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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射愛聖月(眾神 fall in love 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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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04:12 |倒序瀏覽 | x 1
射愛聖月【眾神 fall in love 終回】  作者:煓梓

外號「聖月」的夏宇希,俊逸斯文、溫和有禮,有著完美的貴公子形象。
講究原則的他從不隨便沾惹桃花,不過現在,他忍不住對一個女人有很大的疑問──
他的新管家方思睿是哪來的天兵?個性大剌剌、無知到近乎愚蠢,把他家搞得一團糟!
偏偏她頻頻裝可憐,讓他硬不下心趕人;心軟留下她的同時,他有種想哭的感覺……

方思睿的身份是個秘密;其實,她是個得過無數獎項的研究員,只不過現在,她轉業了!
因故離開研究室後,柴米油鹽樣樣不通的她運氣不錯,很快找到了包吃包住的管家工作,
大帥哥老闆雖然有潔癖又龜毛,不過她不計較,立誓全心努力工作,好好報答她的大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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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0:40
楔子

  寒流來襲,氣溫驟降到十度以下,今年台北的冬天特別寒冷。

  氣象預報說淡水還可能出現六度的低溫,中南部的農漁業需嚴防寒害,特別是中部山區的果園,還得嚴防霜害,看來今年冬天的水果會相當昂貴。

  濕冷的天氣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每個人都叫苦連天。除了少數的行業比如火鍋業者、溫泉業者,或是販賣御寒衣物的業者心情特別好以外,幾乎都愁眉苦臉,恨不得寒流快點過去。

  「啦啦啦~~」

  不過話雖如此,還是有些人完全不受寒流影響,管他天氣怎麼變化心情都很好,甚至還有閒情唱歌。

  「啦啦啦~~」

  只是歌聲有點難聽,破鑼嗓子似的,幸虧屋子裡面只有她一個人,不然一定會被丟雞蛋抗議。

  方思睿是個研究員,跟著既是養父也是老師的方教授做研究已經有很多年了,今年芳齡不過才二十四,不過已經得過無數的獎。

  她和方教授共同為一家神秘機構做研究。這家神秘機構專門研發一些非常精密的晶片,她就負責寫程式和解程式,不過她最喜歡的卻是寫研究報告,這也是她工作的另一項重點。

  方思睿的智商很高,這也是方教授收養她的主要原因。她很小就展現出數理方面的天賦,越是困難的方程式她越會解,但普通的算數她卻時常弄錯,也算是異數。

  今天晚上,顯然又是一個發揮天賦的好日子。雖然天氣很冷,但方教授一個鐘頭前剛丟過來的程式卻溫暖了她的心,這個程式超有挑戰性的。

  她很專心地在解程式,解到幾乎已經渾然忘我,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地步。教授這次丟給她的程式很難,難到有點像在迷宮裡面打轉。她不知道教授這次為什麼要設計這麼難的程式?像這種難度的程式,連她都不見得解得出來,若是落到外人手裡,恐怕只有拿程式上吊的分,順便詛咒程式作者祖宗十八代,不可能有人解得出來。

  方思睿決定等解出程式後,再到隔壁的研究室問問教授幹嘛撰寫這麼難的程式,故意考她嗎?

  不過,在此之前,她必須將解了一半的程式解完,才能去問教授。她和教授各使用一間研究室,那使他們保有足夠的隱私權。但好笑的是,她雖然身為女孩子,卻不怎麼注重隱私,總是大剌剌。相反地,教授雖然已經年過半百,將近六十歲,卻比她還注重隱私,老是神秘兮兮。

  搖搖頭,把心思集中在前面的電腦螢幕上,方思睿決定不去管這些瑣碎的事情,專心解程式。

  她才剛進入下一段運算,隔壁屋子驚傳出一聲巨大聲響,接著就是某樣東西被撞倒的聲音。

  怎麼回事?

  方思睿立即停止工作,隨手將沒解完的程式存入光碟片,並將存好的光碟片隨便夾進某本書裡面,而後拿起大衣披上,趕到隔壁的研究室。

  方思睿以為方教授可能是不小心跌倒,撞到桌子還是怎樣。沒想到當她趕到隔壁的研究室,才發現方教授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剛才那聲巨大的聲響,是槍聲。

  「教授!」方思睿簡直嚇壞了,飛奔到方教授的身邊哭個不停。研究室裡亂成一片,看得出方教授在中彈前曾與歹徒進行過一番搏鬥。

  「你怎麼會中槍?」她既慌又怕,並且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思睿……」教授根本無力回話,對方開的這一槍正中要害,他恐怕拖不了幾分鐘。

  「我、我去報警。」她慌得手腳發顫。「不、不對!我應該先打一一九,我去打一一九。」說著說著她就要去打電話。

  「不必了,思睿。」方教授氣若游絲的阻止方思睿。「妳……妳去把我的布鞋拿來。」

  方教授平時不愛運動,從頭到尾就只買過一雙布鞋,方思睿立刻衝到櫃子把布鞋拿給方教授。

  「教授,你撐著點,我……我去叫救護車。」方思睿看得出他快死了,眼淚流個不停。方教授費力的接過布鞋,從鞋底取出一塊極小的晶片,交給方思睿。

  「拿著它……逃!」方教授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出這一句話。「別讓它……落入那些人的手裡……快……逃……」別管他……

  話畢,方教授便斷氣。方思睿除了呆愣之外,無法有其他反應。

  教授他死了……怎麼可能?誰來告訴她,這不是事實?

  頓失依靠的方思睿,陷入無邊的恐慌及無助。這個時候,從遠而近的聲音卻無情地提醒她,不能再這麼恍神下去。

  「那老頭死了嗎?」

  「再找找看吧!東西一定藏在某個地方,不可能不見。」

  歹徒顯然是不死心,專程回頭找東西,要是被他們發現她握有他們要的東西,她就死定了。

  擦乾眼淚,慌張的站起,方思睿手緊緊握住晶片,準備逃離這間研究室。

  我會盡力保管好這塊晶片的,教授您別擔心。

  方思睿毅然決然地看了方教授最後一眼,而後拉緊大衣,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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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2:36
第一章

  亂七八糟。

  一邊翻閱檔案,一邊蹙眉,夏宇希對於新任秘書工作能力的評論,只有這簡短的四個字──

  還有,髒亂無比。

  輕輕放下檔案,用手指刮了一下桌面上的灰塵,對於新任秘書整理環境的能力,夏宇希也只能下此註解,其餘很難再多說什麼。

  看來又得換秘書了。

  夏宇希悄悄地歎氣。

  從他接掌公司以來,不知道已經換過幾任的秘書,除了韓以真之外,沒有人能讓他滿意,真的是很慘。

  夏宇希決定更換秘書,不過在換掉她之前,新任秘書還有一件事必須幫他處理──那就是幫他找個好女傭。這很難,幾乎比找秘書更難。一來是他非常愛乾淨,二來他非常注重整齊。因此當他的女傭,不但要有很強的清潔能力,還要有傑出的收拾能力,說穿了,跟找倉管差不多。

  「許秘書,麻煩妳進來一下。」他拿起電話,按下內線,要新任秘書進辦公室。

  只是無論是秘書或是女傭,夏宇希都希望能夠親自面試,以確保應徵者的人品不會有問題。不幸的是今天下午,他就必須搭乘飛機到美國會見客戶,要一個禮拜後才會回來。這段期間,他不希望家裡一團亂,或是有灰塵,唯一的辦法是交給清潔公司,但他又不放心,於是只好拜託秘書幫他找女傭,真是個困難的抉擇。

  女秘書不知道不能親自面試對夏宇希來說是一件多困難的事,也不曉得自己即將被fire,只是一聽見夏宇希找她,便興沖沖地趕到夏宇希的辦公室,敲門前還特地順了順頭髮。

  「喀喀喀。」女秘書不止順頭髮,也沒忘記撫平裙襬。畢竟老闆難得有事叫她,之前他不是對她視而不見,就是欲言又止,她強烈懷疑他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進來。」夏宇希用指背敲敲檔案,實在受夠了新任秘書的沒效率和雜亂無章,兩人的想法完全是南轅北轍。

  「總經理,你找我?」女秘書扭腰擺臀地走進夏宇希的辦公室,夏宇希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益發懷疑自己當初為何會錄用她?

  「是的,我找妳。」但是沒關係,人生難免有錯,再糾正就好了。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呢?」女秘書不知道大難臨頭,一雙狐媚的眼睛眨呀眨的。一方面又要擔心夏宇希沒注意到她的魅力,一方面又怕因為眼睛眨得太用力會錯過欣賞他的機會,人生真的很難。

  夏宇希欲言又止的看著秘書,很想告訴她不要再眨了,小心眼睛閃到。但教養又不允許他這麼說,只好趕緊帶入正題。

  「我想請妳幫我找一名女傭。」夏宇希說。

  「女傭?」女秘書眨巴著眼睛,好像沒聽懂。

  「就是專門清潔打掃屋子、整理雜務的女性從業人員,俗稱女傭。」夏宇希來段「說詞解字」,女秘書終於會意。

  「原來如此。」她不是聽不懂他的意思,而是懷疑他要女傭做什麼?她自己來就可以了,不必那麼麻煩再找一個。

  「很高興妳聽懂我的話。」夏宇希鬆了一口氣。「接下來我要出差一個禮拜,這一個禮拜之內,我都不在國內。換句話說,妳必須在這兩天之內幫我辦好這件事,知道嗎?」

  「總經理……你要出國?」夏宇希洋洋灑灑講了一大堆,女秘書卻只聽見一件事──他不在國內。

  「去美國,有事嗎?」他眉頭微蹙的看著女秘書。

  「沒、沒事。」只是心碎而已,因為接下來的一個禮拜她都看不到他了,嗚……

  「另外有幾個重點,我要特別交代一下。」夏宇希接著又說。

  「嗯。」女秘書傷心的點頭。

  「我要的女傭,一定要本國籍,千萬別找外籍人士。」他不是看不起外籍人士,但他在某些地方比較龜毛,不希望發生了事情還得用英文吵架,那很累。

  「是的,董事長,女傭一定要本國籍。」女秘書還是點頭,依舊沈溺在看不見他的悲傷中,一個星期的時間好漫長啊……

  「還有,這個女傭最好有點年紀,有家庭也無所謂,但是做事一定要俐落。」他受夠只會眨眼傻笑的秘書,再來一個相同等級的女傭,他會發瘋。

  「好的,我瞭解。」開玩笑,誰會幫他找年輕美眉?那不等於為自己製造一個潛在的敵人,她才不會那麼傻。

  「很好,許秘書。」總算把事情交代完畢,他可以走了,「這件事情就交給妳去辦,我先回家準備今天下午出國的事宜。」

  說著說著,他拿起大衣和公事包就要離開辦公室,女秘書只能癡癡凝望。

  「在我離開之前,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告訴妳……」夏宇希又是一陣欲言又止,猶豫憂慮的模樣簡直會迷死人,秘書早已被電昏。

  「你說,總經理,我在聽。」一定是要向她告白!啊,她好興奮,她快要死了……

  「等妳把這件事辦妥以後,就可以去人事部領遣散費,我會交代他們發給妳兩個月的薪水。」夏宇希既無情也無奈的說。

  「啊?」女秘書根本來不及反應,嘴巴張得好大。

  「沒錯,妳被開除了。」破了他的用人紀錄,只有短短五天。

  「可是總經理──」

  「再見,許秘書。」

  喀一聲。

  夏宇希甚至連最後關門的身影都是那麼優雅,女秘書只能為之歎息……

  什麼嘛!

  清醒後的女秘書備感侮辱,恨不得扯光自己的頭髮。

  原來他先前幾次的欲言又止,是盤算著怎麼將她開除,真個是──可惡!

  女秘書氣極。

  此仇不報非君子,惹火女王蜂的下場可是很慘的。

  女秘書冷哼。

  


  冷風颼颼,街上的行人紛紛拉緊大衣。

  走在人群之中,方思睿此刻臉上的神情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不知道該走向何處。

  她無意識地拉緊大衣,加入穿越馬路的行列。

  這些正在穿越馬路的人們都清楚自己的目標,唯獨她一個人不知何去何從,像縷幽魂般遊蕩。

  自從昨天晚上從研究室逃出來以後,已經過了十個鐘頭。這十個鐘頭對她就像一場惡夢,她懷疑自己會陷在這場惡夢裡面永遠無法醒來,她甚至沒有錢吃飯。

  想到自己悲慘的處境,方思睿無力地拉開大衣的口袋,發現裡面居然只有少少的兩百三十二塊錢,就沮喪得快要死掉。

  她平時就不管生活雜事,反正這些事情教授自然會處理,她只管好好做研究就行。但昨晚的突發事件卻挑明了告訴她:人生充滿了意外,凡事還是自己來比較好,這就是她懶得管自己的下場。

  肚子又餓,口袋裡面的錢又有限。茫然之餘,她除了去便利商店買麵包和牛奶填飽肚子外,很難有其他選擇。

  她隨手挑了塊最便宜的麵包,和最小瓶的牛奶,付了錢以後當場就在便利商店裡面大啖起來,此外,她還買了一份報紙,看有沒有刊登教授被殺的事……

  沒有,什麼都沒有!

  報紙上是有不少自殺或他殺的新聞,但這些新聞都和教授無關,看來他的屍體還沒有被發現。

  方思睿既失望,同時也慶幸地放下報紙。她失望的是如果沒有人發現教授的屍體,就沒有人替他收屍。慶幸的是,在事情爆發之前,她還有時間可逃。萬一警方發現屍體,第一時間一定懷疑到她頭上來,天曉得她也是被害者。

  想起教授臨終前的叮嚀,方思睿就忍不住落淚,眼淚簌簌滴個不停……啊!不行,她一定要堅強,想辦法抓到兇手以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在這之前,她不能脆弱,也不能被抓,一定要想辦法躲過歹徒或警方才行。

  只不過說歸說,做歸做。她身無分文,又沒地方可去,要怎麼幫教授報仇?

  現實又再一次衝擊方思睿的自信心,讓她不禁頹然低頭。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她覺得人生無望的時候,偌大的幾行黑字吸引了她的視線,讓她重燃希望。

  誠徵女傭。

  簡短的四個字下面是一連串的地址,方思睿根本搞不懂什麼路是什麼路,但在她看來,已經看到了天堂之路。

  她可以去應徵女傭,躲避追緝呀!

  方思睿高興到快要跳起來。

  需要用到女傭的家一定很大、而且有很多房間,她也不挑剔,只要一間最小的窩著就可以,就這麼辦!

  興奮過頭的方思睿完全忘了,或者說她沒概念,當女傭是不一定要住在對方家裡,純粹打工也行。

  但她完全不管這些,衝出便利商店隨手一招便招來計程車,把她身上的錢花光。

  「到了!」她興沖沖地下車,可憐的口袋裡沒剩幾塊錢,但她根本沒空想到錢的問題,一心仰望著高聳的大樓,心中編織著美夢。

  氣勢真磅礡,她有福啦!

  方思睿單純的腦袋裡面,只想著這棟大樓一定有很多房間,雙腳追不及待的往大樓衝去,馬上遭遇到阻擋。

  「小姐,請問妳找誰?」她還沒來得及衝向電梯,櫃檯裡面的接待小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出來,將她擋住。

  「我找許秘書。」她照著報紙上刊登的名字念。

  「請問有預約嗎?」接待小姐一臉不屑地看著方思睿的穿著打扮,好像很想把她丟出去。

  「我沒有預約。」方思睿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不明白自己的大衣有什麼不對。

  「那妳就不能上去。」接待小姐表面上笑得虛偽,心裡其實巴不得她快滾,別降低了公司的格調。

  「我是來應徵女傭,為什麼不能上去?」方思睿極為不服。

  「應徵女傭?」接待小姐將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回到頭,而後露出甜美的笑容。

  「那麼妳請上去,我給妳電梯的密碼。」接待小姐說出幾個數字。「上了電梯以後,妳只要先按下密碼,再按下按鍵,就可以了。」

  接待小姐來個態度大轉變,從輕視轉為親切,搞得方思睿一頭霧水。

  「謝謝。」好奇怪的人啊!

  她照著接待小姐的指示,搭上直通頂樓的電梯,接待小姐已經笑成一團。

  「拜託,憑她那副德行,也想應徵總經理的女傭?」櫃檯的接待小姐首先發難。

  「土裡土氣,穿著又那麼邋遢,真是倒胃口。」另一個接待小姐也加入戰局。

  「隨便她了。」呵呵。「反正還有許秘書擋著,她一定不會錄取她的。」

  「可不是嗎?」她會錄取她才有鬼。「不過話說回來,許秘書那個人也很討厭,老是噴一身刺鼻的香水。」

  「就是說嘛!」超噁心的。「自以為漂亮,其實長得又不怎麼樣,真希望她快點被開除!」

  「她已經被開除了。」嘿嘿嘿。

  「耶?」有這回事?

  「我聽人事部的Sherry說,總經理很不滿意她的工作效率,要她應徵完了女傭以後就滾蛋,遣散費還有兩個月。」令人超嘔的。

  「但是她不是只來一個禮拜?」破紀錄。

  「什麼一個禮拜?」哼。「五天就掛了!我是覺得總經理人太好,居然給她兩個月的薪水。要是我一天都不會多給,反正還在試用期……」

  吱吱喳喳、吱吱喳喳。

  接待小姐們卯起來談論八卦,本來是兩個,後來越來越多,最後連警衛都過來湊熱鬧,果真是八卦的年代。

  而在大家熱烈討論許秘書去留的同時,被談論的對象卻是雙手抱胸,攢緊雙眉地打量方思睿,不曉得她哪來的膽前來應徵。

  「妳要應徵女傭?」不會吧,這個年代還有人像她一樣土氣?活脫是大老土。

  「是的,我要應徵女傭。」方思睿推推鼻樑上的眼鏡,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打量她。「妳……是從哪裡來的?」許秘書這輩子沒見過比方思睿更老土的人,長髮隨便撩到頸部用橡皮圈束住,鼻樑上並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又很厚,她懷疑究竟有沒有一千度。

  「我從哪裡來?呃……」冷不防被問及身世,方思睿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瞎掰。

  「我、我從鄉下來!」她急中生智,想起以前看過的連續劇,每次當苦命的女主角被問到身世的時候都這麼說。

  「鄉下?哪個鄉下?」許秘書實在很難相信,這個年頭還有哪個鄉下姑娘穿著這麼「聳」,她認識的鄉下女孩都很時髦。

  「呃,就很遠很遠的鄉下。」說穿了,方思睿根本沒有地理觀念,只知道台灣最南端是鵝鑾鼻,剩下的城鎮一律不認識。

  「妳一定住在很冷的地方,皮膚才會這麼白。」除了穿著之外,另外一項讓許秘書挑剔的地方,是方思睿的皮膚,白得跟雪一樣。

  「是啊……哈哈。」她整天足不出戶,只跟電腦與書本為伍,不用說當然一定白了。

  相對於有「黑美人」之稱的許秘書來說,方思睿那一身細皮嫩肉真是自得礙眼。不過這無損於她錄用方思睿的決心,因為她發誓過一定要報復。

  「妳會打掃嗎?」她那一副邋遏的模樣,深得她心。

  「呃,不太會。」方思睿不習慣說謊,人家隨便一問就露餡,不過幸好對方也不在意。

  「妳會整理家裡嗎?」不會最好,她就希望她不會,果然願望成真。

  「呃……」她又猶豫。「也不怎麼拿手……」其實完全都不會……

  「很好,妳被錄取了。」太順利了,居然給她碰上這麼白目的應徵者,她是不是頭腦有問題?

  「耶?」方思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這是鑰匙,妳今天就去把那間屋子打掃乾淨,掃完了就可以回去。」許秘書的口氣有滿滿的恨意。

  「不是這裡嗎?」方思睿愣住。

  「這裡?」許秘書忍不住發笑。「這裡是辦公大樓,有專門的清潔公司負責打掃,僱用女傭做什麼?」

  「可是、可是……」可是她住哪裡……

  「好了,妳的月薪是──」

  「等一下!」方思睿緊急攔住她的話,猛吞口水。

  「怎麼了?」幹嘛臉色發白?

  「請問──沒有供吃住嗎?」怎麼跟連續劇演的都不一樣?「我是說,女傭不是應該都供吃供住,住在主人家裡?」

  由於方思睿的表情很認真,許秘書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個年頭還有人相信電視劇那一套,差點答不出話。

  「那是以前的時代,民國初年。」現在可已經是二十一世紀,拜託別那麼老古董。

  「哦!」方思睿聽了很洩氣,原來她看的那部連續劇是民初時代的戲,難怪裡面的人大多穿旗袍。

  「不過,妳想供吃供住也可以。」許秘書打定了主意要讓夏宇希頭痛到底,讓龜毛又瞧不起人的他,陷入萬丈深淵。

  「咦,真的供吃供住?!」方思睿喜出望外,驚訝到舌頭幾乎打結,她這麼好商量?

  「不僅如此,我還可以給妳一點錢。」許秘書好人做到底,方思睿更加驚訝。

  「妳要給我錢?」天啊,怎麼有這麼好的人,她確實已經一貧如洗。

  「妳身上沒什麼錢吧?」許秘書問。

  方思睿拚命點頭。

  「沒錢在台北是很難生活的,這點錢妳就拿去吧,不算什麼。」許秘書其實才不安好心眼。她會給方思睿錢,是怕她萬一沒錢可花溜掉,那她的復仇計劃不就泡湯了?說什麼也得留住她才行。

  「謝謝妳,等我領到薪水,立刻還妳。」方思睿緊緊握住許秘書給的四千塊。

  這對方思睿是救命錢,對白白領了兩個月薪水的許秘書卻不算什麼,真正受創的是她的自尊心。

  夏宇希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給我等著瞧!

  許秘書陰笑。

  就這樣,方思睿莫名其妙被錄取為夏宇希的女傭,速度之快,連她自己都覺得神奇,但無論如何,總算暫時找到落腳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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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3:02
第二章

  好大的房子。

  手拿著鑰匙,愣愣地看著寬闊巨大的空間,方思睿懷疑自己走進了博物館。

  ……好誇張哦!

  她無意識地鬆開門把,最新德制科技鋼門「喀」一聲自動上鎖,大大嚇了方思睿一跳。

  這個地方,真的很誇張。

  方思睿像個遊魂,站在客廳的正中央,仰望那四方但像螺旋一樣往上延伸的樓梯,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她很少看裝潢雜誌,不過她多少也知道沒有人會把屋頂挑得這麼高,彷彿看不到邊際,但實際上屋頂還是存在的,只不過覆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彩色玻璃,在陽光的折射下,看起來更像天堂──

  阿們!

  她不是故意要表現出虔誠,但這個地方真的有教人想跪下來懺悔的衝動,簡直太乾淨了。

  方思睿低頭看地板,大理石材質的黑色地磚還會反光,照出她邋遢的身影,看得她更加羞愧。

  不相信,她再蹲下身用手指摸地板──結果更沮喪,幾乎沒沾到什麼灰塵,比她的宿舍或是研究室都還要乾淨千倍。

  我撞我撞我撞撞撞……

  方思睿幾乎要拿她的頭撞牆壁,但仔細想想這間房子的主人一定不是正常人,立刻釋懷。

  沒有人會愛乾淨到這個地步,她安慰自己。他連最小的東西都仔細排好,好像在展出般一絲不苟,這個人不是精神有問題,就是有怪癖。這種排列的手法,她只有在博物館看過,或是專門供人拍照的樣品屋,再不就是古跡……反正,就是乾淨到很詭異就是了。

  儘管對房子有諸多不滿,但位在客廳正中央,呈U字型的純白沙發卻很吸引她。她脫掉大衣,把大衣往地上隨手一丟,整個人跳上沙發大玩壓壓樂,玩得好不快活。

  嗯,真的好柔軟。

  她一面壓沙發,一面猜想它的材質。

  應該是牛皮……不不不,應該是小羊皮。牛皮沙發比較硬,小羊皮沙發就軟多了,所以應該是小羊皮沙發。

  方思睿這輩子沒坐過這麼舒適的沙發,她的宿舍簡單到不行,研究室也好不了多少,都是一樣破爛。她對金錢沒有概念,但她聽人家說過,只要是小羊皮做的東西,不論什麼都很貴。換句話說,她賺到了,免費贏得一組高級沙發。

  方思睿不止對金錢沒概念,對於物品的所有權,也有一套奇怪的邏輯。比如沙發明明不是她的,但她現在已經坐在上面,就認定是她的,並因此而雀躍不已。

  我的、我的!

  她像個孩子又笑又跳,跳累了索性摘掉眼鏡,躺下來睡覺。

  這一睡就睡到半夜,一直到咕咕作響的肚子把她叫醒,她才困惑不已的揉揉眼睛。

  ……

  肚子餓了。

  方思睿在沙發上到處亂摸,摸了半天才摸到眼鏡。她戴上眼鏡,繼續眨眼睛。她記得剛剛她睡覺之前,沒有打開任何一盞電燈,但是現在那些擺著瓶瓶罐罐的櫃子裡頭的燈全都亮了,真是神奇。

  因為有這些展示用的投射燈,方思睿才能毫無困難地看清室內的一景一物,不至於跌倒。

  她東翻西搜四處找冰箱,最後在一道門的後面找到冰箱和廚房,免不了又被嚇一跳。

  廚房裡乾淨得不得了,什麼東西都亮晶晶。碗盤亮晶晶,玻璃亮晶晶,就連冰箱也亮晶晶,讓她想起一句成語,什麼光什麼人的……不是,是什麼光什麼鑒……也不是,應該是什麼鑒什麼人……算了。

  方思睿的國文很差,除了基本的讀寫之外,連句最普通的成語都搞不清楚,更別提運用。

  此外,她還是個生活白癡。

  長年的研究員生活使她除了懂得做研究之外,什麼都不懂。她不懂吃,不懂穿,不懂玩,不懂得收拾。對她來說,研究就是一切,也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快樂的事情,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重要──

  「咕嚕咕嚕!」

  錯了,吃還是很重要。

  方思睿趕緊打開冰箱找東西祭五臟廟,欣喜地發現裡面有好多食物。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拿出一塊乳白色的東西,用力的咬了一口,發現是起司。

  「哇,好好吃哦!」她十分高興的把整條起司啃完,並拿出一罐啤酒解渴,發現就連啤酒也很好喝,是她從未喝過的口味。

  「真是天堂。」不知道是餓慘了還是怎樣,在方思睿的眼裡,這個冰箱裡面的食物都很美味,就算一條小小的起司也好吃得不得了,教人忍不住一條接著一條一直啃下去。

  「惡!」把冰箱裡面所有的起司都啃完,方思睿終於填飽肚子並且還會打嗝,看來她真的吃太多了。

  不行,一定要省點用。在事情還沒有明朗化之前,她就靠這台冰箱過日子,不能貪心。

  方思睿毅然決然地關上冰箱,告訴自己要有所節制。只不過滿桌子的空鋁罐和散落一地的起司包裝紙,很諷刺地提醒她確實吃了不少,方思睿歎氣。

  她真是個貪吃鬼……

  看著亂成一團的廚房,方思睿考慮要不要動手收拾?但她實在好累,好想趕快上床睡覺。

  「哈……哈啾!」她擰擰鼻頭,將鼻涕揉掉,懷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剛剛睡覺的時候冷死了,她再也不要在沙發睡覺,她要找一張溫暖的床。

  實在是太想睡了,方思睿壓根兒不管廚房有多亂,就把它丟著,轉而尋找溫暖的被窩。

  由於這棟房子的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二樓開始才是房間,她只好光著腳丫子上樓。

  「喀。」她打開二樓的第一間房間,看了一眼後關上門,是書房。

  「喀。」她接著打開第二個房間,還是一樣關上門,是視聽室。

  「喀。」第三個房間,空無一物,只有一張厚厚的墊子,墊子的上方並掛了一幅巨大的書法,上頭寫了個大大的「禪」字,看來是專供打坐的房間。

  她快瘋了。

  方思睿簡直沮喪到想撞壁。越是想上床,越找不到床,難道這就是人生?

  「喀!」她用力打開第四間房間,發誓它要再有什麼奇怪的用途,就當場尖叫。

  所幸,她的人生不算太淒慘,這個房間裡有床,而且是一張很大的床,她高興得快跳起來。

  「找到了,YEAH!」她想也不想地跳上床,在床上大玩跳跳樂。

  「好軟!」她跳得不亦樂乎。「怎麼會有這麼軟的床?」

  說她是土包子,她還不服氣,連張床也高興成這樣。

  方思睿就這麼擺明了欺侮夏宇希特別從義大利訂購的大床,等她玩夠了,才雙臂舉得老高打呵欠,拉上被子睡覺。


  隔天,她很早就起床,從夏宇希的衣櫥裡面隨便拉出一件毛衣,帶著它到浴室洗澡。

  「好豪華哦!」方思睿一看見夏宇希個人專用的浴室就呆住。偌大的空間除了常見的洗手台、馬桶以外,還有淋浴間和按摩浴缸,每一樣都擦拭得十分晶亮。

  「怎麼辦?我該用哪一樣才好?」方思睿既想用淋浴間,也想享受按摩浴缸。難以選擇的情況下,乾脆兩樣都用,才不會對不起自己。

  「啦啦啦~~」她依舊用她那破鑼嗓子唱著難聽的歌曲,同時責備這房子的主人太虛榮,用這麼大、這麼高級的浴缸洗澡,真的是太浪費了。

  只不過這些高貴的玩具,很快就變得毫無吸引力。

  隨著時間的過去,方思睿開始變得焦慮。無事可做又不知外界的情形,讓她只能一直開冰箱找吃的,直到把冰箱裡面的東西幾乎都吃光,她還是覺得焦慮,乾脆上樓睡覺。

  「呼呼!」她睡得很沈,反正醒著也是痛苦,乾脆就沈浸在夢鄉之中,倒還比較痛快些。

  滴答滴答……

  隨著方思睿的深沈入睡,客廳的時鐘也不斷地走著,轉眼來到子夜。

  只聽見堅固的德制鋼門傳來「喀」地一聲,門接著被輕輕帶上,走進一位穿著黑色長大衣的男子,眉頭緊蹙地環視著客廳。

  不太對勁。

  夏宇希脫下大衣放在沙發,總覺得屋子裡面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他走到玻璃茶幾前,伸手摸了一下桌面,終於發現是哪裡不對勁。整間屋子到處都累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看來他的女傭並沒有來。

  他歎口氣,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畢竟又要開除人家,又要人家離職前把事情辦好是有些過分,難怪人家不理他。

  夏宇希並不怪前任秘書,只是長途飛行已經夠勞累,還得面對滿屋子灰塵,心情是有些不好。

  一點了。

  牆上的掛鐘正投影出月神跳舞的虛擬場景,這座來自瑞士最頂尖製表廠所製造出來的高科技掛鐘,是他最新的戰利品,足足等了半年才拿到手。

  基於工作的關係,夏宇希對任何高科技產品都懷有濃厚的興趣。他喜歡高科技,也享受高科技帶來的便利。

  事實上,這整棟房子都是高科技的結晶,不僅牆上的掛鐘,就連廚房的冰箱,都是最先進的。當冰箱裡麵食物減少到一定程度,電腦就會自動感應,並透過位於面板的燈發出警告,提醒主人別忘了補充食物,算是相當貼心的設計。

  說到冰箱,夏宇希突然覺得口渴,想喝罐啤酒解渴。他走到廚房,還沒來得及開燈,就看見冰箱的警示燈閃個不停,警告夏宇希:裡面已經沒食物,趕快補充!

  他覺得很奇怪,出國前冰箱裡面明明還有一堆食物,燈怎麼會閃,是不是故障了?

  於是他匆匆打開廚房的電燈,才發現冰箱沒有故障,而是他遭小偷了。不知打哪來的怪賊,別的東西不偷,專偷他的食物,他的啤酒被喝得一罐也不剩。

  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難以置信地看著散落一地的空啤酒罐和數不盡的包裝紙,夏宇希無法相信,他居然遇到一個如此沒品的小偷。

  偷他的食物也就算了,居然還不清理,真是一點做人的原則都沒有!

  打開冰箱,察看情形有多糟,夏宇希已經沒有生氣的力氣。

  ……真的很糟。

  他輕輕地關上冰箱的門,歎氣。

  瑞士進口的高級起司被吃光,來自德國的頂級啤酒只剩空罐子,此外他最鍾愛的俄國魚子醬也不翼而飛,所有的水果憑空消失,唯一剩下的是幾顆生蛋,和一包生的義大利麵條,留在冰箱最底層跟他say  hello。

  夏宇希沒想到他會遭小偷,而且還是一個貪吃的小偷。驚訝之餘不免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食物也要偷。

  為了確定是不是只有食物遭竊,夏宇希離開廚房,到客廳的展示櫃察看裡面的藝術品,發現它們都好端端地放在玻璃櫃裡頭,沒有被搬動的痕跡。

  他再環看分佈在客廳各個角落的現代工藝品,一樣屹立不搖好好地站著,一樣也沒少。

  他鬆口氣,不曉得該笑還該哭。小偷對滿屋子價值不菲的藝術品沒興趣,卻偷光──不,吃光了他整個冰箱的食物,這到底是哪門子的笨小偷?

  按理說夏宇希應該立刻報警,但他沒那個力氣,決定留待明天再說。

  他拿起沙發上的大衣上樓,心想著明天一定要請清潔公司來家裡大掃除,地板實在太髒了,還有廚房,簡直慘不忍睹。

  夏宇希一面盤算著明天該做的事,一面打開房間。房間裡面烏漆抹黑,伸手不見五指,他直覺地要打開電燈,但後來想想算了,反正他習慣關燈睡覺,而他今天累壞了,想先躺下來休息一下,放鬆一下筋骨。

  只是事與願違。

  夏宇希才剛躺下,就聽見一陣呼呼的聲音,接著是一陣熱氣,朝著他的頸子用力地吹──

  搞什麼鬼!

  夏宇希這一生很少驚慌失措,但他才剛遭小偷,現在又遭遇女鬼,教他不慌都不行。

  他匆匆忙忙的打開電燈,明亮的光線有助於趕走鬼魂,但可惜此刻霸佔住他床的不是女鬼,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正大剌剌地打呼。

  「喀~~喀~~」還兼咬牙,夏宇希簡直快看傻眼。

  「噗~~噗~~」咬牙也罷,並且流口水,每一滴都滴到他的蠶絲被上。

  頓時他怒火中燒,忍無可忍。

  「請妳起來。」通常他不會這麼沒禮貌,在人家睡覺的時候把對方吵醒,但他實在無法忍受他的被單被口水污染。

  「……嗯。」方思睿不知道房子的主人已經回來,還光顧著作她的春秋大夢,不客氣的翻身,露出她身上的毛衣。

  夏宇希霎時再也控制不了脾氣。她不但霸佔了他的床,用口水污染了他的被單,還偷穿他的衣服,此仇不共戴天!

  「妳給我起來。」他最恨人家碰他的東西,越貼身的越禁忌,毛衣當然也在禁忌的範圍之內。

  「……」方思睿依然睡得迷迷糊糊,逼得夏宇希不得不加大音量。

  「馬上起來!」他這當頭一喝,果然發揮了作用,方思睿終於和周公說再見。

  「……誰在叫我──」她原本是想抱怨對方不識相,打擾她睡眠的。怎知才睜開了眼睛,就看見天神在叫她,而且天神似乎很不愉快。

  「我死了嗎?」她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只見夏宇希的眉頭蹙得更緊,臉色不悅的反問。

  「妳說什麼?」難道他看起來很像死神?他可沒有穿黑袍。

  「這裡是天堂嗎?」連續兩天她都在作夢,夢見自己在天堂和教授相會,她真的很擔心他過得不好。

  「很快就要變成地獄。」他懷疑她要不是故意裝傻,就是走錯門的瘋子,說話語無倫次。

  「你長得很好看,但說話好凶哦!」她沒戴眼鏡,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但依稀能看見他五官的輪廓,似乎長得非常秀氣。

  「我有權利對妳凶,因為我是這棟房子的主人,而且妳身上正穿著我的毛衣。」這是他最在意的。

  夏宇希這一番話,立刻有如春雷般劈中她腦袋,這下她是真的醒了。

  「你、你是房子的主人?」她四處摸索失蹤的眼鏡,盈滿水氣的眼眸寫滿了驚慌,越慌越找不到眼鏡。

  猶記得許秘書在交付房屋鑰匙的時候,說過他去美國出差,要一個禮拜才回來,怎麼才過了兩天,他就回來了?

  「眼鏡、眼鏡!」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眼鏡,不然沒辦法說話。

  「在這裡。」夏宇希把掉落在地上的眼鏡撿起來還給她,懷疑她的近視到底有多深?至少有一千度。

  「謝謝。」方思睿接過眼鏡戴上,感覺安心不少,她又重見光明。

  只不過,她好像也不能太安心,因為此刻站在眼前的男子真的不太像是凡人,她以為又到了天堂。

  「你真的長得──好好看哦!」她的中文造詣不高,形容詞也沒認識幾個,但她已經盡了最大努力讚美他,不能再挑剔了。

  「謝謝。」夏宇希亦拿出最大的耐心回應她無厘頭的講法,並且還得時時刻刻注意禮貌,真的是很辛苦。

  「不客氣。」方思睿顯然不能體會他的辛苦,兩顆眼珠子光顧著打量他,心想他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我問妳,妳為什麼在這裡?」相對於夏宇希可就沒有她的閒情,急著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是你的女傭。」這麼說來,他就是老闆了?方思睿終於有所覺悟。

  「還有、還有我已經來兩天了……」覺悟之後她盡可能陪笑臉,祈求他不要發現廚房裡面那一團亂。

  「妳是我的女傭?」夏宇希愣住。

  方思睿用力點頭。

  「而且妳已經在我家住了兩天了?」

  她又點頭。

  「這麼說來,冰箱裡面的東西都是妳吃光的?」

  運氣不好,他終究發現廚房的慘況,她只好點頭承認。

  「是我吃光的。」方思睿低頭懺悔。

  她誠實的品德令人堪慰,只可惜夏宇希一句嘉獎的話也說不出來,要不是基於教養,他一定把她吊起來毒打一頓。

  「算了。」看在她頗有悔意的分上,就饒了她一次。「反正我也沒打算要僱用妳,被妳吃掉的那些食物,就當作這一個星期天天遭小偷,不跟妳計較了。」

  「啊,你不僱用我?!」他不計較她計較,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對,妳明天一早就走──」

  「不要啦,主人!我求求你不要趕我走!」眼見就要沒地方可去,她乾脆學起電視劇那一套,抱住夏宇希求情。

  「妳幹什麼?不要碰我!」夏宇希最不喜歡人家碰他,尤其她又一個勁兒地把頭往他腹部鑽,就更噁心了。

  「我求你不要趕我出去,拜託!」她卯起來裝可憐,殊不知一點都不可憐,反倒活像是一隻相錯地洞的蚯蚓,鑽來鑽去鑽得夏宇希都快發瘋。

  「請妳放開我。」待會兒他一定要到浴室從頭到腳好好清洗消毒一遍。

  「除非你答應我不會趕我走,不然我絕不放!」她仍死命的鑽、拚命的鑽,非把他的肚子鑽出一個洞不可,他都懷疑她的頭是不是鐵做的。

  「我不能答應。」就算她有一顆電鑽頭好了,也不能改變他的心意,他絕不可能錄用她。

  「你一定要答應!」鑽的不行換撞的,非得撞出他的良心不可。

  「小姐──」

  「我姓方。」

  「方小姐──」

  「我的名字叫思睿。」

  「方思睿小姐──」

  「你可以叫我思睿。」

  「……好吧,我答應妳。」夏宇希實在不應該屈服於她的惡勢力,但她真的很會耍賴,他又很怕別人碰他,只好先答應下來再說。

  「真的?」方思睿聞言喜出望外,瞪大眼睛怔怔的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好運。

  「妳如果再繼續抱著我,我就要收回我的承諾了。」她真的很好運,碰上他這個凡事以教養為優先的君子,不然早就被推開了。

  方思睿趕緊放開夏宇希,免得他真的臨時反悔不收留她,到時她的麻煩就大了。

  「不過,還是得看妳的表現,才能決定要不要留妳。」

  她的麻煩還沒結束,他雖然答應卻附有但書,方思睿管他怎麼說頭都照點,夏宇希只得歎氣。

  「妳家在哪裡?」他不懂她怎麼會住到他家來。

  「在很遠很遠的鄉下。」她才不懂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問她的住處,她就是怕人知道,才躲到這裡來。

  「鄉下?」

  「嗯,我看見報紙上面應徵女傭,就直接過來了。」這話至少有一半是真實的,方思睿安慰自己。

  「……妳的意思是,妳準備死賴在我家?」夏宇希終於聽懂她的意思,她泰半是看了報紙,直接拎著行李過來。

  「別說得這麼難聽嘛!」什麼死賴?她可是有所本的。「當初我去應徵的時候,許秘書就說過這工作供吃供住,還給了我四千塊的生活費。」真是個大好人哪!

  提起許秘書,方思睿就存有無限感激,萬分感謝她的大恩大德。反觀夏宇希卻是臉色發青,氣得說不出話。

  他被自己的前任秘書,聯合這個不知打哪來的村姑耍了,教他情何以堪?

  「……很好,那麼明天一大早,妳就用那四千塊錢,把被妳吃掉的食物統統補回冰箱。」既然是自己不小心犯下的過錯,也只好認了,誰要他一時粗心大意,誤入陷阱。

  「耶?」方思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無情,連她的救命錢都摳。

  「就這樣。」別懷疑,人憤怒到了一定程度,往往會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事情,他現在就面臨這種情形。

  「妳可以出去了,三樓有客房,妳隨便找一間睡。」他要先去洗個澡冷靜一下,以免真的失常。

  「但是──」方思睿原本想說他的床比較舒服,但想想做人不能得寸進尺,不然會顧人怨,只得含淚走出他的房間。

  不一會兒,夏宇希的房間隨即傳來一陣磨牙的聲音。

  看樣子他已經看見浴室的慘況。



  好難,真的好難。

  隔天早上,方思睿便乖乖地拎著袋子上超市買菜,試圖將被她吃掉的食物補齊。

  她到底都吃了些什麼東西?她也不記得了。

  方思睿唯一能記得的就是起司,因為她吃了很多。還有啤酒,因為那個牌子的啤酒很好喝,她忍不住就喝光。另外還有……還有一團黑黑的東西也很好吃,她都把它拿來配啤酒,最後還有水果,她也吃了一堆水果,但記不得水果的種類就是了。

  方思睿對金錢完全沒有概念。她身上穿的、宿舍裡用的,都由教授一手包辦,根本不需要她煩惱。

  怎麼辦呢?

  她越想越頭大。

  她連食物的內容都不記得,怎麼可能記得數量?既然內容和數量都不記得,又怎麼填滿冰箱?真是傷腦筋啊……


  「麻煩你們把房子從頭到尾徹底清洗一遍!」

  就在方思睿在超市推著推車,煩惱不知道怎麼下手的時候,家裡這頭的夏宇希卻是毫不手軟地指揮清潔公司,將她製造出來的混亂徹底剷除。

  「裡裡外外都要消毒,尤其是浴室!」

  夏宇希要清潔公司的人努力的刷、用力的刷,把方思睿使用過的每一個地方,徹底刷乾淨……


  「……不管了,隨便亂買。」在超市站了半天的方思睿,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出她到底吃了多少數量,於是決定採用隨機取樣的方式,架子上有多少,就買多少。

  「是起司!」她先到冷藏櫃,第一眼就看見起司,覺得她的運氣真好。

  「一二三四……總共有二十一條。」她將所有起司都掃進購物車裡面,心想這樣應該已經足夠。

  「還有……還有啤酒!」她沒走幾步,就看見放著啤酒的櫃子,從中隨便選了一個牌子,將架上相同品牌的啤酒統統放入購物車之中。

  接下來她又陸續找到被她吃掉的罐頭,和堆得像山一樣的水果。她當然不能把全部的水果都買回家,但東挑西揀也買了一大袋。等到採購結束,購物車裡面滿滿都是食物,於是她很高興的推著車子去算錢。

  「請問要購物袋嗎?」收銀員問方思睿。

  「呃,要!」她不知道塑膠袋也要錢,有點嚇著。

  收銀員從櫃子裡面拿出好幾個大型塑膠袋塞給方思睿,起先她還一頭霧水,直到收銀員很親切地告訴方思睿,東西要自己裝,她才急急忙忙的撐開購物袋,把所購買的東西一一放進去。

  原來現在已經進化到凡事自助的年代,看來她真的是和社會脫節了。

  裝滿了一袋又一袋的採購品,方思睿開始自我反省。

  過去她只管做研究,什麼事情都不搭理,但這顯然是不對的。她應該多關心社會一點,別老顧自己,也許教授的事情便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叫她不要事事都想依賴別人……

  「小姐,總共是四千零三十二元。」

  她才想關心社會,收銀小姐反倒提醒她先關心自己的口袋,方思睿倏然清醒。

  「什麼,四千零三十二元?」她呆得像個木頭人似的。

  「對。」收銀小姐很親切地點頭。「請問刷卡或付現?」

  「付、付現……」方思睿根本沒有信用卡,就連身上的錢也只剩零頭。

  「謝謝。」收銀員把錢收下,唯一的回禮只有一連串的發票。方思睿心疼地看著上面的數字,那幾個購物袋,可真貴。

  她推著一車子的食物走出超市,開始茫然。

  她的口袋只剩區區幾塊錢,根本沒辦法搭公車。而且就算她搭得了公車,司機也可能拒載,等她把這一堆東西提上車,公車早跑了,怎麼辦呢?

  方思睿怎麼也想不出辦法,這個時候突然福至心靈,想起夏宇希來。

  「計程車!」她把手舉得高高的,招來一輛計程車,要計程車司機直接把車開到夏宇希的公司去。

  「到了,小姐,總共是八十塊錢。」

  這就是她想出來的辦法──找夏宇希付車錢,順便要他把那一堆食物扛回去。

  「請你先把後車廂裡面的東西搬下來,我去找人付錢給你。」方思睿也不管對方肯不肯幫忙,便跳下車跑進夏宇希的公司。

  「喂,小姐──」司機先生沒辦法,只得先到後車廂把那一堆食物搬下來,等待方思睿找人來付錢。

  「我要找老闆!」她一衝進一樓大廳,立刻去找櫃檯接待小姐麻煩,櫃檯接待小姐傻眼。

  「妳、妳……」櫃檯接待小姐驚訝到說不出話,眼睛拚命眨。

  「妳認識我吧?」方思睿得意洋洋地看著櫃檯接待小姐癡呆的表情,心想她一定沒想過會再見到她。

  「嗯……嗯……」櫃檯接待小姐點頭。

  「現在我們是同事了。」方思睿可得意了。「我是老闆的女傭。」

  「啊?」不會吧,許秘書真的錄用她?

  「不過我現在沒有空跟妳聊天,趕快叫老闆下來付錢,計程車在等。」說完還指指門口的計程車司機,和擺在大門口的一大堆東西。

  「好……好!」櫃檯接待小姐被眼前的狀況搞慌了,再也不復當日的神氣。

  「喂,請問是總經理嗎?」櫃檯接待小姐趕緊撥內線到頂樓給夏宇希。「是這樣的,樓下有位叫──」

  「方思睿。」

  「一位叫做方思睿的小姐,請您下來……」


  「什麼,方思睿?要我下去付計程車費?」好不容易才剛監督完清潔公司打掃,回到公司上班的夏宇希,屁股還沒坐熱,就接到櫃檯接待小姐打來的內線電話。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到大廳。」夏宇希疲倦地掛上電話,不曉得上天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折磨他?他為人並不壞。

  夏宇希搭直達電梯下樓,一走出電梯就看到方思睿靠在櫃檯開心地跟他打招呼,他頓時頭痛。

  「計程車在哪裡?」他長長的歎氣。

  「那裡。」方思睿開心地指著大門口,計程車司機一臉無奈。

  「這是車資,辛苦你了。」夏宇希給了計程車司機兩百塊,計程車司機眉開眼笑地接過錢,等待總算有所代價。

  「這些都是妳買的東西?」夏宇希看著擺在地上的大包小包,懷疑她是不是把整個超市都搬回來。

  「對啊,好重哦!我都提不動。」方思睿主動提了兩袋,剩下的很顯然都要靠他,夏宇希又歎氣。

  「先把這些東西提到大廳。」他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得當挑夫,而且還是為自己的女傭服務,這個社會是不是錯亂了?

  方思睿共買了六大袋,也就是說,夏宇希要負責四袋,這四袋裡面幾乎都是水果和啤酒。

  「妳買這麼多東西做什麼?」趁著手沒斷之前,將所有東西拿到一樓大廳的會客室桌上,夏宇希雙眉微蹙地問。

  「當然是補充冰箱。」方思睿理所當然的回道。「為了買這些東西,我把所有錢都花光,身上只剩四塊錢。」為了強調她可憐的處境,她刻意比了個大大的四字,夏宇希開始胃痛。

  「妳可以不必買這麼多。」買到沒有錢坐車,真的是太離譜。

  「我不記得自己到底吃掉多少嘛!」她無辜地辯解。「所以乾脆就隨機取樣,架子上有多少就買多少。」她也很無奈啊!

  「有多少買多少……算了。」再計較下去他會得胃潰瘍。「我看妳到底都買了些什麼東西──這不是我要的廠牌。」

  才翻到第一罐啤酒,夏宇希立刻就變臉,俊眸直直地看著方思睿。

  「有什麼差?」她不懂。「反正都是啤酒,不同廠牌又有什麼關係?」頂多就是標籤不同而已。

  「這也不是我慣用的起司。」他又找出另一項罪證,她仍舊一臉茫然。

  「起司也有分嗎?」不是只要是起司都可以,幹嘛這麼計較?

  罪不可赦。

  「妳被開除了。」他沒有辦法忍受一個不注重生活品質的女傭。

  「就為了我買錯起司?!」方思睿叫了起來,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還有啤酒。」他再追加一樣。「總之,我沒辦法忍受像妳一樣粗心的女傭,妳被開除了──」

  「不可以主人,你不可以開除我!」

  夏宇希的話還沒說完呢!方思睿又使出抱著他耍賴的殺手鑭,說什麼也要留下來。

  「我知道我錯了!我會改進,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抱著他哭鬧也就算了,還是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夏宇希簡直快瘋了。

  「放手。」他最注重形象,偏偏她老是喜歡破壞他的形象,製造他的痛苦。

  「我不能放手,放了你就要開除我。」管他痛不痛苦,巴著他就對了。

  「妳不放我一樣會開除妳。」他不受威脅。

  「你不能開除我!」她巴得更緊。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不放不放!」

  「妳再不放手,我就真的開除妳。」為了形象,也實在拿她沒轍。夏宇希又再度屈服於她的惡勢力,又一次妥協。

  「啊?」方思睿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看見他挑高的眉毛,才快快樂樂地鬆開手,放他自由。

  「你不開除我就好了。」她好高興他這麼明理,激動到快哭出來。

  「遲早有一天會的。」他咕噥噥的抱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狠不下心,泰半是因為她那無辜的眼神。

  她有一對漂亮的眼睛,他昨天晚上就注意到了。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還帶有些許的水氣。說她是水漾凝眸並不過分,但又不全然是那麼嫵媚,天真的成分反而居多,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組合。

  「妳在這裡等我,我先上樓拿車鑰匙。」歎口氣,搖搖頭,夏宇希算是敗給她了。

  「為什麼要拿鑰匙?」天兵就是天兵,問的問題永遠都是那麼蠢。

  「不用把這些東西載回去嗎?」頭痛胃痛現在又再加上神經痛,非得去掛急診不可了。

  「哦!」對厚,她忘了,這也是她來此的主要目的。

  「先講好,這些東西妳要負責吃完。」他事先警告。

  「沒問題。」她拚命點頭,還是一副天兵的樣子。

  真是!

  夏宇希轉身走回電梯,才發現大家早已聚集在一旁竊竊私語。

  他的形象……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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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3:27
第三章

  好乾淨。

  方思睿睜大雙眼,看著一塵不染的客廳,覺得夏宇希真的很神奇。

  「你是怎麼變的,可以把家裡變得這麼乾淨?」她才出去幾個鐘頭,家裡就跟新的一樣,到處亮晶晶。

  方思睿驚訝地問夏宇希。

  「我用魔法棒變的。」夏宇希一臉不快的回答,她好像一點都沒有意思幫忙提那六大袋食物。

  「原來你會使用魔法啊,真厲害。」方思睿點點頭,眼睛還是離不開客廳那組小羊皮沙發。昨天她不小心把啤酒灑在上頭,可是現在一點痕跡都沒有,還是一樣雪白。

  「妳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魔法?」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方思睿,猜想她的頭殼是不是壞掉?

  「咦,沒有嗎?」她回望夏宇希,這才發現他的臉色很差,於是急忙回答──

  「不是啦,哈哈!」她尷尬的陪笑。「我是看你的表情這麼嚴肅,才以為是真的。」

  其實她是真的相信有魔法。

  以前每當她研究做得不順,或是程式解不出來的時候,教授總會勸她不要著急,魔法天使會揮動魔法棒,幫她度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而她真的聽從教授的話冷靜下來,再回頭去檢查問題的所在,最後總能順利完成研究,所以她相信魔法的存在。

  「房子會變得這麼乾淨,都是清潔公司的功勞,和魔法無關,我是跟妳開玩笑的。」經她這麼一說,夏宇希才驚覺自己的態度極需要改進,口氣跟著放軟。

  「可是你的玩笑開得很認真,我真的被你嚇到了呢!」方思睿有什麼就講什麼,夏宇希這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不愛聽他講笑話,太冷了。

  「你為什麼不乾脆僱用清潔公司打掃就好,幹嘛還要僱用女傭?」他除了說笑話很冷以外,行徑也很奇怪,讓她百思不解。

  「因為我很忙,沒有這麼多時間在家監督清潔公司打掃,我還有好幾家公司要照顧──」

  「我知道,你最近要推動一項資訊平台整合業務,根本抽不出時間。」瞭解瞭解。

  「妳怎麼知道這件事?」夏宇希瞇眼,這可是業務機密,莫非她是對手派來的商業間諜?

  「計劃書就放在你的床頭櫃,我不小心就看到了嘛!」她又不是故意要偷看,幹嘛這麼凶啊!

  「不小心?」他的口氣還是一樣危險。

  「只有看到封面。」她保證。

  「是嗎?」他還是懷疑。「既然妳的記憶力這麼好,那妳怎麼不記得那些食物的廠牌?」有問題。

  「我對不重要的事情,向來無法發揮這項天賦。」她只有對專業和數字有超強記憶力,從不記生活瑣事。

  「這是很重要的事情,關係到個人的生活品質。」對於她的辯駁,夏宇希極端不悅,英俊的臉龐出現難得的陰影。

  「我、我知道了。」方思睿被嚇到,總覺得他人好凶,脾氣好壞。

  「妳真的知道嗎?」夏宇希懷疑她只是敷衍他,俊眸因此而再度瞇起,方思睿都快嚇破膽。

  「我發誓。」趕快打混過去,說謊也無所謂,頭給他用力點就對了。

  「為了確認妳是不是真的把我的話聽進去,我決定親自帶妳去購物,教妳認識廠牌。」夏宇希臨時來個在職訓練,方思睿嚇得都快合不攏嘴。

  「不必這麼麻煩──」

  「去拿購物袋。」夏宇希很有環保概念,反之一點也不愛護地球的方思睿還在張嘴裝癡呆,夏宇希只好自己去拿。

  他不曉得自己僱用她這個女傭做什麼?不會打掃、不會購物、還不幫忙提東西,簡直就想把他累死。

  即便如此,他還是咬著牙,帶著方思睿上超市去買東西。只見方思睿手拿著筆記本飛快地記錄著每一樣東西的廠牌和數量,感覺比做研究還累。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買完了東西,推著滿滿一輛車的東西去結帳。

  「總共是四萬三千九百四十一元。」

  收銀小姐笑容可掬地說出這個天文數字,夏宇希理所當然地拿出信用卡,方思睿則是聽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他們到底買了什麼鬼東西價格這麼昂貴?

  「請,請稍等,電腦連線出了一些問題,馬上就好。」

  不曉得是為了想多看夏宇希幾眼,還是連線真的出了問題,收銀小姐的手明顯地發抖,看得出她很緊張。

  方思睿不禁好奇地盯著夏宇希的側臉,他很帥,而且是那種很高貴很高貴的帥,氣質渾然天成。

  可憐她國文程度實在太差,雖不至於寫火星文,但形容詞沒懂幾個,就只會說帥、高貴,枉費了夏宇希月神般的長相。

  超市裡面的每個女人幾乎都在打量夏宇希,而他似乎也已經習慣了,很有耐心地站著讓大家看,方思睿這才發現模特兒也不好當,光站就會累死。

  「讓您久等了,這是簽單,麻煩您簽名。」因為連線有問題,收銀小姐只好以手動的方式輸人數字,好不容易才把一切搞定。

  「謝謝妳。」夏宇希將簽上名字的簽單還給收銀小姐,並將發票交給方思睿,她乖巧的收下。

  「仔細比對一下貨品的數量和單價,看收銀小姐有沒有算錯。」

  原來他送她發票的目的可不是祝她幸運中獎,而是有別的任務,她趕緊把一連串的發票拿出來一一比對。

  「魚子醬六罐,一罐三千六百五十塊……」方思睿一邊算帳,一邊吐舌。才知道被她拿來當下酒菜吃的東西原來就叫魚子醬,每一罐還都這麼貴,想當初她還吃得那麼高興。

  「都算好了。」嚇死人,啤酒一罐就要一百二,買了兩箱就花掉五千七百六十塊錢,還有那些進口水果,她短短兩天,就吃掉一個半月的薪水。

  「那我們回家吧!」夏宇希平時並沒有這麼龜毛,但既然是在職訓練,當然要一樣一樣來,徹底教會她「女傭」的真諦。

  回程的路上,大塞車。

  今天不知道是什麼日子,台北市所有的車子都開出來閒逛,把他們完全卡死在大馬路上不得動彈。

  「好無聊哦,來對發票好了。」又沒書又沒有期刊可以看,方思睿索性拿剛才的發票出來逐條檢視,也好過無話可講。

  面對她這個舉動,夏宇希不知該做何反應,他是不愛廢話,但說他無聊,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看著看著,方思睿開始自言自語。

  「啊,少打了一塊錢!」好端端的,她卻突然大叫,惹來夏宇希不以為然的眼神。

  「什麼少打了一塊錢,講清楚好嗎?」天兵、白目,再加上大驚小怪,他越來越懷疑自己是否有辦法容忍她?

  「把你剛剛簽的簽單拿出來,我解釋給你聽。」老話一句,她可是有所本的,不會亂講。

  「拿去。」他一邊握方向盤,一邊還得掏簽單,昔日優雅的形象,彷彿漸漸老去。

  方思睿接過簽單,和手上的發票比對了一下,接著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就說嘛!一定不可能記錯,你看是不是少了一塊錢?」她這麼得意可不是沒有道理的,簽單上的數字和發票的確不合,不過差得不多,只有少少的一塊錢而已。

  「我居然少付了一塊錢?」看清楚發票上面的數字,夏宇希的表情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凝重。

  「只差一塊錢而已。」他們又不是故意的,是收銀小姐自己弄錯。

  「差一塊錢都不行,這有違我做人的原則。」夏宇希打方向燈,準備在下一個路口掉頭。

  方思睿看傻眼,他真的打算再開回那家超市,歸還那一塊錢。

  「以後若是再遇見同樣情形,一定要馬上告訴我,知道嗎?」免得破壞信用。

  「知、知道了。」她原本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記憶力不錯,才特別提出這件事,怎麼曉得竟會弄巧成拙。

  當他們回到超市,跟收銀小姐說明來意時,收銀小姐也覺得不可思議,直說不必,但夏宇希堅持要還她一塊錢。

  原來一個人可以龜毛到這個地步。

  方思睿算是大開眼界。

  


  塞車塞車再塞車。

  他們塞過一次還不夠,再度從超市出來,又塞了第二次,等他們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五點半,夏宇希也甭上班了。

  既然上不了班,他只好轉而專心於在職訓練,好好地教導方思睿該怎麼擺東西。

  「起司一定要放在右上方的冷藏盒,啤酒有專門的盒子,每個盒子須擺滿六罐,由左到右依序放在第三層的位置……」

  夏宇希教得起勁,方思睿學得認真,同時覺得他真的很龜毛,比教官還要嚴格。

  「還有這些生活日用品。」

  教完了冰箱的排列方式,換成教排櫃子。

  「所有生活日用品都放在這個櫃子,面紙放在最上層,洗衣精放在……」啦啦啦,聽得方思睿直想立正站好大喊:「Yes,Sir!」幹嘛這麼麻煩?

  只是抱怨歸抱怨,方思睿仍是很認真地依照夏宇希的指示排東西,將所有東西擺在他指定的位置,同時懷疑幹嘛一定要這麼做?

  像她的宿舍就很髒很亂,她還不是過得很好?還有她的研究室,也到處積滿了灰塵,她也沒過敏啊!倒是教授──

  想起方教授,方思睿免不了悲從中來,眼眶泛紅。都過了好幾天了,不曉得有沒有人發現教授的屍體?她一直不敢看電視和報紙,就怕看見了新聞以後難過,她好想念教授……

  「妳在哭什麼?」夏宇希眼尖,即使她低頭整理東西,他依然能夠發現不對勁並問。

  「沒有啊,我哪有哭?」她趕緊把眼淚擦掉辯解。「只是有灰塵跑進我的眼睛,忍不住掉淚而已。」

  「灰塵?」夏宇希奇怪地看著方思睿,納悶她戴著這麼厚的眼鏡,灰塵居然還有辦法跑進她的眼睛裡面,也真是神奇。

  原則上他是不相信她的鬼話,因為今天早上清潔公司才到他家大掃除,不可能有灰塵。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用指頭摸了一下櫃子,確定沒有灰塵才安心。

  「六點了。」很明顯,她說了謊,但他不打算過問,這是她的私事。

  「是啊,時間過得好快。」她抬頭看牆上的掛鐘,瑞士製造的高科技掛鐘正投射出月神彈豎琴的虛擬場景,真希望她也能跟祂一樣愜意。

  「今天晚上我不太想出外用餐,今天忙了一天,而且時差也還沒調整過來,不適合外出。」他暗示她該去煮飯,但方思睿一個字也沒聽懂,仍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嗯嗯。」是該留在家好好休息。

  「……唉!請妳去煮晚餐。」暗示沒用,她好像一定要挑明才聽得懂。

  「耶?」挑明也行不通,因為她根本不會煮飯。

  「我要吃義大利肉醬面,記住肉醬不要做得太鹹。」會失去肉的美味,夏宇希交代方思睿。

  「義大利……肉醬面?」方思睿呆滯。她是吃過不少面,但大多是外送,而且沒有一次是她親自叫的。

  「不會做嗎?」忙了一天,夏宇希正想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不期然看見她臉上猶豫的表情,眉宇間染上一股淡淡的殺氣。

  「會,我會做。」為了不當場喪命,方思睿點頭如搗蒜,唯恐他一時忍不住拿她下鍋。

  「很好。」總算找到一件她會做的事情。「我先上樓小睡一下,做好了晚餐以後再叫我下來。」打從昨晚開始,他就沒好好休息,實在應該補眠。

  「好的,主人。」她只會吃麵,不會下面,這下真是傷腦筋了。

  「好好做。」他不放心地叮嚀,她依舊拚命的點頭,夏宇希又歎氣。

  「我回房間去了。」要不是他真的太累,他也不會單獨留她一個人在廚房,她活脫就是個恐怖份子。

  「好的,主人。」對方思睿來說他才恐怖,居然給她出了這麼困難的一道題目。

  「對了,方小姐。」夏宇希忽地停下腳步,看著方思睿。

  「什麼事,主人?」別又要她再煮別的,拜託。

  方思睿暗自祈禱。

  「不要一直叫我主人。」又不是在演阿拉丁神燈。

  夏宇希皺眉。

  「不叫主人……那要叫你什麼?」她也不想重回到民初時代,但她真的想不出其他稱謂。

  「叫我──」夏宇希話講到一半,突然止住。和她一樣,他也想不出來她該叫他什麼,真是傷腦筋。

  「妳還是叫我主人好了。」叫宇希太肉麻,叫Hugo更噁心,他的英文名字不隨便給人家叫的。

  「好。」方思睿點點頭,總覺得他們這段對話的「好」字用得太多了,想來這就是身為下人的悲哀。

  夏宇希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上樓去。

  單獨一個人留在廚房的方思睿,則是埋頭苦思「義大利肉醬面」到底該怎麼做?

  就字面上的解釋,應該是面再加上肉醬,至於「義大利」這三個字,很可能只是用來美化而已。

  方思睿來段「世說新語」,自行解釋「義大利肉醬面」的意思。只是意思是拆解出來了,她還是不曉得該怎麼做,有懂等於沒懂。

  該怎麼做呢……咦,有了──不不不,應該說是對了!

  猛然想起「義大利肉醬面」的做法,方思睿急忙打開冰箱找材料,卻沒發現她需要的材料,只好另外想辦法。

  她匆匆忙忙跑去翻大衣的口袋,裡面還有二十幾塊錢,接著穿好大衣,直往便利商店沖,務求一定要找到煮麵的材料。

  「找到了!」她萬分興奮地看著桃紅色包裝的速食麵,上面印著「統一肉燥面」五個大字,瞬間覺得自己真是天才。

  這一定就是「義大利肉醬面」的材料,買回去就對了!

  方思睿挑了兩包付帳,反正她身上的錢也只夠買這麼多。買完了面以後她又趕快跑回去,這來回之間,足足花了她二十分鐘,累得她半死。

  「都怪主人要把房子建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累死我了。」方思睿一邊靠在門板上喘氣,一邊埋怨夏宇希為什麼不學人把房子建在大馬路旁,這樣距離便利商店也近一點,她也不用跑得這麼喘。

  「噹噹噹……」牆壁上的掛鐘,投射出月神狩獵完畢,正朝宮殿走去的虛擬場景,她真想砸了那座掛鐘。

  六點半了,她最好趕快去煮麵。

  她不明白,夏宇希為什麼老是喜歡這些冰冷的東西,還是古老的座鐘比較有人情味。

  回到廚房,和高科技設備奮戰,方思睿更加確定她討厭高科技,雖然她自己就從事其中最核心的工作。

  「這個要怎麼開?這樣嗎……」

  好不容易,她終於弄懂了瓦斯爐暗藏的玄機,順利啟動瓦斯爐,並煮好了面,半個鐘頭又過。

  大廳上的高科技掛鐘又投影出──

  不看,每隔半個鐘頭就來煩一次,吵死人了。

  方思睿爬上沙發,偷偷地把掛鐘的開關調到OFF的位置,讓時間永遠停在七點鐘。

  她接著跑到夏宇希的房間敲門,通知他:「義大利肉醬面已經煮好了,快下來吃麵。」然後跑回一樓廚房,乖巧的排好碗筷,模樣相當賢慧。

  夏宇希略帶睡意的下樓,原本以為會看到熱騰騰的義大利面,結果卻看到一碗油油的東西,上面還擺了一顆蛋。

  「這是什麼?」麵條並且已經糊掉,在油湯的包圍下看起來更噁心,他簡直快吐了。

  「義大利肉醬面啊!快吃。」她很體貼地將筷子和湯匙拿給他,他根本動不了。

  「這不是義大利肉醬面。」他憋了好久的氣,才有辦法吐出這幾個字。

  「不是嗎?」方思睿一頭霧水的看著煮好的面。「但是這上面有肉醬,也有面,我還特地幫你加了一顆蛋。」

  「謝謝妳特地為我加了一顆蛋。」他又一次憋氣。「不過這不是肉醬面,而是肉燥面,而且面已經糊掉。」休想教他吃。

  「不是都一樣嗎?」肉醬肉燥都是肉,幹嘛計較這麼多?「反正都能吃嘛!」麵糊掉了也很好吃啊,還可以拿來做麵糊。

  「完全不一樣。」他幾乎憋到沒氣。

  「差在哪裡?」顧不得可能會引發缺氧的危險,她依舊傻傻的問。

  「差在質跟量。」夏宇希默默覺得,自己已經缺氧窒息,現在是靈魂在跟她說話。

  「?」然而無論是本人或靈魂,方思睿一樣聽不懂,夏宇希只得深深歎息。

  「把這些東西收一收,我做一次給妳看。」什麼才是「義大利肉醬面」。

  「哦!」方思睿聞言趕緊把餐桌上的東西統統掃進洗碗槽,夏宇希又是一陣皺眉。

  他很想叫她馬上把碗盤清洗乾淨,但又沒那個力氣,乾脆先煮麵再說。

  只見他身手俐落地從冰箱裡面拿出所需要的材料,將所有的材料洗淨切妥之後,便開始下鍋,不多久,一盤熱騰騰的義大利肉醬面就被端上桌面,最棒的是,她也有份。

  「好香哦!」方思睿看著那一盤色澤橙黃、香味四溢的義大利面,忍不住流口水,但夏宇希說還不可以吃。

  方思睿覺得這簡直是最殘忍的虐待,她的肚子已經快餓死了還不准她開動,但夏宇希並不是故意虐待她,而是堅持一定要配葡萄酒,他對生活的要求,又一次讓她大開眼界。

  「這酒真好喝。」拿起葡萄酒大喝特喝,方思睿總算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喝酒,跟面的味道太配了嘛!

  「原來這才是『義大利肉醬面』啊,真好吃呢!」難怪他打死不碰她煮的面,等級差太多了。

  方思睿津津有味地大啖義大利面,夏宇希卻是停下手中的叉子,疑惑地看著她。

  「妳沒吃過義大利面嗎?」他難以想像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沒吃過義大利面,尤其她還這麼年輕。

  「應該是吃過,但是我沒印象。」她聳肩。「反正我的一切都是由教授打理,三餐也是──」

  糟糕!

  猛然察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方思睿連忙住嘴,以免露餡。

  「教授?」雖然她口齒不清,又說得含含糊糊,夏宇希還是聽見了這兩個字,並且提出疑問。

  「沒有啦,哈哈!」趕快裝死。「我是說我媽在教授我做菜的時候,沒有教過我做義大利面,你知道,我是鄉下人嘛!鄉下人哪懂得這些,對不對?」

  方思睿把一切過錯都推給鄉下人,殊不知今日的鄉下人今非昔比,每個人的生活都過得很好,只有她一個人是山頂洞人。

  「也有道理。」他懷疑她真的是從鄉下來的,但他向來注重個人隱私,也不想過問太多,免得自己累死。

  「就是嘛!」她低頭猛吃義大利面,就怕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又想到拷問她的身世,到時候就算她有再多張嘴,也掰不過來。

  夏宇希對她的身世完全沒有興趣,只是懷疑自己幹嘛還留著她?她甚至不會煮義大利面。

  「方小姐──」

  「是,主人。」

  方思睿明亮的大眼給了他最好的答案,她又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

  「等一下要把廚房清理乾淨。」她的眼睛真是漂亮到離譜,湖面似的透亮。

  「好的,主人。」

  此外,她的態度也很謙遜乖巧,這又是另一個他不能開除她的原因。

  「我先上樓休息了。」放下叉子,推開椅子,夏宇希就要上樓。

  「晚安。」方思睿很開心地跟他揮了揮手,也起身整理桌面,將用過的碗盤放進洗碗槽,捲起袖子努力的刷洗。

  還不錯嘛!

  上樓前他特地瞄了她一眼,方思睿認真工作的模樣讓他深以為孺子可教,還不到絕望的地步。

  她雖然笨手笨腳,肉醬面和肉燥面都搞不清楚,但最起碼努力工作。

  夏宇希又找到了另一個留下她的理由,但牆上的掛鐘很快改變他的想法。

  她居然關掉他的高科技掛鐘,簡直是……

  「方小姐!」他忍不住揚高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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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3:48
第四章

  累……

  右手疲倦地揉著太陽穴,夏宇希不知他招誰惹誰,竟得僱用方思睿這樣一位女傭。

  「林主任,麻煩來我的辦公室一趟。」更累的是,他到現在還找不到秘書,只得拜託人事主任。

  「是,我馬上過去。」人事主任接到內線電話,火速趕往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你找我?」不止夏宇希累,人事主任的日子也不好過,光登報就不知登過幾回。

  「對,我找你。」夏宇希的疲倦全寫在臉上,他才跟方思睿相處不到五天,感覺就如同五年一樣漫長。

  「重新登報了嗎?」上次錄用許秘書真是個大失敗,不僅失敗,還兼買一送一,送來一個更麻煩的人物──方思睿,搞得他心力交瘁。

  「報告總經理,已經登了。」人事主任沒敢怠慢。「今天剛刊登,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

  「那就好。」這大概是一連串壞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再過不久,他就能有新秘書。

  「這段期間,是誰要代理許秘書的位置?」一些弄亂了的檔案必須歸檔,還有環境也要徹底整理一下,最好能夠來個大掃除。

  夏宇希問人事主任。

  「呃……」冷不防被問及這個令人頭痛的問題,人事主任只能支支吾吾。

  「怎麼了,有問題嗎?」人事主任的臉上寫滿了為難,看得夏宇希的眉頭都皺起來。

  「是、是這個樣子的,總經理。」人事主任據實以報。「我問過檔案室和總務課所有助理,沒有人願意上來支援,所以……」他回答不出來……

  「沒有人願意上來支援?」夏宇希聞言直直地看著人事主任。

  「是的,總經理。」人事主任滿頭大汗的陪笑,不知如何跟夏宇希解釋,夢幻逸品是拿來看的,不是摸的。純粹欣賞人人愛,但真要相處起來,就怕幻夢會破碎。更何況他的潔癖和龜毛眾所皆知,沒有人自願嘗試。

  「……我知道了,那就等找到秘書為止吧!」驚訝過後,夏宇希說。

  「是,總經理。」人事主任如蒙大赦的吐氣。「我會催促底下的人,要他們盡快把應徵信函送上來。」

  「嗯,下去吧!」夏宇希捧住臉歎氣,感覺更疲倦了。

  沒想到他的人緣這麼差,差到連臨時徵調一個助理都沒有人願意上來,真該徹底檢討才是。

  說到檢討,他的腦中不知不覺浮現出方思睿那張驚訝的臉孔,為他堅持要歸還一塊錢而感到不可思議。

  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夏宇希越想越不安。

  她壓根兒就是一個恐怖份子,他居然放任一個恐怖份子在他家亂闖,還交代她要好好做家事,她沒毀了他的家就算不錯了……

  越是深入想,夏宇希越是覺得不安全,乾脆打電話回去查勤。

  「鈴~~鈴~~」

  電話響得越久,他的心臟跳得越急,益發擔心他那些擺滿地的藝術品會屍骨無存。

  「喂?」

  好不容易,方思睿終於接電話,夏宇希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是我。」他說。

  「原來是主人啊,嚇了我一跳。」她才在想誰會打電話過來,害她跑得氣喘如牛。

  「妳在做什麼?」他好像聽見轟隆隆的聲音。

  「吸地板啊!」她拉拉手中的吸塵器,線好像纏在一起。

  吸地板,聽起來是滿賢慧的,但他還是不放心。

  「沒發生什麼事吧?」比如說失火或是水災……

  「當然沒事啊,你為什麼這麼問──」鏘!

  方思睿才跟夏宇希保證沒事,電話那頭立刻就傳來某個東西墜地的聲音,聽得夏宇希心驚膽跳。

  「那是什麼聲音?」聽起來不妙,不會是馬丁.維其創作的那支花瓶遭殃了吧?

  「那是──」方思睿還沒來得及說明是什麼東西掉下來,電話就被掛斷。

  怎麼搞的?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話筒一眼,也跟著掛上電話,將躺在地上的花瓶扶起來。

  還好沒破。

  她安撫受到驚嚇的心臟,告訴自己沒事。

  這麼大一支花瓶,放在電話旁邊真不安全,應該放在角落才對。

  方思睿原本以為天下太平,沒想到瓶口居然裂了一道裂縫,又嚇了她一跳。

  怎麼辦?

  她像個小偷似的四處張望,唯恐夏宇希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指責她笨手笨腳。

  為了掩飾罪行,於是她偷偷地將花瓶轉個圈,將沒有瑕疵的那一面轉到正前方,然後繼續吸地板。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混過去,怎料事與願違,她地板還沒吸完,夏宇希便衝回來,一進門就開口問。

  「妳打破了什麼?」並且喘得跟跑五千公尺一樣,完全失去他平日的優雅。

  「沒有啊,我哪有打破什麼?」她照例裝無辜,夏宇希一點都不相信,鐵著一張臉檢查擺在電話旁的花瓶。

  方思睿心跳加快地看著他仔細審視花瓶,總覺得大難臨頭。

  「這裡有一道裂縫。」

  她沒猜錯,的確是大難臨頭。

  夏宇希無情地揭穿她的罪行,方思睿只得為自己辯解。

  「只有一點點嘛!」她好不委屈。「誰叫你要打電話回來?我為了接你的電話,不小心才把它絆倒,要怪你就怪吸塵器好了!」

  「妳不會先放下吸塵器,再過來接電話嗎?一定要拖著吸塵器到處亂跑不可?」他會被她氣死,不承認自己的罪過便罷,還把一切罪過都推給吸塵器,真個是不可原諒。

  「我、我一時忘了嘛,又不是故意的。」她一聽到電話鈴聲就慌起來,哪來得及考慮這麼多?

  「妳知道這支花瓶值多少錢嗎?」她到底是來幫他還是害他?總有一天他會因為心臟病突發而亡。

  「不知道。」她搖頭,對藝術品一點概念也沒有。

  「這是馬丁.維其兩千零四年參加德國工業大展獲得首獎的作品,價值難以估算。」是他親自拜訪過好幾次,對方才割愛的作品。

  「但是在我看起來就和實驗室用的瓶子差不多,只是大了一點……」方思睿完全看不出它的價值。

  「什麼實驗室?」夏宇希瞇眼。

  「沒有啦!」糟糕,又不小心說溜嘴。「我只是覺得它看起來好像實驗用的瓶子。」

  「差多了。」夏宇希耐著性子解釋。「它的外表看起來雖然不起眼,但使用的是特殊材質,這是它跟一般花瓶最不一樣的地方。」輕、薄、透亮,堪稱玻璃製品中的喀什米爾,透露出無比尊貴。

  「我還是覺得它沒什麼特別。」她不否認它的重量是比較輕,但體積太大、外表又太平凡,四四方方的造型還不若實驗室裡面的大型彎曲試管來得漂亮,至少比較有弧度。

  這是方思睿的想法,換到夏宇希的眼裡,只覺得她無藥可救,他沒有辦法跟這種人一起生活。

  「妳被開除了。」這是他唯一能說的話。

  「不要啦,主人!我知道我錯了,我會賠你花瓶,你不要趕我走!」抱住他苦苦哀求也是她唯一知道的方法,她絕不能離開這裡。

  「放手。」他最討厭別人碰他,偏偏她一天到晚碰個不停。

  「我真的會賠你花瓶。」她發誓,小臉不停地往他胸口鑽。

  「妳要怎麼賠我?妳又沒有錢。」他真的很佩服她的黏人功夫,趕都趕不走。

  「你可以從我的薪水中掃除。」她大言不慚的提出這個要求,夏宇希都不知該說什麼。

  「那妳可得在我家幫傭五年,才能抵得了這支花瓶,到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瘋了沒有。」被她逼瘋。

  「你為什麼會發瘋?」不曉得是他真的不會說笑話,還是她太沒有神經,她居然還敢這麼問夏宇希。

  這小妮子──

  「算了。」夏宇希舉雙手投降。「我回公司上班了。」遇見她連天神都會發瘋,更何況他只是區區一個凡人?

  「等一下啦!」她依然巴住他不放。「我到底能不能留下來?」

  聽不懂話又厚臉皮,他一定是遭受詛咒才會遇見她。

  「如果妳想辦法把花瓶的裂縫補起來就可以。」他語帶嘲諷的提出條件,方思睿立刻鬆手。

  「我知道了。」好不容易才獲得一個平反的機會,方思睿說什麼也要把握。

  夏宇希根本懶得管她到底聽得懂聽不懂他的嘲諷,只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一定會發脾氣,只得趕快走人。

  溫和、文明、優雅,這是他一貫的堅持。

  為了貫徹這些堅持,他盡可能地保持冷靜,盡力對抗高亢的情緒,然而方思睿隨便一個小動作,就可以輕易破壞這些堅持。

  「我補好了!」

  忙碌了一天,當他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家,正想好好休息的時候,就看著方思睿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補好了什麼東西?」他真的好累,公司有成堆的事情等待處理,他卻一個幫手也沒有。

  「這個!」方思睿理所當然的把花瓶拿出來,輕、薄、透亮的花瓶現代感依舊,只是多了一道難看的白膠。

  「妳對它做了什麼事?」夏宇希立即搶過花瓶,難以置信地看著瓶口的白膠,臉都綠了。

  「是你說只要把裂縫補好,就可以留下來的啊,你忘啦?」方思睿提醒夏宇希自己說過的話,他沒忘,只是太驚訝,她居然可以殘忍到這個地步。

  「這是馬丁.維其的作品。」目前世界上評價最高的工業藝術家。

  「沒錯啊!」就是因為知道它值錢,所以才要補嘛!

  「妳居然如此對待一位大師的作品,真的是──」他已經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把花瓶丟到垃圾桶,以示抗議。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妳自己看著辦!」他是個完美主義者,不能忍受一丁點瑕疵,更何況是惡意的人為破壞。

  夏宇希說完這些話以後便上樓,免得自己一時忍不住跳起來掐死她。方思睿則是完全不知道他在氣什麼,是他自己要她補的。

  不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方思睿的國文很差,一些成語早就忘光光,偏偏他老愛說些成語考她,害她頭好痛。

  ……去查字典吧!

  她決定不再傷腦筋,直接去求助字典比較快,反正他的書房滿滿一排都是字典。

  方思睿二話不說衝上樓,跑到夏宇希的書房,從書架上抽出成語大字典,翻開字典仔細查閱。

  成語字典裡包羅萬象,什麼困難的語句都有,看得她眼睛都快抽筋。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啊,有了。」她的眼睛為之一亮。

  原來這句話,是這個意思啊!

  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方思睿總算能體會古人的智慧。於是急忙將字典放回書架,匆匆忙忙的下樓,翻箱倒櫃地找出大鐵錘。

  找到鐵錘以後,她接著從垃圾桶裡面拿出馬丁.維其大師創作的花瓶,將它「鏘鏘鏘」分成好幾次打成碎片,然後抱著這些殘骸上樓。

  「喀喀喀。」她興奮地敲夏宇希的房門,等待他前來開門,好讓他明白她有多聽話。

  「又有什麼事?」夏宇希足足過了一分鐘才來開門,不過情緒已緩和許多,舉止亦回復到平日的優雅。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已經辦好了。」方思睿將花瓶的殘骸拿給他看,證明自己把他的每一句話都當成聖旨,是個再稱職不過的女傭。

  夏宇希看著他出了好幾次國才拿到的大師作品,完全說不出話。

  溫和、文明、優雅。

  這些做人的原則他都懂,但真的很難維持。

  「主人──」

  「砰!」

  夏宇希當著方思睿的面重重地把門甩上,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是他自己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啊!

  難道她聽錯了???



  頭痛……

  夏宇希抱著不停鬧革命的頭發愁,不知道該先去掛神經科或是精神科,反正發音都相同,差別只在筆劃。

  「喀喀喀。」

  「進來。」

  他不怎麼有力氣地回應敲門者,感覺自己好像日薄西山的老人,渾身沒有力氣。

  「總經理,這是最新一批應徵者的履歷表,請您過目。」人事主任同樣快累死,今天一整天都在面試,就是沒有一個應徵者能令他的上司滿意。

  「放著吧,我有空再看。」夏宇希習慣今日事今日畢,但自從遇見方思睿以後,他便赫然明白這只是奢求。

  「那麼我先回去了。」人事主任放下履歷表後便落跑,夏宇希一點也不怪人事主任,他也忙一天了。

  身為老闆的好處是只要有需要,隨時都可以走,壞處是加班沒有時限,動不動就要弄到半夜。

  因為身邊少了人幫忙,夏宇希只得凡事靠自己。等事情做到一個段落,看看表,已是晚上十一點,大多數的人都睡了。

  合上檔案,收拾好桌面。

  夏宇希決定也回家休息,雖然家裡還有個令人頭痛的人物在。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他不停在考慮開除方思睿的可能性。等到車子停妥,他已經決定要開除方思睿,就算她再怎麼哭鬧也一定要她走路。

  低沈怒吼的引擎反應出他的心情,夏宇希回想這些日子她所做過的事:吃光他的冰箱,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他哭鬧,把肉燥面錯當肉醬面,私自關掉他的高科技掛鐘,打壞大師級的工藝作品,每一件都罪不可赦。

  他向來是個有耐心的人,但這次他的耐心已經用盡,該是壯士斷腕的時候。

  夏宇希帶著無比的決心打開大門,然而迎面而來的卻是明亮的燈光,隱隱透露出暖意。

  「……我回來了。」他不知不覺說出這句話。以前無論他多早回家,客廳的燈光一定是暗的,只有櫃子的探照燈會發出光芒,現在卻燈火通明。

  你回來了!

  而無論他再多晚回家,她也一定會守在客廳開心的跟他打招呼,讓他忘卻外面的寒冷。

  夏宇希悄悄的關上門,感覺這一室暖意。燈光雖亮,但少了方思睿的笑靨就是不一樣,今天她並沒有在客廳等他。

  奇怪。

  夏宇希將公事包放在沙發上,脫下大衣,四下尋找方思睿。才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就已經習慣她的身影,習慣她在他身邊走來走去,但他自己並沒有發覺。

  他從樓上找到樓下,幾乎每個房間都去查看過,就是沒有看見她的蹤影,難道她──

  以為方思睿突然良心發現,提著行李走人,夏宇希飛也似地衝到她的房間用力打開門,直到看見她的大衣依舊好端端的躺在床上,他才放下心來。

  他就說嘛!

  夏宇希的臉上不自覺地泛起微笑。

  她怎麼可能良心發現放棄折磨他?她還要在這裡留五年呢!

  確定她並沒有離開,夏宇希手握門把就要把門關上,不期然又讓他瞥見一樣不該出現在她房間的東西──他的襯衫。

  夏宇希瞬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她又偷穿他的衣服。

  歎口氣,把門關上。夏宇希算是完全敗給方思睿,她好像怎麼罵都不怕。

  她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夏宇希幾乎翻遍整座房子,最後終於在廚房裡面找到方思睿,她正趴在餐桌上睡覺。

  真受不了她。

  夏宇希微微一笑,兩手插進褲袋打量方思睿。她睡得很熟,長翹的睫毛像是窗簾一樣,將她明亮的大眼緊緊鎖住。但他打賭,等她張開眼睛,一定又用無辜的眼神看他,她最會來這一套。

  夏宇希同時也注意到方思睿正穿著他的毛衣,她似乎特別喜歡穿他的衣服。但他們的身高相差許多,肩寬也幾乎差了兩倍,寬大的毛衣穿在她身上就像布袋,但她似乎樂此不疲……咦,那個是?

  擺在方思睿面前的一盤黃色的東西,吸引了夏宇希的視線,他走近一看,才發現是「義大利肉醬面」。

  這是在向他賠禮嗎?

  夏宇希猜。

  她也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不做一點什麼就會被趕出去,所以特別做了一盤肉醬面賠罪?

  雜亂的廚房,間接給了他答案,她是真的很努力在討好他。

  他伸出一隻手,稍微移動盤子檢視了一下肉醬面,外型是做得不錯,就是不知味道如何,但他想應該是不會太好。

  「教授。」趴在餐桌睡覺的方思睿,不曉得是不是作了惡夢?睡得很不安穩。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沒用……」小小的臉龐一會兒轉向東,一會兒又轉向西,讓夏宇希就算有心聽,也聽不清楚。

  「教授──你回來了?」不期然看見夏宇希的俊臉就掛在眼前,方思睿這一嚇可非同小可,差點講不出話。

  「我回來了。」他在屋裡面窸窣了老半天,不見她有反應,他才剛低頭,她就清醒,算得還真準。

  夏宇希有如明月似皎潔的俊眸,頃時對上方思睿湖面一般清澈的大眼。兩雙幾乎一樣漂亮的眼睛近到可以看見彼此的倒影,方思睿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起來。

  撲通撲通。

  她的心跳和呼吸都攪在一起,使她變得難以呼吸,她會不會就這樣死掉啊……

  「廚房很亂。」

  所幸夏宇希的潔癖及時搶救方思睿的生命,讓她不至於心跳過快而死。

  「我馬上整理。」她慌慌張張的戴上眼鏡,就要起身清理廚房,卻被他攔下。

  「不急。」他指示她好好坐在位子上。「先陪我把這盤面吃完,再收拾廚房。」

  「可是面都涼了。」她又要站起來幫他重新熱過。

  「沒關係,就這樣吃。」他依然堅持要她在位子上乖乖坐好,方思睿只能看他打開櫃子拿出酒及酒杯,心想他的舉止可真優雅。

  「要來一杯嗎?」他問方思睿。

  方思睿搖頭,總覺得光看他就會醉,他的一舉一動都教人著迷。

  她沒見過太多男生,誰教她老關在研究室?不過她知道,就算她見過一大票,這一大票加起來也不若他一個人出色,這就像成語大字典裡面提到的以……以一敵十,是同樣的道理。

  方思睿的國文進步了不少,也能使用粗淺的成語了。不過她仍然找不到適當的字彙來形容夏宇希的優雅,他好像不需要刻意學就能做得很好,這應該也算天賦吧!

  「妳家裡還好嗎?」突襲也算一種天賦,至少他做得非常成功。

  「我家裡?」方思睿被打到呆若木雞,完全反應不過來,小嘴張得老大。

  「妳不是說妳家住在鄉下,應該有打電話回去問安吧?」他表面看似雲淡風輕,其實是在探她的底,看她有沒有說謊,方思睿一下子就露餡。

  「有……有啊,我當然有打電話回去。」她心虛的陪笑。「家裡一切都很好,我媽還叫我要努力工作,你不必擔心啦!」倒是她,不會說謊還硬要說謊,才該求神拜佛哩。

  「那就好。」他端起酒杯,優雅地啜了一口酒。方思睿原本以為已經沒事,誰知道……

  「妳剛才有說夢話。」他優雅的放下酒杯。

  「啊?!」她的嘴巴張大到幾乎可以吞下整個酒杯。

  「我、我剛剛有說夢話?」她指指桌子,夏宇希點點頭,不曉得她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難道她是靈魂在這裡睡覺?

  「我……我說了什麼夢話?」靈魂也好,實體也罷,重點在於她那張大嘴巴。

  「妳說教授。」他就聽懂這兩個字,也據實以告。

  「我真的這麼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夢居然會出賣她,兩眼拚命地眨。

  「妳懷疑我的話嗎?」夏宇希極端不悅的看著方思睿,她才想起他特有的潔癖,不止環境,他的人格也不容污蔑。

  「不敢。」相較於她一直說謊,他簡直就是個大聖人,她哪有什麼資格說話?

  「剛剛你還沒回家之前,我看了一出有關於教授的戲,看著看著就作夢了,我這個人很容易胡思亂想。」慘的是,她還不能停止說謊,只能任憑自己的謊言像雪球越滾越大,直到把自己壓死。

  方思睿頭冒冷汗的編織謊言,夏宇希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話,要不是基於教養,他一定當場拆穿她。

  「我吃飽了。」謊言拙劣,面也煮得很難吃,她果然每一件事都做不好。

  「我立刻整理廚房。」方思睿慌慌張張的推開椅子,捲起袖子就要清理她製造出來的一團亂,夏宇希什麼話都沒說。

  她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聽話和不做作,一般的女人在他面前都會刻意注重形象,就她一個人始終邋遢。

  「妳洗澡了嗎?」而且老喜歡偷用他的東西,比如說:沐浴乳。

  「洗過了。」她聞聞自己的手臂,上面還留著沐浴乳的味道。

  「等一下清理好廚房,到二樓視聽室來,我們一起看電影。」他也要先去洗澡,好好放鬆自己。

  「耶?」她以為自己聽錯,他真的在邀請她?

  「妳聽見了。」他也不曉得自己幹嘛對她這麼好,一個鐘頭前他才發誓要開除她的。

  夏宇希不待方思睿回答便離開廚房上樓,方思睿則是如夢初醒,卯起來努力清洗廚房,並且唱歌。

  「啦啦啦~~」破鑼嗓子很快引起夏宇希的注意。

  老天,她唱歌可真難聽!

  他搖搖頭,關上門,但嘴角忍不住泛出笑意。

  那天晚上,他們看的影片是「凡赫辛」。這是一部描寫吸血鬼的故事,看片的整個過程,方思睿一直都抱住枕頭不敢呼吸。

  是夜,明月高懸,三樓的客房傳出一聲慘叫──

  「不要吸我的血!不要過來!救命!」

  ……真的是想什麼就夢什麼,這點她倒沒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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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4:07
第五章

  偌大的會議室擠滿了人,每個人的眼睛都專注地看著前方的巨型螢幕,豎起耳朵專心聽主持人講解。

  「所謂的『資訊平台整合』,其實就是將網路匯整的資訊平台,演變成運算平台(Computing  Platform),過去的幾年當中……」

  會議的主持人手拿著麥克風,滔滔不絕的解釋「資訊平台整合」的涵義,身為推動者兼主事者的夏宇希這次倒退居到第二線,看底下的人怎麼推動這項業務。

  「……知識庫軟體平台的發展,乃是由格網整體入口網站(Grid  Portal)所建構而成……」

  資訊整合是現代的趨勢,簡單來說就是依靠整合各類入口網站賺大錢,是相當具未來性的一項業務。

  「……以上,報告完畢,謝謝。」主持人將他負責的部分做了一次簡短的報告,夏宇希還算滿意。

  「啪啪啪!」

  大家禮貌性的拍拍手,目光全轉到夏宇希身上,看他怎麼評論。他乾咳了兩聲,正要提出他的意見,這時內線突然響起,傳出總機小姐的聲音。

  「總經理,方思睿小姐找你。」

  方思睿這個名字大家並不陌生,除去當日她在一樓大廳驚天動地的演出之外,並且堪稱是打電話的冠軍,平均每天至少打一通電話。

  「把電話接過來。」夏宇希耐著性子等總機小姐轉接,過去一個禮拜雖然不能說過得很愉快,但至少西線無戰事,勉強過關。

  「有什麼事?」期間唯一的不滿是他幾乎天天接她無聊的電話,談些奇怪的話題。

  「沒有米了。」

  再不就是一些雞毛蒜皮之類的小事,嚴重妨凝他的工作。

  「去買。」他簡潔地指示方思睿,她隨口應了聲:「哦!」後掛上電話,夏宇希繼續開會。

  「有關於王經理剛剛做的簡報,我有一些意見,王經理的報告做得雖專業,但太過繁複,如果能夠說得更白話點,我相信──」

  「總經理,方思睿小姐又找你。」

  他話還沒有說上幾句,方思睿的電話又來了。

  「接過來。」他已經開始有點不耐煩,臉色自然的變壞。

  「又有什麼事?」他沒察覺到自己的口氣已經變得和臉色一樣壞,現場的人倒是都注意到了。

  「沒有面了。」方思睿說得好不委屈。

  「去買。」他語氣繃緊的說,方思睿又「哦」一聲,掛上電話。

  「我剛剛講到哪兒了?」掛上電話後,他問大家。

  「王經理的簡報太過繁雜。」底下的人回答。

  「對,就說到這裡。」他被方思睿干擾到短暫失憶,這在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資訊整合是現代的趨勢,也是一項極具未來性的業務。我打算先將公司內部的各個部會先行整合,然後再擴大到集團──」

  「總經理,方思睿小姐又打電話過來。」

  好不容易他才進入正題,總機小姐又來報告。

  這回夏宇希不必等總機小姐轉接,直接按下通話鈕逮人,嚇了方思睿一大跳。

  「這次又是什麼事?」他已經面臨抓狂邊緣。

  「那個……沒有肉醬了。」她唯唯諾諾的說。

  「去買。」他盡可能不咬牙,卻發現很難,她簡直可以挑戰聖人忍耐的極限。

  「哦!」她還是只會說這一句話,夏宇希不客氣的掛上電話,鐵著臉對底下的人說。

  「該誰了?」他似乎忘了自己才是發言的人,大家都在等他的指示。

  「總經理,你話還沒說完……」底下的人不好意思地提醒夏宇希,他才如夢初醒。

  「抱歉,最近我的記憶力出了一點問題。」他跟大家道歉,延續原先的話題。「有關於集團內部資訊平台的整合問題,當然還要經過一番討論。但我們自己公司內部──」

  「總經理,方思睿小姐她──」

  很顯然地,方思睿又打電話來鬧場,這次夏宇希乾脆自己接電話。

  「又有什麼事?」他發誓她要是敢再拿那些食物煩他,就要她好看。

  「沒有番茄了……」她果真不怕死,自投羅網。

  夏宇希再也壓抑不住怒氣,朝著話筒大喊。

  「去買!去買!再煩我,我就拿番茄砸妳!」說完便怒氣沖沖的甩上電話,現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這是……他們的總經理嗎?

  他總是很高雅、很文明,再怎麼生氣也只是攢緊眉毛,頂多口氣冷了一點,但從不曾大吼。

  外星人登陸,換掉他們一向優雅無比、教養一級棒的總經理,找了個冒牌貨頂替。

  「再繼續開會。」夏宇希重重的歎口氣。現在可好了,他不但罹患了短暫失憶症,連脾氣也江河日下,難怪底下的人要用驚訝的眼神看著他。

  他的威嚇明顯收到效果,一整天下來,方思睿沒再打過一通電話,讓他安安靜靜的開完會。

  會議結束後,已是下午六點。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時鐘走到七點半,回家正好八點。

  「我回來了。」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客廳說話,方思睿又沒在門口等他。

  這次他學聰明了,直接到廚房找她,卻發現她蹲在冰箱前面抱著肚子哭泣。

  「妳怎麼了?」他飛也似地衝到她身邊,以為她肚子痛或是有其他毛病,擔心得不得了。

  「我……我……」她可憐兮兮的看著夏宇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到底怎麼了?」她越是支吾,他就越慌張,俊俏的臉龐完全失去平日的鎮定。

  「我肚子餓。」她終於說。

  夏宇希瞬間說不出話,考慮該不該掐死她好。

  「肚子餓不會煮東西來吃嗎?一定要這樣嚇人才行?」害他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宇希咬牙。

  「但是冰箱裡沒有東西,沒有面、沒有肉醬、也沒有番茄,米缸也是空的。」方思睿辯解。

  換句話說,就是空空如也,夏宇希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一貧如洗,真是太扯了。

  「我不是叫妳去買嗎?為什麼不去買?」以前說不會,經過了這段日子的特訓總該會了吧!為何還是不出門?

  「因為……」因為今天教授的屍體終於被發現,並且以SNG現場連線報導的方式播出,她怕自己會洩漏行蹤,因此不敢出門。

  然而這些話,她都不敢對夏宇希講。教授的死雖然跟她無關,警察也還沒懷疑到她頭上,但她就是怕,尤其他的個性又容不得半點瑕疵,說不定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他拎進警局了。

  「因為什麼?」他追問,受不了她的吞吞吐吐。

  「因為……因為我餓到沒有力氣走出大門。」這並不全然是說謊,她是真的沒有力氣做事,她已經餓了一整天了。

  「……走,我帶妳去吃飯。」夏宇希完全被打敗,輸給她這個天兵。

  「可是、可是我不能出去。」她好不容易躲了一天,怎麼可以前功盡棄?

  「為什麼不能出去?」他不解。

  「因為……」她根本找不到理由,再硬拗下去恐怕會穿幫。

  「我去拿大衣。」掰不了只好從善如流,照他的話做。

  「不用了,我去幫妳拿,妳先到客廳等我。」他要她別忙了,否則一時支撐不住跌倒更麻煩,到時候不是去餐廳,而是直接送醫院了。

  「好。」她感激不已地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的脾氣改善很多,雖然他今天下午才在電話中吼她。

  方思睿完全不懂得自我檢討,只會檢討別人。不過她再遲鈍,也知道夏宇希是個好人,才能夠這樣容忍她。

  「妳幾乎沒什麼衣服。」手上拿著方思睿的大衣,夏宇希邊下樓邊說。

  「我不太注重穿著。」她聳聳肩,不好意思告訴他,逃命的人沒有空打包,何況她本來就邋遢。

  「看得出來。」他將大衣遞給她,發現她的衣服真是少得可憐,並且還有一項奇特的怪癖。

  「妳好像很喜歡穿我的衣服。」一會兒毛衣,一會兒襯衫,今天是T恤。

  「我、我沒有衣服嘛!」她不好意思的陪笑,她到現在還沒領過薪水,根本沒有錢買衣服。

  「妳可以先向我借支。」他知道方思睿的窘況,也有意幫助方思睿,她卻拒絕了。

  「沒關係,我真的不注重穿著。」其實她之所以愛穿他的衣服還有一個特別的原因,但她不好意思說。

  「隨便妳,但不要再拿我的衣服,妳已經拿走好幾件了。」再拿下去,他的衣櫃就要空了。

  「我不會再去拿你的衣服了。」她乖巧的保證,但夏宇希懷疑她真的有把他的話聽進去,過不了兩天,一定又去挖他的衣櫃。

  夏宇希不知道自己為何縱容她放肆?她有理說不清又無法無天,隨便僱用一個鐘點女傭都比她來得好,他是有被虐待狂才會繼續留著她。

  「想吃什麼?」然而他還是將她留下來了,並且對她超乎尋常的好。

  「隨便。」她根本不想出門。

  「那去吃日本料理好了。」他看看表,都八點半了。「雖然對Jason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請他幫我們留兩個位子──」

  「我們去吃回轉壽司!」

  她剛說隨便他,這會兒又突然有意見,夏宇希愣了一下。

  「回轉壽司?」他不確定的問,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想吃那個玩意兒。

  「嗯。」她用力點頭。「我知道一家回轉壽司很好吃,有人曾帶我去吃過。」

  「誰帶妳去吃過?」他瞇眼,不太高興有人佔了她身邊的位置,總覺得不對勁。

  「呃,就是有人嘛……」慘了,她應該是從鄉下來的,結果卻自打嘴巴。

  「什麼人?」他漂亮的眼睛射出銳利的亮光,不容她打混。

  「住在台北的同學。」她笑咪咪的扯謊,夏宇希半信半疑,最後決定相信她。

  「那東西不太衛生。」他原本是想帶她去吃高級日本料理,那裡的衛生絕對沒有問題。

  「不會啊!」方思睿一點都不覺得。「回轉壽司很好玩哦,像火車一樣轉來轉去,還有個火車頭,只是不會噗噗叫就是了。」好可惜。

  夏宇希關心的是衛生,她卻扯到好不好玩上頭,完全是雞同鴨講。

  「好吧,我們去吃回轉壽司。」他投降,再扯下去連壽司都不必吃了,直接上床睡覺比較快。

  「YEAH!」方思睿好快樂。自從上次教授帶她去那家店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吃過壽司,而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

  想起教授,她不免悲從中來,同時開始擔心。電視新聞已經播報出教授被殺的消息,警方雖然還沒開始清查她,但不久之後就會開始找她,她這樣貿然出門好嗎?

  方思睿越想越不安,但她的肚子真的很餓,況且她也不敢開口要夏宇希折返,只得坐上他的白色休旅車,和他一起去吃壽司。

  他似乎很喜歡白色。

  方思睿一開始就注意到了。

  他的車子是白的,沙發是白的,就連手機也是白的,真的是白到底。

  「對了,我有一樣東西送你。」她從大衣的口袋裡面掏出某種小飾品,交給夏宇希。這是她幾天前在便利商店看見,一時衝動買下來送給夏宇希的禮物。

  「這倒稀奇──小豬吊飾?」夏宇希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手機吊飾,三個粉紅色的珠珠下面,垂著一隻珠珠五倍大的小胖豬,當然這隻豬也是粉紅色的。

  「很可愛吧?」方思睿笑呵呵。「我覺得很適合你,就把買菜剩下的錢統統拿來買這隻豬。」

  是吊飾,不是豬。他在心中默默地更正方思睿的用詞,表面上卻只能說謝謝。

  「謝謝妳。」純白高雅的手機上面,掛著一頭粉紅色的小胖豬,真不知道她那是什麼樣的審美觀?

  「好適合哦!」她興奮不已地看著夏宇希把小豬吊飾掛在他的手機上面,過程雖然有點危險,但還是順利掛好了。

  「妳說適合就適合。」他已經沒有力氣同她爭辯,小豬的表情明明就在生氣,難道他在她心中就是這副德行,永遠橫眉豎眼?

  「真的好可愛哦!」方思睿低頭玩弄他手機上的吊飾,夏宇希完全拿她這種少根筋的個性沒轍,從來沒有人說他適合豬。

  即便如此,他還是把小豬收下,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他猜她這輩子大概從來沒有買過東西送人,也許這是第一次。

  「你幹嘛一直笑?」方思睿不懂他臉上的笑意所為何來,納悶的問道。

  「我笑了嗎?」他也沒有發覺自己正在笑,只是一直覺得很開心,小豬卻怒氣沖沖地瞪著他。

  「我、我是第一次買東西送人,如果買錯東西,對不起。」夏宇希明顯的笑意,讓方思睿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一廂情願,鬧了笑話。

  夏宇希搖搖頭,握緊方向盤,將車子開往壽司店。

  她真的是第一次買東西送人。

  


  星期五的會議室,一向充滿了期待與哀愁。

  為什麼呢?因為今天是小週末,每個人都恨不得趕快下班好去狂歡。但他們同時也瞭解,事永遠與願違,尤其他們的老闆一開起重要會議來總是沒完沒了,十足是個工作狂。

  「總經理,方思睿小姐找你。」

  日子已經夠難過了,偏偏就是有人不識相喜歡搗蛋,特別愛在他們開會時打電話。

  「把電話轉過來。」

  奇怪的是,每次他們的老闆一定會接電話,當著他們的面討論一些沒營養的話題,比如說──

  「要怎麼煮蛋花湯?很簡單,先把蛋打散,再把水煮滾,最後再加點調味料和香油就可以了。記住,一定要等水完全滾開才可以把蛋放進去,還有,蔥花要最後加。」

  啦啦啦,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聽得他們歎為觀止。

  「再繼續開會。」

  然後,又很鎮定的要求他們繼續開會,這幾乎已成為一種慣例。

  他們大家私底下都在討論,他為什麼不乾脆開除方思睿?所得的結果是無解,因為打死他們都不願相信,一向高高在上、有如明月般皎潔的夏宇希會喜歡上方思睿,她的外表超恐怖的。

  「算了,乾脆散會好了。」夏宇希突然宣佈。

  「咦,總經理?!」大夥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輕易饒過他們。

  「祝各位週末愉快。」夏宇希合起檔案的動作說明他不是玩假的,大家幾乎跪下來感謝上帝。

  「謝謝總經理!」感謝再感謝,居然讓他們準時下班,今天可以去買樂透了。

  大夥兒一哄而散,一個跑得比一個快,只有一個人選擇留下來。

  「盧主任,妳怎麼還不走?」夏宇希訝異地看著企劃部主任,她似乎有話要說。

  「總經理……」企劃部主任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他祈禱她不是想跟他表白,否則可就累了。

  「我覺得總經理最近變得比較人性化,我只是想跟你講這一句話而已。」企劃部主任說完這句話便衝出會議室,夏宇希還沒來得及問她為什麼,她就跑了。

  夏宇希一臉莫名其妙,同時又想發笑。原來在下屬的眼裡,他是個沒人性的人,到現在他才發現。

  他拿出手機,摸摸吊飾上的小豬。牠的表情還是那麼凶,完全沒有改進,但底下的人卻說他比較「人性化」了。

  「回家吧!」他收起手機,將它放進大衣的口袋裡面,開車回去。

  路上照例大塞車,他六點準時下班,卻塞到快七點才摸到門把。

  「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

  夏宇希才剛打開門,立刻就看到她甜美的笑靨,一天的疲勞頓時消失不見。

  「吃過晚餐了嗎?」他將大衣脫下來交給她。

  「還沒,在等你。」她接過大衣吊好,夏宇希發現家裡打掃得非常乾淨,顯示她一整天都在做家事。

  漸入佳境。

  夏宇希不得不承認,她做家事的能力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多了,就連做飯,也勉強過關。

  「妳進步了。」放下筷子,他大方的讚美方思睿。

  「耶?」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兩眼瞠得老大。

  「做家事的能力。」他解釋。「以前妳連肉醬面和肉燥面都分不清楚,現在已經會煮蛋花湯。」而且味道還不錯。

  「我真的進步了?」她不敢相信的看著夏宇希。

  「妳懷疑我的話嗎──」他還沒來得及把老台詞搬出來,方思睿整個人便撲過來抱住他,小臉埋入他的胸膛婆娑。

  「聽見你這麼說我好高興!」她好需要他的讚美。「我真的很努力在做,謝謝你。」看見她的努力。

  「不客氣。」他原本是想摸摸她的頭嘉勉她的,怎麼知道她突然像被火燙到一樣似的鬆開手跳開。

  「對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歡別人碰你。」方思睿趕緊道歉。

  「原來妳也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碰我,我還以為妳完全沒有感覺呢!」夏宇希挑高眉,不明白她為何福至心靈、自動跳開,他又沒說什麼。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歡別人碰你,只是怕被你趕走,不得已才這麼做的,真的很抱歉。」她再遲鈍,也懂得身體語言,況且他表現得這麼明顯。

  「我以後再也不會隨便抱你了,你可以放心。」她趕忙又連聲保證,就怕他不相信她的誠意,夏宇希的眉毛仍是抬得老高,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她,看得她好緊張。

  他好像越來越不討厭她碰他了,真是奇怪。他甚至不怎麼高興聽見她的保證,覺得很刺耳,這是怎麼回事?

  「那就好。」他淡淡的丟下這一句,就要上樓洗澡。

  方思睿一頭霧水地看著他的背影,搞不懂他的反應,他看起來似乎不太愉快。

  「妳經常像這樣抱人嗎?」然後在離開廚房之際,突然拋出這句話。

  「啊?」她小嘴張得好大,一臉癡呆。

  「是或不是?」他半轉身淡淡地問。

  「不是。」方思睿死命的搖頭,總覺得他的表情好可怕,但她也確實不常抱人就是了。

  「這麼說,我又是第一個?」他又問。

  「嗯。」她點頭,夏宇希這才滿意的轉身。

  「等一下整理完廚房,到視聽室來,我們一起看電視。」

  她原本以為他在生氣,但他突然大發慈悲,要她陪他一起看電視,方思睿更糊塗了。

  「好。」她又點頭。

  夏宇希根本沒等她答應,就離開廚房,方思睿真的覺得他好霸道,一點都不民主。

  只是,夏宇希再不民主還是她的老闆。她只好趕快把碗盤洗一洗,將廚房打掃乾淨,衝上樓陪他看電視。

  夏宇希已洗完澡,渾身散發出一股不可思議的香氣。他使用的沐浴乳很特殊,不特別香,味道卻很持久,而且帶有一點點酒味,教人不喝便醉。

  她不安的在他身邊坐下,他已換上簡單的T恤,但不曉得怎麼搞的,卻比身著正式西裝還要迷人,她瞬間覺得頭好暈,幾乎不能呼吸。

  「怎麼了?」夏宇希一邊拿起電視遙控器,一邊問方思睿,她的臉紅得一塌糊塗。

  「沒、沒事。」她用力搖頭,強迫自己清醒,不過好像沒什麼用。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按下遙控器的按鈕打開電視,剛好在播新聞。

  「上個禮拜發現的研究室命案,北市警方宣稱有重大突破,北市警方目前正鎖定──」

  播報員才播報到重點,方思睿已經搶過他手中的遙控器強迫轉台,夏宇希根本什麼都沒看見,只知道有命案。

  「看這個晚上我會作惡夢,我們看別的節目!」也許是說謊慣了,方思睿竟然不必多考慮,就想出這個借口。

  「也好。」他本來就不愛看新聞,比較偏愛看些財經方面的雜誌和報紙,況且她真的挺會作夢的,尖叫起來比兇殺案現場還要淒慘。

  方思睿無意識地變換手中的按鈕,腦中想的儘是方纔的新聞報導。她因為害怕穿幫,只好換台,不曉得警方所謂的「重大突破」,是指什麼意思……

  「妳看兇殺案會作惡夢,看這個就不會作惡夢嗎?」夏宇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竟然會轉到這個頻道來。

  「咦?」方思睿茫然地看著螢幕。原來,她好死不死什麼頻道不好轉,剛好轉到動物頻道,獵豹正在撲殺獵物。

  「我不知道妳喜歡看血淋淋的鏡頭。」見她仍一臉癡呆,夏宇希有點小壞的提醒她。

  「對、對哦!」她這才手忙腳亂地拿著遙控器拚命轉台,看得夏宇希頻頻搖頭。

  「我們還是看電影好了。」才說有進步,立刻就原形畢露,人果然讚美不得。

  「好啊!」她求之不得,頭點得比誰都還要快,夏宇希無奈地笑笑。

  他原本是想挑「神鬼奇航」來看的,但又怕她看了以後半夜鬼叫鬼叫,只好挑一部溫馨的喜劇,省得麻煩。

  夏宇希身上依舊散發出淡淡的香氣,方思睿的心思卻已完全轉移到剛才的新聞上,顯得非常心不在焉。

  一個半鐘頭以後,電影終於播映結束。

  「我去洗澡了。」她如蒙大赦地逃出視聽室,夏宇希懷疑她是否有將電影看進眼裡?播映過程中她一直僵著臉,彷彿在煩惱什麼。

  只不過,還是那句老話,他不喜歡探人隱私。如果她想讓他知道,她會自己說,用不著逼她。

  夏宇希這一生中有很多原則,其中有幾條原則已經為她打破,他不想再增加一條。

  他將光碟片從DVD裡面拿出來放進盒子,擺回原來的位置,接著回房間看文件,有些需要他親自簽名。

  星期五的晚上,大家都很忙。通常這個時間他都是留在公司處理事情,很少這麼早回家,更別提悠閒的看電影,算是一大突破。

  夏宇希沒發現,他的人生正一天一天、一點一滴的在改變,許多原則正在慢慢消失,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方思睿的緣故。

  他相當專心地批閱文件,手中的萬寶龍鋼筆不時還會在上面簽名或註解,管理一家公司並不簡單。

  「你是誰?救命啊!」

  正當他才要拿起下一份文件批閱的時候,樓上突然傳出方思睿的尖叫聲,他立刻丟下文件,飛奔到三樓,打開方思睿的房間。

  但她不在房間裡面,聲音是從浴室裡面傳出來的!

  他又大步一跨,用力打開浴室的門。一個蒙面歹徒正拿著刀朝方思睿逼近,恐嚇她不准發出聲音。

  「主人──」

  夏宇希不待方思睿求救,便拿起手中的鋼筆朝歹徒的臉射過去,只聽見對方慘叫一聲:「啊!」相當神准地射中他的眼睛。

  歹徒沒想到夏宇希還有這一招,摀住受傷的左眼,十分狼狽的從原來的路線逃離屋子──那扇她忘了上鎖的大氣窗。

  方思睿驚魂未定的看著歹徒離去,急促的呼吸聲和胸部明顯的起伏,終於引起夏宇希的注意,於是將視線轉到她身上。

  她還……滿有料的嘛!

  方思睿半裸的酥胸,讓夏宇希備感意外,也大開眼界。

  之前她一直把曲線藏到大毛衣之下,他還以為她是個瘦巴巴的小鬼,沒想到是個成熟的女人。

  夏宇希很明顯地違背了他的紳士原則,將眼睛轉到不該看的地方,方思睿起先還傻傻的讓他看,後來才發現自己全身赤裸,急忙將身體藏入水裡。

  「謝謝你救了我。」她的臉紅得跟蘋果一樣,模樣十分可愛。

  「妳害我損失了一支萬寶龍鋼筆。」他的視線依舊放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支鋼筆要多少錢?我賠你。」她好緊張,雖然水面上有一大堆泡泡做為掩護,但她還是覺得很不安全。

  「八萬。」他答。

  「八萬?!」她的眼睛快凸出來。連同上次吃掉的食物,她已經欠他十二萬了。

  「能不能算便宜一點?」她央求。

  「我會從妳的薪水裡面扣除。」他收回視線,不置可否的囑咐她。

  「地上有血跡,要記得清理。」歹徒留下來的血。

  「好。」她乖乖點頭。

  「還有,下次要記得鎖門。」免得讓他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哦!」她嘟著嘴答應。

  「清洗完了浴室以後,立刻到書房來找我,有些事情妳必須說清楚。」

  他下了這麼多道命令,就屬這條方思睿最不願意遵守。

  「好……我知道。」她垂頭喪氣的答應。

  夏宇希又看了她一眼,才關上門走出浴室。

  待他走後,方思睿朝著門口做了一個鬼臉,不期然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跡。

  「糟了!」她趕緊爬起來刷地板,將地板刷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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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4:37
第六章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芳香的味道,那是有別於夏宇希、全然的女性花香味,從方思睿的身上散發出來。

  她拚命拉著浴袍的下襬,明顯小一號的浴袍根本遮不住她的好身材,尤其是那一雙修長均勻的雙腿。

  夏宇希冷冷地看著她可笑的動作和臉上尷尬的表情,若不是他太瞭解她,他會以為她穿這樣是刻意勾引他,看起來真的很像。

  「妳沒有適合談話一點的衣服嗎?」夏宇希雙眉微蹙地問。

  「是你要我洗完浴室以後立刻過來,現在又怪我?」方思睿委屈不已的反駁。

  很好,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下這道指令,不過話說回來,誰會料得到她竟然就穿著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浴袍敲他的門?

  「不然我先回房換衣服好了。」她也不習慣在男人面前露大腿。

  「算了。」他阻止她轉身,試圖表現出不受影響的樣子。「請妳──該死!」

  好端端的,他又突然詛咒。

  「妳幹嘛買這麼小件的浴袍?」害他不能專心。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錢不夠,只能買打折品嘛!這是最後一件。」店員保證她一定能穿,而且也真的能穿,他幹嘛這麼生氣?

  方思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材有多好,夏宇希也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反倒坐立難安。

  「我回房間換衣服好了。」省得又被罵。

  說著說著,她就要起身。

  「叫妳坐好就坐好,不要亂動。」他這一生很少用這麼差的口氣和人說話,方思睿卻覺得這是家常便飯。

  他真的好凶哦,尤其是對她……不對,是只針對她。他對別人都輕聲細語,風度翩翩,唯獨把她罵成豬頭,她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把剛才發生的事解釋一下。」她對不起他的事可多了,單單有殺手闖進他家這項,就是滔天大罪。

  「呃,我也不知道。」她多少心裡有數,一定是殺死教授的那幫人幹的好事,但還是不願讓他知道。

  「妳知道,我隨時都可以把妳趕出去。」他平靜的說出他的威脅,等著方思睿衝過去抱住他求他別這麼做。

  「如果是這樣也沒辦法。」畢竟是她惹出來的麻煩,她不能連累他。

  「妳說什麼?」她冷漠的態度讓他不爽,明月般的眼睛射出駭人的光芒。

  「我說──」她害怕地吞口水。「我說如果你要把我趕出去的話,我也──」

  「妳也欣然接受?」他接口,口氣更冷了。

  「大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別跟我扯些有的沒有的,快說!」他破天荒地用拳頭捶桌子,方思睿嚇了一跳,眼淚都快飆出來。

  「我說,你不要生氣嘛,每次都罵我。」真的很慘。

  「妳欠罵。」居然說出要走的渾話。「我只是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這樣我才知道怎麼幫妳。」

  「你真的要幫我?」這回她是真正的嚇一跳,兩眼拚命眨。

  「妳懷疑我的話嗎?」老是問他是不是真的,欠揍。

  「不是。」她高興得都哭了。「我只是以為你會不聽我解釋,就把我送進警察局。」

  「警察局?」他聽得一頭霧水。「我幹嘛把妳送進警察局?」

  「因為……」接下來的時間,完全是她的獨白。

  夏宇希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清楚,原來她不是來自鄉下,而是一個神秘機構的研究員,專門拆解程式。

  「妳是說他們殺了妳的教授之後,還回頭去找晶片,妳在他們發現以前,乘機逃出來了?」聽起來就像電影中的情節,卻活生生地發生在他的周圍。

  「然後看見報紙上應徵女傭,我心想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就去應徵。」也馬上被錄取,方思睿接著解釋。

  「感謝許秘書吧!」夏宇希自嘲。「如果現在她在我眼前,我一定好好謝謝她。」送來一個大麻煩。

  「耶?」他說什麼?

  「別問了,繼續。」他懶得說明他和許秘書之間的恩怨。

  「哦!」

  方思睿接下來說的才是重點,夏宇希直到此刻才明白她為什麼不會煮飯、不會打掃、甚至不會購物,她的一切都由她養父打理,但在他看來她只是一台負責運算的機器,他懷疑她的養父是否真的愛她?

  「很難想像妳是天才。」聽完她的解釋,他感慨。

  「只有在專業領域啦!」她有點不好意思。「剩下的事情我就像白癡,什麼都不會。」

  她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一件事情做得好,還算有救。

  「這麼說,剛剛那則新聞,就是在報導這件事了?」她養父被殺的消息。

  「嗯。」她點頭。「我因為急著轉台,所以沒聽見之後的報導,警方好像已經宣稱有重大突破。」

  所謂的「重大突破」有時只是煙幕彈或誇大報導,有再證實的必要。

  「很抱歉給你帶來麻煩,我還是馬上走好了。」方思睿越想越不對勁,萬一對方不放手又再度來襲,豈不害了他?

  「妳能走到哪裡去?」他潑她冷水。「依照妳的說法,妳舉目無親,唯一的親人就是方教授,還能去哪裡?」

  他的話雖殘忍卻是事實,現在她成了一個道地的孤女,連宿舍都回不去,也沒有一個可以棲身的地方。

  「妳還是留下來好了,後續的事再慢慢打算。」他會找人幫忙。

  「真的嗎?」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嗯。」夏宇希微笑,眼看著她又要衝過來。

  「我好高興──謝謝你。」不行,要忍住。她保證過不會再隨便抱他,一定要遵守諾言。

  「不客氣。」夏宇希挑高眉,不曉得她在掙扎什麼,他已經準備好讓她撒嬌。

  「那……晚安了。」偏偏她就是不撒嬌,超乎尋常的冷靜,他的眉毛挑得更高。

  「晚安。」他還是不相信她這麼有克制力,直到她彆扭地從他面前走過去,他才發現她是說真的。

  夏宇希看著自己已然鬆開、準備抱人的十指,既覺得生氣又覺得好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好啊!她既然這麼有志氣,大家就等著瞧好了。

  用力關上書房的門,夏宇希臉上的表情顯然是生氣的成分居多,方思睿要小心了。



  好可怕。

  方思睿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都睡不著,腦中浮現的淨是不久前差點被襲擊的畫面。

  當時她正在洗澡,整個人浸泡在泡沫裡面好不快活。洗著洗著,浴缸上方的大氣窗突然被打開,一個蒙面歹徒就這樣硬生生地跳進浴室裡面,拿著一把鋼刀在她眼前搖晃。

  她嚇得一直尖叫,問他是誰?對方不答話,只是握緊鋼刀朝她前進,威脅她不准說話,並且問教授的東西在哪兒?

  當時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一直發抖,幸好這個時候主人及時衝進浴室救她,不然她就完了。

  腦中不斷地重複歹徒持刀一直朝她逼近的畫面,方思睿越想越害怕,越是無法入睡。

  浴室那麼小的氣窗,歹徒都能鑽進來了。她房間的窗戶那麼大,難保歹徒不會趁著她熟睡的時候,闖進來將她殺死。

  不行,說什麼她也不能單獨一個人睡在這裡,一定要想辦法才行!

  方思睿下定決心要來個「預防歹徒大作戰」,只不過她實在想不到方法,只好去敲夏宇希的門。

  「叩叩叩!」

  她大小姐不知道現在幾點,更忘了她是下人,把門敲得又亮又響。

  夏宇希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才要入睡,門口不期然響起天大的敲門聲,把他的睡意趕走了一半。

  「誰在敲門?」他的脾氣絕佳,教養也很好,唯獨有一個缺點──強烈的下床氣,只不過沒有人有緣知道而已。

  「是我。」方思睿正巧就是那個有緣人,他們的孽緣不止白天結,就連夜晚也不放過,卯足了勁兒敲他的房門。

  「主人,你快開門。」她打死不退,一直在門口喊他。要不是夏宇希不信邪,他會以為是哪個女鬼纏住他演聊齋,主人主人叫個不停。

  他不怎麼高興地下床打開房門。難看的臉色,可比聊齋中被吸乾元神的男主角,方思睿都快嚇壞了。

  「晚、晚安。」好可怕哦,他的臉色比歹徒還要壞。

  「晚安。」他的口氣甚至比臉色還要差。「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三、三點。」她慌亂的看表,那是她身上唯一的財產。

  「既然知道是三點,為何還來敲我的門?」他最討厭睡眠被打斷,那會使他隔天一整天都精神不佳。

  「我、我不敢一個人睡。」她支支吾吾的說出原因。

  「什麼?」他沒聽清楚。

  「我、我怕歹徒又跑進來嘛!三樓那麼大,又只有我一個人睡,我會害怕。」三樓全部都是房間,每一間都空空蕩蕩,完全沒有人氣。

  「我已經啟動保全系統,只要妳別作怪,擅自把窗戶打開,就不會有事。」說到底這都是她的錯,誰教她沒有養成鎖門的習慣。

  「可是、可是我還是會怕。」方思睿吞吞口水,鼓起勇氣說道。「我是想……我是說,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啊?」

  非常大膽的提議,只有她這種沒神經的人才敢在大半夜提出,夏宇希根本懶得理她。

  「晚安。」說著說著,他便要關門。

  「等一下啦!」她發揮打不死的精神,兩手扳住門板硬是不讓他關,夏宇希都快瘋了。

  「妳──」

  「我真的很害怕啦!拜託你讓我進去跟你一起睡,我打地鋪就可以了,OK?」她裝出一副天真的表情,看得夏宇希快吐血,但又拿她沒轍,只好開門。

  「進來吧!」他是答應了她的請求,但真的很想掐死她,半夜不睡起來鬧人,大概也只有她辦得到。

  「謝謝。」她感激地鑽進夏宇希的房間裡面,跟好久不見的大床偷偷打招呼。

  他的床超好睡的,又大又軟,彈性又好好,她可以賴在上面一整天都不起床也沒有關係。

  「妳不准睡床,只能打地鋪。」不曉得他是存心報復還是怎樣,她越渴望,他越不讓她稱心如意。

  「我知道,我去拿枕頭和棉被。」她戀戀不捨地看著他的大床,好想直接跳上去,但主人不允許,她也沒有辦法。

  方思睿失望的表情,帶給夏宇希些微滿足。原來她也不是那麼有志氣嘛!還是會求他。

  男人報復起來,比女人還可怕,讀者們要小心了!

  無論如何,方思睿還是回房去拿了枕頭和棉被,再回到夏宇希的房間。

  「我睡哪裡?」她的眼光依然飄向他的大床。

  「那邊的角落。」抱歉,沒她的分,他的氣還沒消。

  「哦!」悻悻然地走到夏宇希指定的位置,方思睿先將一條較薄的被子鋪在地上,接著放上枕頭,最後再拉上較厚的棉被,如此就算完成臨時住所。

  「可以關燈了吧?」夏宇希不習慣開燈睡覺,他喜歡在黑暗中入睡。

  「可以了。」她拉緊身上的棉被,總覺得好冷,大理石地板像冰塊似地一直在冰她的背,她冷得直打哆嗦。

  房間的燈幾乎在她說可以的第一時間關掉,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漆黑,漫漫長夜正要開始。

  她試著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白天看起來很美的大理石地板,到了晚上竟化身為一頭醜陋的怪獸,不斷地吞噬她的體溫。

  好冷,真的好冷。

  方思睿是遠離歹徒的威脅了,卻掉入另一個威脅──夏宇希請人鋪設的高級大理石地板。

  她翻來覆去,像只毛毛蟲一樣蠕動,終於引來夏宇希的抗議。

  「又怎麼了?」他爬起來打開床頭燈,眉頭蹙緊地看著方思睿,她臉上的表情可憐兮兮。

  「地板太冰,我睡不著。」她委屈控訴。

  「太冰?」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那可是他花了天文數字,專案進口的義大利大理石地磚,她居然還敢嫌棄?

  「其實、其實不是我想說你啦!你的嗜好真該改改,不要老是用那些冰冷的東西。」

  嫌棄他的大理石地板也就算了,竟然還敢教訓他,真的是不想活了。

  「妳說什麼?」

  「本來就是嘛!」她搶先一步說話。「你使用的東西都很先進,但完全沒感情。像是掛鐘啊!冰箱啊!甚至是這些大理石地板,每樣都冷冰冰,但你又不是那樣的人,我真的搞不懂。」

  他雖然龜毛又凶,但心地善良,這點不用特別強調她也知道。但他老喜歡使用一些冰冷的東西,完全不符合他的個性,這會不會就是心理學所謂的「人性的陰暗面」?值得研究。

  方思睿說得頭頭是道,任何人聽了都要鼓鼓掌。但夏宇希完全沒有當聽眾的興致,只覺得很煩。

  「上床。」他被她吵得頭好痛,只想快點解脫。

  「耶?」她有沒有聽錯,他居然在邀她上床?

  「給妳三秒鐘的時間,超過三秒鐘,我就不收留妳了。」他受夠了大半夜討論房屋建材的問題,一點意義也沒有。

  「好……好!」想到有柔軟的床可睡,方思睿想也不想地跳上床鋪,和夏宇希分享大床。

  「真是的。」他讓出另一邊的床鋪給方思睿,幸好他的床是king  size,可以擠三個人,不然就有得瞧了。

  方思睿興奮地拉過棉被,他蓋的是羊駝毛和蠶絲混紡的高級蠶絲被,極為輕暖,觸感非常好。

  「不准打呼。」他先跟她約法三章。

  「好。」不過這好像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睡著了以後誰還有知覺?

  「也不准流口水。」他又立下規定,她照樣點頭,乖巧的模樣令他只能歎氣,她鼻子上的那副眼鏡難看死了。

  「妳近視到底幾度?」他幫她將眼鏡拿下來,省得礙眼。

  「兩眼各一千多度。」她說,開始覺得有點不安,沒戴眼鏡她很沒有安全感。

  「這麼重?」他凝視她的眼睛,彷彿行走在湖面上。「那妳還能看得見我嗎?」她若不說,任誰也想像不到她居然有一千多度的近視眼,她的眼睛超漂亮的。

  「很模糊。」她戴眼鏡習慣了,一旦失去眼鏡的保護,所有景物都看不清楚。

  「是嗎?」他靠近她一點。「那這樣呢,看得見我嗎?」

  他靠得非常近,近到幾乎貼住她的臉,她完全能感受他的呼吸。

  方思睿瞬間說不出話,心跳開始加快。就算沒戴眼鏡,她也知道他是迷人的、是難以抗拒的,他真的長得好帥。

  似有若無的熱氣,像是羽毛一直騷擾她的神經。

  她被這股看不見的輕柔搔得渾身發癢,小臉通紅。她努力鎮定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表現出緊張,但小嘴就是會自然的張開,她也沒辦法。

  「我……我……」她祈禱自己的嘴唇不要變紅,因為每次只要她一緊張,她的嘴唇就會變得異常紅潤,模樣非常難看。

  「嗯?」但看在夏宇希眼裡,並不覺得難看,反而因這嬌艷欲滴的紅唇,而產生一股想親吻她的衝動。

  「我……」她感覺快要窒息。「我什麼也看不見,快把眼鏡還我!」

  方思睿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眼前的狀況,只好轉為跟他要眼鏡,卻被他攔了下來。

  「以後不准戴這副眼鏡。」醜死了。「明天我帶妳去配一副隱形眼鏡,之後這副眼鏡就可以丟掉。」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但是我沒戴過隱形眼鏡。」她抗議。

  「凡事都有第一次。」他回道。「就像妳從來沒在男人的房間過夜一樣──妳是第一次在男人的房間裡面過夜吧?」

  她本來聽得很專心,他卻臨時急轉彎問她這個問題,方思睿只得點頭。

  「對,我是第一次在男人的房間裡面過夜。」超不習慣的。

  「所以才要嘗試。」聽見她的回答,他不曉得怎麼搞的變得心情大好,方思睿好納悶。

  他似乎很喜歡強調「第一次」這三個字,這對他到底有什麼意義?

  「該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而且聲音特別柔,聽得她的心暖暖的、臉熱熱的,心跳得好快。

  「晚、晚安。」她不怎麼安心地看著他把床頭燈熄掉,把她的身體拉近,他們幾乎貼在一起。

  怦怦!怦怦!

  強烈的心跳聲在黑暗中顯得特別響亮,她都不知道這明顯的心跳聲是出於自己,還是夏宇希?

  靠在夏宇希的胸膛上,傾聽他的心跳,方思睿懷疑自己今天晚上是否睡得著?

  但她多慮了。

  十分鐘以後,她已沉沉入睡,左手且不自覺地揪緊夏宇希睡衣的領口,像只無尾熊般地攀著他。

  反觀夏宇希就沒有她這麼輕鬆,他明明說過不准打呼和流口水的,結果她兩樣都做。

  這小妮子……

  他搖搖頭,將被子拉高蓋住她的身體,自己也跟著進入夢鄉。



  隔天,相當寒冷的週末假期。

  夏宇希原本答應方思睿要帶她去配隱形眼鏡,但他臨時改變計劃,打了一通電話給室內裝潢公司,沒多久,對方就派人來。

  只見對方拿著捲尺在夏宇希的房間地板拉來拉去,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冊子記錄了些數字,方思睿完全不知道對方這麼做有何用意。

  三個鐘頭後,答案揭曉。

  原來裝潢公司這麼做可不是為了好玩,而是在量地毯的尺寸,他們要在夏宇希的房間鋪設地毯。

  「這邊的櫃子搬起來,小心搬……」

  夏宇希顯然是這家裝潢公司的大客戶,前後不過三個多鐘頭的時間,對方已經準備好地毯,帶著大隊人馬到府服務,在他房間的大理石地板上鋪上一層厚厚的地毯。

  「施工完畢,請在這張單子上簽名。」

  有錢能使鬼推磨。

  通常有規模一點的裝潢公司,星期假日都休息,他一通電話就能調動大隊人馬,真是厲害。

  方思睿歎為觀止地看著地上那層一公分厚的地毯,深藍色的地毯無比高貴,踏起來的感覺棒得不得了,好像踩在雲端上一般輕盈。不過,她同時意識到,他真的很討厭她去他的房間睡覺,不然不會火速派人來鋪地毯。

  當天晚上,她已經決定回復到那個有志氣的方思睿,回她的房間睡覺。只是,她才剛拿起被子和枕頭,還沒來得及走人,夏宇希冰冷的聲音便從浴室門口竄出來,嚇得她魂飛魄散。

  「不怕歹徒再來?」他略帶鬈曲的濕發自然地垂在額前,看起來既年輕又帥氣,方思睿的心又跳。

  「不、不怕……」

  「嗯?!」他的眼睛瞇起來。

  「不、不是!」在他可怕的注視下,她硬生生的轉話。「我當然怕歹徒再來,但是……」但是他那麼討厭她,她怎麼好意思再留下來……

  「那是怎麼樣?還是決定回房間睡覺嗎?」他可怕的目光轉到她手中的被子和枕頭上,擺明了她要是敢走,就等著領死,方思睿連忙放下。

  「那、那我還是打地鋪好了,我睡這裡。」她拍拍深藍色的地毯,充分展現出合作態度,夏宇希原本銳利的目光倏地轉為凶光,憋了好久的氣才說。

  「隨便妳。」然後上床關燈睡覺。

  方思睿朝著他的背做一個鬼臉,不曉得他那是什麼鬼脾氣?她被子都還沒鋪好就關燈,不是擺明了要她摸黑嗎?

  幸好,生物都會為自己找出路。

  就算是瞎子摸象,也可以摸出大片江山,雖然過程辛苦了一點,她還是鋪好被子,安安穩穩的睡覺。

  「……妳不會冷嗎?」反倒是大床那邊的夏宇希,不曉得是得了失眠症睡不著還是怎樣,竟然出聲問她。

  「不會。」她滿足地拉高被子。「因為有鋪地毯,一點都不感覺冷,感覺還滿舒服的。」

  「是嗎?」只是夏宇希的聲音聽起來不太舒服,帶有一點酸。

  「是啊!」感謝他臨時想到鋪地毯,省了不少麻煩。

  方思睿所謂的麻煩,除了他那些奇怪的規定外,最困擾她的還是和他太接近,尤其是起床後的尷尬,那真的很尷尬,他們又不是夫妻。

  方思睿心滿意足地抱著棉被入睡,沒幾分鐘後,她又睡著。黑暗中的夏宇希眼睜睜地瞪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麼。

  清晨,天剛破曉,大地還陷入沈睡。

  方思睿依然抱著枕頭呼呼大睡,夏宇希早已起來忙東忙西。

  滴答滴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正當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樓下突然傳出一陣轟隆的聲音,昨天那一大隊人馬又出現了。

  「怎麼回事?」她睡眼惺忪地看著裝潢公司的人像搶匪一樣,把她腳下的地毯拔光光,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借過。」

  然後連她最後的棲身之地也一併清除,幾分鐘後,地板又回復到原來的樣子。

  「施工完畢,請在這張單子上簽名。」

  裝潢公司來匆匆,去更匆匆,方思睿則是一頭霧水,完全不懂夏宇希這麼做有何用意?

  當天晚上,她又要抱著被子和枕頭回房間睡覺,一樣被攔下。

  「妳不怕歹徒再來?」他今天沒洗頭髮,但一樣帥氣,看得她心跳加快。

  「怕。」她下巴靠住枕頭點頭,無家可歸的模樣好不可憐,夏宇希卻想笑。

  「怕就上床。」他說。

  「啊?」又要和他睡在一起啊……

  結果,她還是被他拎上床,和他一起睡。

  怦怦!怦怦!

  兩個人的心跳聲全和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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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4:58
第七章

  「總、總經理早安。」

  「早安。」

  「早安!」

  「方、方小姐早安……」

  一大早,方思睿就出現在夏宇希的公司嚇壞一票的人,每一個人都說不出話。

  她應該是方思睿吧?

  凡是從他們身邊走過的人都不確定。

  她鼻樑上那副「聳」到不行的眼鏡不見了,呈現在世人眼前的是一雙有如湖水般清澄的大眼,每一個人都受她吸引。

  還有她的頭髮……是怎麼回事?向來像雜草一樣隨處亂長的長髮,也整理出一個漂亮的髮型,教人目不轉睛。

  她做了眾多改變,唯一沒變的是她仍穿著寬鬆的毛衣和綁鬆緊帶的垮褲,是為美中不足的地方。不過她那雙眼睛可真是漂亮,又黑又大又亮,且蘊含了飽滿的水氣,真的是水汪汪。

  「不要到處亂打招呼,我只是不得已帶妳來而已。」看見她像走自家花園一樣地四處和員工打招呼,夏宇希出聲警告。

  「不要這麼說嘛,主人。」她開心地跟身邊的人揮揮手,對方也熱情回禮。

  「我這輩子從沒到公司上過班,真的很新奇。」到處都是同事。

  夏宇希無奈地看著方思睿,她的髮型和隱形眼鏡都是他的傑作,至於衣服則是他故意挑的,他才不想和人分享她的好身材。

  「別叫我主人。」被人聽見會笑死。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走進電梯。

  「那要叫什麼?」她好奇地看他輸入一個密碼,將私人直達電梯關上。

  「叫我Hugo好了。」他很自然的回道,說完了以後愣住。

  「Hugo?」她小小的思考了一下。「可是我不喜歡這個名字耶!」好繞舌。

  「不喜歡?」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這可是莫大的榮耀。

  「我比較喜歡叫你主人,我還是叫你主人好不好?」她跟他打商量。

  「不行,妳一定要叫我Hugo。」他堅持。

  「可是那好奇怪……」她真的覺得好彆扭,主人叫得好好的,一下子換了一個像英文又不像英文的名字,還堅持一定要她叫。

  「妳不叫我Hugo,就別想走出這部電梯。」夏宇希很沒風度地將電梯停在某一層樓,方思睿拚命眨眼。

  不會吧,她只是想維持原來的稱呼,就遭受到這樣的待遇,未免也太民粹了吧?

  「我……」她試著換個稱呼,卻發現很難。「我──叫總經理可不可以?」這個比較不奇怪。

  方思睿又和他打商量。

  「不可以,一定要叫Hugo。」他相當堅持,決心且完全表現在他的行動上,她幾乎被他高大的身軀逼到角落。

  「那個,主人……」她不明白他幹嘛一定要這樣欺侮她?難道他不知道他的身高很高,電梯內的空間又很狹小,她會不能呼吸?

  「怎麼樣?」他就是知道,才會利用這項優勢,不然她又給他一些亂七八糟的答案。

  於是狹小的空間一下子被壓擠成平面,她背貼著電梯的牆壁,感覺自己吸不到氧氣,就快要死掉了。

  她氣喘吁吁地看著夏宇希,小嘴自然地打開,吸引夏宇希的視線。

  「妳的嘴唇好紅。」他伸出乎輕碰她的嘴唇,她身體瞬間好像遭受電流,忍不住發抖。

  「我緊張的時候就會這樣。」她有點抱歉,又有點抱怨的說,嬌俏的臉龐分外迷人。

  夏宇希的臉不自覺地朝她靠近。她朱唇微啟,不明白他真正的意圖,但隱約知道他的舉動並不尋常……

  「喀!」

  緊張之中,電梯突然動了一下。原來是夏宇希的手肘不小心碰到暫停鈕,破壞了他的好事,他不禁暗咒。

  「其實、其實不一定要什麼稱呼,你說對不對?」見他臉色那麼壞,方思睿連忙打圓場。

  夏宇希並不領情,俊臉倏地沈了下來,一句話都不吭。

  他的電梯是最高科技的結晶,沒幾秒鐘就到達頂樓,他臭著一張臉,就要踏出電梯。

  「到了──」

  「Hugo。」

  他剛踏出電梯,西裝下襬就被一雙小手拉住,方思睿的臉好紅。

  「這樣就可以了吧?」她低頭吶吶的說道。「你不要再生氣了。」

  她臉紅的樣子很可愛,尷尬的模樣更是迷人,他很快就原諒她了。

  「嗯,我不再生氣了。」他摸摸她的頭,方思睿見他不氣了,小臉立刻綻放出笑靨,看得夏宇希的心暖暖的。

  他們先經過秘書室,偌大的秘書室沒有半個人,只有成排並列的檔案。

  方思睿好奇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秘書室,納悶他的秘書跑哪裡去了?

  「不要左顧右盼,快過來。」夏宇希從一旁的總經理室探頭,呼叫方思睿他可不是帶她來玩的,要不是基於安全理由,他才不會自找麻煩帶她來公司。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原來大公司的秘書室是長這個模樣啊,真厲害。

  方思睿蹦蹦跳跳地跳進夏宇希的辦公室,夏宇希懷疑她是不是過動兒?完全閒不住。

  「不要亂動東西。」他一邊警告她,一邊撥電話。

  「我知道。」方思睿點頭。

  她永遠都說知道,卻永遠都不守規矩,夏宇希只得歎氣。

  「你好,請問你是哪一位?」電話那頭很快即有回應,夏宇希連忙拉回注意力。

  「阿坤,是我。」他微笑說。

  「……宇希?」對方似乎很驚訝夏宇希竟會打電話給他,這也難怪,畢竟他們好久沒聯絡了,互相都快列為失蹤人口。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夏宇希對誰都很客氣,唯獨對方思睿例外。

  「不會。」阿坤爽朗的笑笑。「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有什麼事情要拜託我?」

  阿坤是一名出色的警官,凡是朋友間有什麼需要探聽的事情都找他,儼然就是朋友眼中的「包打聽」。

  「我想請你幫我打聽一件事。」夏宇希失笑,阿坤還真瞭解他們這群損友。

  「哪一件事?」阿坤問。

  「我想請你幫我打聽前些日子發生的命案。」夏宇希說。「就是研究室教授被槍殺的那件命案,我想知道目前的進展如何──妳不要碰那台碎紙機!」他突然轉個彎吼道。

  「什麼碎紙機?」阿坤一頭霧水。

  「沒事,只是有個小麻煩在我的辦公室。」他無奈地朝方思睿比了一個禁止亂動的手勢,她根本不理。

  「聽起來像是個大麻煩。」阿坤大笑,跟夏宇希認識以來,還是第一次聽見他吼人,有進步哦!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關切這件事,一有消息,我會再打電話給你,OK?」

  「OK。」

  不曉得是阿坤嫌吵還是不想破壞夏宇希的好事,跟他沒講上兩句就忙著掛電話,夏宇希只好也跟著掛上電話。

  「都跟妳說了不要亂動,妳為什麼還亂拿東西?」一會兒玩碎紙機,一會兒碰他的琉璃文鎮,手還真忙。

  「我好奇嘛!」她吐舌。「同樣都是工作的地方,我的研究室就好簡陋,有扇窗戶還壞了呢!教授也沒找人來修。」

  夏宇希正想問她有關方教授的事,正巧她就自己提了,省去他不少麻煩。

  「妳怎麼會被方教授收養?」他老早就想問這個問題。

  「因為他發現我有數理方面的天分,又是個孤兒,順便就收養我了。」過程非常簡單。

  「不是。」任誰和她說話都會頭痛。「我是問妳,妳和方教授怎麼認識,他又怎麼發現妳有數理方面的天分?」

  「這個啊?很簡單啊!」她恍然大悟,笑著解釋。「就有一次我們孤兒院受到某家企業的贊助,讓我們幾個小朋友去參加科學研習營,教授是負責指導我們的老師……」

  接下來的故事其實很好想像。擔任老師的方教授,在一堆前來參加研習營的小朋友之中,發現方思睿擁有傑出的數理天才,便想好好栽培她。恰巧她又是個孤兒,乾脆就收養她,隨他愛怎麼改造她都行,等於是變相的洗腦。

  他只讓她接受基本的教育,給她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她的所有知識都由他教導,生活起居也都由他照顧,他甚至不讓她接觸外界。

  聽完了整個故事,夏宇希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方教授如果不是生性孤僻,就是別有用心。什麼樣的父親,會讓自己的兒女一直關在研究室不出門,一直做研究?

  「我還得過很多獎哦!」但是她好像完全沒有自覺,還沾沾自喜。

  「是嗎?」他懷疑,要得獎並不容易,他根本沒聽過她的大名。

  「不過都不是國內的獎啦!」她開心的笑。「教授都把我的研究報告投去給國外的期刊,他說國外的獎比國內重要多了。」

  「妳知道是哪幾本期刊嗎?」這個講法原則上沒錯,前提是必須有這些期刊。

  「當然知道啊!」她連續說了幾本外國期刊的名字,夏宇希的表情益發沉重。

  「怎麼了?」表情好難看。

  「沒什麼。」不對勁,他完全沒聽過這些期刊,還要再深入調查。

  「我要做什麼?」方思睿忽地問。

  「嗯?」他蹙眉,不曉得她什麼意思。

  「我總不能一直沒有事做啊,這樣會很無聊耶!」雖說是基於安全理由,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但總要考慮她的娛樂問題。

  經她這麼一提,夏宇希也開始考慮給她做點什麼,才不會被她煩死。

  「不然妳幫我整理這些資料好了,待會兒要開會。」這些本該由秘書整理的資料,現在全由樓下的助理代勞,大家都很辛苦。

  「好啊!」她高高興興地抱起堆得像山一樣高的資料,開始分類。

  「不過這些工作不是應該由許秘書做嗎?」怎麼落到他身上?

  「許秘書被我開除了。」他苦澀地說。

  「為什麼?」她瞪大眼睛,不明白他為什麼開除許秘書,許秘書她人好好。

  「妳不需要知道原因。」他依舊懶得說明。

  「你就是愛開除人。」不用說她也知道一定是他不對,之前也一天到晚威脅要開除她,嚇得她半死。

  「是啊!我就是這種個性,所以很難相處。」他自嘲。

  「其實、其實你也沒有多難相處啦!」她安慰他。「只是脾氣有些怪,又有潔癖,又太霸道,其他部分都還OK。」

  這還不夠?在她眼裡,他根本沒有一絲優點。

  「還有,其實你人很好。」她又支支吾吾的補充。「不笑的時候就很好看,笑起來更迷人……」

  「什麼笑不笑?」越說頭越低,越說越小聲,誰聽得到?

  「沒有啦!」沒聽見最好。「我們還是趕快整理資料,等一下還要開會。」

  「也對,再過二十分鐘就要開會了,要趕快整理。」今天開的是銷售會議,馬虎不得。

  「我就知道在趕,所以我──啊,對不起!」

  她忙還沒幫到,就先惹了不少麻煩,整份長達三十幾頁的報告還能這樣飛出去。

  「妳!」夏宇希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自己公司的報告K得滿頭包,俊臉都扭曲起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一直鞠躬道歉。

  想當然耳,方思睿又被夏宇希狠狠罵了一頓。

  嗚……誰說他是好人的?他根本是個惡魔。

  


  大家都看著方思睿。

  為什麼看著方思睿?原因很簡單,因為她也參加了會議,這在過去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眾所皆知,夏宇希從不帶秘書開會,他習慣獨來獨往,什麼事情都自己來。就連他最欣賞的韓以真,他頂多也是請她準備文件,從不曾邀請她參加會議,更何況方思睿還不是夏宇希的秘書,只是他的女傭,他就讓她參與正式會議了。

  看來傳聞是真的。

  大家心照不宣。

  他們的總經理真的喜歡上方思睿這個邋遢的女孩,才會時時刻刻將她帶在身邊。

  「開會。」看見大夥兒的眼神,夏宇希就知道他毀了,他一生的清譽就要毀在方思睿的手裡,奇怪的是他並不在意。

  「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Moonlight本季的銷售量,由營業課的代表先跟大家說明全省各地的銷售情形。」Moonlight是他們公司前年推出的一款筆電,雖然已經過了兩年仍歷久不衰,是公司賣得最好的產品之一。

  「是的,總經理。」被點名的菜鳥營業員立刻站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在老闆面前挑大樑,說什麼也要好好表現。

  「現在就為大家報告Moonlight本季的銷售結果。」菜鳥營業員緊張地拉拉領帶,對與會的所有人傻笑。

  「本季的銷售成果相當不錯,光大台北地區──」菜鳥營業員才剛講了開場白,就忙著四處找資料,卻怎麼都找不到。

  「對不起,資料不見了。可能是放在樓下,我下去拿!」菜鳥營業員因為太緊張,連資料都忘記帶,夏宇希頻搖頭。

  「這裡有一份備用的資料,你先拿去看──」

  「本季光大台北地區的七十三個據點,就賣出八千五百七十二台。除掉台北縣市,北部總共有一百三十一個據點,共賣出一萬零四十二台。中部有一百五十二個據點,總共賣了一萬三千零二十七台,南部一百二十四個據點,賣出九千七百五十六台,離島方面加起來總共是四百零六台,所以本季的總銷售量是四萬一千八百零三台。」

  夏宇希還沒來得及將備份資料交給菜鳥營業員,方思睿已經滔滔不絕背出一堆數據,大家都聽得目瞪口呆。

  「……真、真的是這個數字!」大家猛翻手中的會議資料,數據會說話,方思睿竟然能夠不看資料,就把每一個地區有多少據點、賣出多少台筆電,背得一清二楚。

  「妳怎麼知道?」菜鳥營業員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他已經看了無數次資料還是背不起來,她卻好像很輕鬆。

  「我剛剛幫忙整理資料的時候看到的啊!」她一臉天真的回答。「因為不難記,所以瞄了一眼就記起來──有問題嗎?」

  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她對數字的記憶力真是好得驚人。

  「那、那妳也記得本季的營業成長率嗎?」菜鳥營業員不信邪,再接再厲。

  「七%。」她答得很輕鬆。

  「那曲線圖呢?」菜鳥營業員又問。「妳能把今年四季的營業成長曲線圖,都說出來嗎?」

  「這很簡單啊!第一季的營業成長率……」

  一場會議開下來,就看見菜鳥營業員大戰方思睿,大家看得目不暇給,都對方思睿記憶數字的功力深感佩服。

  「我看妳乾脆來當我的秘書好了。」方思睿傑出的記憶力,讓夏宇希當場做出這個決定,大家又是一陣目瞪口呆。

  「當你的秘書?」其中最驚訝的,要算是方思睿。

  「就這麼決定。」然後讓在場所有人最驚訝的是,他竟然這麼霸道,不管方思睿同不同意就逕自定案,和他過去的形象完全不同。

  「該誰報告了?」夏宇希問底下的人。

  所有人紛紛收起驚訝的眼神,專心開會。

  


  方思睿是個傑出的研究員,但當秘書可就不一樣了。

  她老是掉東掉西,檔案永遠放錯位置,清潔工作又做得亂七八糟,最可惡的是,她還買錯咖啡。

  「妳知道我對品牌的堅持。」看著烏漆抹黑、色澤完全不均勻的咖啡,夏宇希皺眉。

  「我忘記你喝哪一種咖啡,只好隨便買嘛!」方思睿真的很委屈,莫名其妙被抓來當秘書不說,又遇見難纏的老闆,真個是倒楣透頂。

  「妳記性那麼好,怎麼還會記不住咖啡廠牌?」再複雜的數據她都背出來了,才幾個英文字母居然看不懂。

  「我說過,我只記得重要的東西,這種芝麻小事,我記不住。」什麼牌子的咖啡、奶精和糖,對她來說都一樣,能喝就可以。

  「這不是芝麻小事,是很重要的事。」他會被她氣死,怎麼老說不聽?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再換牌子就好,不要一直罵我嘛!」檔案放錯也罵,接了不該接的電話也要念她,生眼睛沒見過這麼碎嘴的男人。

  「妳──」他瞇眼看她輕輕鬆鬆地拿起檔案,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任用她當秘書。

  「總經理,您找我──」

  「咻」地一聲。

  人事主任剛踏進夏宇希的辦公室,一份紅色的卷宗就朝他的臉直飛而來,人事主任雖機靈避開,但仍免不了掛綵。

  「對不起,手滑了一下!」眼看著闖禍了,方思睿急忙道歉。

  「沒關係。」人事主任掩著被劃傷的臉陪笑。「不過,射得真準。」

  論起她的凸槌功夫,還真沒有人比得上,就連射出檔案都那麼「剛好」。

  「妳去茶水間重泡咖啡。」夏宇希掩臉歎氣,對自己收了個恐怖份子而危害到同仁深感抱歉。

  「是,總經理。」方思睿放下檔案,拿起夏宇希桌上的咖啡就快溜,夏宇希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不好意思弄傷你的臉,醫藥費的部分,請不要客氣,儘管往上報。」他一臉抱歉地看著人事主任,感覺很對不起他。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倒是總經理比較辛苦。」喜歡上方思睿這種個性的人。

  「誰辛苦?」夏宇希一時無法會意。「哦,你說她啊!」他微笑。「她的確是笨手笨腳的,造成很多麻煩。」

  「但是我覺得您似乎很享受其中的過程,嘴角經常都掛著微笑。」人事主任一語道破夏宇希的心情,夏宇希愣了一下。

  「我很享受其中的過程?」他茫然地看著人事主任。

  「在我看來是這樣。」人事主任點點頭,夏宇希依舊無法回神。

  「這是要給我的資料嗎?」人事主任指指夏宇希面前的檔案,夏宇希沒說話,思緒還沈浸在人事主任的話裡回不了神。

  「那麼我拿走了。」人事主任明白夏宇希還需要多一點時間思考他的話,逕自拿走資料便轉身下樓。

  夏宇希很少像這樣因為一句話愣住,但這句話實在太重要了,它的背後隱藏了很深的涵義。

  他會享受其中的過程,便表示他喜歡她。這也不值得奇怪,之前在電梯中,他不就想吻她,還硬要她叫他Hugo?

  他居然要她叫他Hugo,這真的太不可思議。「宇希」像是一種公共財,每個人都可以如此稱呼他,唯獨Hugo是他個人的財富,只有他可以自由決定給誰,而他選擇給了方思睿,這不就表示──

  「叮叮叮叮~~」突然間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拿起行動電話查看號碼,嘴角不自覺地揚高了一下。

  「哈囉,阿坤。」想必有好消息。

  「哈囉,宇希。」阿坤有點嚇著的回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哦!」居然還會跟他say  hello,而不是生硬的問安。

  「是不錯。」因為他剛發現了一件天大的秘密。「我拜託你調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當然有,不然我幹嘛打電話給你?」又不是閒閒沒事。

  「案子的進度到哪裡,已經查出兇手了嗎?」夏宇希追問。

  「哪有這麼好的事?」阿坤無奈的說。「屍體太晚發現,又沒有目擊證人,很難破案。」

  「是嗎?」夏宇希沈吟。

  「不過現在聽說已經發現一個重要的線索,正在深入追查。」也就是所謂的「重大突破」。

  「什麼樣的線索?」夏宇希的心狂跳了一下,怕會牽扯到方思睿。

  「就是方教授的養女──」

  果然牽扯到她。

  「我們已經確認她跟這件事沒有關係,但她有可能是重要的目擊證人,所以大家都在找她。」

  牽扯是牽扯到了,但結果和夏宇希想像中相去甚遠,他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能夠放下。

  「另外,我們還發現到一條不尋常的線索,方教授似乎和國際恐怖份子有所往來,目前正在深入調查。」阿坤又說。

  「恐怖份子?」夏宇希愣住。

  「歐洲那方面的恐怖份子。」阿坤一邊和夏宇希講電話,一邊翻閱資料。「他似乎隸屬於捷克某個神秘組織,但又不全然如此。正確來說,他應該是幫這些神秘組織研發撰寫他們所需要的程式,再將這些程式賣給這些恐怖份子,以製造他們需要的武器。」

  真是越來越像電影中的情節了,沒想到台灣也有製造毀滅性武器的能力。

  「還有,你另外拜託我調查的事情也有結果了。」阿坤又翻資料。「你給我的那幾本期刊以及獎項的名字,我請國際組的朋友利用他們內部的網路搜尋了全球的網站,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筆資料是符合的,你到底是上哪兒弄來這些玩意兒的?」

  阿坤問夏宇希,然則這正是他的疑問。

  「謝謝你了,阿坤,再保持連絡。」他向好友道謝。

  「等一等,宇希──」

  夏宇希這一生甚少掛人家的電話,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只好對不起好友。

  果然不出他所料,沒有那些獎項和期刊,方教授從頭到尾都在騙她。

  他看準方思睿天真好騙,又沒有心機。這也難怪,誰會去懷疑一個從小照顧自己的人?換作是他,他也不會。

  想到方思睿竟然就這樣被方教授利用,夏宇希就覺得心疼。她是silly了一些、笨拙了一些,但仍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你在想什麼?臉色好壞哦!」

  他都已經打發完了人事主任、和阿坤通完了電話,她大小姐才端著一杯咖啡姍姍來遲。

  「沒什麼,只是想些事情。」他暫時不想讓她知道這麼殘酷的事情,這對任何人都是一種打擊。

  「這樣啊!」她惴惴不安地看著他端起咖啡,原本夏宇希以為她是擔心他會因為咖啡沒泡好而罵她,結果卻是另外一件事。

  「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去你的房間睡覺啊?」扭捏了老半天,方思睿忽然試探性的問。

  夏宇希的手當場僵在半空中,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咖啡,臉色陰鬱地看著方思睿。

  「妳不喜歡跟我一起睡嗎?」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天天睡在一起,早已習慣。

  「也不是啦!」她不知所措地絞緊十指,不曉得怎麼回答。「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一個人睡,反正那個歹徒也沒有再來,我想應該很安全……」

  方思睿越講越小聲,夏宇希的臉色益發陰沈,最後終至沈默。

  「隨便妳,妳想怎麼做都好。」夏宇希繃著臉回道。

  「那我今天就不去你的房間睡嘍!」方思睿如釋重負,不是她不識好歹,而是每天靠在他的身上睡,對她的心臟是一大考驗,她怕自己還沒撐到破案,就先因心臟病發身亡。

  「出去,我要工作。」夏宇希可不管她的心臟,只管自己的情緒,他的心情超爛的。

  「但是……」

  「出、去。」他咬著牙把她趕出辦公室,當著她的面把辦公室的門甩上,方思睿一臉無辜。

  到底怎麼回事?她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啊,幹嘛這麼凶啊?

  方思睿以為他只是一時情緒不佳,誰知道一整天他都是這個德行,讓她如坐針氈。

  「你要不要吃義大利肉醬面──」

  「砰!」

  不僅如此,連回到了家也不理她,並且像在公司一樣當著她的面甩門。

  一整個晚上,他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也沒邀她看電視,她覺得好寂寞。

  臨了上樓前,她看了夏宇希的房門一眼。房間關得緊緊的,說有上鎖,她也不意外。

  她回到好久不見的房間,才沒幾天,就覺得冷清,好像她從來沒有住過這個房間。

  方思睿洗完澡上床,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都睡不著。

  好空虛,也好冰冷。

  她已經習慣聽夏宇希的心跳聲入睡,少了他的心跳聲,她根本睡不著,更別提他的床有多舒服。

  在床上掙扎了兩個鐘頭後,方思睿終於向自己承認,她根本不想一個人睡覺。

  於是,她又去敲夏宇希的房門,這回夏宇希沒讓她多等便閃電開門,嚇了她一大跳。

  「幹什麼?」從他疲倦的表情判斷,他應該也是翻來覆去翻得很辛苦,失眠的程度一點都不下於她。

  「呃,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吶吶地說道。「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說話的同時,小手已經悄悄地抓住他睡衣的下襬。

  夏宇希的回答是挑高眉頭看著她的手,開門讓她進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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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8 17:35:20
第八章

  「不是已經找到人了嗎?」

  「人是找到了,但是沒得手。」

  「怎麼會沒得手?」

  「因為在我還沒來得及下手前,對方便及時出現,將我的眼睛射傷,我只好逃走。」

  「你沒再嘗試嗎?」

  「試過了,但對方的保全系統太厲害,而且對方整天帶那個女人進進出出,沒有下手的機會。」

  「該死!」

  台北某處陰暗的巷弄,傳出兩個男人交談的聲音。隨著其中一個男人最後的咒罵,不難猜測這躲在暗處秘密交談的兩人,其中之一便是當日襲擊方思睿的兇手,他的眼睛險些報廢。

  不僅如此,他們同時還是當晚殺死方教授的殺手。他們直屬於捷克的某個神秘組織,平日就隱身於台灣的各個地方活動,聽從捷克總部的命令做事。

  「一定要想辦法潛入那間屋子,晶片說不定就藏在裡頭。」

  「方教授那老頭也真夠狠,一直不願意將另一半的程式交出來,逼得我們必須動手。」

  「聽說是價錢談不攏。」其中的一位殺手歎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真應驗這句話。」可悲。

  「你倒有心情憐憫別人,如果我們不盡快找出那塊晶片,下場也會和姓方的一樣,捷克老大已經等得不耐煩,限我們一個禮拜之內拿到晶片,否則就要親自帶人過來。」到時候他們就死定了。

  「不會吧?」另一個殺手愣住。「捷克老大從不親自出面處理事情的,怎麼可能來台灣?」

  「必要的時候就會。」和他說話的殺手答。「這件事情太重要,關係到我們和南美洲那邊的合作。老大已經下了最後通牒,要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拿到晶片。」

  換句話說,他們一定要想辦法抓到方思睿、找到那塊晶片,不然就輪到他們倒楣。

  「沒辦法了,只好再走一趟。」上回是他們太大意,這次絕不會再失手。

  殺手決定再到夏宇希家闖一次空門,這次他們要兩個人去,搶回那塊要命的晶片。



  寒流來襲的深夜,每個人都早早去夢周公,唯獨方思睿一個人睡不著。

  她小心謹慎地挪動身體,以免吵醒身邊的夏宇希,但沒成功,她又被抓回去。

  怦怦!怦怦!

  小臉貼著他的裸胸,傾聽他的心跳,方思睿已經分不清楚這像擊鼓一樣響亮的心跳聲是誰的,但她猜想應該是她。

  要命。

  她試著再挪動一次身體,離夏宇希遠一點。自從那天她說要回房睡,又很沒志氣地跑來敲他的門以後,他的衣服就越穿越少了,害她好尷尬。

  他們先是睡在一起,後來靠在一起,最後抱在一起。

  每次天亮以後她都好尷尬,他卻表現得一副很自然的樣子,比她還大方。

  「妳大半夜不睡覺在幹什麼?」夏宇希睜開一隻眼,看她畏畏縮縮的舉動,半打呵欠的問。

  「沒有啊!」她盡可能地挪到床邊。「只是有點睡不著……」

  「睡不著?」他大手一撈,方思睿之前的努力全都徒勞無功,她又被抓回去靠在他胸膛。

  「你、你不會冷嗎?」她好不自在。

  「為什麼這麼問?」他買的蠶絲被可是天下第一暖,再強的寒流都能抵擋。

  「因為你打赤膊啊!」這是最困擾她的地方。

  「妳不喜歡我赤膊嗎?」他用指背輕撫她的臉,聲音輕柔得不得了。

  「也不是啦!」她的臉都紅起來。「我只是覺得……」

  她只是覺得不知所措,又很難控制自己的心跳。每當他們靠在一起,她的心就一直一直猛跳,最近她的下半身甚至還會突然潮濕,嚇得她半死。

  關於方思睿這明顯的生理反應,夏宇希都看在眼裡。說穿了,這根本是他的計謀,先讓她熟悉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再進一步讓她熟悉他的身體,沒辦法,誰教她純潔得跟小嬰兒一樣,完全不懂男女間的事,他只有卑鄙點了。

  「睡覺吧!」他摟住她的肩,將她圈進臂彎之中,有信心她很快就能開竅。

  「好。」她可沒他那麼有信心,心跳依舊。


  次日,天氣還是一樣冷。

  忙碌的工作並未隨著天冷停歇,反而更加馬不停蹄,一整天下來,夏宇希都快累垮了。

  「好累。」年終本就有一大堆會議要開,最近又要推出一款新的筆電,龐大的工作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頭痛嗎?」方思睿抱著一堆檔案進來,好奇地看他揉太陽穴,以為他頭痛。

  「沒什麼,只是太疲倦,揉一揉會比較舒服。」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多少有點移情作用。

  「你這樣做沒用的,我知道一種更有效的方法。」她放下檔案,跑到夏宇希後面,這下換他好奇。

  「什麼更有效的方法……」

  「坐正。」

  原來,她所謂的「有效方法」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就是按摩而已。

  「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秘技。」他失笑,她的手根本沒有任何力道,跟用摸的差不多。

  「不要笑,這很有效,我每次疲累的時候,都會這麼做。」她很認真的反駁。

  「隨便妳,但我沒有任何感覺。」他就算打蚊子出的力道都比她強多了,更何況他的肩膀這麼僵硬?

  「真的沒有效耶!」連續試了好幾次,他的脖子都沒有放鬆的跡象,看來必須祭出法寶了。

  「沒辦法了。」只好用那一招。「我幫你刮痧。」

  說完,她便丟下他跑去茶水間拿傢伙,夏宇希一臉莫名其妙。

  三分鐘後,方思睿返回辦公室,手中並多了一支不銹鋼湯匙。

  「……妳不會是說真的吧?」他看著她手上的湯匙,不銹鋼製的頭還會反光,看起來就像兇殺案現場遺留的凶器,晶亮得可怕。

  「再認真不過。」她點點頭。「這是我的終極武器,保證有效。」

  夏宇希一點也不想當實驗品,不過他似乎拒絕不了她,下一分鐘她已經帶著甜甜的笑意,用湯匙刮他的頸側了。

  「好痛!」夏宇希痛得倒吸一口氣。

  「忍耐點,就是要痛才會有效,才能把體內不好的東西刮出來。」方思睿勸道。

  這算是民俗療法,功效有待證實,但夏宇希真的累積了很多疲倦,他的脖子都紅了。

  「妳從哪裡學來這門功夫?」看起來還滿熟練的。

  「教授那裡。」她一面幫他刮痧一面回答。「以前每當我做研究做得太累的時候,教授都會幫我刮痧,刮完後疲勞一下子都不見了。」超好用。

  「他幫妳刮痧?」聽見她的話,夏宇希的身體突然僵住,口氣不怎麼好的問方思睿。

  「對啊!」幹嘛這麼驚訝?「做研究很容易肩膀酸痛,要經常刮痧。」排除體內的毒素。

  「怎麼刮?」他當然知道要經常排毒,但那不是重點。「他都怎麼幫妳刮痧?」

  「像這樣啊!」她做給他看。「頸部和肩部都是重點,痧陣越多,表示你的身體越累,越需要休息。」

  講起來頭頭是道,乍聽之下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妥,但這其中潛藏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妳居然讓一個男人幫妳刮痧?」搶過她手上的湯匙丟在一旁,夏宇希攫住她的力道隱隱帶著怒氣,她還不知死活。

  「他是教授,不是其他男人。」方思睿不明白他為何這麼生氣,她又沒做錯。

  「都一樣,男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他向來就認為她的頸肩最美,她竟然就這麼放任別的男人碰觸,不可原諒。

  「哪一件事?」她根本聽不懂他的意思。

  「這一件事。」夏宇希乾脆用實際行動告訴方思睿,男人心裡想的其實只有一件事──吻她。

  冷不防被奪去了初吻,方思睿就只能眨巴著眼睛,以為自己在作夢。

  然而在夏宇希的心裡,非常清楚這不是夢境,他只是在做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情。

  「驚訝嗎?」撫著她的紅唇,夏宇希溫柔地問。

  方思睿點點頭,腦袋糊成一片。

  「我自己也覺得很驚訝,但並不打算抗拒。」他微笑說道。

  方思睿原本想問他這句話什麼意思,但他的唇很快又壓下來,趕走她滿腦子的問號。

  她沒有被人吻過,不曉得什麼樣的反應才叫適當,但還滿喜歡他吻她的方式,非常輕柔。

  方思睿以為他會一直像這樣吻她,但他逐漸加強的吸吮,反駁了她的天真,也撬開了她的紅唇。

  為了更方便吻她,夏宇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用力一拉,方思睿嬌小但玲瓏有致的身軀頃刻落入夏宇希的懷中,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們並非第一次靠近,但卻是她第一次坐在他的大腿上,感覺格外不同。她小手巴住他襯衫的領口,這也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做,但以前她都因為睡著沒有知覺,這次卻能清醒地感受到他的氣息,和他獨有的味道。

  芳腔在他的引導下,像是潘朵拉的盒子般打開。從她口中冒出來的,不是疾病與災難,而是甘甜的泉源,再也沒有比暢飲她甜蜜更過癮的事了。

  因為沒經驗,所以容易調教。因為缺乏對男人的認知,所以反應起來更肆無忌憚。

  沒多久,夏宇希就掉入自己所架設的陷阱,陷在她如蛛網般縝密的唇舌之中,忘了今夕是何夕。

  「妳學得真快。」他原本還懷疑她的故事,現在證實她真的有天分。

  方思睿瞪大眼看著他,無辜的眼神,讓人既想好好疼她,又想把她一口吞下肚子裡,最後他決定選擇後者。

  他再度覆上她的唇,這回他不再客氣,方思睿也熱情回應。兩個人的唇舌交纏在一起,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情慾的煙火,在他們周圍到處綻放,燦爛奪目。

  對於方思睿而言,她並不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是盲目跟隨他的腳步。但就夏宇希來說,卻是非常清楚自己的企圖,他要的更多。

  很快地,親吻再也不能滿足他。

  「我原本不想這麼早採取行動的,不過顯然由不得我。」他花了很多時間讓她適應他的存在,但她只是一句話就讓他功虧一簣,真的很諷刺。

  方思睿不是很瞭解他話中的意思,但他們下一秒鐘又熱情擁吻,品嚐彼此的滋味。

  「好難為情!」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恨不得能躲到他身體裡面去,夏宇希卻笑得好開心。

  「不要笑嘛!」她真的很不好意思,雙頰嫣紅的模樣,讓夏宇希產生一股當場在這裡要了她的衝動,最後還是冷靜下來。

  「我不笑,也不碰妳,可以了吧?」他突然在最後一刻鬆手,幫她把鬆緊帶綁好。

  方思睿迷迷糊糊的看著他,不曉得他為什麼住手?

  「我不想我們珍貴的第一次是在辦公室發生,太不衛生。」

  哇咧……

  他還是有所堅持的嘛!



  懵懂的時間過去,接下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即使遲鈍如方思睿,也知道將有什麼事情發生,並因此而緊張起來。

  「好久沒吸地板,地板髒死了,我去拿吸塵器!」才剛回到家,方思睿就忙著裝賢慧,志願清理地板。

  夏宇希冷眼看著她將吸塵器從櫃子裡面拖出來,明白她只是因為緊張,想藉著忙碌逃避即將發生的事情,也就隨她了。

  她想逃避的事情,不消說,就是上床。

  他要把他們在辦公室做了一半的事情繼續完成,而她害怕,才有這些無厘頭的動作。

  夏宇希決定不理她,先去洗澡,反正她也逃避不了多久。

  三十分鐘後,他已經洗完澡,換好浴袍出來,她還在裝賢慧。

  「好了沒有?」地板反射出來的亮光,已經足以用來發電,她還在擦。

  「我、我先去洗澡。」她也不給他答案,抹布一丟就溜上樓,夏宇希挑眉。

  很好,為了逃避他,她居然放棄折磨他的按摩浴缸,跑到三樓自己房間去洗澡,可見她有多緊張。

  三十分鐘又過,她還是一樣把自己關在三樓房裡,夏宇希只好去敲她的房門。

  「好了沒有?」他單手撐住門框,模樣非常瀟灑也非常危險,方思睿更緊張了。

  「請你再稍等一下,我正在準備明天開會要用到的文件──」

  「妳沒有完成的事情太多了,我等不及。」懶得聽她找一些有的沒有的借口,他乾脆用一個強力的吻讓她住嘴,利用身高的優勢,將她壓靠在門板上。

  左手圈住她的纖腰,右手握住她的下巴,深入的吻她,夏宇希憋了一天的慾望終於能更獲得紓解,她的芳腔真是柔軟。

  「妳真可愛。」她的純真和自然在在吸引他,這也是他會喜歡上她的原因。

  「真的嗎?」她不敢相信的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很可愛嗎?」他老是嫌她,她還以為他討厭她呢!

  夏宇希聞言失笑,益發察覺她的珍貴,她就像被鎖在保險櫃的寶石,直到他撬開保險櫃、喚醒她,她這顆燦爛的寶石,才得以重見天日。

  他低頭吻她,從另一方面來說,他應該感謝方教授,畢竟沒有他的自私,她不可能保持得如此純潔,留待他染指。

  「妳老是喜歡質疑我的話,該打。」他手伸進她的浴袍,做出一副要打她屁股的樣子。

  方思睿畏縮了一下,以為他真的要打她。直到他的手拉下她的小褲,她才發現他在騙她。

  「你好壞哦!」她噘嘴抗議。他說什麼她都相信,但他卻這樣戲弄她,真是太過分了。

  被她既嬌羞又天真的表情吸引,夏宇希忍不住又覆上她的唇,將她的柔唇徹底蹂躪個徹底,讓她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壞。

  「要命。」他極不文雅的咕噥一聲,攔腰將她抱進房間,順勢將門帶上。

  方思睿的床不是king  size,但仍容得下兩個人,尤其他們很快就要迭在一起,空間就更足夠了。

  他將她放在床上,順著已然鬆開的浴袍吻方思睿的頸肩。方思睿微微顫抖,她時常在刮痧,但從來不是這種刮法,他好像發掘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只要隨便一碰,她就忍不住顫抖,甚至發出聲音。

  「怎麼了?」他才不過開始挑逗,她就有反應,會不會太敏感了?

  「我也不知道。」好彆扭的說。「有一個地方……好像特別容易癢……」

  「這裡嗎?」他相信她要說的是敏感,只是字彙不夠,用了個不太文雅的字代替。

  「就是那裡。」她緊緊抓住夏宇希浴袍領口,顫聲回道。「你不要一直吹氣啦,真的很難受耶!」

  原來她容易「發癢」的地方,就在後頸靠近耳朵的地帶,平時都藏在頭髮裡面,所以都沒有人發掘。

  「沒想到妳的身體這麼敏感,妳完了。」他打啞謎似的看著她,越說越興奮。

  方思睿瞪大眼睛看著他,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夏宇希笑著覆上她的唇,兩手鬆開她浴袍的帶子,用實際行動教會她「敏感」這兩個字的定義,她又上了一課。

  「妳好乖。」這麼喜愛他的碰觸。「但是如果妳對別的男人也這麼聽話,我會殺了妳。」

  夏宇希說出平生最狠的威脅,方思睿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回應。

  「不會有其他男人啦!」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她早已私下決定。

  「妳保證?」在遇見她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佔有慾這麼強的男人,算是一個非常新奇的經驗。

  「我保證。」她眨巴著大眼宣誓,但他沒有任何反應,急得她都快哭出來。

  不得已,她只好攀住他的肩膀主動吻他,意外地收到超強效果。

  如同狂風暴雨般的擁吻,就是她忠誠的回報。

  「準備好了嗎?」他親吻方思睿的嘴問她。

  她懵懵懂懂的點頭,不太清楚他的意思,直到他解開浴袍的腰帶,她才恍然大悟。

  「幹嘛這麼驚訝?」他取笑她慌張的表情。「妳不是已經見過我的身體好幾次了?」

  她是常常看他打赤膊,但什麼都沒穿倒是第一次,效果真是非常……驚人。

  「我……」她突然覺得驚慌,好想逃掉,但夏宇希不容得她逃,他已經準備好。

  「我是覺得──主人!」

  夏宇希並沒有給她多少考慮的時間,便長驅而入。因為他知道她越考慮廢話越多,結果還是相同,不如就省了吧!

  隨著方思睿最後那句「主人」,可憐的小女僕至此完全失去了自主性,隨便任她身上的男人凌虐。

  「不要!」

  「噓,乖,忍耐點。下一次就不會痛了。」他安慰方思睿。

  「沒有下一次,沒有了!」強烈的痛楚,使得她握緊粉拳拚命捶打夏宇希的胸膛哭喊。

  「好,不會有下一次。」他吻她的鼻頭安慰她,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好可憐。

  「我連這一次都不想要了。」她希望他離開她的身體,但他做不到、也不願意做。

  「乖,別任性。」他抓住她推卻的小手,將它們固定在她頭部的上方。

  方思睿起先還在抗拒,但經過最初的疼痛之後,她的身體已經慢慢適應他的存在,甚至產生些許快感。

  「好多了吧?」他輕囓她耳後的敏感帶。

  「嗯。」她乖巧的點頭,已經不哭。夏宇希這才放下心。

  方思睿到現在才想到害羞,他的男性象徵上還留著她的血,讓她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她四處找棉被蓋住她的臉,夏宇希覺得她的舉動好好笑,她不如蓋住身體,還更來得實際些吧?

  「你做什麼?」她好奇地看他走到浴室,擰了一條濕毛巾回來。

  「幫妳擦掉血跡。」

  「不要啦!」她一直閃躲。

  他明明有潔癖,卻不怕髒地清理她的血跡。

  「好了。」清理完了血跡,他爬上床,將她擁入懷。

  「謝謝。」她不好意思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逃避他溫柔的視線。

  「謝什麼?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事。」他支起她的下巴,溫柔的吻她,並將她抱到身上。

  她好奇地看著他的側臉,心想這跟剛開始的時候相差太多,剛開始的時候他最不願別人碰他,現在卻時時刻刻要她碰他,有時離得太遠,他還不高興。

  「你為什麼不喜歡別人碰你?」她好奇的問。

  「因為我從小就長得白白淨淨的,無論哪一國的人都喜歡摸我,讓我覺得很煩。」不要以為出國了就沒事,真正的麻煩才開始,無關人種,不論膚色,只要見到他就抱,氣得他發誓再也不讓人碰。

  「可是你就讓我碰你。」她可以瞭解他的痛苦,只是不明白他的作法,應該要一視同仁。

  「妳例外。」不然怎麼叫情人?「妳喜歡怎麼碰我,就怎麼碰我。」把他蹂躪到死也沒關係。

  「真的嗎?」她興奮地眨眨眼,等不及付諸行動。

  結果她碰錯地方,得到更嚴厲的懲罰。

  一整個晚上,他們就在床上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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