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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芯]愛要玩真的(最後單身派對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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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9:08:41
第九章

  暮色沉宕,鉛灰色的雲從天際重重地壓下來,溼潤的涼風吹過,挽來一簾細雨。

  孫妙芊仰首望天,不敢相信。

  這是什麼見鬼的天氣?居然下雨了?!

  她沒帶傘,捧著一顆傷痛的心走在路上,找不到計程車可以招,而雨簾愈織愈密,涼意逐漸浸透衣衫。

  這算什麼?演苦情連續劇嗎?

  為什麼女人難過的時候老要下雨來雪上加霜?為什麼她必須在此刻,這麼恰如其分地扮演這種角色?

  去他的!天要她脆弱傷感,要她雨淚交織,她偏不要!

  她偏要抬起頭,昂起下頷,若無其事地走在路上。

  她伸手抹去覆落眉眼的雨滴,高跟鞋踩在水窪上,蕩開一圈圈驕傲的漣漪。

  “歐巴桑?是你嗎?”驚訝的聲嗓在她身後揚起。

  她轉身,眨眨眼。

  “是我啊。”李奇笑,撐著把黑傘,依然是一貫的牛仔褲打扮。他打量全身溼透的孫妙芊,惡意地揚起眉。“看來你淋得很慘啊!好可憐啊!”

  敢嘲笑她?

  她怒瞪他,冷哼一聲,不等他同意自動擠到他傘下。

  “嘿!你幹麼?”

  “舉高一點。”她命令他,嫌傘面快壓到她。

  “怎麼會有你這麼厚臉皮的女人啊?”李奇搖頭,只得打直手臂,舉高傘面。

  “過去一點啦,別一直擠過來,我這半邊都淋到了。”

  “男孩子淋一點雨會死啊?!”

  “哇!你這人。真的很不客氣喔。”

  “老娘心情不好,你少惹我。”她陰沉地警告他。

  “心情不好?為什麼?”李奇心情來了,眼珠一轉。“是不是我師父趕你出門?”

  她身子一僵,瞇起眼。“他敢?!”

  “那是怎麼回事?你應該是來找我師父的吧?你們都說了些什麼?他不接受你的表白嗎?”

  “你說什麼?”她扭頭瞪他,眼眸噴火。

  “幹麼這麼生氣啊?你不是喜歡我師父嗎?”

  “誰、誰說我喜歡他了?”

  “沒有嗎?”李奇微笑,指了指自己的唇。“為了見他一面,你可是不惜一切啊!”

  她一窒,忽地更氣老天了。

  這算什麼?不但下雨,還安排這麼個乳臭未幹的小鬼來損她?

  “小鬼頭別亂說話,快回家做功課去!”她猛然推開他,搶過他雨傘,往前快走。

  “喂!”李奇愣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幾秒後才急忙起步迫她。“你幹什麼?還我雨傘!”

  “男孩子不要這麼小氣!你家不就在這附近嗎?快點跑回家不就好了。”她更加快腳步。

  “哪有人像你這麼霸道的啦?還我雨傘啦!歐巴桑!”

  “再叫一次!”她驀地頓住步履,回眸瞪他。“你敢再叫一次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嗄?”李奇為她盛氣淩人的威勢一逼,傻在原地。

  就憑這小子也想跟她鬥?還早得很!

  孫妙芊冷笑數聲,趾高氣昂地繼續開步走,但也許是路太滑了,她高跟鞋跟絆上什麼,扭了一下,居然整個人往前一撲——

  跌得狗吃屎!

  下頷撞上了地面,尖銳灼痛。洋裝斑斑點點,染上難看的灰污。腳踝也像有些扭傷了,悶悶生疼。

  可最教她難受的,是碎了一地的自尊,更別說還聽見一個毫無同情心的青少年,在她身後哈哈大笑。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如此捉弄她?為什麼她要這麼倒楣?為什麼沒眼光到喜歡上那麼一個懦弱的男人?

  她是笨蛋!是白癡!

  一股酸澀湧上喉頭,她氣苦地低喊一聲,忿忿握拳敲了下地面,然後踉蹌起身,扶著扭傷的腿與破碎的尊嚴,一拐一拐前進。

  “喂!你去哪裏?”李奇在後頭喊。

  她沒聽見,跌跌撞撞走在雨中。

  “你不要傘了嗎?”

  灰色的雨,是一張落寞的網,罩住她的人、她的心,她無處可逃。

  “孫妙芊!孫妙芊!”

  再怎麼不情願,淚水,終究還是悄無聲息墜下來,和雨絲融成一片蒙蒙的傷心汪洋。

  回到家時,天色已沉暗,而她全身已溼透,眼眶也紅腫。

  默默進屋,迎向她的竟是一室光亮,丁至超坐在沙發上,一面吐煙圈,一面等她。

  “怎麼啦?芊芊。你怎麼搞成這副模樣?”他胡亂就著煙灰缸捻熄煙,急急衝向她。“你沒帶傘嗎?下巴怎麼紅紅的?衣服也臟了,是不是跌倒了?”

  她沒說話,木然站在原地,發縉黏附眉際,教他看不清楚她的眼神。

  “快,去洗個澡換衣服,別感冒了。”他扶著她往浴室走。

  在放熱水的時候,他取下毛巾,細心地替她擦幹臉,拇指輕輕撫過她擦傷的下頷,她疼得畏縮一下。

  “摔得很疼嗎?”他溫柔地問。“待會兒洗澡要小心點,別碰到水了。”

  她沒說話,眼淚怔怔地流下來。

  “你怎麼了?怎麼哭了?”丁至超手忙腳亂。“很痛嗎?還有哪裏受傷了嗎?

  讓我瞧瞧。”

  “沒有,我沒事。”她搖頭,吸了吸鼻子,泛紅的眼傷感地睇著他。“我對不起你,至超。”

  “嗄?”他一愣。

  “你對我這麼好、這麼體貼,我、我不應該——”

  “不該怎麼?”

  孫妙芊不語,含淚望他。

  她知道,他的確是愛她的。

  為了得到她,他甚至不惜拋卻自尊,跪求於相良將她讓給他。

  但,就算這樣,他也不該欺騙她啊。這對她,不也是一種不公平嗎?

  她吸了吸鼻子,顫著手取下戒指。

  “這個還你,至超。”她啞聲道,望著他的眼滿是歉咎。“我對不起你。我們解除婚約吧。”

  丁至超一震,臉色一下子黯淡。“為什麼?”

  “因為我——”眼淚再度融化。“愛上了別的男人。”

  他倒抽一口氣。

  “我愛上了別的男人。”她哭訴。“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很照顧我,溫柔體貼。可是、可是我不能也欺騙你……我愛上了他,

  我也很不、甘心,可是真的、沒辦法——”她哽咽,痛楚地坦承自己的心情。

  他白著臉瞪她。“是於相良嗎?”

  她點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丁至超握起拳,用力槌墻一記,像受困的野獸咆哮著。“那時候我不該答應你找他來幫忙的,不該冒險讓你去接近他。我——”他忽地攫住她的肩,急切地看她。“可是為什麼?芊芊,為什麼你會愛上他?我哪裏比不上他了?我除了沒他設計程式的天分外,我哪裏比他差了?”

  “你、你很好。”她顫聲回答。“比他莢俊,比他風趣,比他體貼,比他會說話,不無聊。”

  “那你怎麼會喜歡上他?!”他憤然嘶吼。“你告訴我!如果我的條件真的比他好那麼多,你為什麼會愛上他?”

  “我也……我不知道。”

  “給我一個理由!”他紅著眼瞪她。“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她別過頭,咬唇。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好開心——我也不懂為什麼,就是開心。”

  “見鬼!”他狂吼,再槌了墻面一記。“見鬼!”

  她歉然地望他。

  “對不起,至超,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要聽你說抱歉!我要聽你說你愛我!”他抓起她的手,強硬地把戒指重新套上她手指。“你給我戴著!我不許你拿下來I聽到沒有?我不準!”

  “至超!”

  “你是我的,是我的!誰也不許跟我搶你,就算是於相良也不行,我不準!”

  他霸氣地宣告,猛然拉過她,右手鉗住她的腰,俊臉埋下。

  孫妙芊嚇了一跳。

  “別這樣,至超,放開我。”她掙扎著推開他,偏過臉躲開他炙熱的吻。“別……”

  “我要得到你。你的人、你的心,全是我的!”他看著她,眼眸點燃佔有性的火焰,熱騰騰燃燒,灼亮得駭人。

  她愕然瞧他。從不曾見過他這種神情,他像完全失去了理智,那擰緊的眉,霸道的眼,陰沉的臉緣——她害怕了,莫名驚懼起來。

  這不是她熟悉的那個男人。她認識的丁至超不是這樣的,他溫柔體貼,幽默風趣,他總是那麼從容自信地笑,不會像頭失去控制的野獸。

  “你不……你別這樣,至超,冷靜點。”她顫聲安撫他。“我知道你一時不能接受,我們、我們可以慢慢說——”

  “我不聽你說。芊芊,談話只是浪費時間。”他冷冷地、陰陰地牽動嘴角,眼底的火一下子成了邪氣的冷光。“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得到你。我以前就是太過紳士了,你才會到現在還三心兩意。”他抬起拇指,若有深意地撥弄過她柔軟的唇。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氣息不穩。

  “還用問嗎?”他慢條斯理地微笑。

  她心跳一停,趕忙跳離他。

  “你別、你別過來!”她拿手臂擋在胸前,顫顫往後退。

  “芊芊,別怕。”他放柔嗓音,慢慢逼近她。“你乖一點,過來這兒,我會對你很溫柔的。”

  “你、你別這樣,至超,別過來。”

  “過來這兒,親愛的。”他誘哄她。

  “不,我不——”她拼命搖頭,慌了。他愈是柔聲說話,她就愈害怕,他的眼底有種野蠻又強悍的情欲,她不會笨到認不出來。

  她一直往後退,終於退到大廳玄關處,右手往後探,她摸索著門把,試圖打開門。

  他察覺了她的動作,不再扮悠閒,一個箭步上前,鉗抱住她。

  “放開我!放開我!”她尖叫。

  他當然不會放,一手定住她,一手粗暴地撕開她衣衫,嘴唇放肆地襲擊她柔潤玉頸。

  他要強暴她!他會強暴她!

  孫妙芊恐懼地領悟到這點,她曲起膝蓋,用力往他胯下一頂,他痛嚎一聲,她乘勢逃離他的鉗制。

  “你該死!孫妙芊,你竟敢這麼對我!”他咬牙切齒地吼,拐著腿追她。

  他追,她躲,沙發被撞歪了,茶幾整個翻過來,花瓶、書報雜志、裝飾品,所有能拿來丟的東西她全擲了。

  客廳亂成一團,她的心也慌然無措。

  最後,她拿一把水果刀指住他,抵擋他的逼近。

  “你不會拿它對付我。”看心愛的人拿刀對他,丁至超臉色蒼白,黑眼卻綻出憤懣兇光。“很危險,快放下來。”

  “你別、別過來,不然我就——”水果刀盲目揮動。

  “放下刀子。芊芊,把刀放下。”他命令她。

  她當然沒乖乖聽話,一面拿水果刀防衛自己,一面顫顫往後退,直到手再度摸上門把,旋開它。

  “芊芊!”他暴怒。

  “走開!”水果刀往他的方向一擲後,她立即轉身,倉皇快跑。等不及電梯來,她直接奔往樓梯間。

  沉重的腳步聲在她身後追緝著她,她心跳如雷擊,耳裏嗡嗡作響。

  她奔出公寓大門,追逐的足音愈來愈近。街道上,天色黝黯,她惶然闖上馬路。

  一輛車急馳而來,車燈眩亮得她睜不開眼。

  完了!絕望瞬間蔓延,佔領她全身上下,她凍立原地。

  第二次讓車子撞上,她還能有幸活命嗎?

  於相良猛然踩住煞車,竭盡全力回轉方向盤。

  尖銳的嘶聲劃破黑夜,輪胎打滑過地面,車頭反方向調轉,總算在千鈞一發之際停住。

  有驚無險。

  他馬上開門下車,奔向因驚嚇而跌坐在地的女子。

  “小姐,你沒事吧?你——妙芊?!”他震駭,認出了差點讓他撞上的女人竟是孫妙芊。

  “你、你沒怎樣吧?我又、害了你,又傷了你,我、我真該死,真該死!”他焦急得語無倫次,臉色一下青一下白,滿是自責。

  她沒說話,仰起臉,茫然看著他。

  那是一張驚嚇過度的容顏,她雙眼無神,雖是看著他,卻飄忽不定,倣佛穿過了他,投射至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她怎麼嚇成這樣?

  他心痛莫名,趕忙展臂撐起她。“沒事了,妙芊,我送你去醫院。你別怕,不會有事。”說著,他便要扶她起來。

  “不許你碰她!”

  淩厲的男聲喝斥他,他愕然,轉頭看向氣急敗壞追來的丁至超。

  “你放開她!她是我的女人,不許你碰她!”他狂躁地喊,一面奔過來。

  “不、不要!”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孫妙芊茫然的神魂一下子回來了,她顫然抓住於相良肩臂,直覺往他身後躲。

  察覺到她明顯的懼意,於相良眉峰一擰,伸手拉起她,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你對她做了什麼?”他質問。

  “你管不著!”丁至超怒斥,快步搶上前來。“她是我的未婚妻,你離她遠一點!”

  “她在害怕。我要知道怎麼回事。”於相良堅決不讓開。

  “她當然害怕,你差點撞上了她,她怎能不怕?”丁至超諷刺地冷哼。

  “不,不是的。”孫妙芊啞著嗓子在於相良身後否認。“你不要讓他碰我,別讓他過來!”她緊張地抓住他衣袖。

  “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傷害你。”於相良回頭,沉聲安撫她,輕輕拍拍她顫抖的纖肩。

  “我叫你別碰她!”嫉妒,燒紅了丁至超的眼。“想英雄救美嗎?別自以為是了!”他掄起拳頭,迅雷不及掩耳地往於相良臉龐揮去。

  可於相良反應也快,手臂一抬,精準地格開他的拳頭。

  一擊未中,丁至超不敢相信,愣了幾秒後忽地更加抓狂,低下頭,像頭野獸朝於相良身上狠狠撞去。

  於相良沒讓他有機會撞上,帶著孫妙芊瀟灑一回步,身子一轉,輕輕巧巧躲開他的襲擊。然後他抓住丁至超衣領,將他右手反手一剪,把在身後。

  “你冷靜點,至超,有話好好說。”他勸告。

  “媽的!你放開我!”遭他輕易鉗制,丁至超頓覺臉上無光,憤然冷啐。

  於相良不理他,轉頭吩咐孫妙芊。“你先上車。”

  丁至超卻嘶吼著抗議:“不許上車!芊芊,你別上當了!”

  孫妙芊聽了,身子一顫。

  “你以為他是你的英雄嗎?別傻了!他才是害你最多的人!”

  “什麼?你、你說什麼?”她回頭看丁至超。

  “不信你問問他!當初你怎麼會發生車禍的?問問他是不是他害你的!”

  她倒抽一口氣,望向於相良,眼神驚疑不定。

  “怎麼回事?至超說的是什麼意思?”

  於相良眼光一黯。“你先上車。我慢慢跟你解釋。”

  “別上他的當了!他不是個好東西!”丁至超暴喊。

  孫妙芊退後一步,茫然的眼光在兩個男人身上來去,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怎麼回事?於相良……不是個好人嗎?她會發生車禍,跟他有關嗎?是他害她的嗎?他為什麼要害她?

  好可怕。她抬手搗住唇,壓抑著極欲衝出喉頭的嗚咽。

  她的世界全亂了——她不知該信任哪一個男人?或許她誰也不該信任。

  “妙芊,你相信我。”於相良懇求地望她。“快上車吧。”

  “我——”她狂亂地瞪他。

  她能上車嗎?她可以信任他嗎?萬一,她只是傻傻地跳下另一個陷阱……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丁至超趁著於相良不備掙脫了他,鋼鐵般的手臂馬上朝孫妙芊攫去。

  “啊!”眼看丁至超再次逼近,她驚慌地尖呼。在這關鍵一刻,憑借直覺做了選擇。

  她旋身,飛也似的往於相良的休旅車奔去,打開車門,坐上去。

  而於相良也在跟丁至超一陣扭打後,擺脫了他,跳上車,關上車門。

  車廂裏,孫妙芊驚魂未定地喘著氣,臉色依然和雪一樣白。

  “沒事了,妙芊,沒事了。”他溫聲安慰她。

  她傻傻望著他。

  他視線一落,這才發現她身上的衣衫竟裂開了,香肩、玉頸、柔唇,多處瘀傷紅腫。

  他驚顫不已,下頷肌肉一陣抽搐,好不容易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究竟、究竟怎麼回事?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他——”她顫著唇,全身也發抖。

  他心一痛。“先別說了,我先帶你回我家吧。”

  “不,不要!”她攀著車門,不許他落車鎖。

  “你不相信我嗎?”他神色沉鬱。

  “我不……不知道該相信誰,至超他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眼眸泛紅,驚懼且淒楚。

  他無法呼吸,她這副模樣讓他聯想起她出車禍那時,如此柔弱易碎,惹人心疼。

  這一刻,他有股衝動想殺了丁至超,再砍了自己。

  “對不起。”他啞聲道歉,還想再說什麼,後視鏡卻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亮,跟著,是一陣猛烈的引擎聲。

  “是至超!”她惶然瞪大眼。“他追過來了!”

  “別怕。”他立刻傾身,替她係上安全帶,跟著掃上自己的。

  引擎聲像惡獸,威脅著要吞噬他們。

  “他要撞過來了!”她驚慌地抱住頭。

  “坐好!”他命令她,油門一踩,以最快的速度加速,奔向宛如沒有盡頭的深夜。

  兩輛車,一前一後,在公路上風馳電掣,刺耳的呼嘯聲一次又一次劃破寂靜的夜。

  孫妙芊全身血液凍結。

  這是怎麼回事?

  丁至超這種不要命的追撞簡直像想將他們置於死地才肯甘休,而於相良俐落精準的駕駛技術更讓她張大了嘴,久久無法合上。

  今晚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連續發生了這麼多她難以想像的事?

  “你開上山路了?!”她驚叫,不敢相信於相良為了甩開丁至超,竟不惜將車子開上山。“你瘋了!這樣很危險的。”

  “你放心,我這輛是馬自達,性能很好。”他平靜地回應,瀟灑自如地轉動方向盤。

  “我不是擔心車子的性能,而是——”

  一陣尖銳的輪胎磨地聲,強大的離心力襲來,孫妙芊身子一晃。她緊緊抓住把手。

  “你、你、你在做什麼?”

  “甩尾。”

  “我、我、我當然知道這是甩尾,可、可、可是——”她牙關打顫。“為、為什麼?”

  “這樣可以加快過彎的速度。”他解釋。“你應該看過‘頭文字D’吧?”

  這是部描述公路飄車的卡通。

  “我當然看過!問、問題是,我們現在不是在演卡通啊!”她歇斯底裏地嚷著。“你只是個普通男人,不是飆車手,你、你不會飆車的!”

  “我當然會。”他理所當然地看她一眼。“這並不難。”

  什麼?!她實在無法置信。

  這太荒謬了。他居然在山路上飆車、甩尾,而且還平安無事!他開車的技術怎麼可能這麼好?他只是……只是個呆呆工程師啊!

  可是他也會騎馬。她提醒自己,想起去馬場時曾親眼見識他精湛的騎術。

  當時他說他是因為迷賽馬遊戲才學騎馬,莫非——

  “別告訴我你是因為看了‘頭文字D’才決定學飆車的。”不會吧?

  “可以這麼說。”

  算他厲害!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今晚的驚嚇實在太多了,她以為溫柔體貼的男人成了個可怕暴烈的野獸,而她以為溫吞平凡的男人,竟然是個飆車族!

  一陣尖銳的引擎聲傳來。

  “哇!他又追上來了!”她尖叫,回頭從後車窗看那輛筆直追撞而來的車子。

  “他、他瘋了嗎?我只不過是退還他訂婚戒指而已嘛,有必要抓狂成這樣嗎?”

  “你退還他戒指?”於相良好訝異。

  “對啊!沒想到他居然就這樣發瘋了。”她打了個冷顫。

  “……他很愛你。”於相良簡單一句。

  “就算愛我也不能這麼做!”

  因為愛她,就能用暴力手段脅迫她嗎?得不到她,就寧可毀了她,玉石俱焚?

  “我才不要這樣的愛——啊!”

  又是一次驚險的甩尾,這回是在下坡路。

  孫妙芊瀕臨崩潰,緊緊抓住扶手。“老天!他瘋了,你也瘋了。你們都瘋了!”

  而她居然和一個瘋子交往了三年,又愛上了另一個瘋子。

  她大概也瘋了。她自嘲。

  “別怕,我會保護你。”

  正當她慌張不安之際,他忽然轉頭看她,認真地安慰她。

  她倏地有股想狂笑的衝動。

  真該死了!明明他也是讓她陷入這般境地的始作俑者之一,但她……居然相信他!

  她居然真的相信他會保護她。不知怎地,她就是無法想像他會傷害她——

  不知過了多久,後頭追逐的引擎聲逐漸遠了,慢慢逸去。

  “甩開他了。”仔細觀察過後視鏡後,於相良低聲道。

  孫妙芊癱軟在椅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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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9:09:59
第十章

  擺脫丁至超後,於相良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接通後,他沉聲開口。

  “不好意思,我今晚不能過去了。”

  “什麼?!拜托,別這樣玩我!”

  電話另一端傳來男人哀聲慘嚎,連孫妙芊都聽見了。

  於相良沒理會對方的哀嚎,繼續道:“我今天真的有事。我保證明天早上一定會過去,請替我向你們長官說抱歉。”

  “那……好吧。”男人無奈嘆氣。“先說好,你可千萬別再放我鴿子喔。”

  “嗯。”於相良許諾,頓了頓。“對了,有個男人我想請你們盯一下。他最近想對我一個朋友不利,我想麻煩你們替我看牢他。”

  “沒問題!只要你吩咐一聲。”對方爽快答應。“你說吧,要我們盯誰?”

  “‘天宇科技’的總經理。”於相良簡單解釋了一下丁至超的背景。“麻煩你們派人看著他。”

  “OK!”

  於相良剛掛斷電話,孫妙芊立刻迫不及待地追問:“你跟誰講電話?為什麼請他們盯至超?你想對他不利嗎?他們不會是黑道份子吧?你怎麼會……”

  “是特勤組。”於相良打斷她。

  “什麼組?”孫妙芊沒聽清。

  “我只是請特勤組的人幫忙看著至超,別讓他做出什麼傻事。你放心,他們不會對他怎樣的。”

  “特、特、特勤組?”這是她今晚第N度口吃。“你是說專門保護國家重要人物的特勤組嗎?”

  “嗯。”

  怎麼可能?她不相信!

  “為什麼?你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怎麼可能請得動特勤組的人幫忙?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工程師,不是嗎?”

  “因為他們找我設計一套程序,三年前——”

  “三年前?!”她震驚。“我發生車禍的時候?!”

  “是的。你是因為這事才出事的。”他低聲道。

  孫妙芊急問:“難道車禍是他們造成的?”

  “不是,是另外一些人幹的。”

  “為什麼是我?”她木然反問。

  已經麻痺了。震驚過了頭,她神智處在似夢非夢間,不再覺得他說的話奇怪了。

  “因為他們觀察到我經常跟著你,知道我……喜歡你,所以拿你來要脅我。”

  “怎麼要脅?”

  “他們要我交出程式,否則要對你不利。”

  “嗄?”

  “後來,我們布了一個圈套引誘他們上當,本來以為可以順利抓到他們,沒想到你剛好經過那裏。他們為了報復,故意開車撞你,所以你才會——”說到這兒,於相良嗓音一啞,再也說不下去。

  孫妙芊卻已經懂了。

  “我明白了。”她用力點頭。“這個故事說得很好,真懸疑,有意思。”

  “我是說真的。”他憂鬱地望著她。

  “我知道。”就因為知道是真的才更難以置信。她疲倦地瞥他一眼。“所以至超才會說那場車禍是你的錯,對吧?”

  “的確是我的錯。”他嗓音緊繃。“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遇到那種事。”

  她靜靜望他。

  “那你送我上醫院,守著我醒來,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喜歡我?”她忽問。

  “都有。”他黯然地回應。這世上他最不願的就是讓她受到傷害。“我真希望……受傷的人是我。”

  “你答應至超把我讓給他,是不是也因為你對車禍感到愧疚,覺得我不會原諒你?”她繼續問。

  他臉色慘白,眼神懊惱又淒惶。“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你——”她瞪他。看著他悔恨的表情,沉鬱的眼神,她的心重重一扯,胸臆卻點燃熊熊怒火。

  “你這笨蛋!大笨蛋!都怪你,一切都怪你!”她咬牙切齒對他吼。

  這亂七八糟的一切,今晚一樁又一樁的驚嚇,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她驀地俯向他,粉拳對準他一陣暴打。

  他一驚,趕忙踩煞車。“別這樣!妙芊。很危險的!”

  她才不管。

  “你真的很沒膽,你知道嗎?”她一面打一面罵。“你氣死我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也不必遭受這些鳥事!都怪你,害我這麼心驚膽戰!你怎麼賠我?嗄?怎麼賠我?”

  “……對不起。”他停下車,黯然道歉。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她潑辣地駁斥。“你說,你剛剛為什麼會在我家附近?你來找我嗎?你不是說要把我讓給至超了,幹麼還來找我?”

  “因為李奇說你跌倒了,我很擔心,所以——”

  “你擔心什麼?誰要你假好心?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離我遠一點!”

  她好兇悍,每一拳都用盡了力氣,毫不留情。而他也不避不閃,乖乖任由她痛揍。

  他的毫不閃躲卻更激怒了她,眼眸刺上酸意。

  “你木頭啊?!幹麼呆呆站著不動?你以為這樣很君子很紳士嗎?你躲開啊!不要搞得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

  “是我對不起你,你當然有權利打我。”他低聲說。

  “你!”怒火滅了,怒氣消了,反倒是凝聚在眼眶裏的酸化成一灘柔情的水,盈於羽睫。“你好可惡!你是笨蛋,是白癡。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話雖這麼說,她卻扯住他衣袖,螓首抵住他胸膛,在他懷裏嚶嚶啜泣。

  他沒說話,輕輕摟著她顫抖的身子,眼底盡是歉意與憐惜。

  來到於相良住處,長長地洗過一個熱水澡後,孫妙芊總算感覺比較能冷靜了。

  她套上他為她準備的T恤和運動短褲,大了幾碼的尺寸穿在她身上顯得松垮垮的,她係緊短褲的腰繩,不讓它滑落。

  抬手抹了抹起霧的鏡面,她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眼睛浮腫的自己,秀發半溼地垂在肩上,好淒慘的模樣。

  真醜。她自嘲。這副樣子真是醜到極點了。

  可是他似乎一點也沒有嫌棄她的意思。方才在車裏,他抱著哭泣的她,耐心地聽她哭訴這一夜發生的事,聽到丁至超企圖強暴她時,即使處於心神震蕩中,她仍然可以清楚感覺到那一瞬間他身體的緊繃與僵硬。

  他一定,非常非常自責——

  他是該自責沒錯。孫妙芊對鏡子皺眉。誰叫他三年前要那樣子退出呢?誰叫他當初提不起勇氣與丁至超競爭她?他是該自責!

  她不高興地想,打開浴室門,緩緩走向客廳。

  客廳裏,於相良已經為她準備好急救箱和一杯熱牛奶。

  見她出來,他啞聲問:“你好多了嗎?”

  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要不要喝點熱牛奶?我加了一點點白蘭地,應該可以讓你心情平靜點。”

  “謝啦。”她不情願地道謝,接過牛奶,慢慢喝了一口。

  他打開急救箱。“你身上有一些擦傷,要不要處理一下?”

  “我自己來。”她搶過急救箱,找出碘酒和消炎粉,為自己膝蓋和下頷輕微的擦傷做了些簡單的處理,然後貼上OK繃。

  “好了。”她抬眸,打算將急救箱關上,忽然發現他臉上也有幾處紅腫,額頭上還劃了一道細長的傷口,秀眉一扯。“你也受傷了?”

  他搖頭。

  “是跟至超打架時弄的嗎?怎麼剛剛也不自己處理一下,搞什麼?”她斥罵他,站起身,不由分說攬過他的頭,替他上藥水、貼OK繃。

  他傻傻地看著她。

  “幹麼這樣看我?”察覺他奇特的眼神,她臉頰一熱,急忙推開他的頭,坐回單人沙發上。

  “沒什麼。”他低下頭收拾急救箱。

  她瞪著他動作。

  真可惡啊!明明想給他臉色看的,怎麼一見他受傷,又心軟起來了?

  孫妙芊在心中暗罵自己,板著臉,默默喝牛奶。

  她的默不作聲似乎令他很是心慌,連續偷瞧了她幾眼,神情閃過猶豫,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敢說話,她也決心不主動攀談,看他要耗到什麼時候,逃避到什麼時候。

  幸而,他這次的猶豫沒有太久,她還沒喝完牛奶,他便開口了。

  “我……”他清清喉嚨。“我想跟你講一個故事。”

  “講故事?”她愕然。這傻瓜葫蘆裏賣什麼藥?

  “那是發生在我國中時候的事。”他低聲說。“我那時候是一個很孤僻的小孩,幾乎從來不跟同學說話,大家都覺得我是怪胎。”

  “哈!你現在也差不多好不好?”她冷哼。

  “沒錯,你說的對,我現在也是。”黑眸沉黯,漫開濃濃自嘲。

  她咬唇,心頭掠過一陣煩躁。

  不知怎地,她覺得自己好像傷了他。

  “我沒什麼朋友,同學也不愛找我玩,我每天都一個人,獨來獨往。”

  “你……幹麼把自己搞得這麼淒涼啊?”她瞪他。“開朗一點,主動找同學聊天啊!”

  “我也想。可是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嘴角一扯,苦笑。“不知道是不是語言程式出了問題,我老覺得我和他們之間的編碼不一樣。”

  語言程式?編碼?孫妙芊翻白眼。

  如果他都用這種方式說話,也難怪他們班同學覺得他是個怪人了。

  “那時候班上有一個女同學,她人聰明,又漂亮,多才多藝,是老師眼中的模範生,在全班人緣很好,幾乎所有男同學都偷偷喜歡她——”

  “等等!”她打斷他,頗不是滋味地瞇起眼。“你不要告訴我,你也喜歡那個女生——你不是只喜歡那些2D卡通女生嗎?”

  如果他打算告訴她一個少男暗戀少女的故事,她會掐死他,一定會!

  她兇惡地在心底立誓。

  可對她的懷疑,於相良只是一本正經地解釋:“我並不喜歡她,也許羨慕有一些吧,但不是喜歡。”

  “你羨慕她?”

  “因為她很受歡迎。”他幽幽道。

  “我懂了。”她點頭。“然後呢?”

  “有一天她寫了一封情書給我。”

  “什麼?!”孫妙芊睜大眼。“你是說她主動寫情書給你?”她不可思議地拉高嗓音。

  “你果然也不相信。”對她的反應,他倣佛早料到了,澀澀瞥她一眼。“其實那時候我也不相信,就算她信裏明明白白寫著我的名字,我還是懷疑自己看錯了,或者是她寫錯了。她那麼優秀的一個女孩,怎麼可能喜歡上我?”

  “也沒那麼難以置信吧?”他自貶的言語激怒了她。“你這人!就不能對自己有自信一點嗎?”

  他沒辯解,繼續說故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只好假裝沒看到信,結果過了幾天,她又偷偷塞給我另一封信,約我放學後見面。”

  “她約你?”日本漫畫裏,少女在櫻花樹下表白的經典畫面浮上孫妙芊腦海,她不悅地抿唇。“那你去了嗎?”

  “去了。”

  “然後呢?”

  “她說她喜歡我。”

  “嗄?”真來這一套?“那你呢?你說什麼?”她容顏凝霜。

  “我沒說什麼。”他自嘲。

  “一句話也不敢說?”果然像這根木頭的作風!“後來呢?”

  “她跟我表白的時候被班上一個男同學看見了,他大肆宣揚,我成了眾矢之的。”

  “可以想像。”那些男同學肯定恨死他了!

  “他們想盡辦法,用各種方式,讓我在那個女同學面前出糗。可是她好像都不在乎,完全沒有因此瞧不起我,有一次,甚至還開口教訓那些男同學。”

  “她替你教訓他們?”一道悶雷劈過,孫妙芊腦中轟然作響。

  完了!這下這個笨蛋肯定要愛上那個漂亮女孩了。那女生果然夠聰明,居然懂得用這招來贏得他。

  這傻子!不因此跳進她布下的愛情陷阱才怪。

  她嘟著嘴。“讓我猜猜,從此以後,你就喜歡上了她,對吧?”

  他震動一下,猶豫一會兒,才慢慢點頭。

  她磨牙,雙手緊扣,十指交握。“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開始約會,一起去看電影,去圖書館念書,到速食店吃飯。她生日的時候,我做了一對日本娃娃送給她,因為她喜歡日本娃娃。”

  “嗯哼。”

  很好!他親手做日本娃娃送給另一個女人。妒火在孫妙芊胸口悶燒。

  “隔天早上我進教室,在講桌上看到那對日本娃娃。”

  “嗄?”

  “同學們都圍在講臺邊,一看我來,大家都哈哈大笑。”說到這,於相良嘴角微微牽動苦澀,他微瞇著眼,倣佛正看著那遙遠青澀的過去,神情沉鬱。“那個女同學站在中間,對著我笑。她說,他們只是玩遊戲而已。他們想知道到底我這種怪胎會不會喜歡上女生,所以大家才一起演戲,而且公推那個女同學演女主角——為了試探我,他們竟然耐心地陪我玩了將近一個月,對國中孩子來說,真的挺不容易。”

  “你、你、你是笨蛋嗎?”她又氣又急,激動得全身發顫。“他們那樣整你,你居然還佩服他們的耐心?你、你、你簡直氣死我了!”

  那些同學真壞啊!居然那樣欺負他——除了她,誰也不準欺負他的。

  她不許!想著,孫妙芊眼眶泛紅。

  於相良出神地望著她為他著急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感動。

  他啞聲道:“你跟那個女孩有點像,妙芊。”

  “我?”她一怔。

  “都那麼漂亮、聰明,優秀又有自信。”他喃喃讚美。

  “你的意思是,我也會跟她一樣嗎?”她氣憤地瞪他,討厭他居然把她和那個女孩相比。“你以為我會跟她一樣整你、傷你的心?”

  “不,你別誤會,我不是這意思。”他急忙搖手,懊惱自己讓她誤解了。“我只是想告訴你——”

  “什麼?”

  他抓了抓頭,似乎不知該怎麼解釋好,半晌,輕輕嘆息。

  “我其實不太確定三年前我到底為什麼要答應至超——可能是因為我對你的車禍太愧疚,也可能是因為至超跪下來求我,我拒絕不了。但更可能是因為我……”

  他悄悄瞥她一眼。“太膽小,不敢面對你。因為、因為我——”

  “你怎樣?”

  他別過頭,深吸一口氣。

  “因為我太喜歡你了,因為你是我唯一真正喜歡上的女人,因為當我在醫院守著你的時候,我才忽然發現原來我愛你已經那麼深。”他一口氣說道,震顫的嗓音正如他震顫的心。

  她同樣震顫不已。“你……愛我?”

  “嗯。”他捏緊拳。“所以我才會——”

  那麼害怕。

  他沒說出口,但她卻已經了解。

  他怕再次受傷,怕一切只是他一廂情願,不相信她也可能愛上他。

  她懂了。

  雖然她真的很氣他當初的決定,雖然她對一個大男人如此敏

  感頗有些不以為然,但他啊,偏偏就有辦法讓她捨不得苛責——

  “沒想到,你也滿會說話的嘛。”她淡淡取笑他,淚珠盈於眼睫。“我小看你了。”

  “妙芊?”見她眼眸漾著淚光,他心一扯,擰眉好憂鬱地望著她。

  那樣的眼神,令她心悸。她不禁嘆息。

  “你真的愛我嗎?於相良。”她好嬌好嬌地問,好嬌好嬌地看著他。

  他身子一僵,倣佛被下了魔咒,久久無法動彈。好片刻,才點了點頭。

  “你說我出車禍前,你住在我家附近?”

  “嗯。後來因為怕自己太接近你,又為你帶來麻煩,所以我才搬來這裏。”

  “你是不是那時候就開始喜歡我了?”

  “……嗯。”

  “你是不是天天在後頭偷偷跟著我、觀察我?”

  他一震。“你想起來了?”

  她搖頭。“我什麼也沒想起來,不過我猜得到。”她微笑,好溫柔地凝睇他。

  他刷紅了臉。

  “你果然一直喜歡著我。”芳心飛揚起來。她又高興,又甜蜜,忍不住得意,又有那麼一點點嬌羞。“我問你,那天我聽你跟至超爭論,他說‘夢中情人’這個遊戲的idea原本是你的,真的嗎?”

  他點頭。

  “這個‘夢中情人’指的該不會是我吧?”

  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他臉更紅了。“沒錯,那時候我企劃這遊戲時,心裏想的……就是你。”

  果然深深暗戀著她啊!

  她凝望他的眼光更柔了。“還有啊,你說你在醫院守著我那幾天,我曾經斷斷續續醒過來,跟你說了些話。”

  “嗯。”

  “我都說了些什麼?”她好奇。

  聽她問起這個,他眼光迷蒙,微微一笑。

  “你說,你還不想死。你說你還沒真正談過一場戀愛,不想那麼早死。”

  “我真那麼說?”她訝異地揚眉。“那你怎麼回答?”

  “我說,一定會有很多人愛你的。”他沙啞著嗓音。“你這麼美、這麼好,這麼……可愛。”

  “啊,你這麼說啊。”她臉頰一燙,也悄悄染紅了。星眸似瞠似喜地望他一眼,又接著問:“然後我又怎麼說?”

  “你說——”他忽地頓住,神色尷尬起來。

  “說什麼?”

  你看起來好像不錯,如果我能活下來,幹脆跟你談戀愛好了。

  那時候的她,一邊虛弱地說著這玩笑般的話,一邊對著他淺淺揚起唇——那微笑,好淡好淡,烙上他心版,卻殘忍地印得好深好深。

  他斂眸,獨自在心底品味這甜美到近乎痛苦的滋味。

  見他這神態,孫妙芊大概也猜到自己可能說了什麼,臉頰更加燒燙,全身不自在起來。

  她不說話,他以為她又生氣了,慌亂地表白。

  “我真的愛你,妙芊,是真的。這一次……這一次我絕不再放開你了。”說著,他伸手握住她柔荑,握得緊緊的,不敢松開。

  望著兩人交執的手,她胸臆一暖,柔情融融。

  “你啊,”她嘆息般地問他:“你到底為什麼會喜歡我?”

  “我也不知道。”他局促地。“只是從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再也忘不了了。”

  一見鐘情呵!

  “可是你一點都不了解我啊!就這麼莫名其妙愛上一個人,很奇怪啊!至少給我一個理由吧!”她故意逗他。

  “我——”他說不出來,急得滿臉大汗。

  她噗哧一笑。

  這笨蛋,隨便說幾句甜言蜜語就好了嘛。真傻!

  惡作劇的念頭閃過,她眼珠一轉,站起身來,忽地來到他珍而重之的少女人偶前。

  “你說,她漂亮還是我漂亮?”

  這問題,似曾相識。

  “你不是……問過了嗎?”

  “我要你再回答一次。”她狠狠擰眉,明擺著答案若不令她滿意,就要讓他好看。

  “這個嘛,呃——”他十指交握,有口難言。

  “說啊!”她催促。明知自己跟個人偶比美很無聊,可就是想逼他說出自己想聽的答案。

  “現在是……她比較漂亮。”他終於說了。

  “什麼?!”她不敢相信。

  “你……呃,有點狼狽。”他坦白道。

  天!這男人也老實得太令人抓狂了吧?

  沒想到都到了這時候,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居然還是比不上一個卡通人物。她真是……簡直悲哀啊!

  她欲哭無淚,鬱悶得直想仰天長嘯。

  “……可是我只愛你。”

  正當她準備要陷入自憐自艾的地獄時,他及時拉她一把。

  “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地瞪他。

  他迎視她,黑眸滿蘊深情。“這個世界上,我只愛你一個。”

  她心跳一停,全身癱軟。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我明天就將她送人。”他說。

  真的假的?她傻傻地看他。

  “我……我要你今天就丟掉她。”她好不容易找回聲音。“現在就丟。”

  他愕然。

  “怎麼?捨不得啊?”她撇嘴。

  他復雜地看她,沒掙扎幾秒,他便乖乖認命,抬起人偶往門口走去。

  他真的打算去丟?

  “你站住!”她喝止他。

  他回頭望她。

  “放下她。”繼續命令。

  他依言放下。

  “過來。”

  他走向她,站在她面前。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當自己是士兵嗎?還真聽話啊!

  她輕聲笑了,拍拍他臉頰,精靈的眼飛起調皮。“騙你的啦,傻瓜。”

  他愣愣張大眼。

  “不過我可警告你,你如果想跟我在一起,以後就不許收集這些有的沒的。我會吃醋的,聽懂了嗎?”

  他像個孩子般用力點頭。

  她莞爾。“你怎麼我說什麼話都聽呢?”她又好笑又心疼。“這樣可不行,以後會被我欺負得很慘啊。”

  “沒關係,我喜歡聽你的話。”他沙啞道。

  傻瓜!傻透了。

  她甜蜜地微笑了,忍不住踮起腳尖,主動送上溫軟的唇,深深地吻住他——

  上天明監,她居然愛上了一根呆木頭。

  雖然她一直追問他為何愛上她,但仔細想想,她也弄不清楚自己為何鐘情他。

  或許就像他所說的,這世上的一切,原本就是一團混沌,沒什麼道理可講。

  只是因為蝴蝶效應。

  一只蝴蝶在南美洲拍翅膀,所以她,愛上了這個傻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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