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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芯]就是想嫁你(最後單身派對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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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36:04 |倒序瀏覽 | x 1
就是想嫁你【最後單身派對之一】 作者:溫芯

她有個文雅的名字──溫雅,
卻是個表面柔弱,實則野蠻的暴力女。
身為溫氏柔道館的大師姊,
她煮飯做菜是一竅不通,過肩摔倒是使得虎虎生風!
他是她的青梅竹馬、亞洲當紅偶像明星,
卻是外型狂野、內心挑剔的龜毛男。
在螢光幕上,他影歌雙棲、才華洋溢,
一個眼神就可以電暈一票女人!
她受不了他的潔癖、龜毛、挑剔,
只把他當成她的好朋友、避難所;
他受不了她的粗魯、沒女人味,
只喜歡艷麗又溫柔的小女人。
可愛情來了的時候,什麼都對了,什麼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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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36:44
第一章

  她想戀愛。

  一場甜蜜浪漫的戀愛。

  她要男人。

  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

  這樣的願望,難道真是苛求嗎?溫雅閉上眸,默默在心底祝禱這次相親成功。

  兩年來,數十次的相親最終都幻化為泡影,說實在,她已經沒什麼信心繼續了。

  今天要不是她的好朋友孫妙芊極力促成,她恐怕也沒勇氣再來一次。

  可妙芊說得對,再不加油,她說不定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只能對著別人的男人流口水……

  「聽說溫小姐是婚禮策劃師?」餐桌對面,一個掛著眼鏡、長相斯文的男人問她。「好像是個很有趣的行業。」

  有什麼有趣的?只不過是為人作嫁啊!

  溫雅自嘲,唇角卻淺淺一揚。

  「還不錯。」微笑保持三十度,不太多,也別太少。

  「不知道你的興趣是什麼?」

  「我平常喜歡看書、聽音樂,也很喜歡看電影。」嗓音要輕、要柔,注意閨秀風範。

  「啊,我也很喜歡看電影。」男人推了推鏡架。「你喜歡看什麼樣的電影呢?」

  「嗯,文藝愛情片吧,勵志片也不錯。」輕輕拂一拂耳畔發綹,微微羞澀地。

  「不喜歡動作片嗎?」

  「不是特別喜歡。」語氣盡量和婉含蓄。「吳先生喜歡看動作片嗎?」

  「這個嘛,其實我什麼類型的電影都看啦,沒特別挑。我平常也很喜歡看書,中英文都看,比如——」

  對方說話的時候要專注地凝視著他,最好還用一種充滿崇拜與欣賞的眼神,男人喜歡這樣,那讓他們有優越感。

  「溫小姐,請問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重要時刻來了,這時候,絕不容許任何疏忽。

  斂下眸,唇角微微揚起,羞澀之餘又掩不住喜悅。「可以啊!」

  「那太好了。」吳國生彷彿也很緊張,抬手擦了擦額。「我本來以為溫小姐是個女強人,一定覺得我們竹科的工程師很悶。」

  「不會啊,我覺得你挺有內涵的。」

  「真的?」

  「嗯。」她溫柔頷首。

  吳國生喜不自勝,呆呆地搔搔頭。「那……我會期待我們下次見面的。」

  「好啊。」

  就這麼結束了嗎?

  溫雅驚疑不定,不敢相信這次相親如此順利,可表面上卻是一派文靜優雅,櫻唇淺淺抿著微笑。

  三、二、一。

  讀完秒後,她揚起睫,清婉若水的眼眸望向吳國生。

  他瞬間被電得招架不住,臉頰一紅。

  「那我們……」他又推了推鏡架,喃喃地開口正相心說什麼,飯店大廳裡忽地響起一陣驚歎——

  「裴逸航!是裴逸航耶!」

  「真的嗎?哇!」

  「他好帥哦!酷斃了!」

  女人們吱吱喳喳,投射至入口處的目光全蘊著濃濃仰慕,一雙雙紅唇同時勾起夢幻般的微笑。

  相對於女人們的花癡,男人們的神態都是充滿敵意的,一個個皺緊了眉,看著那在眾所矚目下悠然自若,閒閒走進的男人。

  他戴著副淺色墨鏡,挑染的長發狂野地飄揚在肩際,亮紫色襯衫有意無意敞開幾顆扣子,半露古銅色胸膛;而黑色皮褲包裹的長腿與結實的臀,更放肆地挑逗在場每一個女人的感官。

  他是裴逸航,才華洋溢的創作型歌手,紅得發紫。

  他是裴逸航,影歌雙棲的大明星,如日中天。

  他是裴逸航,女人的偶像,男人的天敵。

  他摘下墨鏡,漫不經心地甩了甩髮,被媒體喻為超強發電塔的眼眸一掃,癡魂遍野。

  俊唇一勾,微微一笑。

  「啊……」歎息聲此起彼落,管他這微笑究竟是給誰,就當自己是被王子選中的灰姑娘。

  然後他低下頭,跟身材矮胖的經紀人低語幾句,兩人同時往溫雅那桌的方向走去。

  溫雅屏住氣息,低下頭,一雙擱在膝上的玉手悄悄絞著。她躲著他的視線,藏起自己小巧的臉。

  拜託拜託,千萬別走向她,千萬別跟她打招呼,就當兩個人不認識。

  拜託!

  裴逸航與經紀人經過她,在她身後那桌落坐。

  溫雅鬆了一口氣,正慶幸上天聽到自己的祈求時,與她背對而坐的裴逸航忽地稍稍後仰身子,不著痕跡地送來一句——

  「又相親?」

  聽出他口氣中的戲謔,她身子一繃,雙拳緊握。

  她不想回答,卻又不敢不回答,只得輕輕地點了個頭。

  「祝你這次成功。」裴逸航低聲拋下一句,上半身收回,端俊的唇迸落一陣雋朗笑聲。

  滿廳的人都以為他是跟經紀人聊到什麼開心事,只有溫雅清楚,他是在笑她。

  可悲!她暗暗詛咒。

  「……溫小姐,你在想什麼?」吳國生忽地開口。

  她連忙收回心神。「沒有啊!」盈盈一笑。

  「那我們先走吧?」他試探地問,不安地瞥向坐她身後的裴逸航,顯然也擔、心這瀟灑不羈的大明星像勾引其他女人一樣勾去她的注意力。

  「好啊!」她柔順地點頭,正打算用最優雅的姿態起身時,卻好像天外飛來一隻魔手拐到她的椅子似的,一個重心不穩,她踉蹌一下,吳國生趕忙體貼地伸臂過來扶住她。

  她揚起容顏,顫然的微笑才勾起,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急遽竄來,硬生生分開兩人。

  「不許碰大師姊!」

  年輕男人喝叱,黑色墨鏡,黑色西裝,一副極道大哥的派頭。

  又來了。

  溫雅一陣暈眩。熟悉的一幕再度在眼前上演,她只覺全身無力。

  「你、你是誰?」吳國生愕然瞪著突如其來出現的黑衣男子。

  「我是誰你管不著!」黑衣男揪起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在半空中,隔著墨鏡射出兩道熊熊火焰。「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你還早一百年呢!」

  「你、你到底是誰?溫、溫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她能不能裝傻?

  如果可能,她真想繼續扮柔弱、裝文雅……

  「才第一次見面就想吃我們大師姊豆腐?!你這傢伙還真大膽——」

  「夠了,丁禹。」不得不制止了,再不說話,生性熱血衝動的丁禹怕會直接生吞活剝人家。「放開吳先生。」

  「可是大師姊……」

  「我說放開他!」她清冷地命令。

  「是!」丁禹這才不情不願地鬆開吳國生。

  後者一得自由,立刻後退一大步,眼鏡後的眸驚慌地瞧著溫雅。「你、你究竟是什麼來歷叩你家該不會是混黑道的吧?」

  「什麼混黑道?我警告你說話小心一點!」聽他如此質疑,丁禹火了,猿臂一展,又是老鷹抓小雞似的。「敢這樣對我們大師姊說話?!不想活啦?」

  「你們……真的是黑社會的——」吳國生嚇呆了,拚命喘氣。「放、放開我,不然我到警察局告你們!」

  「你胡說八道什麼?!」丁禹怒喝,一面威脅地掄起拳。「有種你去告啊,敢亂告就試試看!」

  「你們……別欺人太甚!」

  「閉嘴!」堅硬的拳頭猛然一揮,迅雷不及掩耳。

  可另一隻手卻比他更快,柔嫩的掌心輕鬆抵住他拳頭,跟著,玉腿橫踢他小腿骨。

  「大師姊?」丁禹一愣,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被一拉一帶,瞬間一個翻身,趴倒在地。

  漂亮的過肩摔!

  全場呼聲頻起,其中,更夾雜一聲長而響亮的口哨。

  肯定是裴逸航。

  溫雅咬緊牙,克制想回眸以眼神砍人的衝動,逕自走向呆若木雞的吳國生,仰頭望他。

  「對不起,吳先生,你沒事吧?」她柔聲問。

  可是他卻宛如驚聞雷嗚,駭跳退後。「你、你、你別靠過來!我跟你無冤無仇!」

  「我們家不是黑道,是開柔道館的。」她打斷他顫抖的語音,姿容平靜。「我爸爸是館主,丁禹是我爸爸收的徒弟,他個性比較急,你別見怪。」

  「柔、柔道館?」吳國生嚥了口口水。

  「嗯。」

  「所以你剛剛那招是柔道?」

  「是。」

  「果、果真是將門虎女,家、家學淵源,一門英烈,精忠報國,佩服佩服。」到後來幾句已是不知所雲,六神無主。

  溫雅悄悄歎息。

  「那……那我先走了。有、有機會再見。」吳國生一面說,一面後退,強撐了幾秒,終於不顧形象拔腿狂奔而去。

  她目送那飛也似的背影逸去。

  他們沒機會再見了。她很清楚。

  這回相親,就像之前無數回一樣,最終還是逃不過失敗收場。

  「丁禹!」明銳如刀的眸光倏地殺向黑衣男子。

  他頸項一縮,不覺後退一步。「大師姊。」畢恭畢敬地請安。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板起臉,冷聲問。

  反正那個她寄望能與自己來一段浪漫戀情的男人已經閃得遠遠了,她也沒必要再裝嫻靜高貴。

  「是、是師父要我跟著你……」面對疾言厲色的她,丁禹唯唯諾諾,絲毫不敢放肆。「他聽說大師姊要來相親,擔心你一個人赴約不安全,要我好好盯著,暗中保護你。」

  「他怎麼會知道的?」哪個大嘴巴告訴他的?溫雅氣得臉色發白。「而且還要你保護我?」保護從四歲起就練柔道,十五歲那年便勇奪全國女子柔道冠軍的她?

  有沒有搞錯?!愛女心切也不是這個樣子!

  「大師姊,你別生氣。」見她神色不悅,丁禹急急討好。「師父也是擔心你。他說男人不能看外表,愈是斯文就愈是一肚子壞水,所以……」

  「別說了!」溫雅冷聲駁斥,懶得聽他辯解,逕自拿起皮包,昂起下頷,高跟鞋在飯店光潔地面上踩出清脆聲響。

  前來品嚐下午茶的貴賓也好,端盤送水的服務生也罷,皆是靜靜目送,屏氣凝神,深怕一個呼吸重了,惹來黑道大哥與大姊一陣痛揍。

  在暗潮洶湧的氛圍下,唯有裴逸航手扶住額,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五秒後,他終於對自己薄弱的自制力宣告投降。清朗爽利的笑聲如風,一下子追上了娉婷前行的溫雅。

  她背脊一僵,卻沒有停下步伐。

  她深呼吸,命令自己按捺煩躁的心緒。

  不急,這筆帳可以私下再慢慢與那個可惡的男人清算。眼前最重要的,是回家教訓她那個多管閒事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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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氏柔道館位於桃園一條小巷弄裡,雖然外表不甚起眼,但在柔道界可是名聞遐邇,因柔道而結合的館主夫婦以及他們從小刻意栽培的獨生女,成了業界津津樂道的美談。

  傍晚,當天邊如新嫁的媳婦羞澀地刷上第一道胭脂時,一輛可愛的、淺紫粉嫩的薰衣草March在柔道館門前停下。車門打開,身材嬌小的溫雅及高大壯碩的丁禹一前一後下了車。

  兩人穿過柔道館擺滿各式觀葉植物的院落,筆直走進練習區。

  三十六張榻榻米大的空間裡,十數個高矮胖瘦、年紀大小不一的男女弟子分成兩排相對跪坐;中央,頭髮花白卻仍意氣風發的館主溫忠誠正指導著一名剛剛入門不久的男弟子。

  溫雅一進門,立即吸引了滿室目光。弟子們原本一個個高興地打算揚聲招呼,卻全被她冷凝如霜的神情給硬生生堵了回去。

  大師姊看來心情不好啊。

  他們面面相覷,遲疑的視線同時投向老館長。

  溫忠誠卻是滿臉堆笑,熱切地迎上去。「小雅,你回來啦!」

  「嗯。」溫雅面無表情。

  「怎麼樣?相親順利嗎?」

  「你認為呢?親愛的父親大人。」她甜甜反問。

  溫忠誠一僵,暗自叫糟。

  通常女兒愈是尊敬、甜蜜地喚他,表示她心情愈是陰鬱不滿。

  看樣子她的相親又搞砸了。

  他瞥向她身後的丁禹,後者立刻對他擠眉弄眼,擺出一臉苦瓜相。

  溫忠誠意會,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女兒,只得先回頭,對學徒們威喝:「大師姊回來了,你們這些兔崽子居然一聲都不吭?!懂不懂禮貌啊?」

  「大師姊好!」問安聲洪亮齊一。

  溫忠誠這才滿意地點頭,轉向溫雅,討好地握住她的手。

  「沒關係啦,小雅,呃……算那個沒眼光的男人倒楣,沒福氣跟你交往。你千萬別失望哦,小雅,爸爸再請人幫你介紹。前天巷口的李嬸還說呢,她外甥的朋友的女朋友……啊,不對,是女朋友的朋友。」連忙更正。「她說那個人在台中一家銀行上班,人還不錯。」

  「哦。是嗎?」溫雅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算了,台中太遠了,讓你嫁過去老爸也捨不得。讓我想想……啊,對了,今天早上我跟隔壁的老王一起慢跑時,他跟我說他有個在美國唸書的侄子,很聰明,是博士呢!」

  「美國博士?那他打算回台灣嗎?」

  「這個嘛,可能不會耶,聽說打算在那邊找工作。」

  「這樣老爸還捨得把我嫁過去嗎?」溫雅唇一牽,愛笑不笑地。「美國可比台中遠多了。」

  「對喔,說的也是。」溫忠誠摸摸頭。想想這兩個人選都遠在他鄉,確實不是個能把女兒托付的好對象。

  「老爸是不是想,我最好能嫁給一個就住在這附近的人,最好還能在同一條巷子?」

  「這樣最好了!」溫忠誠開心地拍手。「這樣你還能每天回家來吃飯,多好。」

  「而且對方最好也是練柔道的,還可以跟我一起繼承這家柔道館?」

  「沒錯沒錯,如果能這樣就太完美了。」溫忠誠頻頻點頭,頓了頓,低聲喃喃:「只可惜那死小子不肯拜我為師……」

  他碎碎念些什麼,沒有人聽清楚,只見溫雅板起一張臉,繼續說道:「……像那種家住在桃園市外,又只是個在科學園區上班的文弱工程師,實在不是當女婿的好人選吧?」

  「沒錯,我就是這樣想。」

  果然!溫雅心中雪亮,更加確認這回相親失敗絕對跟這個老爸脫不了干係。

  他是故意派丁禹來搞破壞的吧?

  「別說想娶你女兒,就連跟你女兒約會吃飯你都嫌人家是高攀了,最好識相點滾得遠遠的。」

  「對對對,就是這樣。」溫忠誠樂得呵呵笑,絲毫沒察覺到女兒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不愧是小雅,真是爸的好女兒,知父莫若女啊!」還沒神經地豎起大拇指直贊。

  溫雅再也忍不住了。她狠狠磨牙,明眸射出兩道火。「老爸!」中氣十足的嬌叱震動了整間練習室。

  所有人同時呼吸一緊,脖子一縮,丁禹更是一下子彈開好幾步,整個人蜷縮至角落。而溫忠誠呢,他愣愣地張大嘴,傻傻地看著說翻臉就翻臉的女兒。

  「丫頭,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喔呵呵呵~~」她一陣乾笑,眸中烈焰更熾。

  他居然還敢問她怎麼了?這宇宙無敵沒神經的老爸居然還有臉問她怎麼了?!他還不懂嗎?

  「你在生氣嗎?」

  「怎麼會呢?喔呵呵呵~~」廢話!她當然在生氣,她氣瘋了!

  「你是不是在怪老爸啊?」

  「我怎麼敢呢?喔呵呵呵~~」

  當然要怪他嘍!每一回相親都是這老爸從中作梗搞砸的,她能不怨嗎?本來這回不告訴他,就是不想讓他再壞她好事,結果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的消息,居然名迷派丁禹暗中跟著。

  「小雅,丫頭,你別生氣。」溫忠誠手忙腳亂地扯住女兒衣袖,討好地說道:「你聽我說,老爸這回派丁禹去不是故意要礙你事的,我是擔心你啊,我怕萬一那個二愣子工程師對你伸出魔掌……」

  「人家是紳士,才不會那樣!」她銳斥。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那傢伙是不是人面獸心?我也是為你好嘛。」

  「為我好?」溫雅氣得臉色發白。嚇跑每一個有意追求她的男人,破壞她每一次相親約會——這叫為她好?

  「好好好,老爸答應你,馬上替你安排新的相親,一定想辦法幫你找到一個好男人。你別生氣,別生氣,哦?」溫忠誠放柔聲嗓,百般哄道:「來來來,去換上柔道服,下場來指導指導這些師弟師妹,他們都等你很久了呢。」

  「咦?」見溫忠誠突然把矛頭指向他們,滿室的男女弟子都是一陣驚愕。

  別開玩笑了!跟盛怒中的大師姊對招?不想活了嗎?肯定會被摔得鼻青臉腫。

  「不不不,我們其實不——」

  「不怎麼樣?」凌厲鷹眸瞪向膽敢搖頭的幾個人。對這些弟子他可就威嚴十足了,完全一副師父派頭。

  「不……不敢不從。」弟子們苦著臉改口。「能跟大師姊對打是我們的榮幸,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這才像話。溫忠誠冷冷微笑,一轉頭,冷笑頓時變成諂媚。「你瞧,小雅,大家都很期待你能指點他們一二呢!」

  「……我不打了。」

  「什麼?」

  「我不打了。」溫雅重複,清亮的眸緩緩梭巡過室內,從牆上微微泛黃的壁紙到地上一疊疊整齊的榻榻米,從天花板上那換過無數次的日光燈管,到紙門扉側從她出生後便一直端坐於此的古董茶幾!從小到大,她曾在這一方小小空間裡消磨多少時間啊!她的美麗青春,似水年華,全耗在這間練習室裡了!

  直到現在,她鼻端彷彿仍能隱隱嗅到每回練習後,從自己身上滲出的汗臭味,令她尷尬不已,也讓所有同學、朋友嫌棄的汗臭味。

  她討厭那樣的味道。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便一直討厭那樣的味道……

  「你累了嗎?小雅。」父親關懷的嗓音拂過她耳畔。「沒關係,今天不想打就算了。明天等你有精神點再——」

  「永遠都不打了。」她漠然截斷他,雖然胸口牽著股奇異的抽痛,語氣卻十分堅定。

  溫忠誠一愣。「什麼?」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穿上柔道服,也不會再使出任何柔道招數。」她直視父親,嗓音透著冷意。「柔道跟我,已經沒關係了。」

  從今而後,她拒絕再留在柔道館,當個全身汗味的女人。

  「我決定了,我要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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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女明星發嗲地喚著,藕臂勾著裴逸航,媚眼凝定他俊逸的臉,無限癡迷。「要不要上來我家坐坐?」

  「不了。」相對於她的花癡,裴逸航顯得無比冷靜,輕輕推了推她。「我明天一早還有通告,得早點回家休息。」

  「那麼晚了,你還要趕回家多累。」女明星笑睇他,故意偎近他一點,小手有意無意把玩他襯衫衣領,紅唇俏皮地印下一記。「不如到我家休息吧,有多一間客房呢。」

  當然,到時你也未必得一個人孤伶伶睡在客房啦。

  女明星眨眨漂亮的大眼睛,無語地暗示。

  裴逸航看懂了,卻假裝沒看到,大手拍拍她嫩臉。「我認床,在外頭睡不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俊唇一勾,勾去她三魂七魄後,他下了車,打開車門,將心不甘情不願的嬌軀拉出來。

  「晚安。」俯首隨便吻了她臉頰一下後,他輕輕推開她。「明天見。」

  「航!」

  沒給她有機會大發嬌嗔,他已經重新坐上跑車,發動引擎呼嘯離去。

  越過幾條街後,裴逸航目光一落,望向烙上紅唇印的衣領。他握緊方向盤,濃眉聚攏,呼吸急促,像在掙扎些什麼。終於,他像再也受不了,抽出幾張面紙,用力擦拭衣領。

  唇印經面紙一擦,雖然變淡了,卻反而朦朧地染了一大塊,縱是紫色襯衫,也清晰可辨。

  他低咒一聲,踩下油門加速,不到十分鐘,便衝至住處的地下車庫。停好車後,他以最快的速度坐上電梯。

  一上電梯,他便迫不及待脫下襯衫,裸露出在健身房訓練得精壯結實的上半身。掏出鑰匙打開家門時,順手就把沾染污跡的襯衫往樓梯口附近的垃圾桶一拋。

  擺脫了襯衫後,他才像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往客廳柔軟的長沙發一倒。

  閉目養神了一分鐘,他伸手扭開沙發旁的立燈,昏黃色的光線溫暖流洩,映亮一道蜷縮在角落的白色身影。

  「誰在那裡?」他驚跳起身,厲聲呼喝。

  白色身影不答,好片刻,幽幽轉過一張鬼似的蒼白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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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37:58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1-9 17:39 編輯

第二章

  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瞳冷冷瞪著他,充滿怨念。

  「是你啊!小雅。」

  是溫雅,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不是鬼。

  認出熟悉的臉孔,裴逸航吐了一口氣。「幹麼不開燈,躲在那裡嚇人?」

  溫雅不說話,嘟起一張櫻桃小嘴,一手還拿著巧克力棒,忿忿咬著……

  等等!巧克力棒?

  裴逸航頓時毛骨悚然,他急急開亮大燈,一雙電眼鉅細靡遺地掃射。忽地,他銳眼一掃,蹲下身,在光潔的地板上拈起一小片巧克力碎屑。

  繼續搜尋,確定沒有第二片碎屑後,他才衝進廚房,取出一個塑膠盤遞給溫雅。

  「幹麼?」她怒瞪他。

  「麻煩你盛著好嗎?巧克力屑很容易掉到地上。」

  「神經病!你侮辱我嗎?又不是小鬼頭,還拿塑膠盤吃東西。」她忿然斥他,大大咬了一口巧克力棒。

  看著她粗魯的咀嚼動作,裴逸航神經緊繃到最高點。她瞪著他,挑釁似地一口一口咬完巧克力棒,然後,雙掌一合,做出要拍去碎屑的動作。

  他反應迅速地雙腳跪地,拿塑膠盤往前一接。

  見他簡直像太監侍奉皇太後的舉動,她不禁噗哧一笑。「你這潔癖狂,真是夠誇張了!」搖搖頭,她沒再為難他,就著塑膠盤拍去碎屑。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好笑地望他,眸光一轉,落向他裸露的胸膛,玉頰忽然刷紅。「你、你有病啊?幹麼不穿上衣?」

  「髒了,所以我脫下來丟了。」他說,一面把塑膠盤拿回廚房,洗乾淨。

  斗是不是又沾上歌迷的口紅印了?」她揚聲問。「我說啊,你的衣服不都是名牌的嗎?這樣就丟了多浪費,送去乾洗啊!」

  「這種東西就算洗了也不會乾淨。」洗完盤子後,他步履輕快地走回客廳,看來心情大好。「而且這次不是歌迷留的。」

  「不是歌迷?那是誰?」

  「跟我演同一齣戲的女演員。」他嘻嘻笑。

  「什麼?!」她抬眸瞪他,見他嘻皮笑臉的模樣,忽地有氣,狠狠捶了他胸膛一記。「好啊!本姑娘在這裡等了你一晚上,你居然跟別的女人在親熱!」毫不留情又一記。

  「喂!很痛耶。」他痛呼一聲,撫住胸膛。「不想白等的話你可以Call我啊!早通知我,我就不跟他們去吃宵夜了。」

  「我為什麼要Call你?本姑娘來跟你算帳,難道還笨到要給你心理準備嗎?」

  「算什麼帳啊?我又做錯了什麼?」

  「你笑我!當著那麼多人面前讓我沒面子,你不想活了嗎?!」她對他耳畔吼。

  他耳膜發痛。「小姐,小聲一點!你想弄聾我的耳朵嗎?」

  「聾了最好!」她冷淡怒吼,可卻還是放開了他,一把將他推落沙發。「這只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

  「是啊,真夠小的。」裴逸航喃喃念,揉揉自己發痛的耳,眼看她依然怒容滿面,他歎口氣。「OK,算我錯,不該幸災樂禍。我道歉,可以了吧?」

  她悶不吭聲。

  「別生氣了,小雅大小姐,大師姊,大姊大。」他一迭聲亂喊。

  她噗哧一笑,可不一會兒,笑容又斂去,氣悶地在他身邊坐下。「不要叫我大師姊,想起來就氣。那個死丁禹!如果不是他,今天也不會搞成那樣!」

  裴逸航笑望她氣鼓鼓的容顏。看來她最氣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相親又被毀了。

  說起來這女人也真可憐,幾十次相親,沒一回成功,老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鬧場。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一輩子嫁不出去了啦!」她哀歎,小臉埋入雙手之間。

  「你才二十八歲,小姐,有這麼想嫁嗎?」他逗她。

  「當然想啊!」她毫不矯情地承認。「從小到現在,我連個男朋友也沒交過,虧我還當人家的婚禮策劃師呢!你知道我每天看那些新人雙雙對對、甜甜蜜蜜,心裡是什麼滋味嗎?」

  不平之嗚引來他一陣朗笑。

  「你笑什麼?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她瞪他。「不然幹麼天天裝出一張酷臉?根本就是想勾引女人嘛!」

  「嘿,你以為我願意擺酷嗎?」他喊冤。「這叫形象!形象,你懂嗎?」

  「我不懂。」她潑冷水。「明明就是個龜毛男,還耍狂野裝帥,看了就噁心!」

  「小姐,請你別五十步笑百步好嗎?你自己還不是凶婆娘一個,還老愛裝文弱扮優雅。」

  「你——」溫雅怒不可遏,火焰般的眼像想殺了裴逸航。

  後者不避不閃,滿臉含笑。「請指教。」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站起身,忽地抱起茶幾上一袋東西,嘩啦啦往地上倒。

  「你做什麼?!」裴逸航嚇一跳,眼見客廳地板被一堆已開封、未開封的零食與飲料佔領,胸膛一陣劇烈絞痛。

  「你沒看到嗎?我在弄亂你的家啊!」她拍拍手,晶亮的眸好得意。

  「你!」他怒視她。

  「怎樣?」她馬步一蹲,擺出柔道架勢。「想打架嗎?」

  「算了,好男不跟女鬥。」他無奈,就像兩人之前無數次爭論一樣,習慣性地讓步。

  他彎下腰,將地面上的東西一一拾起,然後又取來掃把抹布,戴上手套,跪在地板,消毒似的擦遍每一塊地磚。

  真是個潔癖男!

  溫雅閒閒坐在沙發上,欣賞他急急忙忙打掃清理的模樣。

  說實在,看一個上半身赤裸、下半身還搭著件黑色皮褲的男人,像個女人一樣緊張兮兮地打掃,這景象真的很好笑。根本不搭嘛!

  可她卻笑不出來,反而莫名地、心跳加速。

  在不知不覺間,她的視線流連於他黝黑光亮的背部,以及繃得緊緊的皮褲裡,那結實的臀部。

  他身材真的挺不錯的,再加上一張帥臉,怪不得能風靡無數影迷!

  等等,她在想什麼?

  她嚥了口口水,震驚地發現自己的喉頭異常乾渴。

  老天!她居然對著老朋友的臀部發花癡?!她簡直……莫名其妙嘛!

  她急急收回視線,輕咳幾聲。

  「喂,我說你啊,現在都已經是個大明星了,該不會還天天親自打掃屋子吧?沒請傭人嗎?」

  「當然有。我的經紀人幫我請了兩個菲傭,一個打掃,一個煮飯。只可惜兩個做事都不認真,我正考慮把她們換掉。」說著,裴逸航停下動作,滿意地端詳閃閃發亮的地板。

  「說實話,你換掉幾個傭人了?」

  「這個嘛,今年換三個了吧。」他走向廚房洗手,一面回答她。

  「已經換了三個?拜託!」她不敢相信。「現在才六月耶。」

  「那有什麼?」他理直氣壯地。「我去年也換了十個。誰教她們達不到我的標準?」

  「你的標準太高了啦,是正常人都達不到。」除非跟他一樣有潔癖。

  而且他父親還是五星級飯店名廚,從小耳濡目染的他,不但是美食家也是烹飪高手,尋常菲傭煮的料理想滿足他?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不過愛乾淨又會煮飯的他似乎比她還像個女人。

  一念及此,溫雅胸口一悶。

  從小就練習柔道的她,總是沾染滿身汗味,再加上她留著剪得短短的男生頭,同學朋友們總把她當男孩子看。中學時演話劇「羅密歐與茱麗葉」,絕大多數的同學甚至投票通過由她反串羅密歐。

  她真的那麼像男生嗎?真的不像女人嗎?

  只因為她是柔道高手,只因為她在武術上的造詣比一般男人出色百倍,她就注定了一輩子談不成戀愛,當不成男人眼中極想呵護的弱女子嗎?

  她也想談戀愛啊!也想像一般女人一樣對著情人撒嬌,享受關懷啊!

  「……你在發什麼呆?」一隻大手在她面前戲謔地來回搖晃。

  她白他一眼。「閃開啦!」

  「看來你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他沒被她兇惡的模樣嚇到,微笑俯望她。「不過是相親失敗嘛,有那麼嚴重嗎?」

  「你不懂啦!」她氣唬唬地。

  「我是不懂。」他淡哼一聲。「那個愣頭愣腦的傢伙哪裡好了?不交往也罷!」

  「你怎麼知道他愣頭愣腦?」

  「還用問嗎?工程師不都那副樣子?」

  「你怎會知道他是工程師?」她狐疑地瞇起眼。「我記得我沒告訴過你啊。」

  「這個嘛——」他眼神閃爍。

  她瞪他,靈光一現。「莫非是你通知老爸我要去相親……不對,怎麼可能?我沒告訴你這件事啊,只有妙芊知道,難道是她?可是應該不會啊……」

  「小姐,你別亂猜了好嗎?」裴逸航打斷她。「沒人告訴我這件事,今天下午我也是偶然跟經紀人約在那裡見面的。至於我為什麼看得出那傢伙是工程師,很簡單啊,你不覺得那傢伙臉上就寫著『我是呆呆工程師』嗎?」

  「你胡說,人家哪有那麼呆?」溫雅反駁,可聲嗓聽起來不知怎地,有點微弱。

  「就算不呆,也是個沒膽量的阿斗啦!」他乘勝追擊,繼續惡評:「你瞧丁禹來了後,他閃得多快,好像怕人把他大卸八塊似的。」

  「哼。」這回她沒再辯解,只是不情願地冷哼一聲。

  「所以說啦,這種男人哪裡好?」

  「你不懂啦!重點不是他好不好,而是不管對方好不好,我都沒有機會!只要我那個笨蛋老爸一天不放手,我的相親、水遠不可能成功。」

  「那就讓他放手別管啊!」

  「談何容易?」她翻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個性,老是把我當長不大的孩子看,還派人來保護我?拜託,本小姐可是柔道黑帶耶!」

  「他也是因為疼你,才會這麼擔心你啊。」

  「我當然知道。」她嘟起嘴。就是因為知道,才任由老爸一次又一次干涉她的私生活。

  可他最近愈來愈過分了,連她的相親約會也要來破壞。他就這麼希望自己的女兒一輩子嫁不出去,在柔道館裡終老嗎?

  「討厭!我才不讓老爸稱、心如意啦!」她嘟囔著躺上長沙發,耍賴地蜷起嬌軀。

  見她這番模樣,裴逸航又好氣又好笑。

  都快三十歲的女人了,還像個小女孩似的在沙發上滾,虧她還是個婚禮策劃師呢,哪像個女強人的樣子啊?

  他坐上沙發畔,好玩地扯扯她散亂的發綹。「小姐,你不是一直說要培養女人味嗎?現在是怎樣?」

  「怎麼?你有什麼不滿?」她抬起頭,圓眸怒睜。「我就是不像個女人,怎樣?」

  「不怎樣啊。」他笑望她。「我無所謂。」

  「你還說呢,你明明就是在笑我!」溫雅指控,一道念頭劈過腦海,她又想起下午那一幕,猛然伸出雙手,使勁掐住裴逸航頸子。「你說!你下午在飯店時又吹口哨又狂笑是什麼意思?我相親有那麼好笑嗎?」用力搖晃。

  「嘿,你輕一點!」裴逸航痛喊:「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力氣多大,會掐死人的。」

  「對啦,我就是力氣大怎樣?!」一句話講到溫雅痛處,更加收緊手臂。「我就知道你嫌我是怪力女。」語氣哀怨。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求求你放開我吧!大小姐。」裴逸航討饒。

  溫雅這才鬆開他,坐直上半身,隨手攏了攏凌亂的秀髮。

  「瞧你,頭髮亂得像稻草。」他搖搖頭,實在看不下去,扳過她肩膀,以手指慢慢替她梳順。

  「反正又沒別人,亂一點有什麼關係嘛。」她有些臉紅。

  雖說他只是因為天生潔癖才會主動替她梳發,可這樣的舉動也未免太過親暱,太過溫柔,教她有些、心慌意亂。

  奇怪,她在緊張什麼?不過就是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嘛,他們感情好得就像親兄妹一樣。就當是哥哥幫妹妹梳頭髮,非關桃色風月,不涉男女私情,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他靠得好近,近得她背脊似乎都能碰到他裸露的胸膛,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男性體熱……

  「拜託你,去穿上衣服好嗎?」她忽地凶巴巴地開口。「這樣子像什麼樣?」

  「有什麼關係?又沒別人。」他拿她的話堵他,語氣諧謔。

  「什麼沒別人?」溫雅快氣昏了。「我不是啊?好歹我也是個女人耶。你在我面前打赤膊都不會害臊嗎?」

  「不會啊。」裴逸航好整以暇地逗她。「拍全裸床戲讓那麼多人看我都不在乎了,還怕你看啊?」

  「你!」她氣得俏臉發紅,像顆熟透的蘋果。

  好可愛呵!他朗聲笑了。「好好好,我去穿衣服行了吧?」

  他轉向自己房裡,隨便挑了一件白襯衫套上後,一面扣鈕扣,一面走回客廳。

  她看著,臉頰的溫度不但沒有因為他穿上衣服稍稍降下,反而因為白色襯衫與他黝亮胸膛所形成的視覺效果,更升高了。

  她到底在想什麼?這男人可是她的好朋友啊!不是她流口水的對象。

  她別過視線,深呼吸,命令自己停止胡思亂想。

  「喂,你到底幫不幫我?」嗓音莫名沙啞。

  「幫什麼?」

  「幫我想辦法讓我老爸放手,不再管我啊!」她回眸瞪他。

  「你要我怎麼幫啊?」他一攤雙手。「你們家的家務事,我這個外人哪裡插得了手?」

  「誰說你不能插手?」她撇嘴。「我那個笨老爸從小就最喜歡你,最愛聽你的甜言蜜語,除了你,還有誰有辦法幫我說服他?」

  「這倒也是。」裴逸航點頭同意。

  天曉得為什麼,她那個老爸從小就喜歡他,老追著要認他為乾兒子,傳他柔道。要不是裴媽媽極力阻止,怕自己的兒子在道館裡被折磨得遍體鱗傷,說不定今日他也得跟其他弟子一樣喊她一聲「大師姊」。

  想著,溫雅身子竄過一陣冷意。

  幸虧他沒拜入她父親門下,她可不想連他也成為自己師弟,每天還接受她指導。

  只要想到他可能會像其他師弟妹一樣以那種畏懼又崇拜的眼神看她,她就受不了,完全無法忍受……

  「你說吧,到底要我怎麼幫你?」清朗的聲嗓拉回她思緒。

  她定定神,望向他的明眸閃過一絲狡黠。「你先答應我一定要幫忙。」

  「喂喂喂!」見她淘氣的眼神,裴逸航直覺不祥。「你該不會想讓我跪下來替你求你老爸吧?這種沒志氣的事我可不幹!」

  「誰要你那麼做了?」她撇嘴。

  「那你到底想我怎樣?」

  「很簡單嘍。」她雙手合十,俏皮地偏頭。「收留我。」

  「收留你?」他不解。

  「我決定不住家裡了。」她笑嘻嘻地宣佈。「搬來你這裡住沒問題吧?」

  「你開玩笑?!」他驚喊。

  「我是認真的。」

  「你——」他不敢相信地瞪她。「溫伯伯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啊。」她點頭。

  「那他怎麼還讓你這麼做?他那麼保護你,怎麼可能讓你搬出來,而且還跟男人一起住?」

  「別的男人當然不行啦。可你就不一樣了。你也知道,我老爸一向最信任你,何況!」她詭異地頓了頓。

  「何況怎樣?」盤旋在他胸膛的不祥感更濃。

  「何況我又告訴他——」

  「告訴他什麼?」

  「你想娶我。」

  「什麼?!」

  ☆☆ ☆☆ ☆☆

  他想娶她?娶那個表面文雅,實則野蠻的暴力女?

  別開玩笑了!

  裴逸航在心底哀嚎。任何瞭解他品味的人都明白那種女人絕對不是他的型,他喜歡的是那種外表美艷,內心卻甜蜜溫柔的女人,可不是她那種蠻女啊!

  沒錯,溫雅長得還可以,嘟起嘴來耍賴的模樣也挺可愛,不過那只是表象,真正的她可是一言不合,便能輕鬆將一個大男人來個過肩摔的。

  傻瓜才會去招惹這樣的女人。

  可偏偏他拒絕不了她,從小就這樣,他總是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她來軟的也好,硬的也罷,總之他就是照單全收。

  就連這回,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搬來他家,還騙她老爸兩人有意成婚,他也只能啞巴吃黃連,聽溫伯伯樂呵呵地交代他要好好照顧她。

  唉。她以為結婚是扮家家酒嗎?演個幾天,散戲後便能船過水無痕?

  等溫伯伯發現這只是他女兒為了逃家所祭出的緩兵之計,老人家肯定也不會怪自己的掌上明珠,怪的,還不是倒楣的他!

  而且,他身為大明星,身邊隨時有狗仔隊跟監,萬一她跟他同居的新聞爆出來怎麼辦?

  到時他就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天降奇禍啊……」

  裴逸航喃喃自語,心海鬱悶得波濤起伏,可表面上,卻仍擺出一張酷臉。

  因為他正在拍戲。

  晴朗的藍天下,翻滾著碎浪的海邊,一個一身白色衣裙的女人赤裸著纖細的足,站在白色沙灘上,含情脈脈地等待騎著白馬的他走向她。

  他鬆鬆挽著韁繩,騎馬的姿態瀟灑而帥氣,彷彿他擁有全世界的時間那樣氣定神閒。

  鏡頭中的他五官如雕像深刻而立體,肩際散漫搖晃的墨發,在陽光親吻下蕩漾出金色燦圈。

  他帥極了,酷極了,完全像個前來迎接灰姑娘的白馬王子……

  「好燙哦!」尖銳的呼聲忽地揚起,打壞了如詩如畫的一慕。

  「卡、卡、卡!」導演用力揮舞導演筒,不耐的眼光投向頻頻出錯的女主角。

  「我說文大小姐,你這回又怎麼了?」

  「沙子太燙了嘛。」飾演女主角的演員文秀蓮苦著臉,一面將兩隻瀕臨煮熟的腳丫子套上助理遞過來的涼鞋。「導演,現在太陽這麼大,我一定得光著腳丫入鏡嗎?」

  「你忘了嗎?女主角剛剛脫了鞋子玩水,她突然看到男主角騎馬過來,心情激動,哪會記得穿鞋啊?」導演解釋。

  「哪有人會在這種大太陽底下玩水啊?」文秀蓮皺眉。「又不是神經病。」

  「女主角就會啊。偶像劇的女主角都是這樣的啦。」

  「我還是覺得這女人是神經病。」文秀蓮喃喃斥罵,顯然毫無劇本裡女主角的浪漫情懷。她轉向仍然騎在馬上的裴逸航,嬌聲道:「對不起啊,逸航,人家不是故意的,是沙子真的太燙了。」

  「我知道。」裴逸航點點頭。「我等你重拍。」他翻身下馬。

  她乘機攬住他臂膀。「對不起哦,我今天NG太多次了。」她仰頭望他,嬌柔的聲嗓發嗲。「這樣吧,晚上我請你吃飯,當是賠罪好不好?」鬈翹的眼睫扇了扇,風情萬種。

  「你會做飯嗎?」湛眸圈住她,似笑非笑。

  「討厭!幹麼故意這樣問人家啊?」她睨他一眼,撒嬌地跺跺腳。「人家當然不會啊!我是說,你想去哪裡吃飯?我讓我助理訂位。」

  「我不喜歡上館子。」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在家裡吃嗎?」她嬌問,粉頰興奮得泛紅。「好啊,那晚上到我房間來,我會好好招待你的。」聲嗓性感而沙啞,暗示意味濃厚。

  一我的意思是,我喜歡女人親自下廚。」裴逸航酷酷地說,不著痕跡地扯下她纏人的手臂。「你要是肯下廚請我,我可以考慮接受你的招待。」

  語畢,他旋過身,不顧她微微懊惱的神情,逕自走回自己的休息區。

  一頂寬闊的傘篷下,他的專屬經紀人老胡愁眉苦臉地坐在桌邊。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看老胡的表情,似乎比他還心煩。該不會跟他一樣,也是因為女人的關係吧?

  裴逸航自嘲,在經紀人身畔坐下,舉起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了幾口。

  「小美辭職了。」

  「什麼?」

  「我說,你的新助理小美辭職了。」老胡重重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裴逸航揚眉。

  「這要問你啊。」

  「我?」

  「你說,從我當你的經紀人到現在,你換過幾個助理了?」老胡瞪他。

  「我怎麼會記得?,」他蹙眉。「你跟我都快兩年了。」

  「兩年換了六個,平均每四個月換一個。」老胡忿忿然。「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一點?老兄。」

  「又不是我辭退她們的。」裴逸航聳聳肩,一副不干己事的模樣。

  「是啊,都是她們主動求去的。」老胡沒好氣地。

  「話說回來,她們幹麼老是急著要走呢?」裴逸航揉著下頷深思。「難道是公司給的薪水太少?」

  「公司是按照行情價聘用她們的,哪裡會少?」老胡反駁。

  「那就是個人問題嘍。」

  「沒錯,是個人問題。」兩束眼光狠狠射向裴逸航。「你『個人』的問題。」

  「我?」裴逸航挑眉,大感冤枉。「我可沒虐待她們。」

  「是啊,你沒虐待她們,只是挑剔而已。」老胡大翻白眼。「你知道小美跟我怎麼說嗎?她說每次替你整理好行李,你都會打開來重新整理一遍……」

  「那是因為她排的方式不對啊。你也知道,整理行李可是一門學問,不是隨便把東西塞進去就好的。」裴逸航辯解。

  「人家也不是隨便塞進去的啊。她可是一件一件,都仔細摺好才放進去的。」

  「我承認她摺衣服是有一套,不過分門別類排放衣物的技巧就有待改善。」

  「她說有幾次她不小、心在你家翻倒飲料,你臉色馬上變得很難看。」

  「我不喜歡家裡被弄髒。」

  「連碰一下書櫃裡的書都不行。」

  「書可是我的寶貝。」

  「有一次她好心幫你整理CD架,還被你痛罵。」

  「那是因為她排的方式不對。」

  「照字母編排有什麼不對?」老胡提高嗓音,快抓狂了。

  「我的CD不是照字母排的,是照音樂的類型。音樂的類型下再分歌手,而且單曲CD跟專輯CD放的位置也不一樣。」

  「你……你不覺得自己太過挑剔嗎?」

  「人總要有原則。」裴逸航淡淡一句。

  他放棄了!

  老胡無奈地拍額頭,話說到此,他只能無語問蒼天。

  「我讓公司再幫你請一個助理好了。」他喃喃低語:「反正你受歡迎,總有些年輕人搶著要當你助理。」

  只是這股幹勁與熱情能維持多久就難說了。他歎息。更可怕的是,他們一個個走人時都說對裴逸航的形象感到幻滅,他根本不是外表上那種狂野不羈的浪子,只是個挑剔到極點的龜毛男。

  坦白說,他還真怕有一天這些人不顧他們跟公司簽下的保密合約,跑去跟媒體爆料。

  想到此,老胡又是一聲歎息。

  「……對了,你上回不是說要幫我接一部電影嗎?談得怎麼樣了?」裴逸航忽問。

  說實在,他已經拍膩了這種愚蠢的偶像劇,真的很想換換口味。

  「沒問題。」老胡比了個OK的手勢,相當得意。「這部可是大製作呢。聽說女主角還特別請來韓國最當紅的女明星,片裡還有幾場火辣的床戲,你可有艷福了

  。」

  「哦。」他淡應,對於跟哪個女明星對戲興致缺缺。「是什麼樣的角色?」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殺手?」他興致來了。「這可有趣。是什麼樣的劇本?」

  「嗯,殺手愛上一個女人,想洗手不幹,結果他的新娘在婚禮上被暗殺,當場死亡。」

  「這麼慘?」

  「於是他就懷疑負責策劃那場婚禮的女主角……」

  「女主角是婚禮策劃師?」他驚歎。「那麼巧?」

  「哪裡巧?」老胡不懂。

  「沒什麼。」他苦笑。「只是剛好想起一個讓我很頭痛的女人!」

     他對她很頭痛。她知道。

  如果可能的話,他昨晚八成想當場把她趕出他家吧?只可惜他做不到。

  經過片刻掙扎,他終於還是同意她搬進他家,陪她演一齣戲,哄哄她那個老愛干涉她的老爸。

  你以為結婚是扮家家酒嗎?

  想起當時裴逸航的哀歎,溫雅不禁抿唇一笑。

  難道不像嗎?

  男人穿上新郎禮服,女人穿上新娘禮服,相偕走入禮堂,許下一生相守的誓言,永遠相愛,永遠相互扶持。

  其實,新人們真的瞭解結婚的意義嗎?真的明白踏入婚姻後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現實生活嗎?

  根本沒人瞭解啊!就連她這個一心一意也想戀愛結婚的婚禮策劃師,看遍了無數新人,也找不到答案。

  大家不都只是在玩一場遊戲嗎?既然如此,為什麼她不能也參一腳?

  只是累了他了。

  想到這,溫雅又是淺淺一笑。

  站在一棵大樹下的她,一六○的身高似乎有些嬌小,可一身白色套裝及俏麗的短髮,卻讓她整個人顯得俐落大方,神采奕奕。

  微風拂來,吹亂她鬢邊的發,她伸手理了理,目光從一對正在草地上拍婚紗照的新人收回來,有些無奈地投注在身旁一個不停碎碎念的女人身上。

  「……我沒看錯吧?溫小姐,你想在這裡掛綵色氣球?」女人一面看著手上拿到的設計草稿,一面對照實際環境,嬌美的臉上掠過一抹嫌惡。「我才不要!你沒聽清楚我說的嗎?我要的是一場浪漫夢幻的婚禮,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

  「當然不是扮家家酒。」溫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禮貌地勾唇,以最大的耐心對客戶解釋:「在這裡掛氣球是我們上次都同意的,不是嗎?你還說希望切蛋糕的時候,能見到氣球飛上天……」

  「我現在不要了啦!要看氣球飛上天,我不如自己租一個熱氣球來,跟達令一起坐上去,那不是更浪漫?」

  熱氣球?溫雅感覺臉上出現三條黑線。這位小姐不是認真的吧?不會突發奇想真的要她弄來一個熱氣球吧?

  「對了,溫小姐,你覺得這個主意怎樣?別人不都有什麼跳水婚禮、跳傘婚禮嗎?我們乾脆來弄個熱氣球婚禮怎樣?,」

  饒了她吧!溫雅幾乎掛不住臉上禮貌的微笑。「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不過好像不太適合婚禮的風格。而且我聽說你很怕高,不是嗎?」

  「對哦。」天馬行空的准新娘總算想起自己的懼高症。「不知道熱氣球通常會飛多高呢?」

  「我想起碼會有二、三十公尺高吧。」

  「那麼高啊!」蔡小姐露出驚恐的表情。「那就不行了,我可能會當場吐出來。」

  「弄髒禮服就不好了。」溫雅同意。

  快快快!快放棄這愚蠢的idea吧。她在心底嘲諷地催促。

  接下這個案子已經快三個禮拜了,她與這位蔡小姐卻還沒敲定婚禮的大部分細節。婚禮場地的佈置、宴會的菜單以及相關的流程,這個准新娘一改再改,三心兩意,饒是她這個經驗豐富、在業界也算小有盛名的婚禮策劃師,也開始為緩慢的進度感到不耐。

  拜託!她可不是只有這個案子要忙啊!

  好幾次她幾乎想當場暴吼,要這位挑剔的准新娘另找他人,可最後還是強忍下來。

  服務業嘛,最講究服務的精神,她可不能為了一件案子砸了自己的修養與名聲。

  「那好吧,不要熱氣球了。」蔡小姐嘟著水紅的嘴。「可是我也不要這些彩色氣球啦。你幫我想想別的,要浪漫又不要孩子氣的。」

  「嗯,我知道。」溫雅拿起筆,無奈地在筆記本上註解。「還有什麼其他地方要改的嗎?」

  「還有菜單。我朋友跟我說,這家飯店的主廚最近退步了,做的菜都不好吃,我想換一家。」

  「換一家?」黑線再度浮上溫雅的臉。「可是上禮拜你不是已經確認過菜單了嗎?我們已經跟飯店下訂單了……」

  「我不管。我聽說晶華有個主廚不錯,我想請他來。」

  「可是訂金……」

  「不過一點點錢嘛!」蔡小姐不耐地揮手。「他們如果不退就算了,你還怕我達令沒錢付嗎?」

  確實。對擁有一家電影製作公司過半股權的大老闆嚴非凡來說,這點小錢不算什麼。

  說曹操,曹操就到。

  正當蔡小姐得意洋洋地提起自己的未婚夫時,後者也穿過附近一片翠綠草地,大駕光臨。

  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短髮,端正冷俊的五官,一身鐵灰色西裝服貼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材,一看就知嚴非凡是那種事業有成的男人。

  「達令!」一見他出現,准新娘立刻收斂百般挑剔的嘴臉,神態甜得像可以擠出蜂蜜。她撲向他,像小女孩般撒嬌地偎著他。「你怎麼突然來了?你不是說今天要開會不能來嗎?」

  「我來看看你今天又把人家欺負成什麼樣了。」嚴非凡俊唇一挑,右手撫上她嫩頰,像是在逗弄懷中的情人,可富含深刻意味的眸卻直直落定溫雅。

  她心跳一停,不明白他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她。

  「溫小姐,我的未婚妻沒給你找麻煩吧?」

  「別這麼說,嚴先生,我們做這行的當然要盡力滿足客戶的需求。」

  「即使是不合理的需求?」他似笑非笑地問。

  他要她怎麼回答呢?她微微蹙眉。

  「你怎麼這麼說嘛!達令。」蔡小姐大發嬌嗔。「人家也是希望我們的婚禮完美一點啊。」

  「夠完美了,親愛的。」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女人。「聽我話,別再給人添麻煩了。」

  「我哪有啊?」她不依地扯弄著他領帶。「而且我們又不是沒付她錢,當然有權利要求最好的啊!」

  「你又要求了什麼?」

  「只是希望換個主廚嘛。小靜告訴我,晶華有個主廚很厲害的,以前在法國三星級的餐廳工作——我想請他來幫我們。」

  「你真的決定了?」

  「嗯。」

  「好,那就換他來。」嚴非凡乾脆地點頭。「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懂嗎?」

  他問,語氣半溫和半嚴厲。

  「好。」蔡小姐乖乖點頭。

  嚴非凡望向溫雅。「就是這樣,溫小姐,麻煩你了。」

  「我知道了。」溫雅點頭,在筆記本上又記了一筆。陽光篩落樹葉,在她臉上滾動嬉戲。數秒後,她抬起頭來,正想說些什麼時,忽地迎向兩束炙熱眼光。

  又來了。她呼吸一亂。為什麼他總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悄悄深呼吸,希望自己的臉頰沒有染紅。「呃,還有什麼要求嗎?嚴先生。」

  「關於婚禮,我沒什麼要求。」他說。「不過倒有件別的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我們公司最近要拍一部片,女主角是個婚禮策劃師,我感覺劇本上似乎有些小缺憾,想請個專業的人來看看。你能幫忙嗎?」

  「我?」她為這意外的要求感到驚訝。

  「我覺得你應該可以幫上忙。」深邃的眼光鎖住她。

  不知怎地,她有種感覺這只是個藉口。他話裡,似乎還有其他更複雜深沉的涵義。

  他究竟想做什麼?

  她咬住下唇,莫名尷尬。

  蔡小姐交替看了兩人一眼,彷彿也感覺到兩人間氣氛有些奇怪。她蹙眉,連忙佔有性地攬住嚴非凡的腰。

  「走吧,達令,我們晚上還要趕一場Party呢。」

  「嗯。」嚴非凡點點頭,遞給溫雅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你考慮過後答覆我。」語畢,他長看了溫雅最後一眼,才偕同未婚妻離去。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她心跳亂了。拿著名片反覆若有所思地看了幾遍,才慢慢收入皮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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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40:33
第三章

  油桐樹下,花落似雪。

  天,好藍好藍,微風薰人拂暖,是舉行婚禮的好天氣。

  「喂喂,你們兩個去把這些綵帶掛起來。還有你們,去找一些花來。」一個瘦小的女孩揮舞著雙手,指揮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

  孩子們依從她命令,掛綵帶的掛綵帶,摘花的摘花。還有個孩子拿來媽媽的白色草帽,別上一條白色絲巾。

  「小雅,你說這像不像新娘的頭紗?」

  「嗯,很不錯。」小女孩滿意地點頭。

  另一個孩子捧來一束野花。「花找到了。」

  「綵帶掛好了。」又一個孩子報告。

  「好。」小女孩拍拍手。「接下來就剩新郎新娘了。」

  「誰當新郎?誰當新娘?」孩子們問,期盼的眼神習慣性地都望向她,要她作主。

  女孩眼珠一轉,目光落定一個漂亮的男孩。粉嫩的皮膚,櫻紅的唇,他看來比女孩子還秀氣幾分,就像風中不斷吹墜的油桐花。

  「新郎嘛,就讓逸航來當好了。」

  「不要吧。」男孩似乎有些不情願,指向其他一心渴望坐上新郎寶座的小男生。「給阿健當好了,小強也不錯啊。」

  「不要!我們就要你。」幾個小女生同時否決他的提議,小臉上的熱切與著迷看得出來一個個都想報名當他的新娘。

  「小雅,你說誰當新娘比較好?」

  「嗯——」小雅沉吟著,沒立刻回答,她看著那頂漂亮的頭紗,眼中閃過渴望。

  「小雅從來沒當過新娘,這次就讓她當好了。」說話的是扮演新郎的男孩,他看著小雅,眼睛像星星一樣亮。

  小雅難以言喻地心悸。

  可其他人卻聲聲抗議。

  「不行啦,小雅是公證人耶!」

  「而且她頭髮太短了,像男生,不像女生。」

  「小雅喜歡跟男生一起玩柔道,她一定不喜歡扮新娘的。」

  「對吧?小雅。」孩子們聲聲逼問她。

  對吧?小雅,你愛玩柔道,不愛扮新娘。你像男生,不像女生。你只能指導人家扮結婚家家酒,自己卻永遠當不成女主角。

  對吧?對吧?

  「對啊。而且逸航太漂亮了啦!他才像個女生,不像男生,當他的新娘很丟臉耶。」小雅逞強道。

  不,不對。她在說什麼?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小新郎頓時變了臉。「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對嘛,小雅不願意就算了。她本來就不喜歡當新娘啊。」

  對吧?小雅,你不喜歡當新娘,對吧?

  「……不對,不對。」她喃喃抗議,困難地搖著頭,細碎的汗珠一滴滴沁出額頭。

  不對不對,她也想一起玩啊,也想扮演美麗可愛的新娘。她也想戴上頭紗,穿上夢幻的白禮服。

  她也想啊!

  「我也想啊!」溫雅朦朧低語,慢慢地、靜靜地從夢中醒來。

  睜開眼,她無言地瞪著天花板,心頭還淡淡縈繞著夢裡帶來的苦澀。

  又作這個夢了。

  多年來,她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作類似這樣的夢。每回醒來,她都深深記得夢裡說不出的遺憾。

  「我在幹什麼?真這麼想結婚嗎?」她搖頭自嘲,坐起身,揉了揉因睡眠擠壓而凌亂的頭髮。

  無奈地長歎一口氣後,她起身到與臥房相連的浴室刷牙盥洗,然後抓著梳子,坐在床沿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

  眼光一轉,一張擱在床頭茶幾的名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愣愣地看著。

  嚴非凡。

  那個男人要她打電話給他,可過了幾天,她卻遲遲沒行動。

  她無法確定他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是真的別有暗示嗎?或者只是她疑神疑鬼?

  為什麼在他用那種眼神看著她時,她似乎有些無法克制白口己,心跳加速了呢?

  別想了!他可是個快結婚的男人呢,難不成你還希望跟人家發展出什麼嗎?

  溫雅定了定神,強迫自己收回無聊的思緒,打開衣櫃換了一套輕便的家居服,便走下樓去。

  廚房裡,裴逸航正圍著圍裙做早餐。

  她倚在門口看著他忙碌的身影。「早安。」

  「早。」他頭也不回。

  「你今天不用拍戲?」

  「殺青了。不過下午要開新專輯的會議。」

  「你果然很紅耶,剛拍完戲馬上又要錄新專輯。」她微笑,傾身一探他正在料理的早餐。「我最愛的法式蛋卷?真幸福,一早起來就有這麼好的東西可以吃。」

  「只吃不做的人當然覺得幸福了。」他白她一眼,拿起盤子盛蛋卷。「偶爾也該輪你做一下飯吧,小姐。」

  「不會吧,你真的想吃我做的嗎?」溫雅開玩笑,在餐桌旁坐下,為自己斟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我記得我高中時請你吃家政課做的點心,你還很不給面子地吐出來。」

  「那當然嘍,誰會把餅乾做成鹹的啊?」裴逸航將盤子擱到她面前。「你就是不肯用心,才會到現在還不會做飯。」

  「是是,大明星會做飯好了不起哦。」溫雅半嘲謔地,叉起一口蛋卷送入嘴裡,享受美妙的滋味。

  果真是家學淵源,這蛋卷真的沒話說啊。

  「說真的,你要是懶得做也沒人強迫你啊,可以請菲傭幫忙嘛。」

  「你以為你賴在這裡,我還敢讓別人自由出入嗎?」他瞪她。「萬一傳出去怎麼辦?」

  「好好,對不起嘛。」對他的指責,她絲毫不以為意,耍賴地隨便道歉。

  他又氣又無奈,忿忿飲了一口咖啡後,忽然聲稱:「我們必須約法三章。」

  「怎麼約?」

  「第一,不准弄亂我家,用過的東西馬上收,馬上洗。要是我回到家看到哪裡亂了,你就給我試試看。」他陰沉地威脅。

  「放心吧,我怎麼敢招惹你這個潔癖狂呢。」

  「第二,輪流做家事。既然現在不能請傭人,你也要分擔家事。」

  「好好好。」

  「還有,如果不幸讓別人逮到你住在我家,你絕對不能自稱是我女朋友或未婚妻。」

  「那我要怎麼說?」

  「就說你是我的助理。」

  「助理?」她眨眨眼。

  「就是幫我處理一些私人事務的小妹。」

  「這個聽起來不錯耶。」她托腮看他,眼睛閃閃發亮。「當你的助理應該可以見到不少演藝圈的人吧?說不定還能認識很多好男人。說真的,你要不要乾脆聘我當助理?」

  「你真是夠花癡了。」對她半認真半玩笑的回應,裴逸航只能無奈地翻白眼。

  「開玩笑的啦。我工作那麼忙,哪裡有空當你什麼助理?」溫雅拿起一片烤得半焦的吐司塗奶油。「而且說到演藝圈的男人,我也不是沒機會認識。」

  「當然。你眼前不就坐著一個?」

  「才不是說你呢。」她睨他。「我是說有人想請我當電影顧問。」

  「電影顧問?你?」他不敢相信。「你憑什麼當顧問啊?」

  「嘿!別瞧不起我。」她不高興了。「人家也是覺得我工作滿有能力的,才會特地邀請我。」

  「究竟是誰邀請你?」

  「說出來你可別嚇一跳。」她神秘地抿唇。「那個人可是電影界有名的大老闆呢。」

  「誰啊?」

  「嚴非凡。」

  「嚴非凡?」裴逸航進食的動作一頓。「不會是一部叫做『殺手的童話』的片子吧?」

  「叫什麼片名我不知道,只知道電影裡的女主角是個婚禮策劃師。」

  果然是那部片!怎麼那麼巧?

  裴逸航眼角抽動。「 怎麼會跟嚴非凡認識的?」

  「他是我的客戶嘍。要我承辦他的婚禮。」

  「這樣啊……」

  「怎麼?」看出他的異樣,溫雅也蹙眉。「你該不會剛好接演這部片吧?」

  「我是男主角。」

  「怎麼那麼巧?!」她驚呼,掃了一眼他不太好看的神情。「你該不會想勸我別接下這個顧問的工作吧?」

  「如果可以最好了。」他歎氣。「我可不想到時不小心碰到你,結果傳出什麼流言。」

  「幹麼啊?跟我扯在一起有這麼委屈嗎?」她不滿地嘟起嘴。

  「你說呢?」

  「裴、逸、航!」她火大了,拍桌起身,正打算揪起他衣領給他一陣好看時,手機鈴聲忽響。

  「是我的手機?」她一愣,接著惡狠狠地瞪他一眼。「算你好運,我待會兒再跟你算帳。」

  不客氣地拋下威脅後,她走向客廳,接起手機。

  「喂。」

  「我想見你。」對方直截了當一句。

  她愕然,極力想分辨這聽來陌生的低沉嗓音。「請問你是哪一位?」

  「嚴非凡。」

  是他?她呼吸一緊,心跳不自覺加速。

  「有事嗎?是不是婚禮……」

  「婚禮取消了。」他十分冷靜。

  「什麼?」她嚇一跳。

  「很抱歉讓你為這件事忙了一個月,不過我已經決定取消婚禮了。你放心,所有的費用我會照付。」

  「可是……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上了另一個女人。」

  他喜歡上別的女人?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想見你。溫雅。」他沉聲喚她,語氣裡,藏著說不出的意味。

  她心悸不已,有幾秒的時間腦子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勉強擠出回應的話。

  掛斷電話後,她還拿著手機發愣,直到裴逸航好奇的問話傳來。

  「誰打來的電話啊?」他端著杯咖啡,站在客廳入口處看她。

  她沒回答,還處於失神狀態中。

  「小雅,小雅?你沒事吧?」裴逸航走近她,擔憂問道。

  她陡地一把扯住他臂膀,激動地喊:「他說要見我!他說要見我!」

  「喂,你小心一點!」眼看咖啡四濺,他連忙以掌護住杯口。「別翻倒了咖啡。」

  「緊張什麼啊?大不了等會兒擦地就好了。」她瞪他。「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你喊得那麼大聲我當然聽到了。」他退後一步,讓咖啡杯遠離她魔掌。「到底是誰要見你啊?」

  「嚴非凡。」

  「什麼?」他瞪大眼。

  「而且他取消婚禮了。」她補充。

  「取消婚禮?」

  「他說他喜歡上別的女人了。」她低聲道,臉頰染紅。「還說想見我。」

  裴逸航驚愕地看著她難得的羞澀模樣。「你的意思是……他看上你了?」

  她沒回答,只是一張臉更紅了,艷霞直抵蜜頸。「我要去換衣服!」她忽地丟下一句,轉身就跑。

  「喂!」他看著她翩若驚鴻的背影。「你早餐還沒吃耶。」

  「不吃了。」

  為了約會,她連最愛的蛋卷也不吃了。是那個嚴非凡真那麼合她的意,還是她想男人想瘋了?

  裴逸航蹙眉想,啜了一口咖啡,不知怎麼,忽然覺得這咖啡喝起來有些不是滋味。

  ☆☆ ☆☆ ☆☆

  深夜。

  淡白的月光穿過翻飛的窗簾偷溜進屋內,在地板上淘氣地嬉戲跳舞。

  剛沐浴完的裴逸航打開冰箱,取出一罐麒麟生啤酒,拉開拉環時,電話鈴聲劃破靜寂的夜。

  他接起電話。「喂。」

  「喂喂,我的好女婿。最近好嗎?」電話另一端,傳來宏亮爽朗的聲嗓。

  是溫雅的父親!

  裴逸航一驚,剛灌入口的啤酒差點噴出來,他連忙平順呼吸。「溫、溫伯伯,晚安。」

  「這麼見外還叫我溫伯伯?差不多該改口叫爸爸了吧。」溫忠誠呵呵直笑。

  爸爸?裴逸航眼角隱隱抽搐。

  「怎麼?不好意思叫?」溫忠誠體貼地為他找藉口。

  「呃,溫伯伯,我跟小雅還沒打算這麼快就舉行婚禮……」

  「對啊,我就是打電話來問你這件事的。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娶我們家小雅進門?」

  「這個嘛——」裴逸航苦著臉,有口難言。本來就是一場戲而已,怎麼可能弄假成真?

  「我跟你媽媽已經看好了,下半年有幾個黃道吉日不錯,你們倆找一天回桃園來一起商量吧。」

  「什麼?我老媽也知道了這件事?」裴逸航失聲喊:「溫伯伯,我不是說過這件事要暫時保密的嗎?」

  「你那麼緊張幹麼?你媽媽又不是外人。」溫忠誠微微不悅。「自己親媽你還拿她當那些歌迷影迷看啊?她會大嘴巴到處去講嗎?」

  裴逸航暗暗叫苦。

  這下可好,連老媽都以為他跟溫雅同居,不日就要成婚——唉,誤會大了。

  「話說回來,你們兩個總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吧?都老大不小了,也是該結婚的時候了。」

  「可是溫伯伯,你也知道我事業剛穩定,經紀公司不希望我這麼早結婚,怕歌迷不高興。」裴逸航祭出拖延戰術。「我想可能還要再過兩年……」

  「什麼?!還要再拖兩年?」溫中心誠發出發指的叫喊。「到時候我們家小雅都三十歲了!」

  「真對不起。」

  「你到底有沒有誠意娶小雅?」溫忠誠質問:「該不會讓她陪你虛耗青春後,你就一腳踢開她吧?」

  被一腳踢開的人,恐怕是他吧。

  裴逸航自嘲,輕咳兩聲。「不會的,溫伯伯,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真的不會?」溫忠誠狐疑地問。

  「相信我。」裴逸航硬著頭皮保證,明知道這樣的承諾是推自己下地獄。

  無須等待東窗事發的那一天,他現在就能預知自己悲慘的命運——不被溫忠誠揍得鼻青臉腫才怪!

  這位柔道界聲名赫赫的耆老,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好,既然你都這麼保證了,我就相信你。誰教你這個女婿我是愈看愈滿意呢?」溫忠誠又是一陣朗笑。

  裴逸航只能陪著乾笑。

  「對了,小雅呢?叫她過來接電話。」

  「她……呃,她已經睡了。」

  「睡啦?那就不吵她了。我說你啊,有空也帶小雅回來吃飯。這丫頭真是的,自從搬去你那裡,還沒回來看過我呢!你別整天霸著我女兒,讓她偶爾回來看看我這個孤單老人。」

  霸著她的人,不是他啊!

  裴逸航心底喊冤,表面卻只能唯唯諾諾:「好,有空我們會回去的。」

  喃喃應付幾句後,他終於逮到機會掛斷電話,緊繃的神經也才能舒緩放鬆。

  瞥了一眼牆面時鐘,已近午夜十二點。

  居然比他這個行程滿檔的大明星還晚回來,可見這女人最近的社交生活有多豐富。

  裴逸航蹙眉,幾口喝完啤酒後,隨手拿毛巾擦了擦半濕的發,在電子琴前坐下。

  撥弄一會兒琴鍵,他想著一首打算灌錄到新唱片裡的曲子。他老覺得味道不太對,想修改,卻不知從何改起。

  拾起鉛筆,他搬動著曲譜上一根根豆芽,修長的手指偶爾滑過琴鍵,帶出一串清亮音律。

  時鐘滴滴答答,在靜夜裡規律地敲著,擾亂他不安定的情緒。他煩躁起來,待抬頭確認鐘面上的長針施施然越過六時,忽地將鉛筆用力往前一擲。

  正當無辜的鉛筆滾落地時,大門玄關處也傳來細微聲響。

  很好,夜遊的女神總算回來了!

  裹著寶藍色睡袍的身軀挺直站起,他雙手環抱胸前,冷冷等著溫雅進門。

  只見她哼著歌,輕快地踢掉高跟鞋,踩著跳舞般的步伐旋進客廳。抬眸一見他,她立刻發出歡快的呼喊。

  「逸航、逸航!」她搖動著雙手,像蝴蝶拍翅似的翩然飛向他,直撲他懷裡。

  「我好開心,太開心了!」

  他板著臉。「現在幾點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幾點了?」

  「十二點半了!」他低吼:「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在外頭晃蕩,你不曉得危險嗎?」

  「哎唷!才十二點多你緊張什麼?」她揮揮手,要他別大驚小怪。「而且有人專車送我回來啊!不會危險的。」

  「什麼?你讓人送你回來?」

  「放心放心,我沒跟他說我住幾樓。」纖細的手指在他眼前搖晃。「我呢,很小心守秘密的,不會有人知道我跟你住在一起的。」她吃吃笑,臉頰一片胭脂紅,水眸瑩瑩發亮,薄醺幾分酒意。

  他蹙眉。「你喝酒了?」

  「一點點。」她比了個「一咪咪」的手勢。

  「跟嚴非凡一起喝的嗎?」

  「不然還會有誰?」

  「你瘋了!明明知道他對你居心不良,還跟他喝酒喝到這麼晚!」他嚴厲斥她。

  「有什麼關係嘛?他是我男朋友啊!」她燦笑回應。

  他一窒,無語。

  也對,她現在正跟那傢伙交往中,男女朋友上Pub一起喝喝酒確實沒什麼。只是!

  「這麼晚了,你不曉得我會擔心嗎?」他-把將她推落沙發,像哥哥教訓妹妹似的發脾氣。「萬一他趁你神智不清把你帶上賓館怎麼辦?我怎麼向溫伯伯交代?」

  「嘎?」她訝異地望著他橫眉豎目的表情。「你是在擔心我嗎?逸航。」

  「廢話!我不是已經說了嗎?」他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她好笑地望著他。「你不會忘了吧?我是柔道黑帶耶,誰敢對我怎樣?」

  「就怕你被男人甜言蜜語一騙,連自己練過柔道都忘了。」他諷刺,轉身到廚房為她沖了一杯熱茶。「喝一點,解解酒。」

  「謝謝。」她乖乖接過,啜飲一口後,拿溫熱的茶杯暖手,一面抬頭凝睇他,晶亮的眸盈滿笑意。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幹麼這樣看我?」

  「說真的,逸航。」她把玩著茶杯,偏過頭,好俏皮地揚起唇角。「你是不是怕我被嚴非凡拐上床啊?」

  「哼。」他冷哼一聲,算是回應。

  她笑了,笑聲如風鈴般清脆,藕臂一抬,拉他坐下。

  「你怕什麼啊?我都二十八歲了,也該是脫離處女身份的時候了。」

  「……你是認真的嗎?」他陰鬱地瞪著她。

  「不行嗎?」她揚眉,不明白他為何一臉不贊成。「別告訴我你是那種道貌岸然的假道學。你從來沒跟女人上床過嗎?」

  「當然有!」

  「什麼嘛。」他乾脆的回應令她有些不甘,秀眉一蹙。「那你認為男人婚前性行為是瀟灑,女人就是不檢點嘍?」

  「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她追問。

  什麼意思?他也不明白,只是一想到她跟別的男人上床,心頭就一把無名火在燒。

  「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一點。」他勉強道:「我可不希望到時你懷孕了,溫伯伯賴在我身上。」

  「嘎?你說什麼?」這句話惹惱了她,猛然擱下茶杯,揪起他衣襟,威脅似的瞪他。「你再說一次!信不信我K你?」

  「信、信,我當然信。」他扯下她雙手。「你這女人,能不能別動不動就開口說要揍人啊?你就是這樣才會嚇跑一堆男人的。」

  「我才沒有呢!」她鬆開他,悻悻然嘟起嘴。「我除了對你這樣說,對別人可不會這樣說。」

  是啊,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凶悍潑辣,在嚴非凡面前,她肯定溫柔得像只小綿羊吧。

  一念及此,裴逸航胸膛又是一陣窒悶。

  「……你剛剛在幹麼?」溫雅忽問,走到電子琴前,拾起琴架上的曲譜,瞇起眼費力地辨認五線譜上亂竄的豆芽菜。「這是新曲子嗎?」

  「嗯。」

  「是什麼曲子?」她瀏覽,找到首頁上標明的標題,眼睛一亮。「『戀愛無罪』?好有意思的歌名,好想聽哦!」她讚歎。

  他卻不理,一把搶過曲譜。

  「喂,彈來聽聽嘛。」她央求。

  「不想彈。」

  「幹麼這麼小氣啊?」

  「沒寫完的曲子你要我怎麼彈?」

  「怎麼不行?一小段也好啊。彈啦~~」

  他無奈,實在無法拒絕神情充滿期盼的她,只得坐在琴前,雙手滑過琴鍵,敲響帶著搖滾味道的抒情旋律。

  他專注地彈著,昏黃的壁燈暖暖地圈攏他端正漂亮的臉,更增添幾許說不出的魅力。

  而她聽著、看著,不知不覺,思緒回到許久以前——

  那時候的她與他,分別住在兩楝比鄰而居的透天厝,兩人的房間在三樓隔著一道防火牆相對,透過窗戶便能看見彼此。

  她還記得,每回在道場練得滿頭大汗後,回到臥房的她,總能聽見清脆悠揚的琴聲。

  隔著窗扉,她能看見他坐在琴前的身影,那麼端莊而優雅。

  有的時候,她會看得入了迷,可更多時候,她會莫名其妙氣上心頭。她會拿出一道鐵梯,架在兩扇窗戶之間,踏上鐵梯闖進他房間,不分青紅皂白挑釁他。

  她會挑剔他彈的琴很難聽,會嘲笑他不像個男生,天天只會彈鋼琴。

  她甚至會揪住他衣領,強迫他像個男子漢跟自己比試一場——

  那時候的她,多不可理喻啊!溫雅微微苦笑。

  也許,那時候的她很嫉妒他吧。嫉妒他比她漂亮、文雅,比她還像個女生。

  「……你覺得怎樣?」彈了一個段落後,裴逸航忽然問她。

  「啊。」她定定神。「很好聽啊,很不錯。」

  他蹙眉。「你有認真在聽嗎?」

  「當然有!」她辯解,卻悄悄為自己的走神汗顏。

  他不信地瞥她一眼,卻沒再追問,逕自整理著曲譜。

  「……逸航,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她忽然問。

  他動作一頓,提高警覺。「這回又是什麼事?」

  「你先答應我一定會幫忙喔。」她嬌嬌道。

  又來了。

  他驚恐地瞪她。「你又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老爸晚上還打電話來催我們結婚,到時候知道我們聯合起來耍他,他不把我打得只剩半條命才怪。」

  「不會的啦!」她漫不在乎。「到時只要我帶一個合格的女婿回家去,他才不會計較那麼多呢。」

  合格的女婿?

  他皺眉。「你這麼有把握嚴非凡會娶你?」口氣掩不住酸意。「你跟他才交往兩個禮拜呢。」

  「所以說才要你幫忙嘛。」她睨他。「他說他喜歡會做飯的女人。」

  「哪個男人不喜歡?」他哼道。

  「所以嘍。」

  「怎樣?」

  「你可不可以!教我做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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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47:03
第四章

  一向潔亮整齊、寧靜得像世外香格裡拉的廚房,從此以後,一改往昔面貌。一場場浩劫下來,「她」宛如淑女墮落風塵,慘遭肆虐的模樣令裴逸航發指。

  忍耐,忍耐!他拚命告誡自己。

  廚房亂一點有什麼關係?等會兒再打掃就好了,不急在這一時,不急。

  他深呼吸,瞪著那站在流理台前,一手捧著盛著蛋汁的碗,一手匆匆忙忙伸向調味罐的嬌小身影。

  她瞄了眼成排的調味罐,選了其中一罐,拿調味匙舀起一杓便要灑落碗內。

  「停停停!」他連忙喝止。「小雅,我要你加的是鹽啊!」

  「我知道啊。」

  「那你拿的是什麼?」

  「鹽啊。」溫雅理所當然地說。

  「那是糖!」他翻白眼。「你連鹽跟糖都分不清嗎?大小姐。」

  「咦?」溫雅不敢相信,將調味匙湊近眼前,觀察。「可是是白的啊。」

  「砂糖也是白的。」他譏道,拿起另一個調味罐湊到她面前。「你看看,這才是鹽。」

  她瞥了一眼,果然發現這兩罐是有點小小的不同。「哎呀!」粉頰淡紅。「長得那麼像,誰分得出來啊?」她喃喃為自己找藉口,搶過鹽罐,照他之前教導的加了兩匙,然後拿起筷子用力攪拌。

  攪拌得差不多後,她擱下蛋碗,衣袖一挽,大刀闊斧準備切菜。

  「等等!」他再度阻止她。「這是你拿菜刀的方式?小心切到手。」

  「不會啦。」她不耐地揮揮手,很受不了他的大驚小怪,抓過削得凹凹凸凸的紅蘿蔔,一刀一刀切落。

  他、心驚膽戰地看著她粗率又笨拙的動作。

  切完紅蘿蔔後,溫雅接著抓來洋蔥,一面切,一面流淚。

  「老天!這東西怎麼這麼刺激啊?我都看不清楚了。」她抱怨。

  「小心一點,別!」

  裴逸航還沒來得及囑咐完,一聲尖呼便揚起。

  不會真切到手了吧?

  他一驚,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見食指尖果然劃了道痕,迸出幾滴血,劍眉一皺。

  「看吧,我要你小、心點拿刀的。」他斥她。「過來沖點水。」

  衝過水後,差不多止住血流,他才拖著她來到客廳,找出醫藥箱來替她消毒上藥。

  「 是小傷而已,幹麼那麼緊張?」她有些尷尬,想抽回手。

  他卻不容她抽回,緊緊握住。「你不痛嗎?」

  「怎麼可能?」溫雅失笑,為他的問題莞爾。

  以前她練柔道時,全身摔得青紫是家常便飯,不過食指小小一道傷口,算得上什麼?

  可裴逸航似乎並不覺得自己過於緊張,他撕開OK繃,小心翼翼地貼上她的傷口,貼完後,還不忘問她一句。

  「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太緊?」

  他怎會……對她如此溫柔?

  她不禁失神,愣愣地看著他。

  「怎麼啦?」

  「沒事。」她連忙收回視線,輕咳一聲後,掉頭走回廚房。

  他急急追上。「你還要繼續?」

  「當然啦。」

  「可是你的手都受傷了……」

  「我不是說了嗎?只是一點小傷啦!而且我溫雅做事,最討厭半途而廢,今天非把這幾道菜做出來不可。」說著,她振臂比了個加油到底的手勢。

  見她如此堅決,他無奈,只得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她繼續摧殘廚房。

  又過了驚天動地的一小時。

  當裴逸航肚子咕咕叫,餓得足以吃下一頭牛時,溫雅終於把成果一一端上餐桌。

  「噹噹噹噹!」她獻寶似的拍拍手。「上菜嘍!」

  起司烤豬排、炒高麗菜苗、培根蘆筍卷、羅宋湯!三菜一湯排上桌,看來是挺豐盛的。

  只可惜外表都不怎麼樣,起司有點焦了,高麗菜苗乾乾的,蘆筍卷有些松落,羅宋湯一團糊糊的,像凝了霜。

  雖然裴逸航早餓過頭,也無法勉強自己認定這些菜美味可口。他拉開椅子落坐,拾起筷子,挑剔地檢視每道菜。

  「怎樣?」溫雅期盼地望他,像等待老師評語的小學生。

  「這個嘛——」每道菜各挾一口送入嘴裡,他細細地咀嚼,神情古怪。

  她心一沉。他雖不說話,可看他的表情,她猜得到自己這回大概又失敗了。

  「很難吃?」她試探。

  他不說話。

  難堪在胸口漫開,她忽地搶下他手中的筷子。「算了,別吃了!我知道很難吃。」

  「是不好吃。」他直言。

  她心頭更酸。

  「不過也不難吃。」他補充。

  她愕然望他,圓睜的明眸滿是不可置信。

  他微微一笑。「比起上一次,進步多了。」

  「真的?」

  「嗯哼。」

  「耶!」她興奮地呼喊,喜悅如浪潮,一波波在心海翻滾。「謝謝你!逸航,都是你的功勞。」她來到他身後,猛然摟住他頸子。

  突如其來的舉動幾乎勒窒他。「喂喂,你高興也別這樣好嗎?想掐死我啊?」

  「對不起啦。一時太激動了。」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鬆開他。

  軟玉溫香剛離開,他立即有些莫名悵然,愣了幾秒,才勉強找回說話的聲音。

  「我說你啊,別太得意了。我只是說有進步,沒說你可以出山了。」

  「沒問題的!有你這位名師教導,我還怕不能出山嗎?嘿嘿。」她得意地笑,信心滿滿。「就不信我以後天天練習,還會搞不定這幾道菜。」

  天天練習?

  「你是認真的嗎?」

  「嗯。從明天開始,我每天下班回來後都要練習。」

  「真的假的?」他不信。「你以前不是說,下班時間就是休息時間,還經常整晚賴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決定禁一個月的電視。」她嫣然一笑,在他對面坐下,為自己盛了一碗湯。「放心吧,老師,我會努力學習。」

  看來她真的下定了決心。

  在溫伯伯望女成鳳的期望下,她從小鎮日在柔道場裡混,幾乎不曾踏進廚房一步。除了相親時裝文雅扮淑女騙騙那些男人,她其實痛恨煮飯、洗衣、打掃等等刻板印象中屬於女人該做的事。

  沒想到,如今她竟會為了一個男人甘心洗手做羹湯。

  她真那麼喜歡嚴非凡嗎?還是想男人想瘋了?

  一念及此,裴逸航忽地粗聲問:「那傢伙到底哪裡好?」

  「什麼?」溫雅不懂他在問什麼。

  「我說嚴非幾。他到底是哪裡迷得你暈頭轉向的?」

  「我哪有暈頭轉向啊。」她微微紅了臉。「只是他真的很不錯嘛!年輕有為又英俊,這麼理想的對象,哪個女人不心動?」

  「這麼說你喜歡他嘍?」

  她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不否認就是承認了。裴逸航板起臉,悶悶扒飯。

  溫雅注意到他面色不善。「怎麼?你好像很不以為然?」

  「我有資格表示意見嗎?」他自嘲,可難看的臉色明擺著很有意見。「身為你的好朋友,我只能祝福你戀愛成功。」

  「你是真心的嗎?」她從眼睫下窺探他。

  「嗯哼。」

  「真的祝福我?」她猶自追問。

  「你好不容易認真喜歡上一個男人,我當然要祝福你嘍,畢竟這是你的初戀啊。」

  「……才不是呢!」她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

  「沒事。」她別過頭,不敢迎視他狐疑的眼神。

  或許裴逸航不明白,可她心裡很清楚,嚴非凡並非是她的初戀,她並不像他想像的不曾喜歡過任何男人。

  她曾經暗戀過一個男孩,在很小很小的時候。

  只是呵,那是個秘密,一個她打算守上一輩子的秘密——


  ☆☆ ☆☆ ☆☆


  「你最近怪怪的。」經紀人老胡上上下下打量著裴逸航。

  他坐在沙發上,神態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拿著本雜誌,有一下沒一下地翻閱。

  對經紀人的問話,裴逸航似乎並不想理會,一聲不吭。

  「剛剛那首曲子有哪裡不對勁嗎?已經錄第三次了,為什麼你還是不滿意?」說到這兒,老胡不禁有些氣急敗壞。

  方纔在錄音室整整耗了快三個小時的單曲「戀愛無罪」,企劃小組本來打算拿它當第一主打歌的,可不知為什麼,錄了幾次總是不順利,明明大家都覺得OK了,裴逸航卻還是不滿意。

  「你倒是說話啊!到底覺得這首曲子哪裡唱不好了?」

  「味道不對。」裴逸航慢條斯理地。「我可能還要再回去修一修。」

  「還改?」老胡快受不了了。「可以了吧?少爺,你已經為這首單曲磨了兩個禮拜了。」

  「當然要改。難道你希望我隨隨便便推出一首連自己都不滿意的單曲嗎?」

  當然不希望他隨便,可也不需要龜毛到這種地步啊!

  老胡歎氣。「你知不知道?被你這樣一搞,幾乎所有人都要抓狂了。我真怕他們有一天宣佈罷工!」

  「他們不懂。」對老胡意帶威脅的言語,裴逸航仍是不以為意。「一個音樂人對自己的創作本來就該有某種堅持。」

  「堅持過頭了吧?少爺。」老胡又是長長一歎。看來只能由他這個經紀人出馬鞠躬哈腰,平息眾怒了。

  他真可憐啊!嗚嗚嗚~~

  在心裡狂哭三聲後,老胡強自打起精神,再度善盡經紀人的本分。

  「對了,你的新助理告訴我,從她上任第一天起,就沒到過你住的地方;還有,聽說你把菲傭也辭了……」他頓了頓,瞇起眼緊盯裴逸航。「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藏了什麼人在家裡?」

  裴逸航翻閱雜誌的動作一頓。「怎麼?你以為我金屋藏嬌?」

  「否則你這陣子幹麼神神秘秘的,都不讓人進屋?」

  裴逸航不語。

  不祥的炸彈在老胡腦海裡爆開。「你不會吧?千萬別胡鬧啊!逸航。」他左右看了看,確定休息室內只有他們兩人,才壓低嗓音說道:「要是被媒體發現你跟女人同居就糟了。那女人究竟是誰?是圈內的嗎?」

  「……是我的鄰居。」

  「嘎?」真的?

  「從小一起長大的。」

  「所以你、你、你真的跟女人同居了?」老胡震驚得不能自已,拉高了聲調。

  「小聲一點!」裴逸航瞪他一眼。「你不是說了這種事不能讓記者知道嗎?」

  「怎麼回事?!你明明知道公司的立場,這時候不能傳緋聞的!」老胡臉孔糾結,眼睛發紅,急得嗓音都啞了。「而且電影就快開鏡了,這可是你更上一層樓的大好良機啊!」

  「你放心,我跟她沒什麼的。」見經紀人瀕臨崩潰,裴逸航連忙收回漫不經心的表情,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她只是借我的地方躲避父親的干涉而已。」

  順便還誤導她父親兩人有意結婚。裴逸航在心底補充。不過他可沒傻到告訴老胡這一點。

  「你的意思是你們沒上床?」老胡逼問。

  「清清白白。」他保證。

  「那就好。」老胡鬆了一口氣,可只一會兒,他發現情況還是不妙。媒體才不管他們有沒真的上床呢!「不行不行,你得馬上把那女人趕出去,被記者發現就不得了了!」

  「我會小心的。」

  「小心也沒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狗仔隊神出鬼沒的本領。」老胡哭喪著臉。「那女人到底想住到什麼時候啊?不會乘機想賴上你吧?」

  「放心吧。」裴逸航拉開嘴角,似笑非笑。「我想她可能很快就會搬走了。」

  「哦?」

  以她最近跟嚴非凡甜甜蜜蜜的景況,說不定比他意料中的還快。

  「算了,不談這個。」他揮揮手,推開腦中不受歡迎的思緒。「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要參加電影的開鏡酒會嗎?」

  「對喔。」老胡恍然,瞥了一眼手錶。「快快快!快點準備,今晚一定要表現出你最好的一面,電死那些記者跟影迷!小莉,小莉!」他揚聲喚裴逸航的助理。「快把今天晚上要穿的衣服拿過來!」

  「喔!來了。」助理小莉衝進休息室,順便將化妝師也帶來。

  半個小時後,裴逸航整裝完畢。

  他站在鏡子前,審視穿上一身凡賽斯的自己。

  黑色襯衫在紅色西裝內瀟灑地半敞,頸前帥氣地垂著一條金屬墜鏈,挑染成酒紅色的長髮隨意披散肩頭,再加上一副墨鏡,他整個人看來狂放不羈,充滿野性魅力。

  這不是他。他冷冷地在心中批判。這只是外界的人期待他扮演的形象。

  身為眾所矚目的明星,他每次出現在公眾場合,都像在演戲,扮演一個和他本性相差十萬八千裡的角色。

  因為,Fans絕對不會喜歡一個性格挑剔又有潔癖的龜毛男。

  而他也懷疑,在現實生活中,是否有任何女人願意接受真實的他。

  溫雅說的沒錯,他確實沒資格嘲笑她總在相親對像前扮優雅裝溫柔,因為他自己!也一樣。


  ☆☆ ☆☆ ☆☆


  「你今天很漂亮。」將溫雅接上車後,嚴非凡微笑讚她。

  今晚的她經過刻意裝扮,一襲白色的Gucci小禮服,胸前大方的單顆美鑽,以及別在髮際精緻可愛的鑽石髮夾,襯得她像朵半開的白玫瑰,格外清新嬌艷。

  「謝謝。」對他毫不避諱的讚賞,她有些羞澀,粉頰微暈。「你也很帥,這件黑色禮服很好看。」

  「我們一黑一白,很配呢。」嚴非凡嘴角一揚,對兩人不經商議便造成的效果頗為志得意滿,也很高興今晚終於有機會在眾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新女友。

  雖然她長得不算頂漂亮,可五官清秀,眉宇之間自然流露一股聰慧嫻雅的氣質,比起他那個徒有外貌的前未婚妻,她的外表與內涵兼具更令他滿意。

  不過這不是他為她著迷的主因。最初,他之所以為她心動是因為——

  「我有沒有說過,你長得很像我媽媽?」

  「你媽媽?」溫雅眨眨眼。

  「她在我六歲那年就去世了。」嚴非凡解釋:「她很溫柔,很聰明,擁有一手好廚藝。我還記得她做的點心,棒透了。」他感歎,頓了頓,忽然充滿感情地望向她。「你長得很像她。」

  所以他才喜歡她的嗎?因為她長得像他母親?

  溫雅悵然,胸口漫開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她一直以為他會被她吸引,決定追求她,是因為她比他前未婚妻多了某些優點。

  沒想到只是因為她長得像他死去的母親——

  「你看來似乎有些不高興。」認出她惆悵的表情,嚴非凡朗聲笑了。「傻女人,我是為什麼喜歡你有什麼關係。重點是,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啊。」

  她不說話。

  「而且光長得像我媽也沒用啊!要是你不聰明,沒有氣質,我也不會喜歡上你。」他點了點她鼻尖,神情滿是寵溺。「還有啊,現在很少女人像你一樣,有能力又有手藝,了不起喔!」

  「我了不起?」

  「你不覺得嗎?難道你沒發現我上回吃你做的便當時有多感動嗎?連我的秘書都羨慕我,說我能找到像你這樣溫柔賢慧的女朋友,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嚴非凡笑。

  她勉強跟著笑,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溫柔賢慧?他不知道,其實她並不完全是他想像中的那種女人啊!

  在忐忑不安間,她隨著他來到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宴會廳。

  「今天我們要參加電影的開鏡酒會。」嚴非凡挽著她走進會場,一面說道。「你還記得吧?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部電影。」

  那部電影?這麼說,裴逸航也會參加今晚的酒會嘍?

  糟糕!她在心裡暗暗叫苦。

  「……怎麼?你不喜歡嗎?」

  「不,不是的。」她搖頭。「只是有點吃驚。」

  「裴逸航你知道吧?還有韓國最當紅的女明星韓秀麗,他們倆是這部電影的男女主角,今晚也會參加。」嚴非凡笑道:「不過我敢肯定,我們的風采絕對不輸給他們。」他自傲地宣稱。

  事實也證明他所言不假。

  兩個人才剛走進會場,便立即引來全場注目。

  男人、女人、所有娛樂圈知名人物都同時將眼光射向他們,大部分女人更絲毫不掩嫉妒之意。

  在影劇界,嚴非凡可說是呼風喚雨的大老闆,許多演員擠破頭只為了能主演他投資的戲劇電影,甚至不時傳出女演員不惜因此為他暖床的八卦。

  而他俊酷的外表,良好的家世,更讓他的身價扶搖直上,名媛淑女競相追逐。

  前陣子傳出他取消婚約的消息時,不知多少女人笑逐顏開,摩拳擦掌準備遞補他身旁的空缺。

  可沒想到才過短短一個月,他便攜同另一個女人公開露面。

  這女人是誰?看起來不怎麼樣嘛,嚴非凡究竟看上她哪一點?打量溫雅的視線中,都蘊著明顯的疑問。

  溫雅自然不會笨得感覺不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敵意,可她一點也不在乎。

  她只怕在遇上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時,會不小心露出馬腳……

  「來了來了!」入口處一陣騷動。

  他來了。

  溫雅隨著眾人移轉視線,遠遠地,落定裴逸航身上。

  他穿著紅色西裝,形象狂野,在他身旁,站著高挑美艷的韓秀麗。

  面對眾人的矚目,裴逸航低頭對韓秀麗說了些什麼,惹得她輕笑不已,媚媚地瞟了他一眼。

  這一幕,立刻被眼尖的記者攝入鏡頭。

  察覺鎂光燈閃動,韓秀麗似乎有些不悅,大發嬌嗔,裴逸航輕撫她裸露的玉臂安撫她。

  溫雅微微蹙眉。

  她別過頭,不想看兩人親暱的舉動。

  「你好像一副很不屑的樣子?」嚴非凡察覺她的異樣。「你不喜歡他們嗎?」

  「不,不是的。」她急急解釋。「我只是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

  「他們應該語言不通吧?怎麼好像很熟的樣子?」還聊得那麼開心!

  「你不知道嗎?」嚴非凡挑眉。「韓秀麗是中韓混血兒,國語說得可溜了。」

  她的確不知道。「真的?」

  「看來你很少注意娛樂圈的消息。」他微笑。「這女人不但是韓國最知名的女星,在全亞洲都是超人氣。聽說她這次肯接拍這部片子,除了對製作團隊有信心外,最主要是因為裴逸航。」

  為了逸航?

  她瞪大眼。「為什麼?」

  「她喜歡他。」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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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51:22
第五章

  韓秀麗喜歡他,甚至在簽下這部片約時,便透過經紀人表示希望能由他來出任男主角。

  據說她是他的歌迷,從他一出道便迷上了他的音樂;她也喜歡他的人,認為他是亞洲少數外型與實力兼具的男歌手。

  她喜歡他,喜歡他……

  可惡!她不要想了!

  溫雅陡地低下頭,盛水潑向自己,想讓冰沁的水流冷靜自己浮躁的心緒。

  干她什麼事啊?她瞪著鏡中繃緊的容顏,水珠,順著頰畔慢慢滾落,她看著,忽然有些不耐煩,抽出一張面紙用力抹去,然後將面紙揉成一團,拋落垃圾桶。

  稍稍補過妝後,她拿起皮包,漫不經心地走出化妝室,剛剛轉出迴廊便和一個挺拔的身影迎面相撞。

  她揚眸,意外迎向裴逸航俊美的臉孔。

  「是你!」她驚喊出聲。

  「是你!」他同時皺眉。

  狹路相逢。

  躲了彼此一個晚上,終究還是在洗手間門外擦身交會。

  兩人站在原地,瞪視對方,眼底分別藏著一股說不出的意味,彷彿曰平——j指控。

  「你今天晚上很開心嘛!」她首先發難,聲調掩不住諷刺。

  「你不也是?」他回敬。

  「不愧是韓國最亮眼的明星,長得很美呢。我看今晚在場的男士應該都很嫉妒你。」

  「女人的嫉妒、心才重呢。我看很多女人看你的眼光簡直就是咬牙切齒。」

  「我——」溫雅剛想回話,眼角忽地瞥見一個男人正低頭走出洗手間。

  裴逸航也看見了。

  兩人反應迅速,分別往旁邊一讓,男子毫無所覺地走過後,兩人又默契十足地同時往走廊盡頭的一扇落地窗走去。

  落地窗外,飯店設計精巧的中庭一覽無遺。兩人一左一右,隔得遠遠地,假裝欣賞窗外的景致。

  「她是你的型吧?」又是溫雅先開口。

  「什麼?」

  「韓秀麗。」她咬牙,一字一句道:「她是你喜歡的型吧?」

  「……還不錯。」

  「不但有模特兒的身高,還有AV女優的身材,五官比那些整型過的韓國女星都還正。」

  「你好像很欣賞她。」

  「欣賞她的人是你吧?瞧你今晚跟在她身邊噓寒問暖、慇勤伺候的樣子!」她冷哼一聲。「就算要同拍一部片,也不必表現得這麼熱絡吧?你不怕那些記者亂傳八卦?」

  「不怕啊,能跟這樣的美人傳緋聞是我的榮幸呢。何況,適度的緋聞有利於電影宣傳,我不反對。」

  半真半假的玩笑悶得她胸膛快爆炸。

  「……倒是你才該小心一點。嚴非凡是很多女人的夢中情人,小心她們對你不爽。」

  「哈!」她冷笑。「我倒要看看誰敢來惹我。」

  「如果她們知道你是柔道高手當然不敢,只可惜她們不曉得。」他似笑非笑。「而且我敢打賭,你寧死也不會在嚴非凡面前耍柔道。」

  這倒是。

  只是他非得用這麼嘲弄的口氣說話嗎?真讓人生氣!她鼓起雙頰。

  他瞥她一眼。「你打算瞞他一輩子嗎?你遲早有一天要帶他回家見你老爸吧。」

  「不必你管!」

  他歎氣。「你總有一天要面對現實。」

  「那你呢?」她扭頭瞪他,討厭他老抓著她痛處不放。「你敢在你那些Fans面前表現真正的自己嗎?你敢告訴他們其實你恨透了你的長髮,每天都巴不得能剪掉;你敢告訴他們其實你有潔癖,每次在簽唱會上握完手後都馬上衝進洗手間,一遍又一遍地洗手,衣服只要沾上一點點口紅印也馬上丟掉。還有啊,只要有人稍微動過你的CD架,你就像發了瘋似的大吼大叫;在你家裡吃東西,你那雙眼就像雷達一樣拚命掃射,深怕人家掉一點點碎屑殘渣下來!」

  「溫、雅!」他喝止她,語氣充滿警告意味。

  「怎麼?我說錯了嗎?」

  他陰沉地瞪她。「你真的很忘恩負義,小姐。」

  「什麼意思?」她蹙眉。

  「想想看這陣子是誰大方地把廚房借給你的?是誰答應讓你住進我家,還每天摧殘我的廚房的?」

  「我——」她愕然,說不出話來。

  「你憑良心想想,我對你難道還不夠有義氣嗎?」湛亮的眸狠狠盯她。「這就是你感謝我的方式?」

  「……」

  「我知道你很瞧不起我,覺得我這種個性很不像男人。」他別過頭,臉部表情變得冷峻。「不過你也不必老拿這些來諷刺我。」

  「我……我沒有啊!」她白了臉。「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她啞然,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側臉。

  他真的生氣了。

  她從沒見過他臉上表情這麼冷淡。以前不論她再怎麼招惹他,他總是會讓步的啊。他會翻白眼,會歎氣,會苦笑,但最後,總是會讓步。

  他的脾氣一向很好的!不是嗎?

  「我沒有瞧不起你,也不是故意諷刺你。」她心慌了。「我只是——」

  「裴逸航!是裴逸航耶!」尖叫聲打斷溫雅囁嚅的解釋。

  裴逸航轉過身,對兩個認出他的年輕女歌迷擺出魅力百分百的招牌笑容。

  兩個女歌迷興奮得幾乎暈去,連忙搶上來,掏出記事本。「可以幫我們簽名嗎?」

  「可以啊。」裴逸航友善回應,接過原子筆。

  溫雅在一旁呆呆看著他替歌迷簽名,一動也不動。

  正恍惚間,一道低沉聲嗓掠過耳畔。

  「原來你在這裡,我到處找你。」

  她回過頭,迎向嚴非凡略顯擔憂的臉孔。

  「你上化妝室上那麼久,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他皺眉。

  「我沒事啊。」她搖頭,神智仍有些茫然。

  「你怎麼了?看起來不太對勁。」他盯著她迷濛的眼。

  「沒有啊。」

  「你站在這裡發呆嗎?」嚴非凡笑問,俊眸一轉,認出一旁正和女歌迷交談的裴逸航,他忽地臉色一沉。「你剛剛跟他在一塊兒?」

  糟糕!不會穿幫吧?

  溫雅一凜,這才真正回過神來。「怎麼可能?我又不認識他。」

  「那你怎麼一直站在這裡看人家?莫非你也是他的Fans?」他凝視她,似笑非笑。

  「才不是呢!」她否認。「我只是好奇而已。」

  「他長得很俊美,很多女人都愛他。」他若有所指。

  「你也長得很帥啊。」她朝他嫣然一笑。

  他也笑了,挽住她臂膀。「我們回酒會吧。」

  「嗯。」她柔順地點頭,隨他邁開步履,可臨去時,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裴逸航最後一眼。

  雖然只是短短半秒的猶豫,嚴非凡仍然敏感地察覺了,眸光一沉。

  ☆☆ ☆☆ ☆☆

  他在跟她冷戰。

  好可怕。

  溫雅從不知道跟人冷戰是這麼讓人無所適從的一件事,何況那個人還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自從那天在酒會爭執之後,她和裴逸航便很少碰頭,即使偶爾在家裡遇上了,他也都悶不吭聲。

  不說話,不打招呼,不正眼看她,他對她秉持「三不政策」。

  她曾經試著主動開口,可總是教他兩束陰沉的目光給堵回來,教她宛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怎麼辦?不能再這樣下去啊!」她抓著大學時代的姊妹淘孫妙芊,緊張兮兮地抱怨:「我一定要快點跟他解釋啊!」

  「解釋什麼?」相對於她的急迫,孫妙芊顯得慢條斯理,悠悠啜了一口咖啡。

  「解釋我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啊。我從來沒覺得他不像個男人,我——」

  「你真的沒有嗎?」孫妙芊擱下咖啡杯,望住她的眼瑩瑩發亮。「我記得大學的時候,你經常跟我抱怨,說他能彈琴會煮飯,簡直比你還像個女人。不是嗎?」

  「我——」溫雅一窒。「話是那麼說,可是我也……沒說他不像個男人啊!」

  「女人跟男人不是相對的嗎?像女人,當然就不像男人嘍。」

  「芊芊!」溫雅生氣了。「我是請你來幫忙解決問題的耶!」

  「我知道啊。」

  「那你還故意挑我語病?」

  「只是簡單的邏輯推論嘛。」孫妙芊輕笑,眼見溫雅一張臉氣得發紅,才收回調皮的、心思。「好好好,不找你碴了。」她端正表情,盡力嚴肅地說道:「你說說,想我怎麼幫你?」

  「我如果想得到辦法也不用煩你了。」溫雅無奈地嘟起嘴。

  「瞧你心煩意亂的樣子。」孫妙芊嘲笑她。「不過是個男人嘛,緊張什麼?他要冷戰就隨他去嘍,過幾天他想通了,自然會來求和的。」

  「不要拿你們家丁志超來跟逸航比!」溫雅白她一眼。「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他那麼聽話的。」

  「你的意思是,裴逸航不會聽你的話嘍。」孫妙芊微笑,手指不疾不徐地在餐桌上敲了敲。

  「當然,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溫雅反駁。

  「雖然不是你男朋友,可是不曉得是哪個女人跟我說過喔?有個男人從小就聽她的話,從來不敢抗命。就算她堅持要搬進他家,他也只能乖乖打開大門笑著說歡迎光臨——那個女人,究竟是誰啊?」孫妙芊不懷好意地逗問她。

  是她。

  溫雅紅了臉,想起當時裴逸航拗不過她,答應她搬進他家時,她的確曾經得意洋洋地打電話跟妙芊誇口。

  「……我記得那時候她還跟我炫耀,她那個好朋友的功用可不比我男朋友差呢。」

  「芊芊,你就別再虧我了。」溫雅舉起咖啡杯,尷尬地喝了口。「我那也只是……隨便說說嘛。誰叫你們家那個男人對你百依百順,又老有一堆男人圍在你身邊排候補,人家當然有點不平衡嘛。」

  孫妙芊聞言,訝異地眨眨眼。「原來你一直在嫉妒我?」

  溫雅手一顫,咖啡差點潑出來。「別說得這麼難聽!」她紅著臉瞪視好友。「我只是說我有點不平衡而已。」

  確定她是因為妒意才說了那些話,孫妙芊不禁搖頭失笑。「你真傻。你也很受歡迎啊!」她溫柔地拍拍溫雅的手。「你忘了?大學的時候有多少男同學排隊想約你出去。」

  「可惜他們一知道我是柔道黑帶,一個個都縮回去了,還開玩笑說要拜我為師。」想起不堪的過往,溫雅、心情更低落。

  「所以我說這就是男人沒種的地方啦,總是害怕女人比自己強。」孫妙芊冷哼,不屑地撇嘴。「這種沒膽的男人不要也罷。」

  「是人家不肯要我吧。」溫雅微微苦笑。

  孫妙芊顰眉。「小雅,你怎麼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你不瞭解。」溫雅搖頭,悄然歎息。

  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女人怎會懂得她的心情呢?與其在男人面前爭男女平等,她倒寧願學著小鳥依人,好好談一場甜甜蜜蜜的戀愛。

  「瞧你這副苦瓜臉!」孫妙芊不贊同地瞪她。「還有嚴非凡呢。你忘啦?人家起碼也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單身貴族,他現在難道不是在追你嗎?」

  「他啊……」溫雅惘然,一瞬間,說不清心中是喜是愁。

  「有這麼優秀的男人追你,你應該有自信一點。」

  「……」

  的確,嚴非凡是在追她,可他追的,是真實的她嗎?有一天當他發現她其實不如他所想像,他會怎樣?

  會不會跟其他男人一樣,馬上躲她遠遠的?

  「……先別說他了,芊芊。」溫雅排開腦中不受歡迎的思潮,將話題導回。「你幫幫我吧,幫我想想辦法,你不知道逸航最近對我的態度多可怕!」

  「有多可怕?不過就是冷淡一點嘍。」

  「這樣就夠可怕了。」溫雅悵然。「我只要一想到,萬一他一輩子都不肯跟我說話,那我該怎麼辦?」

  孫妙芊深深望她。「看來你真的很在意他,小雅。」

  「我當然在意,他是我的好朋友啊。」

  「只是因為這樣而已嗎?我看你重視他的程度好像比嚴非凡這個男朋友還多呢。」孫妙芊挑眉睨她。

  「那是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嘛。」溫雅小聲辯解。「交情當然不一樣嘍。」

  「喔,這樣啊……」

  「芊芊!」

  「好好好。」眼見溫雅再度尷尬起來,孫妙芊抿唇一笑。「不逗你了,我教你一個方法吧!」她低聲說了一串話。

  聽她獻完計策,溫雅滿臉迷惑。「這樣有用嗎?」

  「相信我,絕對有用。」孫妙芊眨眨眼,明眸閃過神秘光芒。

  ☆☆ ☆☆ ☆☆

  正當溫雅在飯店大廳抓著手帕交喝咖啡時,裴逸航也在同一家飯店的Wine Bar拉著兩個男性好友喝酒。

  三個男人據著角落一張圓桌,一個是狂野俊俏的大明星,一個是風流瀟灑的電台主持人,另外一個雖然看不出是誰,但沉默陽剛的側面看來也挺有型。

  藉著昏暗的燈光,不少女人公然送來仰慕且飢渴的視線,意含調情。

  可三人不知是習慣了這場面,還是毫無所覺,一點反應也沒有。尤其是裴逸航,只顧著喝紅酒,發牢騷。

  「你們評評理,那個女人是不是很過分?我都答應讓她住進我家了,她還嫌我?說什麼我有潔癖又龜毛,我有她說的那麼誇張嗎?」

  這個嘛——

  雷楓樵與於相良互看一眼,不予置評。

  或許裴逸航自己毫無所覺,不過兩人都還深深記得,高中時每次到裴家玩,裴逸航總像警察跟監似的全程緊盯著他們,彷彿深怕一個不小心,家裡就多了幾粒來路不明的灰塵。

  在那比雷達還凌厲的眼光注視下,兩人都如坐針氈,全身上下不自在,到後來索性打死不上他家。

  說裴逸航有潔癖,兩人絕對舉雙手雙腳贊成。不過這樣的潔癖男,肯答應讓一個女人進駐他家,的確算是破格禮遇了。

  也難怪他會對她的不知感恩忿忿不平。

  「別生氣,逸航。」雷楓樵安慰他,擺出主持電台節目時接受聽眾叩應的架勢。「溫雅那女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她本來就不可理喻嘛,那麼囂張的女人你何必介意她說了什麼?」

  「我怎能不介意?」裴逸航悶悶地拈了一塊起司送入嘴裡。「我對她那麼夠義氣,她呢?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女人嘛,本來就愛無理取鬧,你跟她們計較做什麼?」雷楓樵繼續勸他。「要是她們無聊耍脾氣,哄哄也就算了。」

  「你以為每個人都有你這種耐、心啊?大情聖。」裴逸航抬頭,視線正巧與不遠處一個女人相接,女人瞬間紅了臉。他卻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只對著雷楓樵直瞪。「何況小雅也不是我女朋友,我為什麼要忍受她無理取鬧?」

  「咦?她不是你女朋友嗎?」對這句宣言,於相良後知後覺地提出疑問。

  其他兩人同時吃驚地望向他。

  「難道不是嗎?」於相良這才發現自己一直處在狀況外。「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只是青梅竹馬。」雷楓樵替哥兒們回答。「逸航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他們是鄰居。你忘了嗎?我們高中時去他家也見過溫雅幾次。」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鄰居啊。」於相良皺著眉頭。「可他們兩個現在在交往,不是嗎?」

  「我們沒有在交往!」裴逸航澄清。

  「他們沒有在交往!」雷楓樵也同時開口。

  「真的沒有?」於相良左右轉頭,各看兩個好友一眼。「那逸航現在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兩人聽不懂他在問什麼,表情像鴨子聽雷。

  這種表情嚴重打擊了於相良的自信。「為什麼你們老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他懊惱地指控。

  怎麼不說是他的話老是讓人猜不透?兩人面面相覷。

  「我是說,」於相良挫敗地解釋:「難道逸航現在這個樣子不是在借酒澆愁嗎?」

  「借酒澆愁?」

  「因為一點小事,就把我們倆拉來這兒喝酒,哇拉哇拉抱怨。怎麼看,都像是因為跟女朋友吵架,心情不爽的男人啊。」

  氣氛沉寂,好片刻——

  「噗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忽地迸出。雷楓樵拿拳頭敲著大腿,笑得不能自抑。

  「說得、說得有理啊!逸航這樣子的確、很像跟女朋友在鬧彆扭……呵呵,哈哈!」

  毫不客氣的狂笑立刻引來全場注目,許多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拜託你克制一下好嗎?」裴逸航尷尬不已,扯住雷楓樵衣領警告他。「我們現在可是在公眾場所。」

  「是、是,對、對不起。」雷楓樵搖搖手,拚命深呼吸,好不容易總算止住笑聲。他戲謔地望向於相良。「相良,你講話雖然莫名其妙,有時候也頗能一針見血嘛。」

  「這不是讚美吧?」於相良臉色一沉。

  「開玩笑,開玩笑的。」雷楓樵雙手抱拳,表示歉意。轉回視線,炮口對準裴逸航。「話說回來,逸航,你也不能怪相良誤會。你跟溫雅的關係確實怪怪的,我老是搞不懂,你幹什麼那麼聽她的話?簡直是有求必應。就算真是男女朋友,也用不著那麼寵她啊!」

  「誰說我寵她了?」裴逸航抗議,俊頰可疑地刷紅。「我只是因為好男不跟女鬥,懶得跟她計較那麼多。」

  「那你今天幹麼又計較那麼多了?」

  「我——」裴逸航啞口無言,遭好友如此一質問後,他還真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小、心眼。

  「你脾氣一向不是挺好的嗎?怎麼會忽然這麼生氣?還跟女人冷戰?這不像你的作風啊!」雷楓樵一連串問,語氣滿是好奇。

  裴逸航默然。

  「你最近心情不好嗎?」雷楓樵問。

  「說出來聽聽,也許我們能幫忙。」於相良接口。

  的確很不好。

  裴逸航自嘲地勾起嘴角,正想說話時,手機鈴聲倏地響起。

  他瞥了一眼手機螢幕,沒有顯示號碼。

  會是誰呢?他蹙眉,接起電話。「喂,哪位?」

  「逸、逸航嗎?」虛軟無力的女聲傳來。「救、救我——」

  「哪一位?」

  「是、是我啊!」

  「小雅?」他認出來了,神經瞬間扯緊。「是你嗎?」

  「是……救我——」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他焦急追問。

  「我被……被下藥了。」

  「下藥?!」裴逸航震驚地站起身,差點撞翻桌子。

  兩個朋友也被他慌亂的動作嚇了一跳。「怎麼啦?」

  「小雅出事了。」他急促地解釋,一面繼續追問電話另一端。「小雅,你現在在哪裡?」

  「我……我也不太確定,好像是××飯店——」

  ☆☆ ☆☆ ☆☆

  掛斷電話後,溫雅將手機遞還給好友。

  「這樣做真的好嗎?」

  「放心吧,絕對OK。」孫妙芊將手機收回皮包裡。「現在我們只要待在飯店大廳裡,看裴逸航什麼時候趕來救你了。」

  「可是他要是知道我騙他,一定會很生氣。」

  「笨蛋!不是跟你說過絕對要裝到底嗎?到時候你倒在沙發上,裝出一副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樣子,他哪還會追究是真是假?慶幸找到你都來不及了!」

  「他真的會來找我嗎?他最近那麼氣我——」

  「他剛剛在電話裡沒告訴你他馬上來嗎?」

  「他是這麼說了。」

  「那你還擔心什麼?」孫妙芊阻止她繼續三心二意。「你啊,就坐在這裡,悠閒地等他來吧。」

  「可是……」

  「別可是了!放手去做吧。我敢保證,裴逸航到時候光顧著疼惜你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費心去探究真假?」孫妙芊說,眉宇之際不知哪來的極度自信。

  溫雅迷惑地蹙眉。「你怎麼這麼有把握?」

  「因為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嘍。」孫妙芊得意地笑。

  「什麼事?」

  「佛曰,不可說!」孫妙芊神秘地眨眨眼。「總之我這個電燈泡要先閃了,你加油吧。」她站起身,瀟灑一揮手後,盈盈離去。

  溫雅愣愣望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透過飯店玻璃窗望向外頭霓虹璀璨的街道。

  他應該會來吧。

  她漫然想,端起水杯飲了一口,忽地,眼角瞥見桌前一道高大的陰影。

  不會吧?這麼快就來了?

  她愕然,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過了幾秒,才顫顫地扶起前額,假裝暈眩。

  「你來啦。」她故意虛弱著嗓音,悠悠抬眸,映入眼底的臉孔卻不是想像中那個人。「非凡?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要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嚴非凡微笑,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我剛剛在樓上餐廳應酬,一下電梯就看到你坐在這裡。」他瞥了一眼桌上兩杯半空的咖啡。「你跟朋友一起來的?」

  「嗯。不過她有事先走了。」

  糟糕!怎麼會這麼巧碰見他呢?這下該如何是好?

  溫雅懊惱地咬唇。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連忙拒絕。「你不是有應酬嗎?」

  「已經結束了。」他握住她的手。「走吧,我送你。」

  「可是——」可是她還得待在這邊等逸航啊!溫雅苦著臉,有口難言。

  「走吧。」嚴非凡拉起她,扶著她臂膀。

  她找不到理由拒絕,只能不情願地站起身。

  或者她乾脆先讓他送一程好了,然後再趕回這裡,說不定還來得及在逸航面前演一齣戲。

  她在心裡打著算盤,明知不太可能,卻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只是她沒想到,裴逸航就那麼無巧不巧地也在這家飯店頂樓的酒廊喝酒,也那麼巧就挑在這時候踏出電梯,縱目四顧。

  他一眼就認出了她背影。

  「小雅!小雅!」他拔腿衝上來,氣急敗壞地分開她與嚴非凡相挽的手臂。「你放開她!你想對她怎樣?」

  「逸航?!」回頭望見是他,溫雅瞠目結舌,凍立當場。

  他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小雅,你別怕,有我在。」不顧大廳眾人異樣的眼光,裴逸航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裡,護著她。「就是這傢伙對你下藥嗎?」充滿敵意的眸光射向嚴非凡。

  後者面色也跟著沉冷。「小雅,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你不認識他嗎?」

  「我——」溫雅說不出話來。

  老天!現在是怎樣?演連續劇嗎?怎麼所有人全撞在一塊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麼複雜呢?

  她默默哀嚎,這一刻,只想當場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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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52:20
第六章

  一團混亂。

  面對這樣的狀況,溫雅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裴逸航摟著她走向飯店大廳內一張空著的沙發。

  「呃,逸航,你聽我說……」

  「別擔心,你在這裡坐著就好。」以為她要訴苦,裴逸航柔聲安慰她,拍了拍她冰涼的小手後,轉身面對嚴非凡。

  好片刻,兩個人只是僵立原地,冷冽互瞪。倏地,裴逸航拳頭一握,不由分說往嚴非凡臉上揮過去。

  毫不留情的重力一擊,嚴非凡踉蹌後退,嘴角一下子紅腫起來。

  開打了?!

  溫雅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只見裴逸航搶進一步,一把揪住嚴非凡衣襟。「卑鄙無恥的小人!用下藥這種手段!」他咬牙切齒地怒斥,往嚴非凡另半邊臉又是一拳。「看我怎麼教訓你!」

  「逸航,別打了!」見情況不對,溫雅連忙搶上來,嬌小的身軀費勁地卡進兩個高大的男人之間。「誤會,是誤會啊!」

  「你讓開!小雅。」裴逸航打紅了眼。「讓我好好教訓他!他竟敢那樣對你,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就危險了!」他拉開溫雅,拳頭一握又是往嚴非凡身上招呼。

  石破天驚的一拳。只可惜,中途被溫雅曲起雙臂精準地攔截。

  等著挨揍的嚴非凡為此感到訝異,準備揍人的裴逸航更是氣急敗壞。

  「小雅!這傢伙這樣對你,你怎麼還替他擋拳頭?!」

  「不是的,逸航,不是這樣啊!」溫雅焦急地解釋。「不是你想像中那樣,你誤會了。」

  「我誤會了什麼?」

  「我……我沒被下藥啊!」

  「什麼?」裴逸航愕然。

  「我沒被下藥。」溫雅苦笑。「我騙你的。」

  「為什麼……要騙我?」裴逸航擰眉,臉色陰晴不定。

  「我——」溫雅煩惱地咬唇,不知怎麼解釋,正猶豫間,嚴非凡冷厲的嗓音揚起。

  「我也很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小雅。」他一字一句,展袖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痕,神色陰沉。「你不是說你不認識他嗎?」

  「我——」她斂下眸,小小聲道:「我認識啊。」

  「你認識?!」嚴非凡古怪地揪緊臉部肌肉,他上前一步,偉岸的身軀直逼溫雅。「你老實說,究竟怎麼回事?」

  她直覺後退一步。「我——」

  「說話啊!」

  「喂!」對他充滿威嚇性的口氣,裴逸航相當不高興。他扯住嚴非凡臂膀,阻止他繼續向溫雅逼近。「誰允許你這樣對小雅說話的?」

  「她是我女朋友,我高興怎麼跟她說話就怎麼說。」嚴非凡甩開他。

  「女朋友?女朋友就可以這樣隨你大小聲嗎?」裴逸航冷哼。「我警告你,尊重她一點,否則——」

  話語未落,一陣拳風便狠狠往裴逸航面部掃去。

  「別打他!」溫雅驚叫一聲,趕上前抓住嚴非凡雙臂,阻止他對裴逸航動粗。

  「讓開!」嚴非凡怒斥,為她袒護裴逸航而憤慨,下頷肌肉一陣陣抽動。

  「不要這樣,非凡。」她仰頭求他。「別傷害他。」

  「他是你什麼人?要你這樣求情?!」嚴非凡氣紅了眼。「再不讓開我對你不客氣了。」

  「非凡……」

  「我叫你讓開!」

  嚴非凡厲喝,使勁想推開她,而她直覺揪緊他雙臂,以自己的左足橫掃他右腿,將他側摔在地。

  「哇哦!」

  飯店大廳內一干看熱鬧的群眾為怕招惹麻煩,本來都是小心翼翼、屏著呼吸的,可見到這精彩的一掃,竟同聲發出驚呼。

  所有人都直瞪著這一幕,掩不住震驚;而最震驚的,莫過於溫雅本人。

  她愣愣看著被自己摔倒在地的嚴非凡,有半晌,腦海只是一片空白。

  她竟使出「送足掃」這招柔道技對付他——天!

  「對、對不起。」她脹紅臉,連忙伸手拉起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放開我。」嚴非凡冷冷斥她,甩開她有意相扶的手,自行撐起身軀。他瞪視溫雅,眸中怒焰翻騰。「剛剛那是什麼?」

  「柔、柔道。」

  「你會柔道?」他問,口氣冰冷。

  「……嗯。」

  「沒想到你表面上看來文弱,原來是個柔道高手。」他冷笑。「你說,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的?」

  「我——」面對他譏諷的質疑,她無可辯解,容色慘白。

  「你根本不是我以為的那種女人。」他冷啐,神態陰沉。「從頭到尾,你都在耍我,對吧?」

  「我沒有。」她搖頭,焦急地絞弄著雙手。

  「你省省吧,別在我面前裝可憐。」他嘲諷。「我告訴你,我沒興趣跟你這種表裡不一的女人交往……我們分手吧。」

  拋下決絕的宣言後,嚴非凡立刻掉頭離去,沒給溫雅任何解釋的機會。

  她只能怔怔望著他冷傲的背影,好一會兒,雙腿一軟,無力地坐倒在地。

  然後,她仰頭望向一直在一旁默默凝視她的裴逸航。「很好笑吧?」她低聲問他,唇角慢慢地、淺淺地揚起。

  「……我又被甩了。」她自嘲,唇畔笑意盈盈,可眼底藏的,卻是濃濃的苦澀與憂傷。

  ☆☆ ☆☆ ☆☆

  桐花樹下,花落似雪。

  她又來到這裡了。

  溫雅抬起頭,仰望這株記憶裡最美的桐花樹。

  每年到了五月,桃園的這座五酒桶山總會開滿了桐花,潔白的花瓣放肆地染遍山頭,像似五月雪。

  枝葉、地面、溝渠,到處是桐花雪艷的白,連風中,漫天旋舞的也是那一瓣一瓣素雅潔淨。

  溫雅靠坐在樹下,拈起一朵桐花。花瓣晶透瑩白,花蕊中心一點胭脂紅,隱隱透出生命力。

  她看著桐花,想起小時候曾和同伴們在這裡扮家家酒,也想起每一次心受了傷,她總會躲到這兒療傷舐痛。

  就像今晚。

  她拿起啤酒罐,一口氣將餘下的液體喝盡,捏扁罐子後,抬手,投籃似的往前一拋。

  「嘖,又沒中。」她懊惱地吐氣,瞪著前方垃圾桶週遭幾個空啤酒罐。

  連續五次籃外空心,這回可創紀錄了。

  她翻找身旁的塑膠袋,又掏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後,一面喝,一面站起身,搖晃著來到垃圾桶前,認命地將自己的傑作一一拾起,丟入垃圾桶。

  正喝著啤酒的時候,一陣轟隆聲浪從遠方滾滾而來,跟著,一架飛向中正機場的飛機從低空掠過,捲動附近氣流。

  她按住隨風捲揚的秀髮,瞇起眼,試圖認清機尾的標誌——一朵紅梅,是華航嗎?

  「好,華航一架。」她喃喃自語,回到樹下,拾起小樹枝在泥土地上輕輕畫下一筆。

  整個晚上,老油桐下的泥地已被溫雅畫了好幾筆,她數了數。

  「嗯,華航四架,西北兩架,澳門一架,日亞航一架,長榮三架……果然還是華航最多,華航真厲害,華航勝利——,耶!」

  她舉高左手,神經兮兮地歡呼著,連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在興奮些什麼。

  只是在這樣的自得其樂中,她似乎感覺心情好一點,傷痛少一點,盤旋胸口的遺憾能漸漸、漸漸淡去。

  她繼續喝啤酒,當一罐啤酒又即將喝完之際,轟隆聲再度由遠而近。

  又來了?這次好快啊。

  溫雅趕忙站起身,踮高腳尖,拉長頸子拚命張望。

  可看不到,這次她站的方向不對,看不清機尾的標誌。她搖搖晃晃轉動身子,尋找最佳角度。

  忽地,她鼻尖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誰啊?」她揉揉發疼的鼻子,低聲抱怨。

  「是我。」無奈的男性嗓音回答她。

  「啊。」她愕然,紅唇張成。字形,愣愣地揚眸望向一張端挺俊美的臉龐。「逸航。」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劍眉擰著。

  「你真厲害,嘿嘿。」她吃吃地笑了。

  裴逸航瞪她,見她雙頰紅得直比滾熟的蝦子,眼睛又晶瑩像可以擠出一整桶水來,便知她今晚一定喝了不少。

  「你又喝醉了。」他低斥,扶著她坐回樹下。

  「我沒醉啊。」她搖頭否認。

  「你喝了多少?」

  「喝了多少?我想想。」她認真地偏頭細想,又翻找了找塑膠袋。「我買了一打啤酒,現在剩五罐,所以我喝了……七罐!Lucky seven!」她興高采烈地比了個手勢。

  「你喝了七罐?!」他拉高聲調,不敢相信。

  「這是第八罐。」說著,她又掏出一罐啤酒,也拿了一罐遞給他。「來,陪我一起喝。」

  「我不是來陪你喝酒的!」他駁斥。

  她不情願地嘟起嘴。「那你來幹麼?」

  「還用問嗎?我擔心你。」他瞪她。「你知不知道,今天我還特別推了晚上的通告趕回家?!沒想到你居然不在。」

  「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屋裡嘛……很無趣耶。」

  「來這邊喝酒就有趣嗎?」

  「當然啦,這裡有桐花看,又有飛機可數,很熱鬧呢。」溫雅燦然笑道。「你來看看,這是今晚經過的飛機——」她拉著他湊近樹下細瞧。「總共有十幾架喔。」

  「你啊。」裴逸航輕歎一口氣,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為什麼不陪我喝酒?」溫雅拉拉他袖子。「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

  「我跟你說過了,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啊。我只是想跟你快點和好嘛。」她委屈地拿手指絞弄著他衣袖。「是妙芊教我這種爛方法,不然你去怪她好了。」

  「……」

  「她說你一定會很緊張,馬上跑來救我,然後我們就會自然而然和好了。我也沒想到那麼巧會遇到非凡,還——」話說到此,她忽然沉默了,打開啤酒飲了一口。

  「別喝了。」裴逸航搶過啤酒罐。「再喝下去你會真醉的,到時候又吐在我身上。我可不想又那麼倒楣。」他碎碎念。

  「不會啦。這一次我一定會很小心,不會吐在你身上的。」

  「那可難說。」他瞪她,眼見她嫣紅醺然的臉上儘是對他抱歉的笑意,心腸一軟,又是一聲長歎。「我沒氣你。我氣的……是我自己。」

  「為什麼?」她眨眨眼。

  「如果我沒跟你冷戰,你也不會用這種爛方法,後來的事……也就不會發生了。」他苦笑。「應該怪我太小心眼,脾氣太差。」

  「哪有?」她睜大眼抗議。「你脾氣最好了。」

  「小雅……」

  「我是說真的!」她急迫地拉著他臂膀。「從小到大,你幾乎每一件事都讓我,都不跟我爭——坦白說,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像聖人一樣,如果是其他人,早就打扁我了。」

  「誰敢妄想打扁你?」他低聲笑。「你可是柔道高手啊。」

  「你又笑我!」她捶他肩膀一記。「這只是比喻啊。我是說,沒有人能像你這麼忍耐我嘛!」

  「你知道就好了。」他笑望她,半無奈,半寵溺。

  「我當然知道啊。」她無辜地回望他。

  他呼吸一亂,忽地無法直視那既澄澈又朦朧的眼,別過頭。

  「喝啦。」溫雅搶回他手中的啤酒罐,將另一罐未開的遞給他。「陪我一起喝。」

  這回他沒再拒絕,接過後,拉開拉環。

  她滿意地點頭。「乾杯!」

  兩隻啤酒罐在空中相碰,清脆撞擊。

  有幾分鐘的時間,兩人只是各自默默喝著酒。晚風吹來,搖落幾朵白桐花,從空中優雅地舞墜。

  溫雅攤開掌心,準確地接中一朵,她細細凝睇,忽地開口。

  「你記不記得高中時我第一次來這邊喝酒?」

  「……記得啊。」

  「那天我也喝醉了,是你背我回家的。」她轉頭望他,盈盈一笑。

  「還說呢,你爸把我罵死了。他以為是我帶你去喝酒的,還拚命教訓我小孩子不能喝酒。」

  「後來他就知道罵錯人了,是我自己想偷喝。」溫雅偏著頭,回憶當時。「那時候我一直不肯跟你說我為什麼心情不好,因為我怕你笑我。」

  「為什麼?」他不解。

  「那時候,學校一直有人傳,有個學長喜歡我。那個學長很優秀,功課很好,運動萬能,長相也不錯,學校裡好多女生都喜歡他。可是大家都說,他喜歡的人是我。」溫雅頓了頓,飲了一口啤酒,在唇腔裡品嚐那微苦的滋味。「我聽了,真的很高興。雖然我一開始對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可是還是偷偷注意起他了。經過他教室時,我會特別找他的身影;放學後,也會躲在樓頂看他在籃球場打球……還有啊,每次在成績公佈欄上看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好像也會跳得比平常快。」

  裴逸航默默聽著,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

  高中時他們讀的並不是同一所高中,他從不曉得有這麼一位學長存在。

  「……我們經常會在走廊上相遇,有一次我終於鼓起勇氣跟他打招呼,他也回我了。那時候,我好開、心啊。」想起年少時的純情,她淡淡地微笑了。「後來我們偶爾會交談一下,可能是因為那樣,謠言便愈傳愈像是真的了。」

  裴逸航蹙眉看她。她的意思是,那個學長其實並不喜歡她嗎?

  「到了那天……對了,我還記得那天的晚霞很漂亮喔,他站在夕陽下叫住我,那一幕真的很像偶像劇的場景。」她笑,以一種嘲弄的口氣說道:「他說,學妹,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聽了,心跳好快好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以為他要跟我表白。」

  「難道不是嗎?」裴逸航問。

  她睨他一眼,那眼神很複雜,像自嘲,更像奇怪他怎會問出這種問題。

  她搖搖頭,繼續說故事。「然後他說,學妹,你很厲害,我好佩服你。接著他突然從書包裡拿出一本剪貼簿,翻給我看。」

  「剪貼簿?」

  「嗯。你知道那裡頭是什麼嗎?全是有關我的資料!」她澀聲道:「報章雜誌上的新聞、評論、照片……那本剪貼簿裡全是我參加柔道比賽的相關報導——所以我懂了,他不是喜歡我,是崇拜我。他說他也想學空手道,可不知道這麼晚學還來不來得及,問我有什麼建議——」

  溫雅停下來,喝乾了酒,雙手捧著空罐,無意識地轉動著。

  為什麼事情總是這樣呢?

  為什麼男人要不是因為她太強,不敢親近,便是抱著崇拜的心理拿她當偶像來拜?就算她拚了命地在對方面前掩飾裝傻,到後來也總會因某個意外事件顯現出真功夫,然後他們便一個個退縮躲遠。

  就連那麼強悍自信的嚴非凡,一曉得她會柔道,也覺得她和他想像中不符,立刻決定分手。

  為什麼有些事情、水遠不會改變,總是會一再一再地發生,彷彿生死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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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53:51
第七章

  整個下午,溫雅帶著助理陪一個准新娘到處看婚宴場地。這個准新娘也是不好惹的,挑剔的程度跟之前嚴非凡的未婚妻有得拚,搞得強忍著宿醉的溫雅暈頭轉向,好幾次想假裝昏倒認輸算了。

  可她還是咬著牙,嚥下兩顆普拿疼,奉陪到最後。好不容易忙到六點多,准新娘甜甜蜜蜜約會去,她總算得空坐下來喝杯水。

  剛休息沒幾分鐘,孫妙芊便打她手機。

  「喂喂,小雅,你怎麼搞的?怎麼一直找不到人?」孫妙芊劈頭就罵。「昨天我打了好幾次電話耶,還留了言,你沒聽見嗎?」

  「對不起啦,我今天才聽到留言。」溫雅道歉。「可是工作太忙,本來想待會兒再回電的。」

  「好了,別解釋了。直接告訴我事情怎麼樣了。」

  「什麼怎樣?」

  「你跟裴逸航啊!和好了沒有?」

  「還說呢!」溫雅扁嘴,抱怨好友。「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害我跟非凡分手了。」

  「什麼?」孫妙芊咋舌。「怎麼會扯到嚴非凡的?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前天晚上你前腳才剛走,後腳非凡就跑來跟我打招呼!」溫雅拿著手機,一五一十跟好友報告當時慘況。「……結果我使了一記『送足掃』,他當場就甩了我了。」

  「嘎?」聽罷,孫妙芊好片刻擠不出一句評論來。這故事簡直太離奇了,怎會如此巧合?「對、對不起啊,小雅,我……沒想到會搞成這樣。」她充滿歉意。

  「沒關係啦。」反倒是溫雅挺看得開。「其實是我自己不對。誰叫我一開始就瞞著非凡我會柔道的事跟他交往,遲早有一天會被拆穿的。」

  「可是也不一定要在那種情況下被拆穿啊。」孫妙芊小小聲地。「那麼多人在看,一定很丟臉吧。」

  「我只怕有八卦記者在場,偷偷拍了照。」

  「不會那麼倒楣吧?」

  「希望不會嘍。」溫雅苦笑。「逸航畢竟是公眾人物,這種事要是上了報他麻煩就大了。」她也會對不起他。

  「放心,不會那麼『衰』啦。」孫妙芊安慰她,頓了頓。「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嚴非凡的事啊!」

  他啊。溫雅輕輕歎氣。「我能怎麼辦?」

  「真的打算就這麼分手啦?」

  「不然還能怎樣?」

  「哦喔!奇怪喔,某人的口氣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在乎喔……」孫妙芊語氣帶著調笑。

  溫雅一愣。

  「你不難過嗎?」

  「我昨天……是很難過,還喝醉了。」

  「然後呢?」

  然後今早醒來,她彷彿就什麼也不介懷了。奇怪,怎麼回事?經好友這麼一說,她才發現自己果然好像不是很介意與嚴非凡分手這件事。莫非昨晚喝了一晚,醉了一夜,今天忙了一天,一切便像落桐隨風而逝了?

  「看來你終於發現嘍。」孫妙芊笑。

  「發現什麼?」溫雅莫名其妙。

  「發現自己的真心啊!」

  「什麼真心?」

  「不會吧?還沒開竅?」孫妙芊愕然。「我還以為你終於想通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裴逸航了。」

  「什麼?!」溫雅嚇一跳,拉高嗓音。「哪有?!」她反駁,燒紅了臉。

  「你到現在還不承認?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孫妙芊誇張地感歎。

  「我本來……就沒有啊!」溫雅辯解,臉頰愈來愈燙。「我跟逸航只是好朋友,你別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啊,我知道你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到不想把對方讓給別人。」孫妙芊嘻嘻笑。「不然你說,你那天幹麼在酒會上看見裴逸航跟那個韓國女星親熱就一肚子火,還跑去跟他吵架?」

  「我——」溫雅啞然。

  沒錯,她那天心情是有點不好,不過只是因為……

  為什麼呢?她懊惱地發現自己找不到藉口。

  「還有啊,我猜裴逸航八成也是因為看到你跟嚴非凡連袂出席,心情不爽,才會跟你槓上的。不然以他那種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一個你的怪脾氣,哪會無聊到跟你吵架?我啊,早猜到他對你心存不軌了,不然幹麼一知道你要相親,便故意搞破壞……」

  「什麼搞破壞?」溫雅追問。「你說什麼?」

  「你不知道嗎?上回你跟吳國生相親,是我故意洩漏消息給他的,我就是想看看他會怎麼做,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哈!」孫妙芊大笑三聲,好得意。

  溫雅則是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究竟怎麼回事?原來逸航真的知道那次相親的事?是他故意轉告她老爸的嗎?所以老爸才派丁禹來暗中監視?

  「……我看你們兩個根本是郎有情,妹有意,就爽爽快快認了吧!」孫妙芊敲邊鼓。

  「才、才不是!」溫雅急促地否認。「我們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呢。」他們倆,只是好朋友啊。「我喜歡的是非凡!」

  對,她喜歡的是嚴非凡,他又英俊又優秀,是值得她交往的對象。

  她必須再見他一次,確認自己的心意,也該好好跟他道歉解釋——

  說做就做。

  匆匆掛斷電話之後,溫雅立刻開著她那台薰衣草March來到嚴非凡辦公室,可卻撲了個空。他的秘書說他已經下班離開。

  「他去應酬嗎?」她問。

  「沒有,今天老闆有點不舒服,應該是直接回家了。」

  於是溫雅決定直接上嚴非凡位於市區的高級公寓找他。在大樓門前剛下車,遠遠便看到令她吃驚的一幕。

  裴逸航正跟站在守衛室門口的管理員爭論著什麼,最後拿出兩張簽名CD遞給管理員,對方終於打開鐵門。而他立刻衝進大樓。

  他來這裡做什麼?

  溫雅愕然。

  「啊,溫小姐。」管理員認出是她,熱情地主動打招呼。「你來找嚴先生啊。」

  「嗯。」她點頭。「嚴先生到家了嗎?」

  「剛到不久。」

  「剛剛那個跟你講話的人……好像很眼熟。」溫雅旁敲側擊。

  「那人就是裴逸航啊。」管理員呵呵笑。「溫小姐一定在電視上見過他吧,本人比螢幕上看起來還帥呢。」

  「他來這裡幹麼?」

  「來找嚴先生的。他說要給嚴先生一個驚喜,讓我幫忙開個門,還送我兩張他的專輯。」管理員開心地把CD拿出來獻寶。「你看看,溫小姐,這上頭有他的親筆簽名喔!」他笑道。

  溫雅卻置若罔聞,一心只掛念著方才管理員說的一句話。

  逸航要給非凡一個驚喜?什麼樣的驚喜?

  她慌了,擔心那晚在飯店大廳的一幕重演。「伯伯,不好意思,我先上樓去了。」

  說著,她拔腿就追,來到電梯前。偏偏三座電梯都正往上爬,她等了幾分鐘,好不容易等到一座電梯,她直奔最頂樓。

  踏出電梯,她往嚴非凡住處的轉角走去,不一會兒,兩個男人的爭論聲傳入她耳中。

  「給我五分鐘,我說完就走。」是裴逸航的聲音。

  「抱歉,我很忙。」嚴非凡拒絕。

  「只要五分鐘就好。」

  「請回吧。」

  「嚴非凡!」裴逸航拉高了聲調。

  溫雅嚇了一跳,立刻就想跑過去介入,可裴逸航下一句話卻如魔咒,定住了她步履。

  「……算我求你。」這句話,他說得嗓音沙啞,像拚了命才從喉嚨擠出來。

  她怔然,愣愣靠著轉角的牆面站著。

  就連嚴非凡,彷彿也被他這句話給震撼了,沉吟許久後,總算嘲諷地開口。

  「既然你這麼需要這五分鐘,我就給你。說吧!」

  「謝謝。我要先為前天的事跟你道歉,那天是我誤會了。」裴逸航頗有誠意。

  「哼。」嚴非凡冷哼一聲。

  「我也要解釋一下我跟小雅的關係。沒錯,我跟她是認識,因為我們從小就是鄰居,也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

  「我知道你誤會我們之間可能有什麼,不過真的不是那樣,我們只是朋友。」

  「哦?」

  「我還要跟你說說小雅。」

  說她?什麼意思?

  溫雅豎起耳朵,扶著轉角牆面偷偷探頭張望。她看見兩個男人站在門前對立,嚴非凡雙手冷傲地環抱胸前,而裴逸航笑笑的,姿態謙和。

  「……你想說什麼?」

  「我想告訴你,真正的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什麼意思?」嚴非凡問。

  對啊,什麼意思?溫雅同樣不解。

  「你那天說得沒錯,小雅跟你想像中的確實不太一樣。她四歲就開始練柔道,十五歲就拿到全國大賽的冠軍,如果不是她拚命推托,說不定大一那年還有機會代表台灣參加奧運。她不是一個文雅秀氣的女人,她有點小脾氣,不高興的時候說話也挺嗆的,她那些師弟、師妹個個都尊敬她,當然你要說他們是『敬畏』她也可以!總之,她絕對是個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裴逸航一連串說道。

  溫雅僵著身子聽,愈聽愈冒火,十指用力掐握,在掌心上印出十道月牙印。

  可惡!這男人難不成是專程跑來非凡面前拆她的台嗎?

  這樣直白地批評她,他究竟想怎樣?

  「……你特地來這裡,該不會就是要告訴我她柔道有多強吧?」顯然嚴非凡也有同樣的疑問。

  「當然不是。」裴逸航笑說:「她柔道功夫有多強,我相信那天晚上你已經親自見識到了,我真正要說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什麼事?」

  老天!他還想說什麼?還要怎樣作踐她才甘心?溫雅咬牙切齒,有股衝動想馬上衝上前去痛扁他一頓。

  裴逸航卻絲毫沒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機,慢條斯理地繼續。「你應該猜得到,一般小女生都很喜歡玩扮家家酒吧?我們小時候也常玩,小雅就跟她現在的工作一樣,總是扮演那個策劃一切的人。小時候每個女生都想當新娘,每個女生也都輪流當過,只有她,永遠輪不到。你知道她其實也很想當新娘嗎?」

  溫雅呼吸一顫。

  「你知道小雅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就是她也能像其他女人一樣,甜甜蜜蜜談戀愛,快快樂樂當新娘*她老是為人作嫁,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天才能得償所願。所以那時候你開口說要跟她交往時,她好高興,真的很開心。」裴逸航充滿感情地說。

  嚴非凡默默聽。

  「她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她只是怕你知道了真相會不喜歡她。從小到大,她沒機會談戀愛,並不是沒有人喜歡她,而是他們每次一知道她是柔道高手,便一個個都卻步了。你應該瞭解,我們男人通常不喜歡女人比我們強,討厭女人太悍,最好她是又溫柔又體貼,又乖巧又聽話,還會做一手好菜,把我們餵得飽飽的,寵上了天!我們要的,就是這種女人。可是小雅不是。」裴逸航頓了頓,忽問:「你吃過她做的菜嗎?」

  嚴非凡點頭。

  「你知道她本來根本不進廚房的嗎?」

  「真的?」嚴非凡吃驚。

  「她根本不會做菜,是為了討好你,才拚命學的。」裴逸航低聲說:「你沒發現最近她手指常割傷嗎?那都是在廚房弄出來的。她為了做飯給你吃,每天下了班就往廚房鑽,天天練習,就希望你說一句好吃——你覺得她做的菜好吃嗎?」

  「……嗯。」

  「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她,其實很可愛嗎?她可以為了你,拚命改變自己去做你想像中那個人。也許你會覺得這樣很假,可她是因為喜歡你才這麼做啊!」

  「……」

  「有時候我們對一個人說謊,不是因為心存惡意,而是因為太在乎他,所以才特別害怕他知道真相——你懂嗎?」

  溫雅急急伸手掩唇,堵住差點衝出口的嗚咽。

  她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有種很想哭的感覺?為什麼喉嚨癢癢的、酸酸的,眼睛也水水的?

  「……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嚴先生,別這樣就拒絕她。」裴逸航為她說項。

  而她,終於忍不住哭了,淚水一滴滴,熱熱地沿著頰畔滾落。

  她展袖抹淚,要自己別這麼不爭氣,可偏偏耳畔在聽著裴逸航為她向嚴非凡求情時,一顆心好苦好疼。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要這麼幫忙她嘛!害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害她眼淚流不停。

  「……她也許不像你想像中是那種溫柔賢慧的傳統女性,可是她也有她可愛的一面。」

  討厭,別再說了啦。別再招惹她的眼淚。

  她悄悄擤了擤鼻子,不敢再聽下去,扶著牆面,淚眼迷濛地茫然往回走,搭了電梯後,她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哭出聲。

  她一聲聲地哭,眼淚一顆顆掉,心一陣陣悸動。

  怎麼辦?她完了啦……

  她捧著酸楚的心,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無可挽救的境地。

  她再也不能逃避了。在聽了裴逸航那段感性的談話後,她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對自己的心說謊。

  她喜歡他,喜歡他,喜歡他!

  原來從小到大,她一直偷偷喜歡著他。她以為自己很早就收回不切實際的感情了,以為自己可以把年幼時童稚的愛戀埋在心底,以為自己可以單純把他當朋友看,但其實,還是不行。

  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她其實……一直好喜歡他啊……

  ☆☆ ☆☆ ☆☆

  整個晚上,溫雅一直坐在沙發上呆想。

  想著小時候扮家家酒時,他站在油桐花樹下邀她扮新娘那一刻;想著後來,她天天隔著窗子看他彈琴;想著當他憑著創作才華出道唱歌後,她從螢幕上看他,忽然覺得他離自己好遠。

  她想,他不再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了,他有他的世界,她也必須開創自己的。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那淡淡攀上心頭的落寞,以為她可以只把他當好朋友。

  比一般朋友接近一點點、熟悉一點點,也親密一點點的好朋友。

  可是她其實不想只跟他當好朋友。

  怪不得當他靠她很近的時候,她會覺得有點緊張,呼吸困難;怪不得那天酒會上,她看著他跟韓秀麗卿卿我我,會毫無理由地生氣。

  怪不得他跟她冷戰時,她會那麼害怕,手足無措,好像全世界的陽光一下子全散了,只留下一片黑暗。

  原來是因為,她還是喜歡他!

  那他呢?他也喜歡她嗎?

  他破壞她相親,跟她吵架,急急忙忙來救她,為了她跟嚴非凡打架,之後又為她說情,是因為他當她是好朋友,還是也比好朋友多一些些?

  從小到大,逸航總是對她那麼好,從不曾拒絕過她任何無理的要求,而她卻老是無理取鬧,對他又凶又恰,一點也不好。

  這樣的她,值得他喜歡嗎?但若不喜歡,為何要如此忍讓她?

  她想著,眼眸酸酸的,含著淚,偶爾落下來了,又趕忙擦去。

  有時候想到甜蜜處,她又忍不住微笑,眼角還閃著淚光,唇畔便輕輕地逸出笑聲。

  一個晚上,溫雅就這麼又哭又笑,神經兮兮。

  幾個小時後,裴逸航終於回來了,他一進門,溫雅立即繃緊全身肌肉,豎起每一根汗毛。

  「你還沒睡啊?」見她呆坐沙發上,裴逸航訝問。

  「對啊。我……我看電視!」她驚跳一下,隨便抓個藉口後,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亂轉頻道。

  「那我先去洗個澡。」

  「喔,好。」她點頭,一面偷*他玉樹臨風的背影。

  他真的好帥呢!身材挺拔勻稱,贊!

  而且胸膛的肌肉也練得恰到好處——她回憶之前坐在客廳看他裸露著上身打掃那一幕,陶醉地發花癡。

  她真的,好喜歡他呵!

  「……你在發呆嗎?」

  衝過澡後,裴逸航穿著一身休閒服走到客廳,見她還是維持他剛到家時的姿勢,劍眉一揚。

  「沒、沒有啊。」她再度僵住身子,喃喃地說:「我在看電視啊。」

  「看電視?」裴逸航好笑,指著一片沙沙作響的螢幕。「你在看哪一台啊?小姐,都沒影像了。」

  「嗄?」她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竟轉到無收訊訊號的頻道,頓時尷尬起來。

  「是不是快睡著了?」他逗問她,關掉電視,在跟她同一張沙發坐下。

  她正襟危坐,嗅著從他身上傳來的肥皂香,臉頰發燙,心兒怦怦跳。

  「你怎麼啦?怪怪的。」他察覺到她的異狀,靠近她的臉細瞧。

  她倒抽一口氣,連忙往一旁挪動身子。「你、你、你別過來。」毫無說服力地撂下警告。

  他愕然。

  「你你你……要不要吃宵夜?」她從沙發上起身,衝往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裡還有蛋糕喔,要不要吃?」

  「不吃。」

  「真的不吃?是巧克力口味的耶。應該很好……哇!」她捧著蛋糕轉過身,乍見他高大的身軀就擋在面前,驚叫一聲,手上蛋糕差點落了地。

  幸虧裴逸航及時接住。「小心點!」他斥她,接過蛋糕擱在餐桌上。

  「對、對不起。」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他皺眉,看著她倉皇拿餐具的背影。「為了嚴非凡的事在煩惱嗎?」

  她動作一頓。「沒……沒有啊。」

  「別瞞我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他頓了頓,忽然語氣輕快地說:「不過你別擔心,今天我在片場碰見嚴非凡,跟他道歉了。」

  「你跟他道歉?」她慢慢轉過身。

  「他也跟我道歉,還說他那天太衝動,不該那樣責怪你。」

  「他真的……這麼說?」

  「所以啦,你別擔心。我敢打賭他氣消了後,一定會打電話給你。」

  「真的?」溫雅狐疑。

  為什麼他說的跟她今天偷聽到的完全不一樣?明明是他親自跑去嚴家找人的啊,為什麼說在片場碰到的?還有,明明是他求的情,卻變成了嚴非凡主動道歉?

  因為他不想居功嗎?

  「我不信非凡會這麼輕易就原諒我。」她試探。「他應該很討厭人家騙他。」

  「也許吧。」裴逸航聳聳肩。「不過他那麼喜歡你,應該不會太為難你啦。」俯望她的眸亮燦如星。

  她心一暖,呼吸一窒,身子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你今天怎麼了?」他抱怨。「好像一直躲我。」

  「沒有啊。」她否認。

  「是不是覺得尷尬啊?」他問。

  「你——」她刷白臉。「你怎麼知道?」他看出來了?

  見她心驚膽戰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揉揉她的頭。「放心吧,我不怪你吐在我身上。」

  「嘎?」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襯衫丟掉,回家洗個澡就算了。你不用太介意。」

  他以為她是因為昨晚喝醉吐在他身上而尷尬?

  溫雅鬆了一口氣,又不禁有些失望。

  她拿起餐刀,小心翼翼地在長條形的巧克力蛋糕上切下。「你真的不吃?」

  「不了。」他搖頭,走回客廳,在電子琴前坐下,有一下沒一下地彈著。

  她將一塊蛋糕放上點心盤,拿著叉子也來到客廳,一面吃蛋糕,一面若有所思地瞧他。

  「幹麼一直偷看我?」他不明所以。

  「啊!」被他當場逮到自己的偷窺,她頰一紅,轉過臉,輕咳幾聲。「我只是覺得好奇。」

  「好奇什麼?」

  「我……呃,好奇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你從來沒認真交過女朋友?」她問。

  「你不是說過嗎?像我這種龜毛的男人哪個女人受得了?」他撫過琴鍵,半嘲諷地拿她說過的話堵她的問題。

  「我那也只是……隨便說說嘛。」她不好意思。「你幹麼那麼認真?」

  他但笑不語。

  她的心搖晃了一下。「……說嘛,你最近拍了不少連續劇,難道跟劇中女主角都不來電嗎?」

  「怎麼?你以為男女演員拍戲就一定要傳緋聞啊?」

  「你自己也說過,緋聞是適度的宣傳啊。」她也拿他說過的話堵他。

  「那又怎樣?」他聳聳肩。「不代表真有這回事吧?而且我不喜歡這樣。」

  「怎樣?」

  「把工作跟私生活攪在一塊兒。」他說。「而且就算我想談戀愛也不行啊,經紀公司可盯得很緊呢。」

  「所以你是因為公司不准,才不談戀愛嗎?你就這麼聽話啊?」

  「當然不是。」他呵呵笑。「只是沒遇上喜歡的人啦。」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屏著呼吸問:「韓秀麗那一型嗎?」

  「奇怪,你今天怎麼一直問這些怪問題?」裴逸航瞇起眼看她。

  「我——」她被他看得喘不過氣,只能隨口編理由。「人家想幫你介紹女朋友嘛。」

  「幫我介紹女朋友?」他眼色一沉。

  「對、對啊。」她在說什麼啊?她才不想把他往別的女人懷裡送呢!「你說嘛,你到底喜歡哪一型的?」

  事實上,她想問的是,他到底喜不喜歡她?

  「你真的想知道?」

  「嗯。」她熱切地點頭。

  「我喜歡高挑艷麗型的,身高要像模特兒,身材又辣得像AV女優,外表很靚,可個性卻溫柔賢慧,最好還會做菜——總之,是跟你完全不同的典型嘍。」他半真半假地開條件,故意拿她之前說過的話刺激她。

  她聽了,心一沉,臉色難看。

  「怎麼?生氣啦?」

  笨蛋、笨蛋!大笨蛋!他到底聽不聽得懂她在問什麼啦?

  她惡狠狠地吃巧克力蛋糕。蛋糕甜甜的,她的心卻發苦。

  「如果……如果我要去相親,你會怎樣?」

  「你又要相親?」他吃驚。

  「不行嗎?」她自眼睫下睨他。

  快阻止我,快說你不喜歡我這麼做。她在心裡勸誘他。

  「……不用這麼絕望吧?我不是說了嗎?嚴非凡肯定會原諒你的啦。」

  「萬一他不肯怎麼辦呢?那我也只好再去相親,你說對吧?」她自眼睫下偷窺他。

  「我不贊成。」他嚴肅道。

  「哦?」她心跳一亂,暈紅一張臉。「為什麼?」

  「因為多此一舉。」

  「為什麼?」她低聲問,臉紅得像喝醉了酒,粉嫩嫩的。

  「因為沒有人會比嚴非凡條件更好。」裴逸航淡淡笑。「你別想那麼多,小雅,再等兩天看看,我保證他會回頭來找你。」

  「你……」她氣怔了,頰畔的紅霞褪去,苦澀的味道慢慢竄上喉頭。「就這麼有把握非凡會回心轉意?」

  「嗯哼。」他點頭,微笑還是那麼淡淡的。

  她卻氣得眼睛發紅。

  討厭的男人!就那麼希望她跟嚴非凡和好啊?還笑得那麼開、心?他就沒有一點點嫉妒嗎?

  「承你貴言,如果他真的來找我,我就跟他和好。謝啦!」她用力將蛋糕盛擱上桌,忿忿然站起身。「我回房睡覺了!」

  「晚安。」裴逸航雙手在鍵盤上瀟灑地滑過,狀若不在乎。

  只是那雙目送她背影的眼,愈來愈暗,愈來愈沉,像無月無星的夜晚,蒼涼得令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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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55:04
第八章

  裴逸航料得不錯,第二天一早,溫雅才剛走進辦公室,便看見一束艷紅的玫瑰躺在辦公桌上。花束裡,夾著一方小絨盒。

  打開盒子,一條時尚味十足的鉑金單鑽項鏈靜靜躺著。

  她取出項鏈,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會兒。不久,電話鈴聲響起。

  她接起電話。

  「是我。」嚴非凡低沉的嗓音傳來。

  「我知道。」她在辦公椅上坐下,下意識拿手把玩著電話線。

  「還喜歡那條項鏈嗎?」

  「嗯。謝謝。」她道謝。

  兩人沉默數秒,忽地同時開口。

  「那個——」

  「關於——」

  察覺對方也有話說,都是連忙一頓。

  「你先說吧。」溫雅低聲道。

  「不,你先說。」嚴非凡說,雖然像是禮讓,口氣仍是帶著習慣性的命令意味。

  溫雅深吸一口氣。「呃,我覺得很抱歉,非凡,我不應該……騙你。」

  「哪方面的事?你認識裴逸航,還是你會柔道這件事?」

  「都有。」她苦笑。「主要是我不該在你面前假裝成另一個女人。我知道你有受騙的感覺,我也覺得很對不起。真的。」

  他不說話。

  「你還在氣我嗎?」她試探地問。

  「氣你的話就不會送禮物給你了。」他沉聲道:「我仔細想了想,我那天晚上也太激動了點,不該不給你任何解釋的機會。」

  「你願意原諒我嗎?」

  「……這麼說吧,我不怪你。」思考片刻後,他慢慢說道:「只不過我很想確認一件事。」

  「什麼事?」

  「你願意為我改變到什麼地步?」

  「嘎?」溫雅一愣,沒料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你是為了討我歡心,才故意假裝的吧?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還是希望你保留你以前給我的印象,你願意嗎?」

  「你的意思是……你不能接受真正的我?」她有些受傷地問。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嚴非凡很坦率。「要改變既定的印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知道,我本來以為自己找到一個跟我母親類似的女人,既聰明又賢慧。我一直以為,你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只是後來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她澀澀道。

  「我想知道,你願不願意仍然當我心目中那個人?」

  「……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到。」要一個人一輩子隱藏真正的自己,未免太痛苦。「沒關係的,非凡,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可以分手……」

  「我不想分手。」他堅定地截斷她。

  嘎?她又是一愣。「你不必怕對不起我……」

  「我並不怕對不起誰。我不是那種無謂心軟的男人。」

  也對喔,她恍然。他連曾經論及婚嫁的未婚妻都可以二話不說甩了,又何必怕傷害了她?

  「那你為什麼——」

  「因為我很喜歡你,小雅。」嚴非凡柔聲道。「我想再給我們彼此一次機會,我相信我們會成為很好的一對。」

  會嗎?溫雅猶豫了。

  「你願意再重來嗎?小雅——」

  ☆☆ ☆☆ ☆☆

  戲,開拍了。

  這場,是男女主角的對手戲,一場火熱纏綿的吻戲。

  導演喊開麥拉後,將韓秀麗壓制在牆邊的裴逸航掐住她纖細的咽喉,擒住她的眼光鸞猛而陰鬱。

  韓秀麗被他看得喘不過氣。

  然後他低下頭,拿唇舌慢慢地舔過她美麗的容顏,片刻,曖昧地停定性感紅唇。

  靜止。

  他不動,她也動不了,片場內所有工作人員屏息望著這一幕,誰也沒注意到一對男女慢慢走進攝影棚。

  倏地,他動了,如兇猛的獵豹,精準且粗魯地扣住她的唇。

  由驚慌恐懼到迷亂激情,由冰冽冷血到狂野放肆,這個吻持續了將近兩分鐘後導演才喊卡。

  「很好!」他豎起大拇指,稱讚兩人的表現。

  裴逸航放開韓秀麗,歉意地笑了笑。「剛剛抱歉了,我沒弄痛你吧?」

  她沒說話,美眸含霧,還沉溺在方纔的激情裡,慢慢地,才找回神智。她笑了,笑容嫵媚,玉手撫上他的頰。

  「你果然跟我想像的一樣棒。」她讚賞。「我喜歡!」

  這聲喜歡指的當然不只是與他對戲而已,還有更深一層的涵義。

  裴逸航懂得,但他故意裝傻。「我也很榮幸能跟你合作。」他拉下她的手。「我去喝點水。」

  他轉身,正想請助理拿礦泉水給他時,眼角卻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一愣。

  是小雅?她來這兒做什麼?

  她默默地瞪著他,眼底,似乎藏著很深的不滿,唇線也緊緊抿著。

  他蹙眉,走向她。「你怎麼會在這兒?」

  「非凡帶我來的。」溫雅回答,朝嚴非凡的方向示意了下,後者正跟導演說話。「他想來看看拍攝情況,所以我就陪他一起來嘍。」

  「是這樣啊。」裴逸航點頭,頓了頓。「所以你跟他和好了?」

  「……嗯。」

  說不清的滋味竄過裴逸航心頭,他勉強微笑。「那恭喜你嘍。」

  她橫睨他一眼。

  「幹麼這樣瞪我?」

  「沒事。」她悶悶撇嘴。「只是覺得你剛剛演得真不錯,很精彩。」

  「你都看到啦?」

  「沒想到你演起殺手還真的滿酷的,連吻一個女人都那麼酷。」她淡淡哼。

  這算讚美嗎?他微微苦笑。「你在諷刺我嗎?」

  「沒有啊。只是覺得跟平常的你很不一樣。」

  「演戲嘛,本來就跟真實不一樣。」

  「真的只是演戲嗎?」她意有所指地探問。

  「什麼意思?」

  「沒事。」溫雅悶悶別過頭,不看他。

  這時,一陣咆哮聲忽地在棚內響起。

  「什麼?你說臨時演員不來了?」

  是導演。

  「他說家裡臨時有事……」

  「見鬼!」導演揮舞著導演筒,氣得跳腳。「你怎麼搞的?!你明知道這場戲今天一定要拍完的。為了搭這棚子我們花了多少錢?!他不來拍我們怎麼拍待會兒飛車衝撞進來的戲?你不會說還要我們為了一個臨時演員延誤一天拍攝進度吧?!」

  最倒楣的是,出錢的大老闆今天偏偏還來出巡了。

  導演愈想愈沒面子。「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馬上給我弄一個柔道高手來!否則我把你脖子給擰斷!」

  「是!是!」

  溫雅瞠目望著導演發飆的一幕。「哇,這導演脾氣好暴躁喔。他該不會也這樣罵你們演員吧?」

  「你以為呢?」裴逸航微笑。「只要演不好,免不了挨他一頓削。不過因為他拍的電影口碑都很好,所以大家也心甘情願就是了。」

  兩人說話問,導演仍然繼續咆哮。

  「媽的!簡直找麻煩嘛。喂!這裡有沒有人會柔道的?沒有?媽的!該不會要武術指導親自下海吧?!可惡……」

  「我會喔。」清亮的聲嗓悠悠揚起。

  「什麼?」導演一愣,停止碎碎念,望向聲音的來源。

  所有人也都停下手邊的動作,好奇地轉過視線。

  「我會柔道。」發話的人正是溫雅,她微笑望著導演。

  導演皺眉,走向她。「你不是開玩笑的吧?小姑娘。」他上下打量她嬌小的身材。這麼文弱的一個小女人,真會柔道?他不信。

  「我真的會。」溫雅強調。

  「別鬧了!」導演揮揮手。「而且我們要的是一個彪形大漢,不是一個瘦小女子。」

  「你們只是要一個臨時演員不是嗎?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

  「可是他要能把男主角摔得很難看。」

  摔逸航?溫雅揚眉,瞥了一旁呆立的裴逸航一眼,詭異一笑。

  「絕對沒問題。」

  「真的假的?」導演半信半疑,瞇眼想了一會兒,總算下定決心。「好,我就姑且讓你試試。」導演筒一揮,招來工作人員。「帶她去化妝!」

  裴逸航不敢置信地瞪著這一幕。

  她瘋了嗎?居然主動招認她會柔道,而且還願意擔任臨時演員?

  她不知道這場戲拍下來有多少人會看到嗎?到時不只這棚內的人知道她會柔道,電影的觀眾也都會知道。

  她等於昭告天下了嘛。

  虧她從前還拚命遮遮掩掩,死也不肯讓人知道她會柔道,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裴逸航望向嚴非凡,後者彷彿也沒料到溫雅會這麼做,眉宇冷肅,看來相當不悅。

  糟了!

  裴逸航暗叫不妙,知道溫雅此舉確實惹惱了嚴非凡。

  這傻女人!他不禁為溫雅擔憂。她不知道她這麼做可能會讓他們好不容易修補的關係又再度破裂嗎?

  她到底在想什麼?

  他真不懂。

  ☆☆ ☆☆ ☆☆

  別說裴逸航搞不懂溫雅在想什麼,就連她自己,也不太確定自己為何會這麼做。

  在化妝的過程中,她一直望著鏡中的自己發呆。

  她究竟怎麼了?她不是最恨人家知道她會柔道嗎?她不是最怕在大庭廣眾之下顯現自己強悍的一面嗎?

  怎麼今天她會忽然這麼想不開……

  「找找看有沒有適合溫小姐的衣服?」化妝師幫她化妝的時候,造型師也在一旁使喚助理小妹。「最好是黑色的。」

  費了一番功夫,她們總算找到合她尺寸的衣服,幫她穿上後,又戴上綁著馬尾的假髮。

  「看起來很有日本女忍者的味道呢。」造型師滿意地看著成果。

  溫雅茫然。

  「好了,可以出去了。」

  在魂不守捨間,溫雅被推出了化妝間,導演一見她的造型,滿意地點頭,招手喚來裴逸航,聽武術指導指點他們如何對打。

  只看過一次走位,溫雅立刻把所有的動作銘記在心,甚至主動建議武術指導可以用些什麼樣的招式。

  對方呆愣,裴逸航也呆愣,兩人看了她好一會兒,武術指導豎起拇指讚她。

  「小姐,你Pro的喔!」

  不多廢話,兩人立刻開始套招,溫雅這邊是行雲流水,反倒是身為男主角的裴逸航動作有些遲緩。

  「喂喂喂!」導演看不下去。「我說裴大少,你不是昨天還特地排練過嗎?怎麼動作這麼僵?比一個女人還不如!」

  裴逸航默然。

  總不能承認因為他面對的是溫雅,所以行動才特別僵硬吧?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突然成了對戲的對象,無論誰一時都沒辦法習慣嘛。

  而且溫雅本來就是職業級的,跟她比起來,他三腳貓的功夫的確可笑!

  又耗了十幾分鐘,裴逸航總算稍稍抓住了訣竅,導演勉強點頭。「好,準備!」

  開麥拉一喊,飾演女刺客的溫雅自背後偷襲正與韓秀麗熱吻的裴逸航,裴逸航迅速轉身,推開韓秀麗,與溫雅纏鬥起來。

  連續過了十幾招後,溫雅忽地背對他,讓他的胸腹貼上自己背脊,右手托他左腋,右足一滑,身子伶俐一轉,將他整個人向上拋起。

  「喝!」隨著她一聲嬌喝,他遠遠被擲離落地。

  「卡!」導演激動地喊,舉高右手。「好!太讚了!」

  滿場掌聲響起。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盯著溫雅,臉上寫滿崇拜與佩服。

  「繼續拍。」導演乘勝追擊。

  短短半小時,拍完了長達五分鐘的打鬥戲,導演對效果滿意得不得了,頻頻稱讚溫雅。

  「厲害!小姑娘。」他笑。「怎樣?有沒興趣來拍戲?如果你肯來演,我就要編劇加上這個角色,讓你多點發揮。」

  「不要了。」溫雅搖頭拒絕。「我不是職業演員,只是一時好玩而已。」

  「真的不要?那你要不要考慮當我們武術顧問?你也看到了,我們的男主角拳腳功夫真的太弱了,需要人來好好教教。」導演半開玩笑。

  聽得一旁的裴逸航眼角一抽。

  溫雅噗哧一笑,調皮地朝他扇扇眼睫。他回瞪她一眼。

  「對了,你到底是誰?」導演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沒問她的身份。「是誰請你來當助理的嗎?」

  「不是的。我是!」她停頓下來,明眸越過導演肩頭,望向站在他身後,面色鐵青的嚴非凡。

  導演跟著回過頭,見兩人交會的眼光怪異,眉一皺。「你跟嚴先生認識?」

  「嗯。」溫雅點頭,心下慢慢恍然。

  在看著嚴非凡冷厲的表情時,她忽然明白了,原來自己期待的就是這一刻。

  她想知道,嚴非凡會如何面對這樣的她。在她剛剛表現完他不喜的一面後,他還會願意當眾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嗎?

  「你是嚴先生的秘書嗎?還是保鑣?」導演猜測。

  嚴非凡臉色更難看了。他狠狠瞪視溫雅。「你是故意的嗎?」他咬牙切齒,聲嗓凌厲。「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這樣!」

  「你必須接受。」她昂起頭,勇敢地回看他。「我就是這樣的女人。」

  「胡說八道!」他駁斥。「你可以改。」

  「可是我不想。」

  「什麼?!」

  「我不想改。」她冷靜重複,在話出口的同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終於說出真心話了,終於可以不必再假裝,終於可以不再演戲。

  這樣的感覺真好!

  ☆☆ ☆☆ ☆☆

  「你瘋了嗎?!小雅。」

  裴逸航一進門,便朝早他幾個小時到家的溫雅嚷嚷。「你明知道他會不高興,為什麼還要那樣招惹他?」

  「你說什麼啊?」溫雅正捧著一杯紅酒坐在沙發上。「我招惹誰了?」

  「還有誰?嚴非凡啊!」裴逸航翻白眼,來到她身旁坐下。「怎樣?他後來有沒罵你?我看他帶你離開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他是把我罵了一頓。」溫雅證實他的疑問。

  「然後呢?」

  「我們分手了。」溫雅說,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酒。「這一次是貨真價實的。」

  「你!」裴逸航不敢相信地瞪著她。「你怎能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不難過嗎?」

  「不會啊。」她聳聳肩。

  「不傷心?」

  「不會。」

  「那你怎麼又在喝酒?」他瞪著她手中的紅酒。

  「好喝嘛。」溫雅甜甜一笑,伸手從桌上一盤起司塊中拈起一塊,送入嘴裡,細細咀嚼後,瞇起眼。「哇!紅酒配起司真的超讚的!」

  「你喝了多少?」黑眸狐疑地定在她身上。

  「哎唷,才剛開始喝而已啦。」她指了指桌上還八分滿的紅酒瓶。「你別那麼緊張好不?我這叫享受人生,才不是喝酒買醉呢。」

  「真的不是?」

  「保證不是。」

  他瞪她,幾秒後,伸手摸了摸她額頭,又摸摸自己的。「沒發燒啊。」

  「你才發燒呢!」她睨他。

  「那你怎麼突然變了一個人?」他蹙眉。「以前的你最痛恨別人知道你會柔道了,何況在那麼多人面前?而且你不是說過嗎?你不想再碰柔道了。」

  「我後悔了。」她輕鬆回應。「我發現我還是很喜歡柔道的。」

  「嘎?」

  「其實我不討厭柔道,我只是恨它讓我不能擁有一般女孩子的青春,不能像她們一樣跟男生快快樂樂地談戀愛、逛街、玩樂。可是其實呢,我還是喜歡柔道的,不然怎麼會一練十幾年,心甘情願把時間花在道館裡?」她笑了,仰望他的明眸閃閃發亮。「我不想裝了。我想做真正的我。」

  「真正的……你?」

  「嗯。」她淺淺地笑。「我不想再為了討好誰,去改變自己。如果一個男人喜歡我,我希望他喜歡的是真正的我。」

  她斂下眼喝酒。紅色酒液沾過她的唇,點亮一點性感。

  他迷惑地看著她,心跳有些亂了。

  「OK,我來教你吧。」喝完一杯紅酒後,她忽然說道。

  「教什麼?」他不解。

  「你忘啦?導演要我好好訓練你的拳腳功夫啊。」她嫣然笑。「你演的可是殺手呢,一點功夫也不會像什麼話?」

  「你是認真的嗎?」他猶豫地睜大眼。「你不是說過,你最討厭教人柔道了,尤其是男人。」

  「是這樣沒錯。」她點頭,頓了頓。「可是你不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他慍怒,眉宇一凜,眼光一沉。「因為你不把我當男人嗎?」

  她靜靜望他,好半晌,一聲歎息。那歎息,幽幽的、長長的,藏著說不出的意味。那凝視他的眼,好亮,好深,教人看了心悸。

  他呆了。

  「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終於說,嗓音溫柔。「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因此排斥我。」

  他說不出話來。

  有片刻時間,腦海只是一片空白。而她,像是忽然也驚覺了自己說了些什麼,蜜頰染上粉紅。

  「你到底學不學?」她有些尷尬地嬌嗔。「再不點頭的話,我就要收回我剛剛的話嘍。」

  他還是愣愣地看她。

  看得她心一晃,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她站起身,故意以驕縱的氣勢掩飾內心的倉皇。「我都已經開口了,你不可以不給我面子!過來幫忙。」她命令他。

  他一動也不動。

  「過來啊!」

  她強迫地拉起他,指揮他搬開客廳裡的傢具,清出一塊空地,鋪上絨毛地毯。

  「這樣應該可以了。」溫雅拍拍雙手,水眸盈盈,滿意地看著成果。然後她轉向裴逸航,擺出柔道架勢。「來吧!」

  他不可思議地瞪她。「你認真的?」

  「當然。」

  「小雅,你……」

  「呼!喝!」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她抓住他臂膀,將他往橫一帶,掃他右腿。「這是『送足掃』。」

  話語一落,他也跟著側摔在地,肩膀一陣生疼。

  「就是那天我對付非凡那招。」她笑嘻嘻地湊近他,拉他起身,趁他還搞不清楚狀況之際,背對他,讓他的胸腹貼上自己背脊,右手托他左腋,右足一滑,身子一轉,將他整個人向上拋起。

  「過、肩、摔!」

  他應聲倒地,跌得好痛。

  「這是我今天在片場對付你那招。」

  「別鬧了!小雅。」他哀哀慘叫。

  「這樣就不行了?還有呢。」她淘氣地眨眨眼,繼續虐待他。「這是掬投……大內割……小內割……橫掛……巴投……」

  她每說一招,動作便跟著落下,一招接一招,招招輕鬆,卻又凌厲迅捷,比在片場的假過招不知厲害幾倍。

  他被摔得東倒西歪,暈頭轉向,頻頻求饒。

  「拜、拜託你,小雅。別、鬧了!慢、慢、慢一點啊……等等!輕、輕一點啊,哎呀!」

  「這點痛都忍不了?」她嘲笑他。「要學功夫先學會忍痛,繼續!」

  說著,來到他身後,伸手毫不容情絞他咽喉。「這叫『片羽絞』。」

  「等、等……你要掐死我啊?」他呼吸困難。

  換個姿勢,來到他身前。「『十字絞』。」

  「饒了我吧!」

  「『扶腰』。」用力將他一摔。

  他眼前一暈。

  看他被自己凌虐得差不多,她微微一笑,右臂通過他左肩,箝住他頸部,將他整個人制壓在地。

  「這叫……『袈裟固』。」她喘氣說道。

  他不說話,由她整個人側壓在他身上,頻頻喘息。

  「你還好吧?」相對於他的虛弱,她顯得精神奕奕,側過頭來檢視他。

  他狠狠回瞪。

  「怎麼樣?柔道很好玩吧?」

  回應她的是聲聲喘息。

  她輕聲笑了,鬆開他,起身拿了幾張面紙為他拭汗。「你不是有上健身房嗎?怎麼我才隨便示範了些基本技巧,你就喘成這樣?」

  他瞪她。

  「不服氣嗎?」

  他沒說話,慢慢坐起身,瞪了她好幾秒後,忽然展臂繞過她左肩,學她之前的動作反將她制壓在地。

  她嚇了一跳。「喂、你幹麼?」

  「我這一招『袈裟固』學得不錯吧?大師姊。」他故意喚她,以男性堅硬的身軀阻止她掙扎,手臂緊緊抵著她柔軟的胸乳。

  她尷尬地臉發熱。「你、你弄錯了啦,你的手——」

  「怎樣?」

  碰到不該趣的地方了!她想怒斥,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圓圓瞪著一雙眼。

  他視線一落,這才發現兩人正以一種曖昧的姿勢緊貼著彼此,而她襯衫領口的鈕扣不知何時蹦開了,瑩白的前胸若隱若現,嫵媚誘人。

  「放、放開我啦!」察覺他目光所在,她焦急地喊。

  他卻沒有放開,眼色一沉,上半身慢慢往她傾下。

  「你、你想幹麼?」她緊張地看著他,紅唇發顫。

  好可愛。他看著一開一合,宛如櫻桃的唇,忽地有股衝動一口咬下。

  「唔……你——」抗議聲,在他豐潤的唇攫住她時,化為細細嬌吟,無意間更加挑起他潛藏的慾望。

  他溫柔地品嚐著她,啄吻她唇瓣,舌尖沿著粉嫩的唇緣舔舐,然後往旁邊移,順著她的頰來到小巧的耳垂,再往下落,熱燙地貼住她敏感的鎖骨。

  「嗯!」她低吟,心跳好快,呼吸好急促。霧濛濛的眼凝視他。

  他的氣息飄過她鼻尖,帶著些許汗味。

  她嗅了嗅,一點也不覺厭惡,反倒一陣暈眩。

  「逸航……」她雙臂勾繞住他,忽然好希望能更親近他一些,更貼緊他一些。

  可是這聲輕喚,卻喚回了裴逸航的理智。他猛然抬起頭,震驚地看向她迷惘的容顏。

  兩雙眼,互看著對方,看著從小就熟悉的人兒,看著看著,兩個人的臉都紅了。

  裴逸航陡地坐起上半身,咳了咳。

  溫雅也跟著坐起身子,雙手攏了攏凌亂的發。

  兩人都低垂著頭,偶爾偷偷瞥一眼對方的表情,又立刻尷尬地收回視線。

  怎麼辦?兩人暗暗慌亂,心兒怦怦跳。

  怎麼辦?裴逸航心想。為什麼她不說話?她生氣了嗎?

  怎麼辦?溫雅心想。為什麼他不說話?他後悔了嗎?

  溫雅深吸口氣,悄悄瞥向裴逸航,後者剛好也正偷看著她,四束眼光當場交會。

  砰!

  火花四散,兩人臉頰爆紅。

  「呃,我們……來喝酒吧。這個……這酒不錯,好、好喝。」她語無倫次。

  「好、好啊,喝酒,喝酒。」他慌亂站起身。「我再去拿一個杯子。」

  他一轉身背對她,她立即擰眉豎目,雙手抵住額頭,懊惱萬分。

  她是白癡!她剛剛幹麼叫他的名字啦?如果不是她那聲殺風景的叫喚,說不定他還會繼續吻下去,吻得天旋地轉、天昏地暗、天雷勾動地火,最好是一發不可收拾——

  嗚嗚,她真笨,真笨,真笨!她哀怨地敲打著自己的頭。

  笨透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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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7:56:54
第九章

  溫雅與裴逸航背靠著背,默默喝酒。

  窗外月光溜進客廳地板,與案邊幾盞香精燭火溫柔共舞,靠在牆邊的音響,低低吟唱著慵懶抒情的爵士樂。

  氛圍好浪漫,可兩人的心情卻好尷尬。

  滴答、滴答,分針時針不停互相追逐,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夜漸漸深了,兩人還是喝著酒,一句話也不說。

  其實是滿腔言語想說,卻不知如何說出口。溫雅叫苦,瞪著杯中紅酒,手晃了晃,看酒液在玻璃杯裡高低不平,正如她志忑不安的心。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說點什麼吧。

  好!她深呼吸,鼓起勇氣側過頭……呃,還是再喝杯酒壯壯膽好了。

  眼光還沒觸及背後的身影,她又膽小地縮回來,改伸手探向玻璃茶幾,找紅酒瓶。

  玉手摸索之際,卻不意碰著了某個溫暖物體,她定睛一瞧,赫然發現竟是他的手。

  哇喔!

  兩人都是嚇了一跳,急急收回自己的手。

  她心跳加速,也感覺到脊背抵著她的他,氣息非常不穩。

  搞什麼啊?只不過手不小心碰到而已嘛,幹麼那麼緊張?他們兩個以前又不是沒碰過彼此的手!

  別說手了,他還曾經一路背著她回家呢,連腿也摸過了好不好?

  幹麼把氣氛搞得這麼緊繃啊?受不了,受不了,沒用的男人!

  緊張過頭,溫雅開始怪起背後的男人。話說她身為女人害羞點是應該的,他一個大男人跟著不好意思幹啥?

  虧他平時在螢幕上的形象還那麼狂野呢!

  只不過……只不過是-個吻嗎?她不信他沒吻過。起碼她今天在片場就親眼目睹他跟韓秀麗熱吻。

  想起那個張力十足的吻,溫雅頓時怒火更熾。

  該死的他!吻韓秀麗的時候居然那麼投入,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能感覺到其間讓人透不過氣的情慾。

  該死的!為什麼吻她的時候就如此龜毛?好像犯了錯的小學生,怕老師責罵似的?

  簡直氣人嘛!

  溫雅愈想愈咬牙切齒,猛然抓過酒瓶,滿滿斟了一杯,然後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決定了!今晚她一定要弄清楚他對她是什麼感覺!

  「裴逸航!」她忽地開口喚。

  他一震,繃緊身子,小心翼翼回應:「什麼事?」她很少連名帶姓叫他,除非處於極度憤怒狀態。

  這下不妙了。他暗暗叫苦。

  「那一次我跟吳國生相親,芊芊有告訴你吧?」

  「什麼?」他愣了愣。「哪一次?」

  「別裝傻!就是我在飯店碰到你的那次。」

  「喔,那次啊。」他呼吸停了停。

  「那次相親,芊芊是不是事先告訴你了?」

  「……嗯。」眼看抵賴不掉,他只得坦承。

  「然後你就故意洩漏消息給我老爸,好讓他派丁禹來監視我?」

  「呃!」

  「然後你又故意跟你的經紀人約在那家飯店,對吧?」

  「你都知道了啊。」他苦笑。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逼問。

  他沉默,臉色一下青一下白。

  「因為你不想讓我跟別人相親嗎?你坦白告訴我,之前我有多少次相親是這樣被你暗中破壞掉的?」

  糟糕了!

  裴逸航咳了咳,急忙解釋:「你別誤會,小雅。我只是……只是覺得那姓吳的不適合你,他太……嗯,太弱了。」

  「太弱?」

  「太無聊,太刻板,一點個性也沒有,跟這種人在一起沒意思。」他隨便找藉口。

  「那你說,跟什麼樣的男人在一起才有意思?」

  「呃,比如說……嚴非凡?」

  又是他!

  溫雅怒了,轉身氣沖沖地掐住他頸子。「你就這麼想把我推回他懷抱啊?」她用力搖晃他。

  「咳、咳。」他喘不過氣,忙求饒:「別、別這樣啊,小雅。」

  她不肯放,繼續掐他。「你記不記得,那天我喝醉時間了你什麼?」

  「什、什麼?」

  「我問你會不會永遠挺我,你說會。」

  「那又!怎樣?」

  「我問你為什麼,你說因為我們是好朋友。」

  「不對嗎?」

  「……只是好朋友嗎?」

  「嘎?」他一愣。

  她忽地放開他,臉頰染上紅暈。

  你對我的感覺,純粹只是好朋友嗎?

  她好想這麼問他,卻發現自己問不出口,只能悶悶地別過頭。

  「你怎麼了?小雅。」他轉過身,一面揉撫自己被掐痛的脖子,一面關懷地看她。「你沒事吧?」

  笨蛋。真是夠呆了!

  她掩住臉,在心裡哀嚎。

  「喂。」他急了,輕輕搖晃她肩膀。「你不舒服嗎?是不是酒喝太多了?」

  「才不是呢。我還嫌喝不夠多呢!」

  「喝不夠?」

  「放開我啦!」她忿忿然地甩開他的手,繼續為自己斟酒。

  他愕然望著她的舉動。

  見他仍然一副狀況不明的表情,她十指緊絞,掐握掌心。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我想唱歌。」她突如其來道。

  「嘎?」

  「我要唱歌。」她站起身,故作興致勃勃。「我們來唱卡拉OK吧。」

  「這麼晚了?」

  「怕什麼?你家隔音設備不是一流的嗎?」她不由分說,打開電視和點唱機,翻著歌譜找歌。

  倏地,她眼睛一亮,拿起遙控器輸入歌碼。

  不一會兒,電視螢幕上出現畫面,音響也流洩好聽的旋律。

  S.H.E的「戀人未滿」。

  溫雅一手拿麥克風,一手端著酒杯,先喝了一大口酒,才開始唱歌。

  「……為什麼你在意誰陪我逛街?為什麼你擔心誰對我放電?你說你對我比別人多一些,卻又不說是多哪一些?」她唱著,哀怨地瞥他一眼。

  他呆坐在原地,像一座石化的雕像。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甜蜜心煩,愉悅混亂。我們以後會變怎樣?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聽出來了沒?傻瓜!別呆呆坐在那兒啊!

  可他還是一點反應也沒,鬢邊發綹垂落,掩去他眼中的情緒。

  他到底怎麼想的?她睇他,心跳愈來愈快,酒精的後勁此刻彷彿也慢慢襲上來了,逐漸佔領她全身。

  她臉頰燒紅,肌膚發燙。

  「……再靠近一點點就讓你牽手,再勇敢一點點我就跟你走。你還等什麼?時間已經不多,再下去只好只做朋友。」懂了沒?笨蛋!「……再向前一點點,我就會點頭。再衝動一點點,我就不閃躲。不過三個字,別猶豫這麼久,只要你說出口,你就能擁有我——」

  為什麼他還是一句話也不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嗎?或者一切都只是她自作多情?

  會不會他對她根本沒什麼其他意思,真的純粹把她當朋友而已?

  「……你能不能快一點決定?對我說!」我愛你。

  唱不下去了。

  她頹然,雙手一顫,麥克風和酒杯同時落了地。

  杯中殘餘的酒液流溢地面,朦朦朧朧,映出一張惆悵的容顏。

  「……小心一點。」裴逸航啞聲道,撿起麥克風和缺了一角的酒杯,進廚房拿抹布,蹲下來擦地。

  總算有反應了。

  她愣愣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覺得好悲傷。

  她深情款款地唱了整首歌,還不如打翻一隻酒杯能激起他一點點注意力。

  她捧住胸口,頭很暈,心很痛。

  他擦完地,回廚房洗乾淨抹布和雙手,才又慢慢走出來。

  修長挺拔的身軀直直站著,俊秀的臉對著她,幽黑的眸忽明忽滅,似乎陷入天人交戰。

  「呃,小雅……」

  「你不要說話!」她尖聲打斷他。

  不要說,不要說!她發現自己沒勇氣聽了,深怕他話一說出口,兩個人連朋友都沒得做。

  不要。不能當他情人,至少要當他的朋友。她還想跟他做朋友,她不想失去他。

  「你不要……說話。」她白著臉,顫著唇,眼睛漫開薄薄淚霧。

  她好後悔,早知道剛剛不要唱那首歌了,早知道不要逼他表白真正心意。

  「我……只是喝醉了,我沒什麼意思,你別亂想。」她細細喘氣,胡亂為自己找藉口。「我要……呃,十點多了,我先去睡了。」

  她轉過身,剛想拾級上樓時,門鈴響了。

  這麼晚了會是誰?

  兩人互看一眼,溫雅隱入樓梯間躲好,裴逸航去開門。

  「哈羅,逸航。」韓秀麗嬌聲打招呼,明眸嬌媚地睇他。

  他一怔。「你怎麼會來?」

  「我睡不著。跟你的助理問了你家地址,就來找你一塊喝酒嘍。」她舉高一瓶特地買來的香檳,甜甜一笑。「我可以進來吧?」

  不等他回答,她已經踏進屋裡,環顧四周乾淨優雅的環境。

  「你家佈置得挺不錯的嘛。」

  她怎麼上來的?

  他蹙眉。「秀麗,你怎麼……」

  知道他要問什麼,韓秀麗主動解釋。「你們這裡的管理員很可愛呢。知道我是韓秀麗,二話不說就讓我上來了,還答應我一定會保密,不會把我們倆幽會的事說出去呢。」她嫣然一笑,玉指曖昧地畫過他的頰。「你說為了不讓他失望,我們今天晚上是不是該做點什麼呢?」

  一陣激烈的抽氣聲忽地響起。

  韓秀麗一愣。「誰?」她左右張望,不一會兒,便發現僵立在樓梯間的溫雅。「你不就是今天那個臨時演員?你怎麼會在這兒?」她顰起眉,懷疑的眼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徘徊。「你們倆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裴逸航還來不及解釋,溫雅便打斷他。

  「你別誤會,韓小姐,我只是……我也是他的助理。」

  「你也是助理?」

  「對,我是助理。」溫雅幽幽道,緩緩下樓梯。

  裴逸航眼光深沉地望著她,眉峰擰攏。

  「我只是來跟他討論未來幾天的行程。」她繃著嗓音。「我現在要走了。」玉手搭上門把。「再見。」

  打開門後,她停在原地幾秒,等他開口說話。

  可他只是沉默。

  她心口驀地一揪,走出去,甩上門。

  一、二、三、四……

  她在心底慢慢讀秒,抱著一絲希望,等他追出來。

  可他沒有追出來,他用一扇門隔開了她與他,他把她擋在他世界之外。

  他居然不理她!

  「裴逸航,我再給你十秒鐘,你最好快點出來追我,否則——」

  否則怎樣?她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一顆心像被擰碎了,痛得她發慌。

  十、九、八、七、六……

  快追出來啊!你還待在屋裡做什麼?

  十秒鐘過去了,他還是沒追出來,她喉頭一酸,眼睛迸出兩顆淚。

  她想她應該瀟灑點,扭頭就走,可是發顫的雙腿卻定在原地,動不了。

  她將耳朵貼上門扉,很不爭氣地想聽清楚屋內的動靜——他們在幹麼?不會已經開始「做」起來了吧?

  不會吧?

  她試圖安慰自己,偏偏腦海裡晃過的,卻是今擐b片場目睹的熱吻——那種石破天驚的吻,正是她一心盼望的。

  可他卻不肯那樣吻她,只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他就懊惱得像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

  他不喜歡她,根本就不喜歡她!

  「……你騙我,芊芊,你騙我。」她哭了,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墜落。

  很快地,視界便茫了,她的、心也跟著認不清方向。

  她扶著牆,一路踉蹌地搭了電梯下樓。或許是哭得太厲害,她一時不小心,在社區中庭重重跌了一跤。

  她沒喊痛,怔怔地爬起來,捧起痛楚的膝蓋一看,只見皮擦破了,週遭還淡淡紅腫。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她哽咽一聲,眼淚又是紛紛。扶著腿,一拐一拐往前走。

  忽地,身後傳來焦急的叫喚。

  「小雅,小雅!」

  是他!她身子一凜。他終於來了。

  「小雅,你去哪兒?」他追上來,握住她臂膀。「很晚了!」

  「你、你管我去哪兒?」她甩開他,背對他偷偷抹眼淚。「你有那麼漂亮的美女送上門,幹麼還理我?」

  「小雅,你說什麼?」他蹙眉。「你氣韓秀麗來找我嗎?我沒要她來啊!」

  「我才沒生氣呢!誰來找你關我什麼事?」她回身瞪他,跺了跺腳。「我只問你,你幹麼出來追我?」

  「我——」他愣然,臉色陰晴不定。

  「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她顫問,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我……我來——拿錢給你的。」他忽地將皮夾塞給她。「你身上沒帶錢,能去哪兒呢?」

  她心跳一停,不敢相信地瞪著手中的皮夾。

  他追下樓只是為了拿錢給她?

  老天!她糗大了!從來沒這麼糗過。她今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蠢事啊?到底在期待什麼?

  淚水,當著他面前從她眼眶溜出來。她真的很想忍住的,真的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是沒辦法。

  活了半輩子,她從來不曾這麼難堪過。

  高中時對學長自作多情,長大後被一個接一個男人嫌棄,都不如他今晚對她做的讓她難過傷痛。

  她豈止是丟了自尊,連心也碎了。

  一輛計程車馳過,她招手要司機停下。

  「我討厭你!裴逸航,我這輩子都恨你!」她哭喊,不等他反應,立刻坐上計程車離去。

  他張口結舌,愣愣瞪著飛快淡逝的黃色車影,半晌,突然賞自己兩個重重的耳光。

  「裴逸航,你是白癡。」他喃喃斥責自己,神情儘是懊悔。

  不遠處,一道鎂光燈一閃而逝,心情低落的他完全沒注意到。

  ☆☆ ☆☆ ☆☆

  流言,如烈火燎原,沸沸揚揚。

  剛剛出爐的八卦週刊,因為一張雷霆萬鈞的封面,上市沒幾個小時便斷了貨。

  封面上,是一個長相超俊美的男子,他站在夜裡,比黑夜還湛深的眼靜靜注視著遠方,臉上的神情好憂鬱、好落寞。

  這樣一張臉,這樣一個憂傷佇立的男人,擰碎了無數女性芳心。

  她們急急翻開雜誌,迫不及待地閱讀封面故事。

  故事從一場在飯店裡的爭風吃醋說起,兩個單身優質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大打出手。女人甚至將其中一個酷哥以柔道摔倒在地,賞他了個狗吃屎。

  記者從現場某位目擊者口中得知這個故事,興致勃勃開始追蹤,總算在幾天後親眼目睹女人與另一個帥哥對峙的精彩畫面。

  女人怒氣沖沖指責帥哥,逼得他自打耳光。

  「我一輩子都恨你!」

  女人說的話好狠、好決絕,帥哥當場好受傷——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表情迷倒了多少女人?」

  這天,再也受不了的雷楓樵捧著雜誌殺到裴逸航家,衝著他橫眉豎目。

  「這幾天每天都有女人Call-in到我的節目哭,說什麼她們好捨不得你,好想把你抱到懷裡好好『秀秀』喔。嘖!搞什麼嘛?」

  雷楓樵不滿地撇撇嘴。

  號稱「花花公子」的他主持節目,從來只有女人打電話進來對他發花癡,這還是第一次鋒頭全被另一個男人給搶光了。

  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好朋友。

  「我知道你是偶像明星,得想辦法吸引女人注意,不過請你也別耍這種陰招好嗎?太不光明了!我唾棄你。」

  對好友誇張的抱怨,裴逸航沒什麼太大反應,只是悶悶抬頭掃他一眼。「怎麼?你嫉妒啊?」

  「我——」雷楓樵語塞。

  沒錯,他是嫉妒。習慣接受女人熱烈仰慕的他,的確為這陣子的備受冷落感到不太爽。

  「我只是建議你手段光明磊落一點而已。」他悶悶地說,自知沒什麼立場,摸摸鼻子,到廚房冰箱拿了兩罐啤酒。

  他拉開拉環,一面喝酒,一面回到客廳,只見裴逸航還是保持跟他進門時一樣的動作,僵坐在電子琴前。

  「喂,要不要喝?」他揚聲問,作勢要將另一罐啤酒拋出。

  裴逸航卻不領情。「我不想喝。」

  雷楓樵這才發覺不對勁。「怎麼?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左右張望一會兒。「溫雅呢?你不是說她住在你家?」

  「她暫時搬到朋友那邊住了。」

  「搬家?為什麼?我還以為她賴定你了。」

  「你不是有看雜誌嗎?」

  「嘎?」雷楓樵一愣,想了想,瞪大眼。「你該不會是說,這封面故事裡說的女人,就是溫雅吧?」

  裴逸航默默點頭。

  雷楓樵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拿起雜誌又把整個故事重讀了一遍,才困惑地抬起頭。

  「我一直以為這故事是記者亂掰的!原來真有其事?」

  「你說呢?」裴逸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不會吧?,」雷楓樵喃喃地問:「所以這記者說什麼有人在飯店裡看見你跟某電影公司大老闆打架,還有,在你家大樓外看見你自打耳光……這些蠢到極點的事!都是真的嘍?」

  「我知道很蠢。」裴逸航瞪他。「你不必刻意強調。」

  「靠!原來是真的!」這下子,雷楓樵興趣來了,他湊到裴逸航跟前,邪氣的眼不懷好意地打量他。「究竟怎麼回事?又跟溫雅吵架啦?她不會真跟你說什麼『我一輩子都恨你』這種八點檔連續劇說的對白吧?」

  「離我遠一點!」裴逸航推開他,對他嘲諷的語氣相當不滿。

  「嘿!別這麼冷淡嘛。」雷楓樵笑嘻嘻。「有什麼心事就跟我這老朋友說啊!說不定我能想辦法幫你解決呢。」

  「得了吧!你這傢伙唯恐天下不亂,會幫我想什麼辦法?」裴逸航不具信心。

  「別這樣說嘛。好歹人家也封我是『戀愛教祖』啊!」

  「我看是你自封的吧。」裴逸航毫不客氣地吐槽,頓了頓,歎口氣。

  「這樣吧,我保證你把問題說出來,我就有辦法幫你解決。」見他有動搖的跡象,雷楓樵馬上拍胸脯,加強遊說。

  「……好吧。」考慮過後,裴逸航終於決定將整件事托盤說出。

  雷楓樵聽得入神。

  「……你說,那天晚上你去救溫雅,以為是嚴非凡對她下藥,所以才揍了他一頓?」

  裴逸航點頭。

  「後來你又為了幫她挽回嚴非凡,親自上門負荊請罪?」

  裴逸航還是點頭。

  「結果人家根本不領情,還是決定跟嚴非凡分手?」

  裴逸航繼續點頭。

  「然後那天晚上她喝多了酒,唱了『戀人未滿』給你聽?」

  裴逸航猶豫數秒,慢慢點頭。

  「我先確定一下,是S.H. E那首『戀人未滿』嗎?」

  「嗯。」

  「再靠近一點點就讓你牽手,再勇敢一點點我就跟你走!」雷楓樵隨口哼兩句。「是這首嗎?」

  「對啦。」裴逸航不耐煩地。

  雷楓樵忍住笑,望向他的眼閃著幽默。「她唱完歌,你什麼都還來不及說,那個超辣美女韓秀麗便主動送上門,說要跟你幽會?」

  「對。」

  「……噗!哇哈哈——」雷楓樵忍俊不禁,爆笑出聲。「太妙了!這是我聽過最好玩的故事了。精彩,精彩極了!」

  「雷!」裴逸航警告地喚他,眼神陰沉。

  「好好好,我不笑了。」他手指在唇前一劃,比出拉上拉鏈的動作。

  「你說,她唱那首歌是什麼意思?」裴逸航不確定地問,臉色陰暗,顯然為這問題煩惱好幾天。

  「咦?」雷楓樵一愣,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我想應該是表示她喜歡你吧?」

  裴逸航眼睛一亮。「你也這麼想?」

  「難道你不是這麼想嗎?」

  「我是這麼懷疑過!」他低喃。

  「你懷疑?懷疑?!」雷楓樵不可思議地瞪他。這麼明顯的事還需要「懷疑」嗎?怪不得溫雅會那麼生氣,要換作是他也鐵定被氣瘋。「我真服了你了!」他搖頭大歎。「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懂吧?她是在等你對她表白啊。」

  裴逸航一震,刷白了臉。

  「怎麼?你不喜歡她?」雷楓樵愕然看他的表情。「不會吧?你對她百依百順,什麼都替她著想,什麼都幫她做,不是因為喜歡她是為什麼?」

  「我……」裴逸航捏拳,全身肌肉緊繃,像好不容易才能下定決心。「是很喜歡她。」

  「那不就結了?」

  「可是我不認為她會喜歡我。」

  「嘎?」雷楓樵翻白眼,誇張地做了個差點跌倒的動作。「為什麼不?」

  「……我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

  「什麼理想?」

  「我太弱了,不像個男人。」裴逸航收凜下頷,咬牙道。「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打不過她,甚至還反過來要她保護。我拳腳功夫差,體力也沒她好,除了長得比她高大之外,沒一點比得上她。」

  雷楓樵愕然聽著好友連串自貶。「不會吧?原來你一直這麼自卑?」他嘲弄。

  裴逸航卻聽若罔聞,繼續自我貶抑。「她常說我太龜毛,太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我這種個性,她怎麼可能受得了?」

  龜毛。雷楓樵瞪著滿臉陰沉的裴逸航。

  溫雅說得沒錯。這男人龜毛的脾氣又發作了。

  「我真的不認為她唱那首歌是對我有意思,我以為是她喝醉了亂唱歌,我以為她開我玩笑。可是她……哭了。」裴逸航黯然一頓。

  乍見她楚楚淚顏,他才恍然警覺自己錯了。為了捍衛可笑的男性自尊,他竟在無意間重重傷了她。

  他當下慌然失措,懊惱後悔,卻不知該如何挽救。

  「你說我該怎麼辦?雷。」他尋求好友意見。

  「什麼怎麼辦?去跟她表白啊!」

  「怎麼做?」

  「這個嘛。」雷楓樵揉著下頷,沉吟一會兒,忽地拍手。「有了!學『麻雀變鳳凰』如何?」

  「什麼『麻雀變鳳凰』?」裴逸航不解。

  「電影啊。」雷楓樵笑著解釋。「記不記得,李察吉爾最後站在一輛禮車上,帶著一束玫瑰花去跟茱麗亞羅伯茲求婚?為了贏得佳人芳心,他還不惜勉強自己爬高呢。我看你就學這招吧。到她公司表演爬高,她肯定感動。」

  餿主意!

  裴逸航惱怒地橫他一眼。「怎麼爬啊?現在辦公大樓都搭電梯,有人在戶外建樓梯的嗎?」

  對喔!

  雷楓樵眼珠一轉,另一個靈感成形。「那學『戀愛世代』好了。學松隆子買電子廣告表白怎樣?對了,你還可以用木村拓哉那句深情告白——『等我們都變成老爺爺、老奶奶,我還是一樣愛你。』」他裝模作樣地念道。「這句贊!女人聽了不投降才怪。」

  「噁心!」

  嘖,又否決?

  雷楓樵苦惱地皺眉。「那打電話問問相良意見吧。那小子漫畫卡通看得多,說不定有什麼good idea。」說做就做,馬上Call於相良,簡單把來龍去脈講過後,他要求於相良出主意。

  電話那頭沉默好半晌,總算擠出話來。

  「什麼?『鄰家女孩』?」雷楓樵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上杉達也愛淺倉南了,比誰都愛』?好俗濫的台詞!你就只想得出這種水準的嗎……喂喂,別生氣,別掛啊!」

  一陣大呼小叫後,雷楓樵訕訕放回話筒,顯然很沒面子地被於相良冷冷掛電話。

  他回頭,無奈地望向裴逸航,後者早就懶得理他,逕自彈琴解悶。

  見好友冷漠的神態,雷楓樵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小丑。他哀哀長歎,自憐自怨之際,腦海閃過一絲靈光。

  「有了!」他用力拍手。「我想到辦法了!」俯在裴逸航耳畔叨念一大串。

  裴逸航聽完了,狐疑地掃他一眼。「這真的行得通嗎?」

  「看你有沒有勇氣做嘍。」雷楓樵得意地眨眼。「總之,到時候佳人在懷,別忘了好好感謝我這個大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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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12 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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