她還活得好好的,並沒有因生活壓力而傻到做出她激動時所說的想一死了之的事。

    原來,他和她的緣分並非僅止於那年的那一夜。

    那年的那一夜只是個開端,一個序曲而已。原來。

    一次的相遇可以說是意外,兩次的相遇可說是巧合,那麼三次的相遇,就真的得稱之為緣分了。

    重點是,不管是第一次、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她總是能在他心裡激盪起漣漪,而且餘波蕩漾,久久不散。

    第一次,她激起了他的惻隱之心,讓他做了一件事後想起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他像個呆子一樣陪她坐在便利商店外五個小時,只為了怕自己一離開,她一個醉到不省人事的女生會遭遇不測。

    第二次被她激起的是他的正義之心,讓他完全忘了該有的紳士風度,不留情面的當眾給一位初次見面的小姐難看。

    第三次,也就是剛才,或許沒人能夠看得出來,但他知道自己的情緒在認出她之後波動得相當大。

    他竟然想罵她騎車時為什麼不好好看路,會騎到那個洞裡去摔車;又想問她是否認得他?記不記得多年前的那一晚,或是上回在餐廳裡他們曾見過面的事;他還想一把抱起她,直接送她到醫務室去,而不是鬆開手,讓她的朋友去扶她……

    生平第一次,他的心情為了某個女人如此糾結起伏,而且這個女人,還只是一個他只見過三次面的女人。

    所以,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切究竟代表了什麼?

    賀子極眉頭輕蹙的想著這個問題,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驀然間,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然後帶著堅定無比的神情決定了——

    他要把這個答案找出來,否則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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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1: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星期五的週末夜晚,賀子極獨自一人來到上回聯誼的義大利餐廳用餐。

    有監於上回座無虛席的盛況,他事先訂了位,所以餐廳內即使盛況依舊、人聲鼎沸,他還是一個人佔據了一張既寬敞又舒適的桌位,可以愉快的用餐。

    當然,如果能少點來自四面八方覬覦他男色的餓女目光的話,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更愉快。

    不過既然他來這裡別有目的,用餐只是順便而已,他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因為點了店裡價位最高的套餐,他心安理得的慢慢吃,一邊觀察著他今晚的目標——應非絮,在餐廳裡穿梭忙碌的身影。

    她仍和五年前一樣清瘦,一樣有著白皙的皮膚、瓜子臉和尖下巴,以及一頭又黑又直的長頭髮。愈是這樣看著她,她五年前的身影愈是清晰浮現在他心頭,讓他發現她和五年前的模樣幾乎沒有什麼差異。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她應該是屬於「老著等」的那種人,因為五年前初見她時,他還猜過她的年齡,以為她和他年紀差不多,怎麼也沒想到那時的她才大三而已。

    他想,這應該和她的身高有關吧?

    他目測她大概有一六八公分高,成熟的臉蛋、纖細的身形,感覺還滿適合當麻豆的,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要走這條路?

    思緒突然頓住,他不由自主的蹙緊眉頭,搖了下頭。

    不,還是不要的好。聽老四說,演藝圈的生態比一般人想像中還要複雜,為了成名而出賣肉體的比比皆是,因失意或誤交損友而酗酒或染毒的也多不勝數。

    總之就是雜亂。

    所以,還是不要踏進那個是非之地比較好,即使她擁有一切條件。

    賀子極收回走偏的思緒,繼續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的動作果然和上次給他的印象一樣相當俐落,和客人之間的應對進退也十分熟練順暢,看樣子她真的在這間餐廳工作了很久。

    只是他真的不懂,她身兼二職難道都不會累垮嗎?

    據他所知,公司裡的員工沒有一個不喊累的,即使是兩班制的作業員也一樣,像她這樣的拚命工作,身體難道都沒出現過問題嗎?她真的有這麼缺錢?

    看著看著,他驀然瞠大雙眼,將注意力往下移到她的雙腳上。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覺得她走路的樣子有點不自然?難道說……她那天摔車所受的傷還沒好,她就跑來工作了?

    一股不知從何而生的怒氣突然盈滿他整個胸膛,讓他火冒三丈。

    她到底有多缺錢?賺錢對她而言真有那麼重要?比自己的身體健康還重要?

    眼看她走路的姿態愈來愈僵硬,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因忍痛而變得有些牽強,他終於再也無法繼續冷眼旁觀下去。

    他得想個法子讓她提早下班,不要再繼續折磨她的傷腳才行。

    只是,該怎麼做呢?

    他腦筋飛快的轉動著,不一會兒便想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雖然法子有點冒險,但是結果卻可以一舉兩得。

    下定決心後,他不動聲色的繼續用餐,等待最佳的時機到來。

    過了一會,他所等的時機出現了。

    他看準時間,在她折返廚房為客人送上湯品途經他身邊時,就像要去上廁所般的驀然起身離座,然後與從後方走來的她撞個正著。

    托盤上的兩份熱湯瞬間傾倒,筆直的從他手臂上淋下來,濕了他的衣袖,灼燙著他的手和手臂。

    他用力的甩著手,痛得低咒一聲,聲音卻被瓷碗和托盤落地的巨大聲響壓了過去。

    同時間,餐廳靜默了一秒之後開始變得吵雜,現場服務人員火速的動起來,有人衝向他們,有人跑去向負責人報告,有人則往返於廚房與他之間,迅速的拿來毛巾、紙巾為他做清潔,一邊還不斷地向他致歉。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將他襯衫衣袖上的濃湯擦去,捲起他的袖子,只見手臂上的皮膚早已紅腫成一片,明顯是燙傷了。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服務人員有些驚慌,不知所措了起來。

    經理聞訊匆匆地趕來了,在看了下客人受傷的情況後,立即將他拉到洗手間用冷水沖洗他的傷處,同時下達命令。

    「你去拿條乾淨的毛巾用冰水浸濕拿來,你去叫計程車,我們得送這位先生去醫院。」

    圍在四周的服務人員迅速動起來,除了因闖禍而手足無措、僵站一旁的應非絮。她面無血色的立在當場,一臉愧疚與自責,像是在等著挨罵似的。

    「對不起先生,我們會立刻送您到醫院去治療,一切過錯都是本店的過失,我們會負責賠償您一切的損失。對不起,對不起。」經理帶著十足的歉意與誠意不斷地對他鞠躬道歉。

    用冰水浸過的毛巾拿來了,經理伸手接過,將它冰敷在他被燙傷的手臂上,舒緩了他手臂上灼熱的疼痛感。

    「經理,計程車攔到了。」跑到店外去攔計程車的服務人員也在這時跑回來報告。

    「先生,我們先送您到醫院。」經理扶著他燙傷的那隻手臂對他說。

    「她陪我去醫院就行了。」事發後,賀子極第一次開口說話,目光轉向面無血色的應非絮。

    沒想到他會突然有這樣的要求,餐廳經理呆了一呆。

    「沒注意到她而突然起身離開座位,撞到她我也有錯,所以只要讓她陪我去醫院付個醫藥費就行了。」他理性的說。

    「那我陪您——」

    「不用,她陪就行了。」賀子極打斷他,然後轉頭對應非絮說:「走吧。」

    應非絮不知所措的看向經理。

    「那你就陪這位先生去趟醫院吧。」經理略微遲疑了一下,點頭道。他陪著他們一起向門口走去,在途經結帳櫃檯時,跟收銀人員拿了三千元交給她,同時交代道:「待會找個機會到便利商店,買盒雞精或燕窩送給客人做賠禮。」

    「是。」

    「好好的向客人道歉賠不是。」

    「是。」

    「這筆支出會從你的薪水裡扣除,其他的事等你回來再說。」

    「好。」應非絮有些氣弱的點頭應道,強忍著腳痛跑向在路邊等待的計程車,坐上車後,他們朝醫院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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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1: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瘋子。

    應非絮深深覺得自己碰到一個瘋子了,但是,明知對方有可能是個瘋子,偏偏她卻不能拿自己的錢途冒險和他硬碰硬。

    他說他有辦法讓餐廳將她解雇,她大可不以為然,因為她之所以能在那邊兼差上班,就是因為認識了那間餐廳的老闆,才有辦法機動排班而不會與她的正職相衝突。

    所以,以餐廳老闆對她的體恤,她不認為自己會失去餐廳的兼差工作。

    但是在正職方面就難說了。

    公司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員工不能在外兼差!

    或許有,她也不確定|

    但是鐵定不希望看見員工腳踏兩條船。再加上公司精簡成本的命令一直都在,Fire資歷老的人員應該是部門最簡單的節省成本辦法,畢竟做同樣的一份工作,新人的薪水要比老人的薪水便宜得多。

    也因此,在大家都為了保住飯碗而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時候,她千萬不能讓人抓到小辮子,否則她就慘了。

    所以莫可奈何下,在丟工作與被扣全勤獎金和失掉未休、特休的津貼之間,她也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接受他的威脅,請假去做他的看護了。

    賀子極,那個瘋子的名字。應非絮光是想到他的名字,就讓她氣得忍不住猛搥才整理到一半的行李。

    真是氣死她了!

    他說用不著請太多天。一個星期就夠——一個星期叫不多天?!

    她真的很想對他尖叫,但把柄落在他手上,她又能怎樣?只能乖乖地打電話跟領班告假,還編出媽媽出了車禍這種會遭天打雷劈的借口。

    她真的是很不孝,而這一切都是那個瘋子害的,真的是快要氣死她了。

    「可惡!可惡!可惡!」她邊搥打著行李邊罵,卻冷不防突然聽到他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希望你不是在罵我。」

    她迅速回過頭去,只見原本該坐在樓下計程車裡等她的傢伙,現在竟然站在她承租的小套房裡,讓她一整個瞠目結舌。

    「你怎麼進來的?」她脫口問道。

    「你門沒鎖。」他對她皺眉頭。

    她也皺了皺眉頭。「我是問你怎麼進得了樓下的大門,又怎麼會知道我住在哪一扇門裡,怎麼進來的?」

    「這很重要嗎?」他問她。

    她呆了一呆。

    「只是上來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而已,你打算要收拾到天亮嗎?」他又問她。

    「我只不過上來十幾——也許是二十幾分鐘而已,你有必要這麼咄咄逼人嗎?」她的眉頭又皺得更緊,語氣也變得更不善。

    「在我看來,你比較咄咄逼人吧?」

    她倏然閉上嘴,背過身子繼續收拾行李,不想再理他。

    五分鐘後,她把該帶的東西全丟進行李袋裡,將它背上肩,冷著聲道:「我好了,走吧。」

    「行李給我來背。」他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對她說。

    「用不著。」她面無表情的說,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跟用不用得著無關,我是怕你會帶著行李跑掉。」

    應非絮瞬間睜圓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這男人是從小被人騙到大嗎?竟然說她會跑掉?!她能跑去哪兒?真是欺人太甚!

    「拿去!」她怒不可遏的大聲說,用力的將行李扔到他手上。「滿意了嗎?」

    「滿意了。走吧,你走我後面。」

    他最後一句話讓她又忍不住轉頭瞪他。「為什麼我要走後面?」

    「怕你跑掉。」

    忍無可忍,她終於控制不住將苦苦壓抑在心裡的那句髒話飆了出來。

    「媽的!」

    賀子極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笑得超級開心,一想到她飆出那句髒話時候的模樣,他就遏制不了的想哈哈大笑。

    天知道他當時憋笑憋得有多難過。

    她比他想像中要可愛許多,不是指她的長相,而是指她的個性。

    今天不算在內的話,他只見過她三次。

    一次是她喝醉,胡言亂語又苦不堪言的模樣;一次是她戴著滿臉職業笑容面具的模樣。還有一次,則是她戴著安全帽的模樣。

    所以老實說,他壓根就不知道平常的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有著什麼樣的神態與表情,只能大略從他所知道的她的身世背景與生活環境去揣測她可能擁有的個性。

    他想,她絕對有著吃苦耐勞與不向命運低頭的特性,這點是絕對不容置疑的,至於這兩個特性會創造出什麼樣個性的人,他倒是沒有認真的去想過,只是沒想到——

    媽的!

    噗!哈哈哈……

    沒想到她竟然是頭假溫馴的母老虎呀!哈哈……真是太有趣、太可愛了!

    抬起頭,無意間看見鏡中滿面笑容的自己,他不禁呆了一瞬,覺得鏡中自己的模樣好像在哪看過,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啊,是二哥!

    他想到了,這模樣跟二哥在未和二嫂談戀愛之前、每每提起公司裡的樊秘書時,那雙眼發亮、笑容滿面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還記得自己每次都是怎樣揶揄二哥的,他說:「我看你沒救了,中了愛情的毒,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所以……腦袋突然一片空白,他現在也是這個樣子嗎?中了愛情的毒,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但這怎麼可能……

    他瞪著鏡中雙目圓瞠的自己,呆若木雞。然後,他眨了眨眼,開始細想。

    他和她不過見了幾次面,接觸的時間並不多,如果扣掉當初像個呆子般陪坐醉得不省人事的她那五小時,他和她有互動的相處時間也只有今天這兩個多小時而已,他怎麼可能因此就墜入了情網?

    可是……他不由自主的皺緊眉頭。如果他不是動了情,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將她帶回家來,還藉著看護的名義硬逼她請假來照顧他。

    他的目的真的是要她照顧他嗎?

    情況恐怕正好相反。

    他是因為看她不懂得照顧自己,怕她會繼續虐待自己受傷的右腳,導致產生永難治癒的後遺症,才會想盡辦法將她拐回家來看顧的。

    至於他為什麼要這樣多管閒事,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賀子極有些難以置信的坐在床鋪上,覺得不可思議。

    這事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發生的?

    今天?上回她摔車的時候?還是之前聯誼再相遇時?抑或者,在更早那五年前的第一次見面?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緣分。

    原來就是她。

    有種想深呼吸的感覺浮上心頭,於是他深深吸了口氣,再一口。然後咧嘴傻笑。

    看樣子,一這回終於輪到他了。

    他的春天終於來了。

    「扣扣。」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賀子極仍一個人自High的坐在床上傻笑個不停。直到突然聽見敲門聲,這才趕緊斂容恢復平日沉穩的模樣。

    「進來。」他轉頭朝房門的方向揚聲應道,知道是她,因為這屋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間兩房一廳一衛的小公寓是他買的,因為公司的宿舍太爛,租房子又太麻煩了,所以他乾脆就在公司附近買下這間小公寓當棲身之所。

    當初他買的時候,單純只是想自己有個地方住,也沒想太多。不過看樣子,現在他得重新物色其他較為寬敞的新房子了。

    房門被打開,站在門外的她只朝門內跨進一步,在確定他看得見她之後便停了下來,面無表情的朝他出聲問道:「現在我要做什麼?」

    「房間還滿意嗎?」他不答反問。

    「不滿意你要跟我交換嗎?」她面無表情的說,語氣有點沖。

    「可以呀。要交換嗎?」他輕佻眉頭點頭道。

    她狠瞪他一眼,讓他差點笑出來。

    「那個房間的確比主臥房要小上一些,不過該有的東西應該都有,我哥或我弟偶爾出差到新竹,太晚不想開夜車回台北時就會住我這兒,你有缺什麼再跟我說。還有。晚上如果會冷的話就開暖氣睡覺,房間裡那台冷氣是變頻冷暖氣機,遙控器就在門邊的牆壁上。」他告訴她。

    應非絮眉頭緊蹙的看著他,思緒因他這一席話變得有些紊亂。

    她實在搞不懂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會兒威脅她,一會兒又對她溫柔體貼,好像很為她著想似的。他到底是哪根神經有問題?

    「所以,我現在到底要做什麼?」她不為所動的再問他一次。

    「你先去洗澡吧。」他思索了一下,對她說。

    「啊?」她露出一臉錯愕的表情。

    「我家只有一間浴室,所以得輪著洗,你先去洗。」他忍住笑,對她解釋道。

    「為什麼你不先去洗?」應非絮無法不問。孤男寡女,而且這裡又是他家、他的地盤,她難免心生懷疑,滿心戒備。

    「因為我現在手很痛,暫時沒辦法洗澡。」一頓,他挑眉問她:「或者,你要幫我洗?」

    她的臉瞬間漲紅,又氣又羞。

    「你……無恥!」她忍不住罵道。

    他輕佻俊眉。「看護替病患清潔身體是份內的事,你想到哪兒去了?」

    「我不是看護,我是受你威脅才不得不到這裡來照顧你的餐廳服務生。」她怒目而視的對他說。

    「所以我才要你先去洗,沒要求你幫我洗澡。」一頓,他看著她說:「只是開個小玩笑,你何必氣成這樣?」

    應非絮握緊拳頭,真的真的很想尖叫。

    「放心吧,我不會去偷看的。」他忽然又開口說,「反正你前不凸後不翹的,也沒什麼看頭。」

    「啊!」她終於遏制不住的放聲尖叫了,把賀子極嚇了一大跳,也把她自己嚇了一跳,所以尖叫聲只一秒便倏然停止。

    然後,也不知道是尷尬還是為自己的失控感到羞愧,她想也不想的轉身就跑,接著悲劇就發生了!

    「啊!」不同於幾秒前失控的尖叫,她這回完全是痛叫出聲。

    由於急著想逃離現場,她完全忘了自己右腳踝的傷勢,狠狠地跨步踩踏地板,瞬間,那個痛,真的是讓她痛到噴淚了。

    她霎時蹲坐在地板上,緊緊壓住腳踝的痛處,幾乎同一時間便聽見他咆哮出聲。

    「你這個笨蛋!」

    在她還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在罵她時,一道黑影已倏然出現在她身邊,將她整個人籠罩,然後下一秒鐘,黑影迅速蹲下身來,小心翼翼地碰觸她傷痛的那隻腳。

    「怎麼樣?很痛嗎?是不是又扭到了?要不要再去醫院讓醫生看看?」他一臉著急的問道,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近距離的看著他著急的模樣,應非絮不由自主的呆住了,連疼痛的感覺都被遺忘。

    他的神情是那麼真實,一點都不像在作戲,不管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樣都不會懷疑他臉上的擔心是惺惺作態。

    但是為什麼?他怎麼會對她流露出這般擔憂與心疼的表情呢?

    「你……」她開口,欲言又止。

    「怎麼?想說什麼?是不是真的又扭到了?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得再去趟醫院才行。」他眉頭緊蹙,焦慮的說道。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覺得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在擔心她、關心她。

    這瞬間,她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了,只覺得這個傢伙、這個男人,他……他該不會……

    「怎麼不說話了?痛到說不出話嗎?這樣不行,我們得到醫院去才行。你站得起來嗎,」他說著伸手想將她從地板上扶起來。

    「我沒事。」她迅速地對他說。

    「你確定嗎?」他眉頭緊蹙,仍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我確定。」她目不轉睛的回視著他。

    四目交接,賀子極突然意識到兩人間過近的距離,以及自己剛才的反應……好像有點太過度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在沉默中不著痕跡的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然後輕諷的開口說:「你一向都是這麼笨手笨腳的嗎?一下子騎車跌倒、一下子把熱湯倒在客人身上、一下子又自找罪受的把自己受傷的腳踩痛到唉唉叫。」

    應非絮瞠眼瞪他,突然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神經錯亂,才會以為他是真的在擔心她、關心她。她輕撇了下唇瓣,伸手扶著地板準備站起來。卻被他突如其來的驚叫聲嚇了一跳。

    「你要幹什麼?」他問她。

    「要站起來呀。」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回答。

    他聞言緊皺了下眉頭,卻沒再說話,只是伸手助她一臂之力,將她給拉站起來。他緊抿了下唇瓣,猶豫著要不要鬆手,「可以嗎?」

    「可以。」她試著讓受傷的右腳落地,不使力的站了一下,然後點頭告訴他。

    「確定?」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

    她定定的看著他,有種神經又開始錯亂了的感覺,總覺得他好像真的很緊張、很擔心她一樣……

    突然間,她很想測試一下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

    「其實還是覺得很痛,你……可不可以扶我回房間?」她以帶著疼痛的表情,猶豫的開口問他。

    他二話不說,立刻將肩膀借給她。「來,搭著我的肩膀,盡量把右腳承受的重量放在我身上。這樣可以走嗎?小心點。」

    他的靠近與眉頭緊蹙小心翼翼攙扶著她的模樣,讓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點點。

    主臥與書房只有對門的距離,所以不一會她便被他扶進客房,落坐在房裡的床鋪上。

    「怎麼樣?還是很痛嗎?」他擔憂的問她。

    「好一些了。但是……」她垂下眼,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他著急的追問。

    「我的肚子好餓。」她小聲說。

    「什麼?」

    「我晚餐沒吃,肚子好餓。」

    賀子極一陣傻眼,瞪著她,張口想罵人,卻又清楚的意識到比起罵她,更重要的趕緊找東西讓她填飽肚子。

    這女人都已經瘦得跟皮包骨一樣了,兼了兩份差事也就算,竟還三餐不正常?!真的是很欠罵。

    不過要罵,也要先等她吃飽之後再來罵。

    「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吃。」他迅速的對她說,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去為她覓食。

    應非絮一路目送著他離開,直到他的身影完全從她眼前消失,她這才敢露出苦苦壓抑的震驚表情,伸手搗住低呼出「老天」兩個字的嘴巴。

    她的神經沒有錯亂。他是真的在關心她、照顧她、緊張她。他竟然在聽到她說餓之後,二話不說就轉身去幫她找吃的,還那樣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回房間,本末倒置的完全忘了她是來這裡照顧他,而不是被照顧的人。

    老天,現在還能說她是在胡思亂想、自作多情嗎?

    那天她摔車時,天色是那麼的暗,她連安全帽都沒拿下來,但他卻記得她、認出了她,還在餐廳發生意外之後,借口指名要她負責陪他去醫院,然後再強迫她就醫。

    他手臂上的燙傷雖然有些嚴重,卻也還不到需要有人看護的程度,結果他竟無所不用其極的硬是要她負責,要她向公司及餐廳請假到他家裡來照顧他。

    他的目的,真是要她來這裡照顧他嗎?抑或者是……

    想到的可能性讓她心臟怦怦亂跳,愈跳愈快。

    她伸手壓住心臟的地方,但一隻手無法阻止它劇烈的跳動,兩隻手也不能。

    「你在幹什麼?」

    他突然出現在房門口,把她嚇了一大跳,心臟差點沒蹦出胸口。

    「沒有呀。」她急忙放下雙手,粉飾太平的對他搖頭道。

    他沒有追問,只是大步走到她面前,將手上的一包孔雀餅乾遞給她,「你先吃點餅乾。幸好家裡還有水餃,我正在煮水,大概再十五分鐘後就可以吃了。」

    「謝謝。」她伸手將餅乾接過來,卻羞得不敢直視他。

    「快點打開來吃呀,還是要我幫你開?」見她只是接過餅乾卻沒有打開來的動作,他開口問她。

    「不用,我自己開就好。」她急忙搖頭又搖手,然後瞄了瞄他燙傷的右手,忍不住問他,「你的手還好嗎?」剛才在他房裡時,他還說很痛。

    「還好,你快點吃餅乾,我去看水開了沒。」說完,他又匆忙轉身離開。

    應非絮看著他消失在房門口,感覺心暖暖的,鼻頭和眼睛突然有股酸澀湧上來。

    她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感受到被人照顧的感覺了。

    因為生活環境的關係,她被迫超齡的成熟、懂事、獨立,從國小就開始照顧弟弟,高中開始幫忙照顧家裡。大學後,不僅弟弟和家裡,連工作不定、收入不穩的媽媽她都得一起照顧了。

    每一天,她都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用,巴不得自己能多生出一雙手來幫忙賺錢。

    她沒有時間埋怨自己的出生,或是媽媽都把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沒時間照顧她、關心地。

    反正她可以照顧自己,弟弟比她更需要媽媽的照顧。

    天冷了,自己加衣服;肚子餓了,自己找東西吃。若家裡沒東西吃,那就去睡覺或更專心用功的唸書。住在家裡時是這樣,離家到外地唸書時更是如此。

    因為成熟、懂事、獨立,大家便理所當然的認為她不需要人照顧,認為不需要多此一舉的擔心她,因為她會照顧自己,不用別人擔心。

    這是大家對她的信任與肯定,她總是這樣正面的告訴自己。

    但天知道她不是超人,她也會疲累,也會受傷,也會希望偶爾能有人給她一個擁抱,讓她依靠,或對她噓寒問暖的說上這麼一句:累不累?餓不餓?今天天氣冷,穿暖一點,記得要帶外套……

    她的希望是那麼的卑微,卻從未夢想成真過,因為她沒辦法開口對媽媽這麼說,怕媽媽會傷心難過。

    她也沒辦法對週遭的同事或朋友說,怕這渺小的願望會成為大家的笑話。

    所以最終,她只能繼續做個成熟、懂事、獨立,一個永遠不需要別人擔心的人,然後告訴自己,習慣就好。

    他是第一個為她躁忙擔心的人,或許,這是因為他並不知道她是個比外表還要堅強獨立的人,所以才會這樣,但她還是充滿了感激與感動,只因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對待過她。

    至於他對她好的目的,她暫時不想去想,因為多想就會多期待,多期待就會愈怕受傷害。與其把自己搞得神經兮兮又喜怒無常的,她不如就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吧。

    賀子極,是他的名字。

    不管未來會如何,她想,她將一輩子不會忘記他這個人。

    賀子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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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2: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因為領悟到他對自己的關心,應非絮對賀子極的態度不再帶有敵視或刺蝟的反應,但即使如此,還是可以聽到兩人不時在那邊大小聲。

    例如昨天晚上,賀子極體貼的煮了水餃給她吃,原本她以為自己會感激的向他道謝,誰知他幾句話又把她給惹毛。

    昨晚,他共煮了二十顆水餃給她吃。水餃還不是冷凍的,而是一顆顆又圓又大的手工餃,二十顆剛好一大盤尖尖的,真的很讓她傻眼。

    「我吃不下這麼多。」她對他論。

    「吃得下多少就吃多少。」

    他如此回答原本沒問題的,不料他卻畫蛇添足的接著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盡量把它吃完。你不知道自己瘦得跟竹竿一樣,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嗎?」

    他的「難看」兩個字,真的讓她覺得很難堪,畢竟哪個女生會喜歡聽到別人說自己難看的?尤其那個「別人」,又剛好是讓自己產生了一些幻想的男人,所以她想也沒想便回嘴。

    「難看就不要看呀,又沒人叫你看。」

    「可惜我不是瞎子,不想看都沒辦法。」他歎息道。

    「你……」她氣得想拿床上的枕頭砸他。「那你出去!」

    「嘿,這是不是就叫做乞丐趕廟公?」

    「好,那我出去!」她想從床上起身走人,卻被他按住肩膀,一把壓回床上坐好。

    「你的個性還真沖。」他評語道。

    她用力的瞪他。

    「看你這麼精神奕奕的,你的腳應該沒這麼痛了吧?」他忽然對她咧嘴微笑道,讓她一陣呆滯。

    「快吃水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他柔聲說,然後就像是為了能讓她自在的吃東西般,先轉身離開。

    就是這樣。他總會說出或做出一些令她惱火的事,讓她忍不住對他大小聲之後才發現他體貼的本意。威脅她向公司請假來照顧他是一例,說她難看又是一例,害她老是在事後懊惱不已。

    昨晚,她因懊惱與胡思亂想翻來覆去睡不著,結果怎知睡著之後便一覺到天亮,醒來竟然已經超過十點。把她嚇壞了。

    這不只是過去二十幾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重點是,她是來照顧人的,怎能睡到日上三竿呢?

    死定了。

    她驚嚇得立刻從床鋪跳起來,一跳一跳的衝出房間,而那個要她照顧的人就坐在客廳沙發上,在聽見她所製造出來的聲響後,轉過頭來眉頭緊蹙的瞪著她。

    「跳過來。」他看著她,突然開口說。

    因為睡遲了,讓她一整個很尷尬,想都沒想就立刻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跳呀跳到地面前。

    「看來你上輩子一定是青蛙投胎轉世的,這麼會跳。」他看著她說。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她說笑話,但她真的笑不出來,只覺得尷尬和歉疚。

    「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我現在就去準備早餐,你再等一下。」她窘然的對他說,

    不料他卻回道:「等你準備好我都餓死了。」

    她的臉整個熱了起來,不知所措的僵站在原地。

    「坐下。」他面無表情的說。

    她現在只能一個命令一個動作,乖乖地坐下。

    「拿去。」他彎腰,突然從桌子下拿出一個塑膠袋放到桌面上,然後推向她。

    裡頭裝著疑似外面買回來的早餐。

    「這是……」她帶著疑惑不解的表情看向他。

    「為了不想餓死,剛才到樓下去買的早餐。」他說。

    「你要我幫你打開來、拿給你吃嗎?」她還是有點不瞭解。也或許不是不瞭解,只是有些難以置信他將那袋早餐推向她的真正目的。

    他聞言立即瞪了她一眼。「你當我是殘廢嗎?要吃我不會自己拿?那是你的早餐。」

    果然,他又在對她好了,昨晚的一切並不是一場夢。但是,他這樣會讓她覺得過意不去。

    「我以為我是到這裡來照顧你的,而不是讓你照顧。」盯著桌面上的早餐,她低聲道。

    「沒錯,所以我會連本帶利要回來。」

    「什麼?」他語意不明的回答,讓她驀然抬頭看向他。

    「五百塊。」他伸手道。

    「什麼?」

    「罰錢。沒做早餐,讓我花錢吃早餐,還讓負傷的我親自走下樓去買早餐。以上,代價一共五百塊。」

    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難以置信的說;「你不是認真的。」

    「我當然是,五百塊拿來。」他一臉正經的表情。

    「你不是認真的。」她又再說了一次。

    「我當然是。」

    看他一臉無比認真的神情,她控制不住的動怒了。

    「我並沒有要你花錢幫我買早餐,所以這份早餐的錢我不會付。還有。就算我睡過頭沒幫你做早餐,讓你得自己下樓去買早餐,那也不全是我的錯,因為你只要來敲門我就會醒了。除此之外,你並沒有告訴過我你幾點要吃早餐,十點多才吃早餐的人比比皆是,你憑什麼說我沒做早餐?我現在就去做,所以,我一塊錢也不會付給你,聽到沒有?你的行為根本就跟土匪沒兩樣!」她愈說愈氣,氣到都口不擇言了。

    害她沒辦法上班賺錢就算了,他竟然還亂安罪名在她身上,要她付罰金給他們真是可惡的傢伙。

    「原來你有起床氣。」他沉靜了一下,忽然開口道。

    「我沒有起床氣!」她生氣的瞪著他說。

    「才起床就這麼氣呼呼的還說沒有?」

    「那是因為碰到你這個土匪!」她咬牙切齒的朝他進聲道。

    「只是跟你要五百塊而已……」

    「而已?!」她怒聲吼道。「你知道五百塊可以買幾斤米、可以讓人吃多久不必餓肚子嗎?你知道五百塊要撿多少保特瓶、收集多少廢紙才換得到嗎?你知道五百塊要端多少盤子、花多少時間才賺得到嗎?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能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不把五百塊當作是錢嗎?」

    賀子極突然有些後悔,看樣子,他是不小心踩到她的地雷了。

    但想一想也是,從五年前第一次遇見她,她就在為錢發愁了,而五年後她會身兼二職,不要命般的工作,自然也是為了錢。

    他的確不該拿錢來跟她開玩笑,這是他的失算。

    「我當然知道可以買幾斤米,畢竟我也要吃飯好嗎?還有,我也有在工作賺錢,不要把我說得好像不知人間疾苦,是個全靠父母庇護和資助的媽寶!」他佯裝發怒的對她說。先嚇嚇她,滅滅她的火氣。

    應非絮愣了一下,霎時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點過火,反應也過於激動了。

    他出生在好家庭並不是他的錯,況且,也許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全是他自己努力掙來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又憑什麼這樣胡亂下定論的批評他呢?

    「我很抱歉。」她抿了抿唇瓣,開口對他說。

    「你是該為你竟然信以為真我真會跟你收那五百塊抱歉。」他看著她說,「在你眼中,我這麼像錢鬼嗎?」

    應非絮突然渾身僵直,只覺得背脊一陣發冷,雞皮疙瘩立刻爬滿她全身。

    「在我看來,你還比較像錢鬼,或者是被錢鬼附身了——」他話未說完,就見她倏地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來,飛也似的衝向他,差點沒將他撞倒在沙發上。

    被她撞上的瞬間,賀子極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接著閃過腦中的想法就是——還好她是從他左邊衝過來的,若是右邊的話,那他已經開始起水泡的右手不就完了嗎?

    虧他這麼小心她的腳傷,結果她卻這樣待他,真是最毒婦人心呀,唉!

    不過她怎麼會突然對他「投懷送抱」了起來呢?

    「怎麼了?」他開口問她,既不解又好奇,

    「你不要說那個字。」她顫抖的說。

    「哪個字?」他輕愣了一下,回想他剛才究竟說了哪個字,可以讓她露出如此驚魂未定的神情。「鬼嗎?」

    「啊!」她立即驚叫一聲,伸手緊緊地搗住耳朵。

    她的反應讓賀子極一整個傻眼。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真扯。

    別說現在是大白天了,而且他又在她旁邊,即使這世界上真的有鬼,應該也不可能會在這時間突然出現在這裡吧?她的反應會不會太誇張了些?

    不過她緊靠在他身邊的滋味還真不錯,很有小鳥依人的感覺,滿足了男人想讓女人依靠的自大心態。

    「你很怕鬼?」他問她,感覺緊靠著他的身軀立刻抖了一下,真的很誇張。

    「抱歉,我不該再說那個字的。」他向她道歉。「但是怎麼會呢?你不是一個人住嗎?如果怕那種東西,你怎麼敢一個人住?」真是令人不解。

    「只要沒人提,不去想就不會害怕。」她安靜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回答。

    「差別只在於有沒有聽到那個字?這會不會太奇怪了?」他開玩笑般的問她。

    怎知她沒有回應他就算了,緊靠著他的身體還一次又一次的打著冷顫,讓他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嘿,你還好嗎?」他低頭看她,只見她連臉色都變白了。「應非絮,看著我,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

    她眨了眨眼,緩慢地抬眸看向他。「賀……子極。」她回答。

    「很好。你知道我家有五個男人,只有一個女人嗎?」

    她再度眨眨眼,蒼白、驚恐、柔弱的臉上慢慢注入一絲疑惑不解的表情,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跟她說這些?

    「我媽生了四個兒子,連同我老爸,我家總共有五個男人,就只有我媽一個女人。不過最近一年多來,我家的女人已經快要跟男人一樣多了。」

    她繼續眨眼,愈來愈搞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了,卻沒發現自己的注意力已逐漸被他轉移。

    「你知道為什麼嗎?」他問她。

    她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因為我們四兄弟已經有三個娶老婆了,就只剩下我一個孤家寡人。」

    她困惑的看著他,還是不懂他怎會忽然跟她提起他家裡的事。

    不過能有這麼多兄弟的感覺一定很好吧?因為不管做什麼,身旁都有兄弟可以互相扶持和討論,所承受的壓力和責任也可以相互分擔,不像她,只有一個永遠需要人照顧的弟弟。

    「你知道我排行老幾嗎?不是老四,是老三。換句話說,連我弟弟都結婚了,而我卻連女朋友都沒有。」他接著說。

    她又眨了下眼,茫然的表情逐漸被訝異與好奇所取代。

    「你沒有女朋友?」她看著他,帶著些許不信的口吻問。

    「沒有。」他搖搖頭。

    「怎麼會呢?」

    「為什麼不會?」他俊眉輕佻的問她。

    「以你的條件……」她看著他,視線從他俊逸的臉龐開始往下,當看到自己緊貼在他身側時,她倏然睜大雙眼,整個人像是被電到般的從他身上彈開,窘得不知所措,「對不超,我、我不知道……我……」

    「你說以我的條件怎樣?」他直接打斷她院張無措的話語,導回兩人原本的談話內容。

    她僵笑了下,臉龐恢復了一些血色。雖然仍對剛剛自己竟然黏在他身上的行為感到有些尷尬羞窘,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以你的條件,一點也不像交不到女朋友的人。」她說。

    「我只說我沒有女朋友,並沒有說我交不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寧缺勿濫?」

    「意思是我在等有緣人。」

    「簡單說就是眼光高。」她以一臉「我懂」的表情替他下了註解。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會,然後挑眉道:「這樣自誇好像不太好吧?」

    「什麼自誇?我哪有說什麼自誇的話,我是說你眼光高,關我什麼——」她的聲音突然間戛然而止,雙眼因恍然大悟與難以置信而慢慢地睜得又圓又大,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關你什麼?你的話還沒說完。」他笑容可掬的望著她。

    應非絮心跳如擂鼓的盯住他,根本沒辦法說話。

    是她會錯意了嗎?

    他的意思……他突然跟她說了這麼多他家裡的事,又跟她說他沒有女朋友,還在她說他眼光高的同時反過來說她是自誇……他的意思……他威脅她請假跟他回家的目的,他……他……

    老天,她真的可以往自己臉上貼金,認為他的意思是在跟她說他喜歡她嗎?

    真的可以嗎?

    「你……」她欲言又止,很怕結果是自己會錯意了,那她絕對會尷尬死。

    「我什麼?」他笑盈盈的問。

    她的目光左飄右移,突然看到茶幾上的早餐,像是找到救星般的立即開口道:「你買給我的早餐要冷掉了,我先吃早餐。」說完,她立刻伸手把那袋早餐拉了過來,從袋裡拿出一個三明治來吃。

    一口,真好吃。

    再一口,他可不可以不要再一直盯著她。視線會灼人他不知道嗎?

    第三口,她快食不下嚥了。

    「你如果想吃,裡頭還有一個,要我拿給你吃嗎?」她忍不住轉頭道,希望他別再這樣一直盯著她了。

    「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以結婚為前提的女朋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開門見山的說。

    她瞬間呆住,徹底的呆住了。

    原來她沒有會錯意,他是真的喜歡她……老天!

    「你讓我想一想。」

    這是她給他的答案,接著她就把自己的早餐提回房間裡去吃,然後把房門關上。至今都過了快兩小時了,卻沒半點音訊或動靜從房裡傳出來。

    她到底要想多久?

    賀子極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裡,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什麼事都做不了,只能瞪著客房那扇緊閉的房門,不斷地猜想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來,會給他什麼答覆,如果她的答案是「否」的話,那麼他又要如何應對……

    可惡呀可惡,他又不是沒交過女朋友。學生時期也經歷過幾段戀情,但卻從未有過現在這種坐立難安、忐忑不定的心情。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呢?

    他想他知道原因。以前都是別人喜歡他比較多,他多半帶著可有可無,和則聚不和則散的心情與對方交往,一點也不以為意。

    可是現在情況卻正好相反,他喜歡她比較多了,而她……她對他到底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嚴格說起來,他們倆相處還不到一天的時間,他這麼快就對她表白心意是有點沖太快了!應該再多點相處的時間,慢慢地讓她感受到他的關心與心意之後再告白,這才是正確的做法。他這樣莽撞又突然的向她告白,她沒被嚇得躲到房間裡不出來那才奇怪。

    後悔莫及呀,但有什麼辦法?時間不能重來。

    他呀,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後悔過,他真是個大笨蛋!

    突然間,客房方向傳來開門的聲音,他立即一改癱成一團爛泥的模樣,挺直腰桿坐了起來。

    他轉頭,看見她走出客房,臉上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表情。

    他屏息以待的瞧著她緩慢走到他面前,在她之前坐過的那張沙發坐下,而後抬起頭來看著他。

    「有幾個問題,我想先聽聽你的答案之後再給你答覆。」她說。

    「好,你問。」毫不猶豫的點頭道。

    「我摔車的那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她總覺得只靠那一晚的交會,他就能在餐廳裡認出她來真的有些奇怪。

    「不是。」

    果然。「那你可以告訴我,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裡,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嗎?」因為她怎麼想都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見過他。

    賀子極略微遲疑了一下:心想她應該不希望自己當初借酒澆愁還發酒瘋的事被人提起,所以他決定從餐廳裡的再相遇說起。

    「在你摔車的前幾天,我到過那間義大利餐廳用餐,當時和我同桌的其中一人是你的大學同學,她認出你,和你攀談了幾句,你還記得嗎?」

    經他這麼一提,她就想起來了,那個同學叫什麼李美麗還李雪莉的。只是——「當時你也在場?」她訝然叫道。

    他點頭。「就坐在你同學的對面,是你當時服務的對象。」

    「我完全沒有印象。」

    「我知道。」他苦笑。

    應非絮用力的回想,還是想不起來當初坐在她同學對面的人長得是何模樣。事實上,她連對方是男是女都想不起來。沒想到原來竟是他。

    「所以,」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才問:「你在那時候就對我有感覺了?」唉,這種話自己說起來果然好奇怪,感覺真尷尬。

    「也許,你不覺得相遇一次是巧合,相遇兩次就是一種緣分嗎?第三天,你還把熱燙灑在我身上。」

    「所以是孽緣嘍?」

    「是你注定要對我負責的緣分。」他定定的看著她說。

    應非絮遏制不住的又心跳加速了,但一想到她還未與他談完的問題,她的心立刻就平靜了下來。

    「為什麼是我?」她問他。「以你的條件,應該可以找到比我更好、更優秀的對象不是嗎?為什麼是我?」

    「優秀並不是我擇偶的條件,我這個人比較重視感覺,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那種——就是她,她就是我想呵護一生的女人的感覺。」他深深地凝望著她說。

    心跳不由自主的又失速起來,應非絮突然很想將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全吞進肚裡,然後帶著與他交往一天便快活一天的心態做他的女朋友。

    可是她怎能如此自私,在他都說了要以結婚為前提這樣的話之後,還為了一己的私慾而去玩弄他的感情?她不能這樣做。

    「如果,」深吸一口氣,她堅定的看著他,緩慢開口說:「在聽完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之後,你仍然有那種『我就是你想呵護一生的女人』的感覺,那麼我就答應做你的女朋友。」

    賀子極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在瞬間加快了許多。

    「我在聽。」他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我有個弟弟,他是智能障礙者。」她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的告訴他。

    他面不改色的看著她,然後問:「還有呢?」

    「你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嗎?」她的情緒不禁有些激動。「智能障礙是會遺傳的,如果你真的和我在一起,未來真的結了婚的話,難道你不怕會生出智能障礙的小孩嗎?」

    「這種機率又不是百分之百,況且就算真遺傳到了,那也是命中注定,我還是會好好的將他養大。」

    「你說得很輕鬆,不知道那要耗費多少時間與精力。」

    「這種事碰到了之後再說,沒有人會因噎廢食的。」他樂觀的說。

    她對他搖搖頭。「一旦你和我交往,就會碰到了,因為我弟弟是我永遠的責任。現在他和我媽住在一起,由我媽在照顧,但有一天我媽老了,無力再照顧他,就得由我來照顧了。除此之外,我還得照顧我媽媽,因為除了這個弟弟之外,我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得拚命工作賺錢的原因,因為我的薪水得養連我自己在內的三個人一輩子。這樣,你還想要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嗎?」她冷靜的看著他,卻不自覺聲音顫抖。

    他眼泛柔情,疼惜的看著她,只說了一個宇。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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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2:3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lavenderchi 於 2011-12-27 11:03 編輯

第五章

    聽到他說「想」之後,應非絮反倒猶豫了起來。她很害怕這會是一場夢。

    倘若不是夢的話,它會不會又如煙火般只是短暫的燦爛,事後卻留下曾經擁有的心痛呢?

    她覺得好可伯,她和他只認識幾天、相處幾天而已,她卻已經可以感受到可能失去他的心痛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她以為自己還處在考慮要不要接受他的階段,沒想到感情和心卻早已深陷而不自知。

    這樣她還需要再猶豫嗎?

    其實與其說猶豫,不如說是垂死掙扎,因為不管她再怎麼舉棋不定,他都已經把她當女朋友對待了。

    如今,他對她一整個呵護備至,不是要她躺著休息,就是要她坐著休息,就是不准她使用到受傷的右腳。

    他真的管的很大,而且還有些霸道,但重點是,她竟不覺得生氣或自由受限,反倒還感到一絲微甜的幸福威在心裡發酵!

    她呀,真的是泥足深陷,已經無藥可救了。

    同居七天的時間轉眼已過了六天,時間為什麼會過得這麼快呢?

    想當初她是帶著多麼咬牙切齒的心情住進來,而今她卻恨不得時間能走慢一點,讓她在這裡再多待久一點。人真的是會變的,可不是嗎?

    不由自主的,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被剛從浴室走出來的賀子極撞了個正著。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他立刻走向她,一臉嚴肅的問道。

    「沒事。」她搖頭答道。

    「沒事會歎氣?」他一點也不相信。「告訴我你在煩惱什麼?」

    他坐進她身旁的位置,剛沭浴過的清新味道伴著一股熱氣朝她襲來,讓她不自深吸了一口氣!

    注意到她深呼吸的反應,他眉頭輕佻的看著她,害她突然有些尷尬。

    「我沒有煩惱什麼。」她說。

    「好,那告訴我你為什麼歎氣?」他換個方式問,一臉好整以暇的模樣在過去六天來已讓她相當熟悉,這代表他有的是時間跟她耗,而且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否則誓不罷休。

    為此,她真的很想深深地長歎一口氣了。

    如果哪天有人問她,對他是否有不滿之處?她會回答有,她唯一不滿的就是他太有耐心與恆心,太善於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了。這點讓她老覺得自己好像很笨,才會總是被他要得團團轉。

    「為什麼歎氣?」他耐心的再次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時間好像過得很快,後天就要回公司上班了。」她決定老實說,反正掙扎也沒用,最後還不是會被他套出答案來,不過她稍微改了一下令她歎息的緣由就是了。

    「所以只是歎息時間過得快?」他看著她說。

    「對。」她點頭道。

    「歎息就快要上班了?」他繼續看著她。

    「嗯。」她再點頭。

    「不是歎息明天就要搬出這裡,搬回你家去?」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她嚇得在瞬間屏住氣息,無法遏制的睜大雙眼。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他……

    「哈哈……」他忽然放聲大笑。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你的反應好可愛,完全就是不打自招。」他笑不可遏的對她說。

    什麼?可愛?這輩子還沒有人說過她可愛,大多人都說她聰明、區事、很乖之類的。他怎會說她可愛?

    「我哪裡可愛?」因為太不可思議了,讓她怔怔的脫口問他,結果卻引發他另外一陣大笑聲,害她窘得不知所措。

    他又笑了好一會兒才停止,然後笑意盈盈、目光火熱的看著她,看得她渾身都不自在。

    「幹嘛?」她瞪眼問道。

    「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喜歡你了,沒想到會愈來愈喜歡。」他微笑的說。

    沒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麼煽情的話,她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真的很可愛。」他定定的看著她,又說了一次,讓她一整個害羞到只想逃離現場。

    「時、時間不早了,我……我該回房間睡覺了。」說著,她匆忙的準備起身回房,卻被他拉住手。

    「等一下。」他說。

    她看向他,又不知所措的低頭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

    「明天你一定要搬回去住嗎?」

    他的話令她訝然的抬頭看向他。「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明天你一定要搬回去你租的那間小套房嗎?」他又說了一次,這回講得更清楚些。

    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不敢去想他這麼問她是代表什麼意思?

    「當然,當初不是說好了是一星期嗎?還是你想反悔,又想拿我的工作來威脅我?」她故作輕鬆,半開玩笑的反問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蹙眉道,看起來竟然有些煩躁。

    「不然是什麼意思?」她沉默了一下,試探的開口問他。

    「你不是怕鬼嗎?」

    突如其來的字眼令她渾身一僵,感覺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說那個字的。」他皺眉道歉,還是覺得她對鬼字的反應太誇張了些。「我的意思是,你有這樣的弱點卻還一個人住,讓我很不放心,所以你……」他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感覺有點緊張。「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繼續住在這裡,就像過去六天一樣?」

    她愣愣的看著他,表情呆若木雞,背脊是冷是熱都感受不到了,只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得又急又快,好像就要從她身體裡頭跳出來一樣。

    他的意思是要她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和他同居?

    她的腦袋裡有兩種思緒反覆在拔河,一種是興奮的歡呼著太好了,這樣她就可以不必離開這裡、離開他了,可以繼續過著過去六天來有如美夢般的生活。

    但另一種思緒卻理智的對她說,這樣不好吧?他們才剛交往,認識不到幾天就搬過來和他同居,這樣未免太隨便也太好上手了。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願意嗎?」賀子極有些緊張的開口問她。

    「這樣不太好吧?」女性的矜持讓她選擇了理智那一方,猶豫地對他說。

    「哪裡不好?你仔細的想清楚。」他開始說服她。「搬過來和我住,第一,你可以省下房租水電的開銷,多存點錢匯給你媽媽。」

    「第二,你可以有個伴,身邊多個人照顧,不必再擔心你的弱點。」

    「第三,你工作之餘的時間原本就不多,之前分給休息和睡覺都快要不夠用了,難道現在還要分到談戀愛上嗎?我可不是為了要讓你更累才和你交往的。」

    「但只要我們住在一起,天天都可以見面,天天都可以談戀愛,也不會影響到你休息和睡覺的時間。這樣一舉數得,你還覺得有哪裡不好?」

    被他一這麼一問,她簡直啞口無言,因為他不說,她都不知道和他同居竟有這麼多好處。

    她的確是想多存點錢匯給媽媽;也的確受夠了一個人住時,突然渾身發冷又害怕的感受。至於和他的事……老實說,她是因為害怕自己就此離開後,他們之間會因時間空間的距離而不了了之、無疾而終,才會不自覺的咳聲歎氣,惴惴不安,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一些。

    他問她哪裡不好?她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兩人未婚就同居,她的名聲會不好吧?但都這時代了,除了因反對而反對的衛道人士之外,還有誰會在乎這種事呢?早就屢見不鮮、習以為常了。

    「怎麼樣?你覺得哪裡不好,儘管說出來。」他追不及待的盯著她說。

    「說出來之後,你大概又會想出一百個好處來說服我吧。」她沉默了下,開口說。

    「一百個好處有點難,但五個、十個應該沒問題。」他一臉認真的點點頭,誠實回答。

    她忍不住笑出來,被他打敗了。

    總而言之,他從一開始就已經下定決心,不管如何都要說服她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就對了。她早該想到的。

    「明天我幫你搬家。」一見她笑,賀子極便知道大事底定了。

    「我又還沒說好。」她嬌瞋他一眼。

    「不管好不好,你這個壓寨夫人我都要定了,你認命吧。」

    「什麼壓寨夫人啊!你是土匪呀!」她哭笑不得。

    「沒錯。所以你就只能嫁雞隨雞,嫁土匪隨土匪了,我的壓寨夫人。」

    她頓時被他「我的」兩個字搞得滿臉通紅,倏然起身道:「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睡覺了。」

    這回他沒再阻止她,只是坐在原位上,在她忍不住回頭看他的反應時對她微笑道:「明天要搬家。今天的確要早點睡,養足精力。晚安了,我的壓寨夫人。」

    轟!她只覺得自己的臉在一瞬間似乎又變得更熱,像要燒起來一樣。

    她急忙將頭轉正,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地迅速走進房裡,關上門,然後捧著自己發燙的臉低聲尖叫。

    「天啊啊啊!」

    花了一天時間處理搬家的事,應非絮正式和賀子極同居了——當然是同居不同房。

    他們倆的關係還是清清白白的,連接吻都不曾,頂多就牽個手,偶爾坐在客廳沙發上靠近了點,有些自然而然的肢體碰觸,就這樣而已。

    結束長達七天的休假後,她和他都恢復了工作,不過她只能去公司上班,餐廳約兼差在她右腳扭傷完全康復之前,被他霸道的禁止了。

    為此,她還和他吵了一架,但該怎麼說呢?一個巴掌拍不響,她氣她的,他對地的態度卻一切如常,搞得像是她獨自一人在鬧彆扭一樣。

    最令她難以置信的、是他不知怎麼和餐廳老闆說的,竟讓老闆轉而站在他那一邊,還以「只要賀子極先生說OK」做為她復職的指標,真是快把她搞瘋了。

    反正,最後她除了投降妥協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就對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省下的房租、水電費和拿回的押金足夠彌補她少做一份差事好幾個月的金額,所以她也暫時不必為錢的事擔憂就是了。

    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就她記憶所及,她從未過得像現在這般悠閒輕鬆。

    兩班制的工作做二休二,以前因為還有另一份兼差在身,她根本沒有真正的休假過,可是現在每隔兩天就有連續兩天的休假,讓她真的突然多出了好多私人時間,想做什麼都行。

    不過賀子極的工作是屬於常日班的,所以週一到週五都要去公司。

    怕他上班時她在家會無聊,他還買了一套體感遊戲教她怎麼玩,然後讓她深深地領悟自己肯定是個電動白癡。

    不過他倒也在一旁笑得很樂就是了。

    過去的日子,她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賺很多錢,讓家人的生活能過得更好,所以她拚命的努力工作賺錢,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的喜好。

    不過拜賀子極所賜,近來她倒是想了許多過去從未想過的事,

    她一直在想自己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如果今後的生活就像現在這樣,她最想做的是什麼事?

    可其實這並不是她自己要想的,而是賀子極逼她想的。

    他說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只為他人而活的,為了不愧對自己,至少也該知道在不為別人時,自己最想要擁有的是什麼。

    她聞言後,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怎麼了?覺得我說的不對嗎?」他挑眉問她。

    她對他搖了搖頭,然後告訴他,「過去幾年其實我一直都有想要擁有的東西。」

    「不是為了你媽或你弟,而是為了自己想要擁有的?」

    她點點頭。

    「那是什麼?」

    「一個會疼惜我的男朋友。」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繼續說,「不過現在我已經有了,那個人就是你。」

    他忍不住呆愣了一下。

    然後她發現——「你臉紅了!」她脫口叫道。

    「什麼?哪有?我突然想到有通很重要的電話要打,我去打電話。」然後他就逃走了。

    每回想起這幕,她就不禁想笑,原來他竟然也會害羞,真的好好笑。

    不過,除了想擁有一個疼惜她、憐愛她的男朋友之外,她還想要什麼呢?

    她想了又想,突然想到了,她想要讀書,想要將她當初好不容易才考上、卻因不得己的理由而休學的大學文憑拿到手。

    他擁有雙碩士學位,而她卻是大學肄業生,學歷只有高中而已,怎麼說都說不過去。所以即使不為自己,為了他,她也該將大學文憑拿到手。

    沒錯,至少也要大學畢業。

    有了目標之後,她開始上網查詢相關資料,專心的程度連晚餐時間到了都不知道。

    直到大門處突然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她這才吃了一驚,猛然從電腦前的椅子上跳起來,轉身剛好看見他推門而入。

    「你回來了。」她對他說,緊接著焦急的脫口道:「怎麼辦?我上網上到忘了煮晚餐了。」

    交往之後,她發現都是他在對她好,而自己能為他做的事卻少之又少,所以她便自告奮勇的許諾,若她休假在家時,定會煮好熱騰騰的晚餐等他下班回家一起吃。結果她居然連這麼一件事都做不好,真的是很沒用。

    「是嗎?正好,我剛才回來的路上看到一間新開的日式火鍋店,我們去那裡嘗鮮吧。」他絲毫不以為意的對她微笑道。「外頭有點冷,你去穿厚一點的衣服。我等你。」

    他的反應完全在她預料外。她只能無言以對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怎麼了?不想吃火鍋嗎?」他問她。「那也沒關係,我們待會兒到外頭邊走邊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你好歹也該對我皺皺眉頭吧?」她看著他,無奈的歎氣道。

    「皺眉頭?為什麼?」他不解的問。

    「辛苦工作一天,又餓又冷的回到家卻沒有東西吃,還得冒著冷風出門覓食,你難道都不覺得生氣嗎?」她說。

    「這麼說,在你出現之前我不是每天都要為這事生氣?」他好笑的說。

    她呆了一瞬。「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我一樣得冒著冷風去覓食呀。回到家有熱騰騰的晚餐吃根本就是個夢好嗎?不過這陣子你卻常讓我的美夢成真了,謝謝你,我的壓寨夫人。」他深深地凝望著她,微笑道。

    啊啊啊——他又叫她壓寨夫人了。應非絮羞窘得不知所措,只能嬌瞋他一眼,丟下一句,「我去換衣服。」然後逃離現場。

    他們最後還是到那間新開幕的日式火鍋店吃晚餐,畢竟寒流頻頻來襲的冷冬,熱呼呼的火鍋絕對是最佳選擇。

    不過對於吃一餐要花掉好幾百塊,應非絮私下還是有些心疼的,雖然他不可能會讓她付錢。

    「對了,我剛才關電腦的時候,看到你在查詢大學轉學的資料,你想回學校唸書嗎?」用餐間,賀子極突然開口問她。

    她有些驚訝,沒想到會被他看到。倒是他怎會是問她想回學校唸書嗎,而不是問她為什麼要查那些資料?難道說……

    「你知道我大學肄業的事?」她試探的問。

    他點頭。

    「你怎麼會知道?」她訝然問。

    「在義大利餐廳時,你那位大學同學說的。」他說

    她頓時恍然大悟。「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大學肄業這件事?」

    他點頭,涮了些牛肉夾到她碗中。

    「趁熱吃。」他說。

    她看了看牛肉,再看向他,把牛肉吃掉後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你不在乎嗎?」

    「在乎什麼?」他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我的學歷只有高中畢業。」

    他愣了一下,然後慢慢地皺起眉頭,還把手上的筷子給放了下來,一臉嚴肅的轉向她。「所以,你想回學校唸書拿文憑,是為了我?」

    「也、也不全是為了你。」他板起臉的模樣讓她說起話來忽然有些小結巴。

    「那就是有一部分是了,是嗎?」他現在不只表情嚴肅,連聲音都冷沉了下來。

    「你在生氣嗎?」她不禁跟著放下手中的筷子,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我不是在生氣,我是——」賀子極突然閉嘴,然後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說:「先吃,吃完之後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看他這樣,應非絮哪裡還有什麼食慾?但浪費不是她的本性,所以雖然食之無味,她還是把屬於自己的那鍋小火鍋吃完了。

    結完帳,一走出火鍋店,她立即迫不及待的問:「你真的沒有在生氣嗎?」因為之後他就沒再開口說話了。

    「沒有。」他說,但停頓了一下又改口道:「有一點。」

    「為什麼?」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

    既然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大學肄業的事,不可能是為了她事先沒向他坦白這件事而生氣吧?他應該不會認為她沒主動說,就是想瞞騙他吧?她從剛才就一直在想自己可能導致他生氣的原因,卻怎麼也想不通。

    「風很冷。先上車再說。」來到停放在路邊停車格的車子,他為她打開車門。

    她坐進車裡,看著他替她把門關上,然後縮著脖子繞過車子前方,從駕駛座那頭上車。

    還能體貼的為她開車門,應該就如他所說的只是有一點生氣吧?

    應非絮遏制不住的在心裡付度著,有些小放心了,因為她真的很擔心,如果他不像他自己所說的只是有一點生氣的話,那她該怎麼辦?

    「你為什麼生氣?是因為我沒有主動告訴你我大學肄業的事嗎?」車子平穩的開上路之後,她按耐不住的打破車裡的靜默,開口問他。

    「這件事我早知道,你說不說又有什麼差別?我為何要為了這件事生氣?」他平靜的反問她。

    「因為你以為我會主動告訴你,但我卻始終沒提過?」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我根本沒想過這種事。」他告訴她。

    「那麼,你為什麼生氣?」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懂?」

    「不懂。」她搖頭說。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大學肄業的事,卻還是以結婚為前提向你提出交往的要求,你認為我會在意你的學歷是高中畢業還是大學畢業嗎?」他看著前方,以平穩的語調開口說。

    應非絮呆了一下,終於明白他為什麼生氣了。

    「我並不是在暗指你在意這件事,」她解釋的說。「我只是覺得我至少也該要有大學文憑,畢竟你都有雙碩士的學位了,不是嗎?」

    「不是。我是喜歡你這個人,並不是喜歡你的學歷,所以你的學歷高低對我而言一點也不重要。我之所以覺得有一點生氣,是因為你又在為別人做事,而不是為了你自己。如果你是真的想要讀書,我會舉雙手贊成,但如果你只是為了拿那張大學文憑來配我的學歷,那大可不必。與其浪費時間去拿那張文憑,不如把時間留來相我談戀愛。」他說得直接坦白。

    應非絮沉默不語,只覺得腦袋一片紊亂。

    她花了好多時間才想到自己想做什麼,結果被他這麼一說,她突然覺得好茫然,感覺自己像個傻瓜一樣,白忙了一下午。

    她沒再開口說話,賀子極也靜靜地沒打擾她,讓她可以好好的想一想他剛才聽說的話。

    這個女人真的很像傻瓜,老是在為別人而活。

    但也就是因為如此,才讓他更覺得心疼、憐惜,不是嗎?

    他無聲的輕歎一口氣,閃過忽明忽滅光影的臉龐上,神情卻是柔情寵愛的,為了身旁這個傻瓜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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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3: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個週末,剛好兩人都休假。

    賀子極照著生理時鐘的時間醒來,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感覺沒啥想繼續睡的睡意便起身下床。然後走出房間。

    時間才七點多一些而已,沒想到他的壓寨夫人比他更早起床,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著呆。

    「早安。」他出聲道,走向她。

    她眨了眨眼,回過頭,也對他說了一聲,「早安。」

    「怎麼這麼早起床?」他問她。

    「醒了沒睡意就爬起來了。」她說,「你呢?」

    「跟你一樣。」一頓,他問她:「要喝咖啡嗎?」他很習慣一早起來就先煮咖啡喝。

    她聞言輕皺了下眉頭,又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對他說:「平常上班怕沒精神就算了,休息在家的時候,可不可以盡量不要一大早就空腹喝咖啡?會傷胃的。」

    他愣了一下,隨即遏上不住的咧嘴微笑。「是的,夫人。」

    她的臉因聽見他叫她「夫人」而慢慢染上一抹紅,煞是迷人。

    「你別亂叫。」她嬌聲道。

    「反正是遲早的事,現在先練習練習。來,你也喚聲相公讓我聽聽。」

    她的反應是狠狠瞪他一眼,但臉卻又更紅了些。

    「別不好意思。快點叫呀。來,跟著我念,相——公——」他繼續逗她。

    「別鬧了。」她紅著臉叫道,真的很不會應付這種打情罵俏的狀況。

    賀子極只覺得這樣的她真的好可愛。

    「好吧。」他善心大發的決定放她一馬,然後抬頭看了下窗外的天氣,感覺好像挺好的。「既然都起床了,要不要到外頭去吃早餐?」

    她點頭。只要他不繼續逼她練習叫他相公,不管是上山或下海,她都去。

    「早上氣溫低,穿曖一點。」他提醒的對她說。

    心頭一暖,她柔聲回道:「你也一樣。」

    「是,夫人。」

    她一僵,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臉又紅了起來。

    他哈哈大笑,轉身走進浴室刷牙洗臉。準備帶他的壓寨夫人出門吃早餐。

    十五分鐘後,他們倆手牽著手,一起走出社區大門,朝附近的永和豆漿店走去。

    「今天天氣好像不錯,待會吃飽之後,要不要去哪兒玩?」他問她。

    「我沒意見。」她說。

    「意思就是嫁雞隨雞,嫁土匪隨土匪就對了?」他嘴角微揚,忍不住就是想逗牠。

    「老梗了,不好笑。」

    她瞪他一眼說,但臉還是不爭氣的紅了起來,讓他心癢難耐。

    「夫人。」他輕聲喚她,見她的臉在一瞬間又更紅了些。

    「你別再亂叫了啦。」她羞惱的低聲叫道。

    「夫人。」他又叫了一次。

    「賀子極——」

    「你臉紅的樣子好美。我可以親你嗎?」

    應非絮的腦袋先是一片空白,接著她羞赧尷尬得只想尖叫。

    啊啊啊——他怎會這樣問她啦?這樣問她,到底是要她說可以還是不可以?而且還挑在這種大馬路邊,他——她思緒一頓,突地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是不是又在逗她,並不是真的想要親她呀!

    厚,差點上當。

    最近他不知是怎麼一回事,老愛逗她,今天……嘿嘿嘿,看她怎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入之身。

    「可以呀。」她轉頭微笑的對他說,等著看他被嚇呆的表情。

    她才不相信他敢在車子川流不息、有行人正朝他們迎面而來的大馬路邊吻她,他——

    她雙眼倏然圓瞠,只因為他竟然真的低下頭朝她靠了過來,迅速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她呆住了,腦袋一片空白。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然後他竟又再度低下頭來,二度吻上她的唇。

    這一回不再只是蜻蜓點水,他含住了她的唇瓣,從輕淺的恬吻到誘她開口,將舌頭鑽進她口中深吻她。

    他的吻來勢洶洶,令沒有經驗的她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虛軟的靠在他懷裡,任他予取予求,直到他終於饜足的抬起頭為止。

    而她的臉從那一刻起,就這樣一直紅到他們坐在早餐店裡吃早餐。

    他臉上的笑容藏不住,一直看著她,而她則始終看著桌面上的早餐,完全不敢正眼看他,這讓他愈看愈有趣。

    「夫人以後都要一直拿頭頂對著我嗎?」他語帶笑意的開口問她。

    她繼續吃她的早餐,沒有應聲,也沒有抬頭,但低垂的臉似乎又更紅了一些。

    「唉,你這樣我會很寂寞耶,夫人。」

    她還是沒理他。

    「五塊錢買你現在在想什麼?在回味剛才的吻嗎?嗯,我也挺意猶未盡的。不過你若這麼喜歡的話,也不需要這麼認真回想,我們待會兒就可以再來一次——不,現在再來一次也行……」

    他話未說完,她已被嚇得猛然抬起頭來,朝他驚聲脫口叫道:「不行!」

    「哈哈……」瞬間,他整個笑開,而且還笑不可遏。

    於是,應非絮知道自己又中計了,又羞又瞪的拿桌上的餐巾紙砸他。

    他笑著閃身避開她的攻擊,見她這回竟想拿免洗筷了,他趕緊捉住她伸向筷子的手,邊笑邊說。

    「別……別謀殺親夫。」

    應非絮簡直拿他莫可奈何,嬌瞪他一眼後,想收手時卻又發現他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放手。」她羞惱的低叫一聲。

    「夫人叫我一聲相公,我就放。」

    「喂!」真的受不了了,她動手不行,直接改動腳踢了他一下。

    「嘿,君子動口,不動手腳。」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她皮笑肉不笑的回嘴道。

    「古人真有智慧,天下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一臉歎息的說,終於鬆手放開她。

    不過那麼被他亂鬧一通,應非絮倒是不再羞赧困窘,不敢正眼面對他了。

    也或許這正是他的目的,因為接下來他對她的態度和與她的對話就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待會想去哪兒?」他問她。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一點想法也沒有。畢竟過去的日子,不是工作上班就是回家休息睡覺,要不就是去郵局匯錢,她根本就沒想過「去哪兒」這種問題。

    和他交往後,不管去哪都有他做主,她也不曾為這事傷過腦筋,所以她老實的對他搖搖頭,給了他之前給過的答案。「我沒意見。」

    「那麼,你覺得去雲林怎麼樣?」

    「雲林?」應非絮呆了一呆,沒想到他想跑那麼遠。「你想去劍湖山玩嗎?還是古坑?」雖然她就是雲林人,但她對雲林哪裡有好玩的還真是一問三不知,勉強只能想到這兩處。

    「都不是。」他搖頭道。

    「那你想去哪玩?」

    「到你家走走,你覺得怎麼樣?」他微笑的問道。

    她瞬間愣住,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你應該很久沒回家了吧?」他笑看她,眼神柔情似水。

    對……她呆呆的想。為了將車錢省下來,她一年最多只回去兩次,一次是過年沒班加的時候會回去,一次則是媽媽生日的時候,她會帶個小蛋糕、包個小紅包回去。

    她已經很久、好幾個月沒回去了。

    「要回去嗎?」

    「要。」她無法克制的激動答道,雖然這樣可能會把媽媽嚇到,但她還是想回去。

    「好,那我們待會回家之後,去趟賣場就出發。」他說。

    「好。」她迅速點頭,然後眨了眨眼,問他,「你要去賣場買什麼?」她不記得家裡有缺少什麼,衛生紙、沐浴侞、洗髮精、洗衣精之類的日常用品都還有,冰箱裡的蔬菜水果也夠吃,真的想不出來他要去賣場買什麼。

    「家裡缺什麼就買什麼。」他說。

    「家裡什麼都沒有缺呀。」她回答。

    「你雲林的老家。」

    她一怔,鼻頭一酸,眼淚險些從眼眶裡掉下來。她看著他,視線有些朦朧的啞聲對他說:「你不用這樣做。」

    「但是我想這麼做。況且,」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輕佻、誇張,「這可是我這個準女婿第一次拜見丈母娘,當然得多準備一些禮物好賄賂一下,這樣她才會早早點頭將女兒嫁給我呀。」

    應非絮原本還感動得想哭,結果聽他這麼一說,馬上又羞又窘,哭笑不得。

    他外表給人的感覺明明就是爾雅俊秀,像是從不會大笑只會微笑的斯文人,怎知私底下竟會這麼的「三八」,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吃飽沒?吃飽就走嘍,把握時間做大事。」他說。

    應非絮一點也不希望賀子極為了她多花錢,因為他會想到她許久沒回家可能會想家,而主動提議問她要不要回家,還打算親自開車陪她回去,她已經很鹹動很感動了,所以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再讓他為她亂花錢。

    因此她以自己也很久沒回家,不知道家裡缺什麼為由,打消了他準備去賣場大肆採購之行,改以一盒媽媽最愛吃的蘋果,以及弟弟愛吃的蛋卷禮盒做為伴手禮。

    他們大概在九點半左右開車上高速公路,預計十一點多可以到家。

    一路上,兩人閒話家常的聊天。

    「對了。上回你說要回學校唸書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賀子極忽然想到,開口問她。

    「我放棄了。」

    「為什麼?」他沒有顯露任何情緒上的反應,只是單純好奇的問。

    「你不是希望我放棄嗎?」她說。

    他聞言,眉頭瞬間整個皺在一起,略微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我並沒有希望你怎麼做,只是希望你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為任何人,單純為自己。」一頓,他歎息的說:「看樣子你還是沒有想通,不懂我的意思。」

    「不,我懂,所以我才會選擇放棄。」她突然道。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表情帶著些許懷疑。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選擇放棄?」他再度看向前方的馬路,開口說。

    「你懷疑我不懂裝懂。」

    「有一點。」他承認道。

    「你對我還真有信心。」她忍不住諷刺道。

    他嘴角含笑,再次詢問,想知道她真實的想法。「告訴我為什麼?」

    不再與他拌嘴,她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我想了又想,排除文憑、學歷的問題,我真的想坐在教室裡聽老師上課嗎?如果想,那我想聽哪方面的課程,想學些什麼?除了那張畢業證書之外。我還想藉著回學校讀書得到什麼?」

    「我真的想了很久,後來才想到公司職位的陞遷和學歷有相當大的關係,我若真要復學,可以選擇一些有助於未來工作陞遷的課程。」

    「這樣很好啊,那你為什麼又要放棄?」他說。

    「因為我發現自己並沒有那種野心。」她說,「如果真有野心想陞遷的話,應該會想一級一級的往上爬,那就得不斷地進修,在拿到大學學位後繼續讀碩士班,可是一想到這我就覺得好累,覺得不想要了。」

    「我並不是真的想讀書或喜歡讀書,我終於發現,所以才會選擇放棄。」

    賀子極聽完後,覺得有些欣慰,看樣子她是真的想通了,也明白了他那天在車上對她說的那一席話。

    「所以,你不在意我們之間學歷的差距了?」他想親口聽她說。

    「既然你都不在意了,我為什麼要在意?」她以略微誇張、不以為然的語氣說。

    「很好。就是這種氣勢!」他開心的說,很高興她終於想通這一點。

    他的反應令她微笑。

    「不過這麼一來,你就比較可憐了。」她調侃的對他說。

    「可憐什麼?」他不解。

    「我一輩子都只能當一個作業員,賺不了多少錢。」她似假還真的對他說。

    「一點也不可憐,因為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他搖頭對她說,「還有,你也不可能一輩子都只當作業員,因為有太多職位等著你去勝任。」

    「什麼職位?」她疑惑的問,不想去探究關於「不缺錢」這句話的真假。

    反正她早已下定決心,如果他們倆真能修成正果,她絕對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勞燕分飛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賀太太呀,孩子的媽呀,總經理夫人呀,董娘呀。」他毫不考慮的說道,讓她一整個傻眼。

    「總經理夫人?董娘?」她哭笑不得的看著他說。

    前面兩個是有那個可能,如果她嫁給他的話,但後面這兩個會不會太扯了?他難道不覺得自己的牛皮吹得稍嫌大了些嗎?

    「怎麼,有意見嗎?」他眉頭輕佻,轉頭看了她一眼。

    「沒有,只是想問,是珍珠奶茶店的總經理夫人,還是雞排攤的董娘?」她一臉認真的問道,話才剛說完,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原來她身上也有幽默細胞呀,哈哈……真好笑。

    這回換賀子極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珍珠奶茶店?雞排攤?真虧她想得出來!

    「我說夫人呀,你也對相公我太沒信心了吧?竟然說珍珠奶茶店和雞排攤?好歹也該說紅茶店和牛肉麵店吧?」

    他苦著臉歎息的對她說,害她的笑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個人坐在副駕駛座上笑得東倒西歪。

    賀子極嘴角揚笑,雙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速的奔馳著。

    雲林愈來愈近了。

    正所謂近鄉情怯,但此情卻非彼情。

    下西螺交流道之後,應非絮忽然覺得有些忐忑,整個人也因此顯得坐立難安。

    「你怎麼了?想上廁所嗎?再等一下,看看有沒有便利商店或加油站。」賀子極也注意到了,卻誤以為她內急。

    她並沒有否認,只要能延長回家的時間就好。

    先前要回來的時候,她一直沉溺在能看到媽媽和弟弟的喜悅中,沒想太多其他的事,但一下高速公路,看到與繁華北部完全不同的景致後,她就驚醒了。

    路邊幾間頹圮的空屋,令她想起了家裡的貧寒。

    年久失修的老平房,水泥外牆、生銹的鐵門窗,屋裡的油漆斑駁,客廳的籐椅早已塌陷,還有客廳的日光燈,上回她回去時看見兩管壞了一管,也不知道換了沒?廚房還是那麼亂嗎?餐桌上的剩菜又回鍋了幾次?媽媽會不會又有事外出,不得不把弟弟一個人反鎖在家裡?

    這就是她家裡的真實狀況,他一定無法想像。

    雖然她跟他說過弟弟的情形,也讓他知道她的家境不好,但是沒有親眼看過的人絕對無法想像那種畫面或生活。

    他真的有辦法接受待會看見的一切嗎?抑或者會被嚇跑?

    說真的,他若因此而被嚇跑其實也不是件壞事,因為若無法接受她娘家的狀況,將來他們倆即使真的結婚,也不可能會幸福。

    結婚並不是兩個人的事而已,而是兩家人的事,當一方不能接受另一方時,又何來幸福可言?

    所以,趁今天這機會確定一下他的真心。如果不行就快刀斬亂麻吧。這真的不是壞事反而還是件好事,因為她至少還沒連身體都賠進去。

    可惜雖然理智清明,她的心卻只想逃避,只想延遲那一刻的到來,甚至希望它永遠別來。因為她真的好害怕將要面對的答案。

    如果那個答案是要她快刀斬亂麻的話該怎麼辦?

    她……斬得下去嗎?

    心揪得好難受,她從來就不是個悲觀的人,但是在面對關於他的事時,她總是充滿了擔心與害怕。

    原來不曾擁有也不全然是件壞事,因為那樣便不需要擔心失去、害怕失去。而她從前之所以能勇往直前,就是因為沒什麼可以失去的,所以不需害怕。

    但是現在——

    「有了,前面有7-11。」賀子極忽然喜道。

    應非絮抬頭看去,真的有間附有洗手間的7-11在前面。

    但是上個廁所能拖延多少時間呢?與其自己繼續惴惴不安,要不要乾脆先替他打支強心針,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反正該來的還是會來,讓他有個心理準備,至少到時的場面不會太尷尬、難看。

    「好了,可以下車了。」他將車停好後,轉頭對她說。

    「我不想上廁所。」她說。

    賀子極輕愣了一下,終於發現她的坐立難安與生理無關,而是心理方面的問題。

    「怎麼了?」他柔聲問她。

    「我想先給你一個心理準備。」她看著他,一臉肅穆。

    他點點頭,沒問她是哪方面的心理準備,反正等她說了之後,他自然就會知道她剛才究竟又在杞人憂天些什麼了。

    「我家是一間建了超過三十年的老平房,沒有二樓,外牆沒有瓷磚,只有水泥,屋子裡的油漆也有幾十年沒擦過了。家裡有些傢俱壞了,但是還在用;有幾扇窗戶破了,也只是拿膠布貼補或拿塊木板隔著,沒有換新的玻璃。這就是我家,你等一下會看到的樣子。」她一口氣告訴他。

    他沉默了一下,問她:「所以,你要我心理準備些什麼?」

    「我希望你不要被嚇到。」

    「被什麼嚇到?」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我家。」一頓,她猶豫的補充道:「還有我弟弟。並不是每個人都面對過智能障礙者,知道和面對之間有很大的差距,而第一次面對的人,通常被嚇到的機率很大。」她盡量說得委婉。

    「還有呢?」

    應非絮略微猶豫了一下,知道接下來她要說的話可能讓他不高興或生氣,而且她總覺得他好像已經猜到她想對他說什麼,她若在這時才說沒有,恐怕也只會把氣氛和兩人的關係弄僵而已。

    她垂下眼,幽幽的對他說:「我希望你如果真被嚇到的話,可不可以盡量忍耐一下,不要表現得太明顯?我怕我媽會傷心。」

    「那麼,」他靜默了一下,緩慢地開口道:「你就不怕我會傷心嗎?」

    聞言,她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他。他說的是傷心而不是生氣嗎?

    沒錯,即使她真的說了,此刻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不悅,只有無奈與傷心。

    「你對我的信心竟然只有這麼一點,真的讓我很傷心。」他看著她說。

    她突然覺得不知所措起來。

    她沒想過他會傷心,她以為他會生氣,然後以他不與她爭吵的個性,最多就是和她相敬如冰一陣子之後再順水推舟的與她分手。這便是她想過最好的分手方式了,但他怎會不生氣,卻對她說他很傷心呢?

    她真的從未想過要害他傷心的,從未。

    「賀子極——」

    「還有,你至今都不肯叫我一聲相公,也讓我很傷心。」

    什……什麼?!

    她張口結舌、呆若木雞的看著他,原本快要將她壓得喘不過氣的歉意與罪惡感瞬間蒸發,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怔愣的模樣讓賀子極不禁輕笑一聲,然後說了一句,「有機可趁。」便傾過身來吻住她。

    不過她因為太過狀況外了,驚愕得毫無反應,讓他有些小不滿的輕咬了她唇瓣一下,這才抬起頭來,用額頭輕抵著她的。

    「傻瓜。」他凝望著她,以帶著些許無奈與心疼的口吻對她說:「你以為事到如今,還有任何人或事能把我從你身邊嚇跑嗎?」

    她的眼神除了依舊怔然外,還帶了點茫然與不解。

    他緩慢而堅定的將後段未說的話說完。「給了你我的心,你只能用一輩子來償還了。認命吧,我的壓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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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即使都從雲林回到新竹的家了,應非絮依然覺得這兩天過得有些不真實,有點像作夢一樣。

    兩天?

    是的,他們在雲林待了兩天,從昨天早上九點多下去。一直到今天吃過午飯之後才回來。而且這之間,他們並不是去遊山玩水,而是在幫家裡大掃除,除舊布新。

    說真的,她也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他原本是想幫忙換個燈管而已。結果因為家裡沒有新燈管,他便自告奮勇說要去買來換。

    他當然不知道路,而她離開家裡也七、八年快十年了,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兒買燈管,結果住在隔壁一直很照顧他們家的阿水嬸——因為好奇她家來了有車的客人而跑過來串門子——便熱心的說她可以帶路。

    「你和你媽、你弟很久沒見面,你留下來陪他們,我去就行了。」他對她說。

    原本她還有些猶豫,心想讓他和第一次見面的阿水嬸兩人去買東西會不會太過分,結果在他保證沒關係與她的不放心之間來回了幾次後,阿水嬸突然插來一句「我不會把你男朋友吃掉啦!」,她就紅著臉被打敗了。

    他們去了好久,久到她都以為他真的被她家的窮酸樣給嚇跑,再也不會回來了。

    結果他不僅回來,還載了滿滿一車居家修繕的用品,包括燈管、油漆、水龍頭、門把、家用品……反正塞得進車子裡、載得回來的東西他都買了,可說是應有盡有,把她和媽媽嚇得目瞪口呆。

    後來聽阿水嬸說,她才知道他們竟跑到雲林的特力屋去了。

    至於為什麼會買那麼多東西,阿水嬸只以欣慰兼羨慕的口吻對她這麼說:「非絮啊,你真的替自己找到一個好老公,阿水嬸真替你高興,你媽以後有福了。」

    之後,便是一連串的忙祿,不僅是他、她和媽媽而已,連有空的隔壁鄰居們都來幫忙了。

    會水電的人,就幫忙換燈管、水龍頭之類,不會的,就幫忙粉刷牆壁,幫忙搬清傢俱、大掃除。因為聽說他們還訂了一批傢俱,隔天中午之前會送達。

    總之因事出突然,時間又緊迫,周圍人也太多,她根本沒辦法多說或多想什麼,只能跟著他和大家一起忙得團團轉。

    然後星期六那天晚上,大家忙到十二點多,隔天又從七點多起床後繼續忙到快中午才大功告成。

    她家屋外看起來是沒變,但屋內簡直整個煥然一新,大家都很開心。

    接著中午他還請大家吃飯,謝謝左右鄰居大哥大姊們的幫忙,好像他才是那個家裡的主人一樣。

    事實上,她有好幾次聽到鄰居跟媽媽這樣說:「你女婿真孝順,真好。」而媽媽聽了總是笑得闔不攏嘴。

    這輩子,說真的,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媽媽笑得如此開心、如此滿足。

    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應非絮在床上翻了一個身,身體雖然感覺疲憊,腦袋卻清明得連一點睡意都沒有。

    幾點了?

    她將解下來放在床頭櫃上的手錶拿來看。

    十點四十分。

    難怪她睡不著,她平常都是十二點以後才上床睡覺的,即使再累都一樣。

    不過他應該睡著了吧?這兩天他又開車、又做了一大堆粗重的工作,昨晚還睡在陌生人家裡,肯定沒能睡好。

    他一定累壞了。

    所以,兩人回到新竹、在外頭吃完晚餐到家後,她立刻叫他先去洗澡,然後九點多就趕他進房間裡去睡覺,因為明天還要上班。

    對他,她真的有說不完的感謝,但是,她想他最不想聽到的也是「謝謝」這兩個字。所以她並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裡發誓,這輩子一定會極盡所能的讓他幸福。

    哪怕哪一天他不再愛她、想和她分手、或者在婚後想離婚的話,她也會成全他想要的幸福,一個人承受心痛……

    唉,怎麼愈想愈多、愈誇張離譜呢?如果讓他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一些未來不好的事,他一定又會罵她傻瓜吧?

    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她從床上爬起來,決定到客廳去倒杯熱開水來喝。

    她下床披上外套,開門走出房間,竟然看見客廳的大燈是亮著的,令她呆愣了一下。她明明記得自己在進房之前有把燈關掉呀,怎麼現在卻是亮的?

    心裡不由自主的感覺有點毛,但她努力不讓自己往那方面去想,鼓起勇氣一步步的走進客廳!

    乍然看見站在客廳飲水機旁、端著一杯水在喝的賀子極,她頓時有種鬆了一口大氣的感覺,脫口叫了出來。

    「是你!」

    聽見她的聲音,他轉頭看她,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類似耳鳴般的聲音忽地響起,四周瞬間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萬籟俱寂。

    「啊!」她不禁發出一聲驚恐壓抑的低叫。

    「只是停電,別怕。」他迅速地出聲道,立刻想起了她怕鬼這件事。

    「停電?」黑暗中,她驚魂未定的聲音異常清晰。

    「對,只是停電而已。你站在原地別動,我去拿手電筒給你。」

    「好。」她的聲音已帶著些許顫抖。

    賀子極不敢耽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摸黑走到電視牆邊,找到隱藏式的置物櫃櫃門,然後從櫃子裡以摸索的方式拿到手電筒。

    開關「答」的一聲,LED燈的亮光立現,他在找到她所站之處後,立刻三步並兩步的大步走到她身邊。

    「還好嗎?」他問她,感覺她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也或許是他的錯覺。

    她不自覺的靠近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僵著聲音回答,「還好。」一看就知道是在自欺欺人。

    賀子極有種不妙的感覺,像她這樣,有辦法回房間獨自睡覺嗎?

    如果明天是假日也就算了,他再累都可以陪她耗到電來或天亮,問題是他們倆明天都要上班,這樣真的很不妙。

    「你怎麼還沒睡?」他問她,試著以普通的對話轉移她的注意力。

    「睡不著。」

    完了,這下更慘。在烏漆抹黑的深夜裡,一個人躺在床上睡不著,她不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才真的有鬼。

    現在該怎麼辦?直接帶她回房跟他一起睡嗎?還是,兩個人一起窩在這又黑又冷的客廳裡等電來?

    他一點也不想選擇後者,但若選前者,他懷疑自己是否控制得住體內那已開始蠢蠢欲動的慾望,不將她連皮帶骨的吃進肚子裡。

    重點是,連躁了兩天的苦力,他還真的是有點累了,如果真的提槍上陣,結果他卻沒體力撐到最後而早洩,那他一世英名不都全完了?

    所以他才會說,這下更慘了。

    「賀子極。」她輕顫的突然又向他靠更近,簡直就要貼到他身上了,讓他身體的某處不由自主的慢慢硬挺起來。真是要命。

    「你起來做什麼?」他又問,轉移自己也轉移她的注意力。

    「喝水。」她回答,聲音依然帶著藏不住的緊繃與害怕。

    「那來吧,我倒給你喝。你幫我拿著手電筒。」他將手電筒交給她,舉步走向飲水機,她當然亦步亦趨的緊貼著他。

    「來。」他倒了一杯熱開水遞給她。

    不過她一隻手拿著手電筒,一隻手則緊緊地環抓著他手臂,完全沒有多餘的手去接那杯水,只能眼巴巴又可憐兮兮的抬頭看他。

    他無奈的在心裡歎息,只能直接將杯子移到她嘴邊餵她喝。

    「謝謝。」喝完水後,她低聲說。

    「不客氣。」他答道,然後兩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可真要這樣站到電來或天亮嗎?當然不行。

    於是賀子極只得開口,「我送你回房睡覺,你可以把手電筒放在床頭邊——」他話未說完,就見她已用力的搖頭,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搖。

    「你要我陪你嗎?」他改口問。

    她立刻點頭,隨即停頓了一下,又搖頭。

    「是要還是不要?」他問她。

    應非絮想要,超級想,但她又如何能昧著良心裝作不知道他很累,而且明天還要上班呢?

    她強迫自己慢慢鬆開緊抓著他的那隻手,與他拉開一公分的距離,而後強擠出一絲微笑對他說:「我沒關係,你快點去睡,我、我等一下就會自己進房間。」

    賀子極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此刻完全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竟還說自己沒關係?

    「要不要到我房間和我一起睡?」輕歎一口氣,他終究還是開口問了。

    她眼睛一亮,像是終於等到救星一樣。

    「可以嗎?」她緊盯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絲毫沒有一絲猶豫想拒絕,只怕會麻煩到他。

    他以行動做為答案,直接牽起她的手朝自己房間走去。她又粘回他身上了。

    兩人都爬上床之後,他這才突然想到她沒有枕頭可用。

    「你等我一下,我去幫你拿枕頭。」他坐起身道,準備下床,卻被她緊緊地抓莊。

    「不要!」她難掩驚恐的叫道,「我、我沒關係,沒有枕頭也可以睡。」那……一起過去拿?「他沉靜了下問道。」好。「她立刻回答,害他差一點就要笑出來,有時真的覺得她很可愛。

    於是兩人像連體嬰般的從他房間走到她房間去拿枕頭,再從她房間走回他房間上床睡覺。

    電依然還沒來,手電筒就放在她睡的那側床頭櫃上開著,房裡一片沉靜。

    賀子極閉著眼,正努力漠視身體某個器官傳來的悸動,以及心臟在胸腔裡愈跳愈快的感覺時,突然察覺身旁的她慢慢朝他挨近過來。

    她先是碰到他手臂的外側,接著,一隻手又伸來勾攬住他的手臂,再來一個側翻,他的手臂頓時整個陷在她臂彎與柔軟的雙峰之間。

    雖然是隔著衣物,但天知道那柔軟的觸感還是讓他一柱擎天了。

    但安靜不到一分鐘,她又磨磨蹭蹭的往他擠了過來。

    真的是……想測驗聖人的忍耐度也不是用這種方式吧?賀子極渾身僵硬的忖度著,發誓如果她再亂動的話——

    結果他誓言都還沒發完,怎知她又再一次磨蹭的朝他擠來,令他再也遏制不住,忍無可忍的以一個翻身的動作瞬間將她整個人壓在身下。

   「你是故意想要逼瘋我嗎?」他沙啞的朝她進聲問道,最後的語音落在她唇上,緊接著便綿密的吻住她。

    因為之前的注意力全在四周令她寒毛直立的黑暗,應非絮壓根就沒想過自己這樣黏在他身上會產生什麼後果,直到他突然翻身壓住她、吻住她,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剛幹了什麼蠢事。

    她怎麼會忘了他是個男人、而她又剛好是他喜歡的女人這個事實呢?

    即使她曾因為貪小便宜住過鬼屋被鬼壓床,還曾聽到莫名可怕的聲音、又被附過身等等,經歷過各種令人匪夷所思且驚嚇的事件,導致她現在聞鬼色變——但她也不該忘記這件事呀!

    男人,女人,床上。

    喜歡的女人對自己投懷送抱,男人如果沒有動靜,那就枉稱男人了!

    他是個男人,如果她之前曾懷疑過他的性向,懷疑他為何始終沒向她要求肌膚之親,那麼此刻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舉動,也已證明了他的確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飢渴很久的男人。

    他貪婪的佔有她的唇瓣,狂野地激吻她,讓她有種快要被吞噬的感覺,但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倒還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他火熱的唇一路往下,輕吻過她的脖子,輕恬過她的肩窩,而後繼續往下停在她胸前,吻上她早已硬挺的蓓蕾,令她不由自主的低吟出聲。

    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睡衣的扣子是何時被他解開的,只曉得當他吻上她胸前的蓓蕾時,他的手同時往下滑,迅速地將她身上最後一件衣物扯去,然後強勢的分開她雙腿,將自己置身其中。

    他的舉動讓她感覺到他的強壯與自己的柔弱,感受到男人與女人在力氣方面的懸殊,也讓原本不那麼害怕的她突然有些緊張了起來,因為聽說第一次會很痛。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也許是察覺她的害怕,他突然嗄啞的開口說。

   「嗯。」她信任的輕應著,然後……

    疲憊與睡意隨著兩人逐漸平穩的心跳與呼吸,向他們襲來,

    應非絮完全忘了停電這件事,只記得在她完全睡著之前,他似乎吻了她一下,然後從背後擁抱著她。

    他的胸膛好溫暖,好可靠。

    這是她入睡前的最後一個意識,而這讓她一夜好眠到天亮。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近來的賀子極,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心情很好,好到讓人不禁懷疑近來在廠區內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是真的。

    而沈宗祥身為他這經理旗下的一名小小工程師,當然不敢隨便開口問上司的私事,即使他好奇得要死也一樣。

    但是,當它變成一件任務時,即使戒慎惶恐,他也得硬著頭皮找機會問了。

    唉,當初老爸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找人替他官說呢?他明明就可以憑自己賣力考進公司的,結果卻因這多此一舉欠了副總大人一個人情,搞得現在他還得為了還這人情,冒著生命危險去找經理八卦。他真是有夠衰的。

    話脫他這位賀姓上司,年紀雖然比他小,資歷也比一半以上的下屬淺,但卻專業出色到可以震住他們這麼一大票自視甚高的工程師,真的很厲害。

    這也難怪副總大人私底下早相中他做女婿,一聽到謠傳他最近似乎和某作業員走得很近,好像在交往,立刻緊張的端出八百年前的人情債,要他來探聽探聽。

    探聽呀……真是知易行難的一件事。

    沈宗祥偷偷地深呼吸一日氣,感覺今天是個不錯的機會,經理難得和大家一起午餐還笑得這麼開心,他就破釜沉舟的豁出去吧。

   「經理,有個問題我忍了好久,不知道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他找到一個空檔立即開口問,以免拖久了想退縮。

   「什麼問題?」賀子極和顏悅色的看向他。

   「呃,這個問題有點私人,所以經理可以選擇答或不答,但是請不要生我的氣。」他先替自己留條後路。

   「OK。」賀子極毫不猶豫的點頭,可見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很好。

    沈宗祥的心頭因此定了些。

    同桌的同事們全都一臉好奇兼期待的看著他,等著他開口問所謂的私人問題。

    希望是有關經理八卦的事呀……大家都如此期望著。為了這八卦。他們都快好奇死了,卻沒有人有膽開口問明真假。

    沈宗祥,是男人的話,就問這個吧。

   「經理,聽說你最近在談戀愛,是不是真的?」沈宗祥一鼓作氣的問道,只見四周同事頓時全都以一臉崇拜的表情看著他,似乎正在對他說「幹得好呀,沈宗祥!」

    「沒想到你也這麼八卦?」賀子極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道。

    所以,答案到底是有還沒有呀?沈宗祥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幸好好奇心人皆有之,有人忍不住替他接著問了。「所以是真的嗎,經理?」

   「怎麼?連你也這麼好奇?」他轉移視線。

   「唉,好奇的可不只是我,坐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不,應該說坐在這餐廳裡的每個人都很好奇。」

   「我有這麼受人矚目嗎?」

   「經理不知道嗎?你的人氣指數可是這場區裡數一數二的。」

   「是嗎,怎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總經理沒感覺沒關係,人家都有感覺就夠了。」只要和經理在同一個場合,四周女人的目光就會一直往這邊看過來。雖然不是在看他,沾個光也不錯。

   「所以經理……是真的嗎?」

    眼見話題快要被扯遠了,身負重任的沈宗祥趕緊將對話拉回正題。「你為什麼這麼好奇?」賀子極問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呀!經理難道不知道,有多少未婚美女想瞭解自己還有沒有希望嗎?」他急中生智的回答道。

   「你是替別人問的?」

   「 欸。」他承認的點頭。

   「既然如此,你就跟她們說沒希望好了。」

    眾人聞言,瞬間都不約而同的瞠大雙眼。

 「所以意思是……經理,你真的有女朋友、死會了?」有人忍不住脫口而出,還是想親耳聽到那個答案。

    賀子極沒讓大家失望,神情如沐春風般的微笑著回答,「沒錯。」

    嘩!他此話一出,全體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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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1:04: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應非絮……」陰森森的叫喊突然從後方響起,讓站在個人置物櫃前的應非絮整個人跳了起來,差點沒被嚇破膽。

    她轉身回頭,對出聲嚇她的同事猛皺眉。「幹什麼這樣嚇人?」她小抱怨道。

  「誰教你一直不肯說實話。」同事林美珍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以埋怨的語氣說。

  「什麼實話?」沒頭沒尾的,說得她莫名其妙。

  「你和賀大帥哥——賀子極經理在交往的事!」

    霎時,應非絮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半拍,隨後又加緊速度,愈跳愈快。

    美珍怎會用如此肯定的語氣來說這話,難道……她知道了什麼別人不知道的事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努力裝傻,擺出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

  「別裝了,人家賀經理都認了。」

    她呼吸突然一窒,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認了什麼?」

  「認了你們在交往的事。現在,你還敢說沒那回事嗎?」林美珍以一臉等著準備與她算帳的表情說。

    應非絮有些驚愕,但拒絕相信。

    他認了?怎麼可能呢?

    雖然她和子極從來沒有討論過公不公開這件事,但他們倆在外人眼中的個性都是偏冷淡、不愛解釋型的,所以即使八卦傳得再誇張,基本上對他們也沒影響。他們還是照常各自上下班——因為上下班的時間不同,然後下班後,窩在家裡談戀愛。

    說穿了,他們到底有沒有在交往根本與別人無關,自然無需向任何人坦承或解釋,因此他又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認了」呢?

    肯定是美珍想套她的話才會這樣說。她在心裡忖度著。

  「我說過,我對八卦的事不予置評。」她對美珍搖頭。

  「 就說已經不是八卦了,是經過當事人親口確認的。你就老實認了吧。你真的和賀經理在交往對不對?」林美珍緊盯著她。

  「如果賀經理真的像你說的認了,你幹麼還跑來問我。」她不答反問。

    林美珍頓時語塞。

    沒錯,雖然賀經理的確認了他有女朋友,但卻始終沒承認那個幸運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八卦謠言中的女主角,所以她才會跑來這裡確認啊。

    只沒想到她這好同事這麼精,死都不上當。 「唉,都同事這麼久了,難道你就不能跟我說一下實話嗎?」林美珍哀怨的歎息道。

    應非絮直接微笑的對她搖了搖頭。「真的是會被你氣死。我還以為公司裡,我和你交情算是最好的了,沒想到你居然……哼!。」林美珍得不到答案,以不滿的哼聲做結。

  「別這樣,待會兒我請你吃火鍋。」應非絮安撫地笑著對她說。

    美珍是她的線長,一直以來都很照顧她,她都有記在心裡,只是經濟拮據,讓她尚無法表達她的感謝之意而已。

  「呦,明天太陽該不會打西邊出來吧?應非絮小姐竟然說要請客耶!」林美珍大驚失色的嘍道。「你中樂透了嗎?」

    應非絮無奈的看著她。

  「既然沒有還請什麼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情況,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

    聽她這麼一說,應非絮突然感覺有些對不住她。美珍都這麼照顧自己,又這麼替自己著想了,不告訴她自己和子極的事,好像真的有點太見外了些。

  「美珍……」她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幹嘛?不要告訴我你愛上我了喔,我對女人沒興趣。」林美珍一臉防備的表情,還誇張的向後倒退一大步。

    她忍不住被逗笑出來。

  「不是啦!」

  「那就不要用這麼含情脈脈的表情看著我。」

  「我哪有含情脈脈?」她只有哭笑不得。

  「好吧,沒有含情脈脈,只有深情款款。」

    應非絮一整個無言以對、完全被她的伶牙俐齒給打敗了。

  「你想跟我說什麼?」鬧夠她後,林美珍正色的問道。

  「待會兒我請你吃火鍋,有件事想跟你說。」

  「有事現在就可以說,火鍋就不用了。」林美珍體恤的說,不想浪費她拚命辛苦賺來的錢。

    看她這麼替自己著想,應非絮覺得罪惡感愈來愈重了。

  「美珍,其實我最近沒花什麼錢,所以你讓我請一下好不好?」她求道。

  「奇怪了,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下了班不急著趕去兼差賺錢就算了,竟然還硬要花錢請客?難不成你真中樂透了?」林美珍禁不住懷疑的緊盯著她問。

    應非絮在心裡輕歎了一口氣,知道若不說明理由,林美珍是絕不可能答應讓她請客的。可偏偏錯過今天,她還真不知什麼時候能再有空請美珍吃飯,所以,她認命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和某人交往的事嗎?」她靠近林美珍耳邊,輕聲的對她說。

    林美珍立即轉頭看她,一雙眼睛睜得好大,也不知是震驚還是興奮。

  「你剛才說什麼?」她倏地緊緊抓住她的手。激動的問她。

  「一起去吃火鍋?」應非絮再次問道。

    這次她馬上用力點頭。只要能第一手聽見近來廠內最火紅的八卦消息,即使最後吃飽要地買單,她也甘之如飴。

    唉,誰知道作業員的辛苦與無聊,八卦可是她們的精神食糧、調劑身心的聖品呀,少了八卦,教她怎麼活喔……

    當應非絮終於滿足林美珍所有的好奇心、離開火鍋店回到家時,已經十點了。

    客廳裡的燈亮著,表示晚上也有飯局的男友已經回到家了。

    她脫掉鞋子走進屋裡,才把皮包和摩托車鑰匙放下,他便擦著頭髮從浴室裡走出來,在看見她時,對她咧嘴一笑。

  「你回來啦,夫人。」

    如今她已經不會再為 「夫人」這兩個字臉紅了,只是會忍不住輕皺眉頭,懷疑他該不會一輩子都打算這樣叫她吧?

  「你幾點回來的? 」她好奇的問,還以為他沒到十二點不會回來呢。因為明天剛好是星期六。他不用上班,再加上事前聽他說今天請客的副總玩起來很High,有他在場的聚餐,續攤是常有的事,所以她還以為今晚也會如此。

  「九點多。」他走向她。

  「這麼早?今天沒續攤呀?」

  「咦?」她有些愕然。「那你是沒去嘍?」

  「對。」他來到她面前。

  「為什麼?」

  「 因為我想你。」他低頭吻她一下。

    唉,他又讓她臉紅心跳了。不知該說什麼,她乾脆拿起他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把頭髮擦乾,再跑進浴室去把吹風機拿出來,幫他吹頭髮。

    賀子極坐在沙發上,將親愛的女友圈在雙手雙腿間,享受她溫柔的服務。

    其實他剛才並沒有說實話。

    今天晚上的聚餐,老實說讓他非常不爽,他到場之後才發現那竟是一場變調的相親宴、副總千金選駙馬的餐會,而且目標明顯是他,因為大家都拚命把他和那個女人湊成對,讓他真的很想發火。

    所以,當大伙在吃完飯後,提議——根本是有計劃的說出接下來去唱歌時,他便直接開口說:「對不起,我女朋友還在家裡等我回去。」然後才不管氣氛被他弄得多僵,副總的臉色有多難看,再丟下一句,「抱歉,我先走一步。」接著就轉身離開了。

    最讓他火大的是,現場明明很多人都知道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居然還跟著亂起哄,要他和副總的女兒交往。

    那些欠教訓的傢伙,看他星期一上班時怎麼和他們算帳!

  「晚上你請那位一直很照顧你的同事吃了什麼?」甩開腦中那些不開心的事。他問她。

  「火鍋。」她答道,語氣有些欲言又止,被他聽了出來。

  「怎麼了?」他將她手上的吹風機拿走,關掉開關放在一旁,再將她拉坐到他人腿上問她。

  「我把我們交往的事情告訴她了。」她猶豫了一下才跟他說,緊接著解釋道:「因為地一直不肯讓我亂花錢請她吃飯,我沒辦法,只好讓她知道我們在交往,以及現在住在一起、我所賺的錢幾乎都可以存下來,因為生活費都是你在支付的事。你……不會介意吧?」

  「介意什麼?」他輕愣的問她。

  「我公開我們關係的這件事啊。」她話一說完,額頭就被他撞了一記。「痛!」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這是懲罰。」他毫無愧疚的說。

  「懲罰什麼?」她揉著額頭,不解的問。

  「竟然懷疑我不願意公開我們的關係……該罰。」說著,他忍不住又將她的腦袋按壓下來,再撞她一記。

  「噢!」這回不是痛,而是帶著可愛又無辜的音調了。「我只是問一問,又沒有說我懷疑。」她嘟嚷的說。

  「明天早上我開車送你去上班吧。」看著愈來愈嬌美的她,他突如其來的開口說。

  「啊?」她不懂他怎會突然改變話題,說起這個。

  「既然公開了,就公開得徹底一點,讓全廠的人都能親眼目睹,眼見為憑。以絕後患。」

  「以絕什麼後患?」她秀眉輕佻,敏感的問道。

  「當然是那些想追求你的臭男人。」

  「正好相反吧?」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心知肚明他們兩個誰比較受異性的青睞。

  「不管是不是相反,總之以後我載你上下班,我們同進同出。」他下了結論。

  「我們上下班時間不一樣,這樣你會很累。」她搖頭,並不贊成。

  「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呀!我不希望你太累,也不喜歡你為了配合我,浪費自己的時間。」

  「配合這件事是互相的,如果碰到我事情沒忙完,要你等我,難道那也是在浪費你的時間嗎?」他說。

    她頓時語塞。

  「夫人你呀,應該要早點改一改老是為別人著想的習慣了,偶爾自私任性一點沒關係。」他吻了吻她,真是對她又憐又愛。

  「我現在就很自私啦,吃你、用你、住你的,卻連一毛錢都沒有出。」

  「怎麼會沒出?你可是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償還這筆債,別想賴帳。」他說完又吻了她一下。

  「說到一輩子……」她欲言又止。

  「怎樣?」他問她,好奇她想說什麼,怎麼臉上突然出現了害羞的表情?

  「你……」她又遲疑了一下,才小聲說:「我到現在都還沒有見過你的家人。」

  「哎呀,醜媳婦想見公婆了。」他逗她,心裡卻高興到不行。

    他之所以至今沒帶她回家介紹給爸媽或兄弟們認識,其實是有原因的。

    只要去了他家,就會揭開他富二代的身份背景,而以她傲骨的個性,他真怕她會被他們懸殊的身份差異給嚇跑。因此在她對他的感情完全穩定到非君不嫁之前,他不敢亂冒險。

    但是現在好了,她主動提起想見他的家人,他就知道她已有要跟他一輩子的決心,他不需要再忐忑不安了。

    應非絮被他這麼一說,整張臉都漲紅了。

    她又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他都去過她家好幾次了,她卻從沒去過他家,感覺好奇怪。哪是什麼醜媳婦想見公婆呀?

    可讓她羞到想挖個地洞鑽的,是她心裡也偷偷認同了他這句話。媳婦要見公婆了……

  「你的臉好紅呀,夫人。」他還逗她。

  「我要去洗澡了。」她既羞又惱的倏然起身道,才轉身還來不及跨出半步,便被他伸手拉住。

  「等一下。」他說,「我們話才談到一半耶。」

  「你明天休息,我明天要上班。」她一句話就將他堵死。

  「OK,那麼只要一分鐘,回答我兩個問題就夠了。」他說。

    她看著他,靜靜地等他說出那兩個問題。

  「明天你要上班,那麼後天,後天到我家去好嗎?」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問了第一個問題。

    雖然仍覺得有些羞赧,她還是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好。」

    第二個問題,他依舊定定的看著她,然後不疾不徐、以非常認真而誠懇的語氣開口道:「請問應非絮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呼吸一窒,被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嚇到了。接著,她完全無法自己的喜極而泣,眼淚滴滴答答的從她眼眶裡掉落下來。

  「嘿,我不是要看你哭才向你求婚的,我是想看你笑耶,夫人。」他將她擁進懷裡柔聲說。

    應非絮激動的沒辦法說話,只能伸手回抱住他,感覺他真實的存在。她並不是在作夢,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向她求婚了……

  「夫人,我還在等你的答案。」他不得不出聲提醒她,因為這等待太磨人。

  「……」她似乎開口說了什麼,但聲音卻細小得讓人聽不見。

  「什麼?可不可以大聲一點?」他緊張都快要胃痙攣了。

  「我說……好。」

    她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傳進他耳裡,讓他高興到快飛起來。

  「好什麼?」不知為何,他的聲音也變啞了。

  「我願意嫁給你。」

    下一刻,他突然抱起她在客廳裡瘋狂的轉圈圈,還一邊興奮的大笑。

    她又一次被他的舉動給嚇到了。但這回接著的不是掉眼淚,而是遏止不住的驚叫聲和笑聲。

    幸福的青鳥也在一旁微笑。

    隔天,賀子極真的開車送她去公司上班,車子還沒停下來,路邊就已經有人注意到他們,並對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著。

    說真的,如果可以不下車的話,應非絮還真想開口叫他將車子掉頭開回家。

    可惜的是,她得要上班。

    和他說完再見,她深吸一口氣後硬著頭皮下車,接著便低頭一路加快腳步,箭步如飛的往自己工作的單位筆直前進。

    但是正所謂「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她還是被自己單位的同事們圍剿了。

    每個人一看到她,都像火車頭般的朝她衝過來,要她老實招來,羨慕的、嫉妒的、嘲諷的、祝福的,都有。當然,前三者居多,這也因此讓她徹底明白了賀子極有多受歡迎,而她又有多麼幸運,能被他愛上,還擁有了他。

    工作時間過得很快,休息時間過得更快,因為有一堆歷出不窮的問題要她回答,搞得她滅覺怎麼才眨眼,休息時間就結束了,而她卻完全還沒休息到,欲哭無淚。

    不管如何,最難熬的一天就快要讓她熬過去,下班時間到了。

    有點像是在逃難,她動作超快,一下班脫掉無塵服換回自己的衣服,再背起皮包、關上私人置物櫃後,便迫不及待往出口處衝去。

    迎面而來的林美珍將她攔了下來。「你動作這麼快幹嘛?逃難呀?。」她問她。

  「正解。」她點頭,把林美珍逗笑了。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她露出一臉「可不可以不要等」的表情,讓林美珍忍不住伸手打了她一下。

  「今天我幫你擋了不少問題,要你等我一下有這麼難嗎?」她白了她一眼,逕自走到自己的置物櫃前去拿東西,然後才回來和她一起走。

    身旁多了個伴,讓應非絮想加快走路的速度都難,只能苦著臉陪林美珍慢慢走出廠區。

  「幹嘛苦著一張臉?你現在可是全廠區最令人羨慕又嫉妒的女人耶。」林美珍看著她說。

  「羨慕就算了,但是嫉妒很可怕。」她小聲的咕噥道。

  「這就是所謂的有得必有失啦。哈哈……」林美珍哈哈笑道,看來還挺樂的。

    應非絮又無言以對。

  「不過話說回來,你昨天還低調的拚命要我別宣傳,怎麼今天一早就這麼高調,在眾目睽睽之下讓賀大帥哥載你來上班?」林美珍好奇的問她。

  「他說既然要公開,就公開得徹底一點,以絕後患。」她歎息的說。

  「什麼後患?」林美珍一時不解的問。

    應非絮還來不及開口回答她問題,一個原本站在大門外牆邊的女人走向前,擋住她們的去路,把她們倆都嚇了一跳。

  「你就是應非絮嗎?」女人開口問道。

    應非絮疑惑的看著女人,因為她並不認識對方。她看向身邊的林美珍,同樣也是一臉茫然懷疑的表情。

    對方不太像是公司的員工,因為她不僅足蹬三寸高跟鞋,一身名媛貴婦的裝扮,臉上還畫了像是要去參加Party般又濃又艷的彩妝。這身打扮很容易讓人猜想她是不是迷路了,才會跑到人家的工廠裡?

  「我就是。請問有什麼事嗎?」應非絮不動聲色的答道。

    對方聞言後,以一副睥睨的表情將她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回她臉上,然後不屑的撇唇道:「憑你也配得上賀子極?」

    應非絮還在錯愕之際,身旁的林美珍已先火了起來。「這位聖誕樹小姐,我們非絮哪裡不配了?至少她還是個女人,而不是一棵聖誕樹。」她冷嘲熱諷的說。

    這女的穿了件墨綠色洋裝,還戴了一頂紅色的帽子,胸前一條亮晶晶的項鏈,又別了一個亮晶晶的別針,臂彎上的皮包又是金色的,真的是不說不像,說了以後……愈看愈像一棵聖誕樹。

    應非絮遏制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林美珍看她笑,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很佩服自己的聯想力。呵呵……

    聖誕樹小姐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人這樣嘲笑,整個人惱羞成怒,想也沒想舉起手就賞了應非絮一巴掌。「啪!」

    巴掌聲震驚了目睹一切的所有人,至於應非絮本人,她只覺得腦袋瞬間一片空白,臉頰熱辣辣的,「好痛!」

  「你這個瘋女人,憑什麼動手打人呀?」林美珍怒不可遏的用力推了對方一把,然後轉頭關心她,

  「你還好嗎?」

    應非絮點點頭,但其實一點也不好,因為對方大概在事前有吃鐵牛運功散,力氣超大的,打得她痛到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但即使如此,她並不想和瘋子計較。

  「我們走吧。」她拉著林美珍說。

  「走去哪?被打了當然要打回來,你不打我幫你打。」林美珍報復心超重,吃了虧非討回來不可。她將應非絮的手拿開,向對方逼近。

  「你……你敢動手打我,我就叫我爸開除你!」女人有點被她的氣勢嚇到,往後退了一步,威脅的對她說。

  「你爸是什麼鬼?」

  「我爸是陳仁翰,你們的副總經理。」

    林美珍倏然止步,心裡有嚇到,但嘴巴依然強勢不饒人。

  「原來是副總女兒,只會仗勢欺人、自以為是又沒用的千金大小姐。和這種米蟲計較的確有失格調,我們走,非絮。」說完,兩個女人手勾著手,一起越過她往前走。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那女人在她們後頭叫道。

  「瘋女人。」林美珍撇唇說。

    應非絮沒再說話,心情卻有點沉重,不懂怎麼連副總女兒都冒出來想和她搶賀子極?他是不是認識那個女人?要不然,對方怎會平白無故的冒出來找上她呢?

    副總的女兒呀,比她這個毫無背景又家境清寒,身材、臉蛋也輸人的人,真的是好得太多太多了。他會不會覺得選擇對方比選她要好呢?

    壞習慣再度出現,她忍不住又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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