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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芯]初戀(又愛又恨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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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9:23:39
第九章

  「寶兒,來,你嘗嘗這道味噌魚好不好吃?」

  經過十年,徐母見到寶兒,還是一樣熱情,更多了久別重逢的興奮,頻頻勸這位遠道而來的嬌客多吃點。

  寶兒很感動,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裡細嚼。

  「嗯,好吃!」美妙的滋味在唇腔裡擴散,她眼睛發亮。「這道魚是徐媽媽做的嗎?真的好好吃喔。」

  「好吃吧?」徐母見她讚賞,也很高興。「那就多吃點。」

  「好。」

  見兩個女人和樂融融,徐松翰不發一語默默吃飯,他的老爸卻是忍不住用帶點奇怪口音的華語插嘴。

  「秦小姐算你幸運,我這個老婆很久不親自下廚了,今天是為了你,才又一展手藝。這道味噌魚,可是她的拿手菜,我們兩父子只有生日或新年這樣的大日子才有福分吃到呢!」

  「怎麼?聽你這口氣似乎是在抱怨我平日對你們父子倆不夠好?」徐母嬌嬌地白老公一眼。

  「我哪敢?」松井先生忙澄清。「我只是想告訴秦小姐她有多幸運。」

  「是啦,所以你很不幸啦,真抱歉,娶到我這種很少下廚房的老婆。」

  「嘿,老婆,千萬別這麼說。」松井先生呵呵笑,摟過嬌嗔的妻子,對她是又憐又愛。「我娶老婆是回家寵的,這些家務雜事當然是讓傭人去做啊。」

  「這還差不多。」徐母嫣然一笑,姿容嫵媚。

  寶兒抿著嘴,微笑看著這一幕:心裡也覺甜甜的,很感動。

  想徐母含卒茹苦,獨力撫養兒子二十年,好不容易能跟心愛的人雙宿雙飛,現在能過得這般幸福美滿,想必徐松翰也為母親開心吧。

  她轉過頭,瞥向徐松翰,他也正看著她,眼神幽幽的,不知想些什麼。

  她心一跳,直覺別開視線。

  徐松翰神色一沉。

  徐母注意到兩人的怪異,秀眉一挑,推開老公,攏攏秀髮。「對了,寶兒,聽松翰說你現在正在日本拍一部新片?」

  「是啊。」寶兒點頭,收拾不安的情緒,乘機把注意力轉回徐母身上。「是松井公司投資的片子。」

  「我聽說了。」徐母笑著點頭。「當初松翰說要投資這部片子,還說要到台灣找女主角,我沒想到他原來是去找你的。」

  「什麼?」寶兒一怔,半晌,勉強搖頭。「徐媽媽你搞錯了啦,他不是要找我,是找另一個女演員,我那時候剛好是那個女演員的助理。」

  「咦?是嗎?你是助理?」徐母搞迷糊了。「那後來怎麼會是你來接演?」

  「因為她不演了,所以松翰才給我這個試鏡機會。」寶兒解釋。

  「喔,是這樣啊。」徐母點點頭,瞥了兒子一眼,明眸閃過若有所悟的狡黠意味。「不論如何,你總算是實現演電影的夢想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好愛演戲,還組了個什麼話劇社團。」

  「是啊,還被我媽罵得要死呢!說學生的本分就是唸書,哪像我不知死活,只想著在社團鬼混。」

  「哎呀,不一定要讀書才有前途啊!像你現在這樣,能在演藝圈闖出名號,追求自己的夢想,不也很好嗎?」

  「嗯,是很好。」寶兒垂下眼,唇角若有似無地揚起。「這都要感謝松翰,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否則我現在還只是個跟在大明星身邊的小助理呢。」

  「現在可好了,你們現在一個是電影公司老闆,一個是女演員,剛好可以合作。呵呵~~我以前就一直奇怪呢,松翰幹麼堅持要投資電影公司,又跟台灣那邊合作拍片子……原來是這樣啊。」

  是怎樣?寶兒瞪著徐母詭異的笑容,心海跟著波濤起伏。

  她猶豫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這家電影公司不是本來就是伯父的事業嗎?」

  「你伯父的事業?才不是呢!」徐母笑。「他這人一點藝術修養都沒有,根本對電影一竅不通,哪有可能投資什麼電影公司啊?是松翰堅持要入股的,還進去從小職員一步一步做起呢。」

  寶兒震驚。

  原來這家電影公司並不是徐松翰父親原本的事業,是他堅持要投資的,而且還進公司從小職員做起?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對電影應該是沒什麼興趣的啊!

  莫非……是因為她?

  一念及此,寶兒整個人僵住,臉色一下子失去血色。

  莫非是知道她對電影有興趣,所以他才投資電影事業?為了有一天,能和她在演藝圈再相逢。

  因為他恨她,所以想伺機報復嗎?或者其實是……

  寶兒驀地凜神,不敢再想。

  一直保持沉默的徐松翰似乎也很不滿母親提起這件事,冷冷發話。「媽,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幹麼?」

  「有什麼關係?聊聊嘛。你跟寶兒這麼多年沒見了,她一定也很想知道你都在日本做了些什麼啊。」

  「她沒興趣的,又不關她的事。」徐松翰冷淡地說。

  這樣的冷淡刺傷了寶兒,她瞪他,感情比理智先走一步。「誰說我沒興趣的?我想知道!」

  他揚眉,眼神閃過異光。

  她這才猛然醒悟自己說了什麼,一時窘紅了臉。「我是說……反正是聊天嘛,說一下會怎樣?」吶吶地解釋。

  徐松翰沒答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看得她心慌慌。

  徐母則是輕輕笑了。「沒關係,寶兒,你想知道的話徐媽媽就說給你聽,這十年來,能說的事可不少呢!」

  於是,也不管兒子樂不樂意,臉色是不是很難看,徐母自得其樂地說了一晚上,寶兒也一直嚮往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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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了一晚上,終於,兩個女人都倦了,徐母讓傭人替寶兒收拾了一間房,邀她住下。

  寶兒來到大得幾乎可以容下一家四口的客房,洗過澡,卻是睡不著,來到窗邊,怔怔地看窗外月色,心裡想的,都是方才徐母跟她說的一切。

  關於他的一切。

  徐母說,他剛來到日本的時候,成天悶悶不樂,從來煙酒不沾的他,那時不但沾了,還天天沾。

  她急得不得了,以為這個兒子是怨恨自己的父親,徹夜跟他談了好幾次,他一直推說不是,問他理由,他又不說。

  直到一年後,他考上日本的大學,情況才好了一些。

  「……他交了一些日本朋友,又趁課餘的時間,到他爸的公司實習,父子倆的關係漸漸地好起來,我才比較放心。」徐母這樣告訴寶兒。

  「嗯,我看得出來松翰已經原諒他爸爸了,真高興你們一家三口能過得和樂。」

  聽她這麼說,徐母瞥了她一眼,歎口氣。

  「我們一家過得的確是不錯,不過我知道,松翰其實一直沒有真正快樂起來,我知道他心裡還記掛著一些事。」

  「什麼事?」

  徐母沒回答,只是悠悠地,忽然提起徐松翰小時候的事,說有一天他一回到家,就喊全身酸痛,她以為他跟同學打球累了,連忙放水給他洗澡,結果兒子脫下上衣時她嚇一跳,發現他竟然整個背青一塊紫一塊,都是瘀傷。

  「怎麼回事?」她聽了,也跟著緊張。

  徐母搖頭。「我問他怎會弄成這樣?是不是跟同學打架了?他死也不說,只說是他自己不小心。後來我才從你媽口中知道,他那天是出去找你,因為你從樹上摔下來,壓到了他。」

  她驚到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把他……壓成那樣?」

  那為什麼他當時一聲也不吭?還一路把她背回家?老天!他一定痛死了,明明全身骨頭都快散了,還要承受她的重量!

  他竟然整個背都是瘀傷——他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不告訴她!

  她好急,更心疼,還有一點氣,雖然已經是早就過去的事了,但乍然聽見時,一顆心怎麼也安定不下來,腦子一團亂。

  「寶兒,你覺不覺得我們家松翰對你不錯?」徐母很含蓄地問她。

  雖然是很簡單,很平靜的一句問話,她卻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只能默然。

  他對她當然是很不錯的,事實上,他對她……簡直過分的好了,她根本不值得。

  一念及此,寶兒頓覺胸口空空的,很徬徨。

  這一刻,就算她想欺騙自己,也不得不清楚地認知到,徐松翰對她的那番心意,從以前到現在,沒變過。

  她原以為他是恨自己的,剛到陽明山別墅的第一天,他不是還要她擦鞋嗎?她以為他這幾年,肯定恨極了她。

  但他後來的所作所為,卻不像是出自於恨,反而像是……愛。

  他,還愛著她嗎?

  可能嗎?她曾經那樣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啊!

  寶兒悵然歎息,迷濛的目光自夜空收回,慢慢地往下落。

  下方,是佔地廣闊,很有日式禪風的庭園,水塘邊,站著一道孤寂的身影。

  是他!

  她心跳一停,視線癡癡地在他身上流連。他站著,不知想些什麼,指間挾著一根煙,偶爾吞雲吐霧。

  寶兒看著他抽煙,一面想起徐母告訴她的話。

  他剛來到日本的時候,成天悶悶不樂,從來煙酒不沾的他,那時不但沾了,還天天沾。

  她想著,喉嚨酸酸的。

  他真的會抽煙了,他以前不曾抽過的。

  為了排解憂愁,所以才學會的嗎?

  她胸口揪住,忽然忍不住,披衣下樓,悄悄地來到徐松翰身後。

  他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還是抽著煙,煙身慢慢短了,煙頭的火光在夜色裡晃動著。

  她的心,也跟著晃動。

  驀地,過短的煙頭燙著了他手指,他低咒一聲,甩落香煙。

  「怎麼啦?你沒燙到吧?」她焦急地上前一步。

  他這才發現她的存在,轉過身來,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怎麼會在這兒?睡不著嗎?」

  她愣了愣,懷疑自己在他口氣裡聽到埋怨的味道。他不希望在這時候看見她吧?

  她心弦一緊。「那你呢?這麼晚了還在外面?也睡不著嗎?」

  「我本來就習慣晚睡。」他抿著嘴。

  「抽煙對身體不好。」她幽幽地說。

  他聳聳肩。

  她看著他唇邊噙著的那抹自嘲。「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那時候指定田蜜擔綱這部片的女主角,其實是……」她閉了閉眼,凝聚勇氣,然後直視他。「是因為我吧?因為我是田蜜的助理,所以你才指定要她來拍這部片。」

  他瞪她,似是沒料到她會這樣問,更氣她這樣問。

  「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他譏誚地反問。

  「你可以見到我,可以有機會……報復我。」

  「我報復你?」他冷嗤,眼眸不悅地瞇起。「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吧?還是我在你眼底真是那麼小氣的一個男人?」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忙解釋。「我知道你不會那樣對我,我知道你對我……很好。」

  最後兩個字如雷霆萬鈞,幾乎把他整個人震得跳起來。他怒視她。

  「你不必否認。」她明白他不想承認,微微苦笑。「我不是木頭人,我體會得出來。」

  他冷哼。「你確定自己真的不是木頭人嗎?」

  她沒辯解,聽出他這句尖刻的嘲諷其實藏著無限痛楚,她為他心疼。

  「你——」徐松翰瞪她,見她眼眸朦朧地漾開一抹迷煙,猜到了她正同情著自己,登時又窘又怒。「你不要這樣看我!」

  他低聲咆哮,星眸因怒氣而炯炯逼人。「沒錯,我承認自己是喜歡你,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歡你!我媽媽知道,所以今天在餐桌上她才會故意跟你說那些,你媽媽也知道,所以那天晚上才堅持要我開車送你回家。連你姊都知道,以前她就曾經問過我喜不喜歡你……只有你,你永遠不知道!永遠把我當成一個討厭鬼,恨不得躲我躲得遠遠的!」

  「我沒有!」她急切地搖頭,急切地想平撫他的怒氣。「徐松翰,你聽我說——」

  「你不用說了,你說的已經夠多了。」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擲落。

  她幾乎要被那樣凍到冰點的冷漠給擊敗,但她看著他,下定決心今晚自己一定要解釋清楚。

  這是她欠他的。

  「你聽我說,松翰。」她低低地、溫柔地喊著他的名,凝住他的眼波,也滿是溫柔。

  徐松翰一震,明明還是滿腔怒火,卻發不出來,全讓她這聲溫柔的呼喚給鎮住了。

  他懊惱地皺眉。

  「你聽我說。」她上前一步,迷濛的眼凝望著他,看著,看著,忽然緩緩地泛紅。「其實我……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徐松翰震懾,身子一下子僵住,腦子一團亂。

  她說什麼?她喜歡他?怎麼可能?

  他不敢相信,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回放她說的話,愈想,愈慌,心愈不定。他不能理解她怎會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過了許久,他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在演戲嗎?這裡可不是拍片現場。」平板的、像機械人似的呆板語氣。

  他確實是驚呆了。她的自白,教他措手不及,他不覺想起那天她當眾試鏡時,在櫻花樹下那聲心碎的吶喊。

  那只是演戲,不是真的……

  「我是真的喜歡你。」她看出他不相信,澀澀地重複,一滴透明的淚,在她睫毛上搖搖欲墜。

  他怔怔地看著那滴淚。

  「那天,我的室友不是來片場找我嗎?」她沙啞地低語。「她說她看見一本相簿,貼滿你以前的照片,你記得嗎?」

  他愣然點頭。

  「那相簿,其實不是我的,是姊姊的。」

  「是佳佳的?」

  「嗯。姊姊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她把所有你的相片,都收集在一本相簿裡,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苦澀。「她一直很喜歡你。」

  聽著那抹苦澀,徐松翰隱隱之間,似是領悟了什麼。他握住寶兒的肩,緊盯著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這件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久了。讀小學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所以你——難道——」他驚駭地看著她。

  「我不能喜歡你。」她淒楚地回望他。「姊姊對我這麼好,她又那麼喜歡你,我怎麼能跟她搶?我做不到。」

  她傷感地閉了閉眼,淚珠落下。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吐露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你在櫻花樹下吻我的那一天,我回到家,無意間發現姊姊得了骨癌,我知道她活不久了。」

  「所以呢?」

  「所以隔天,我才會故意跟你說那些話。」她哽咽,道歉。「我很抱歉傷害了你。」

  他愕然無語,瞪著她蒼白的容顏,瞪著一顆顆在她頰畔滑過的淚水,忽地領悟了。

  原來她是喜歡著他的。原來她並不討厭他,只因為捨不得病弱的姊姊傷心,才勉強自己壓抑住感情。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什麼時候她開始強迫自己壓抑對他的感情?是從得知佳佳罹患骨癌的那天開始嗎?或者,其實是更早更早以前?

  這個傻女人!她怎會這樣傻?

  徐松翰胸口緊擰,一把將寶兒擁進懷裡,又是心疼,又是氣惱。「秦寶兒,你是白癡嗎?為什麼不敢面對自己的真心?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恨你?我真的恨你!」

  「我知道。」

  「你以為你拒絕我,我就會轉而喜歡你姊嗎?」

  「你應該喜歡她的,她才是值得你喜歡的好女孩。」

  「你這笨蛋!」他氣得推開她,熊熊火光在眼裡燒。「你以為我不曉得佳佳對我有好感嗎?我早就知道了!」

  她臉色蒼白。「那為什麼……」

  「因為愛情是沒有理由的!雖然知道佳佳喜歡我,可是我對她,就是沒法產生跟你一樣的感覺,我的視線不會一直傻傻地追著她,也不會在看見她跟別的男生接吻時,嫉妒得想當場扁人。」

  他看著她,語氣漸漸地和緩下來,星眸染上一抹自嘲的憂鬱。「如果我找得到理由,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我會愛上你?」

  她含淚望他。

  「你還記得嗎?」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忽地幽幽提起往事。「有一天你在我家見到了我爸,那時候我還很恨他,很氣我媽為什麼還想嫁給他。」

  「嗯,我記得啊。」

  「其實從小,我就對自己的身世很自卑,一直到了國中,都還有同學當著我的面嘲笑我是私生子,那時候我真的很怨。」他嘴角澀澀一扯。「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可能到現在都還不肯原諒我爸。」

  「我提醒你?」

  「你忘了嗎?你那時候聽到我的身世,反應很淡,好像那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知道我恨我爸,你也沒說什麼,只是簡單地問我一句,希不希望我媽過得快樂。」說到這兒,他微微一笑,看著她的目光很溫柔。「不知道為什麼,你總是可以那麼輕易就碰觸到我的內心,也不管我願不願意,一股腦兒就闖進來,我簡直沒法子招架你。」

  寶兒怔住。

  聽他這樣提起往事,這樣形容對她的感受,她更深刻地體會出他對自己的一往情深,也更難過自己無法回應他。

  「對不起。」她悵然低語,心,好痛。

  「不要說對不起。」他搖頭,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頰。「感情的事不必說對不起。」

  「你真的不怪我嗎?」他的溫柔擰碎她的心。「我對你說了那麼多刻薄的話,傷害了你。」

  「現在不怪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他柔聲安慰她。

  她默默垂淚。

  他凝視她,手指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為什麼這件事你忍了那麼久不說,今天卻要告訴我?」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什麼?」

  她說不出來,傻傻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良久,嘴角忽地微微一扯。「你是不是怕我難過?你心疼我,捨不得我痛苦,對嗎?」

  沙啞的問話震撼了寶兒,她愕然,睜大眼。

  看著她那樣的表情,他自嘲地一扯嘴角。「我該不會又自作多情了吧?」

  「不是的!」她直覺反駁。

  「那是怎樣?」他問。

  她怔住,答不出來。

  他也跟著沉默,垂下眼,像思索著什麼,良久,終於下定決心。

  「寶兒,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們一輩子當朋友也是可以的。」

  「朋友?」她茫然。「你不是說了不跟我當朋友?」

  「我認輸了。」他淡淡地說,深邃的眸裡浮漾著一種無奈的苦澀。「其實從再見到你以後,我就發現自己早就已經不恨你了,我並不想跟你一輩子作對,你懂嗎?」

  「所以……要當朋友?」

  「嗯。」

  就這樣嗎?他放棄了嗎?他不再強求她回應自己的愛,只想跟她做朋友?

  寶兒愣愣地望著徐松翰。照說,她該因為他這樣地放下感到喜悅的,她一直期盼著能跟他做朋友,不是嗎?既可以與他和平相處,又不必面對他的一腔情意。

  這樣很好,不是嗎?

  但她一點也不高興,她只覺得惆悵,胸口緊緊揪著,疼得受不了。

  時間是不等人的,愛情是會錯過的。

  她想起好友含淚對她說過的話——

  她,果然錯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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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9:24:06
第十章

  他真的,把她當朋友了。

  隔天的早餐桌上,當寶兒心事重重地走進餐廳,迎接她的,竟是他爽朗的笑容。

  他說自己的父母早起出門爬山去了,還問她要不要他陪她四處逛逛。

  「你不用上班嗎?」她遲疑地問。

  「有朋自遠方來,我請個一、兩天假作陪也是應該的。」他笑。「說吧,你想去哪裡?想去逛街shopping嗎?」

  她搖頭。「我不喜歡逛街。」

  「那倒是,你從以前就不喜歡這些女孩子的活動。」他想了想。「這樣吧,我帶你去箱根走走。」

  「箱根?」

  「嗯,這個季節的箱根很漂亮,你會喜歡的。快吃吧,吃完我們就出發。」

  吃畢早餐,他果然開車載著她離開東京,前往溫泉勝地箱根。

  一路上,他跟她說說笑笑,問她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也說了自己在日本生活的趣事。

  氣氛很輕鬆,很融洽,他們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話家常。

  寶兒享受著這樣的氛圍。

  他們在箱根坐遊船,遊覽湖畔風光,參觀戶外美術館,戲謔地猜測每一座雕塑的作品名,各自洗了溫泉,洗完溫泉後悠閒地喝抹茶,吃和菓子。

  天色將暗的時候,他們開車回東京,在新宿一家餐廳用餐時,巧遇前田聖也跟他的女朋友。

  四人並桌坐一起,快樂地聊天,一時興起,前田提議前往一個明星朋友開的Pub狂歡。

  寶兒不想去,前田卻熱烈邀約,一再保證那家店很好玩。

  「可是……那裡應該很多演藝圈的人出入吧?我覺得不太好。」她無助地望向徐松翰。

  他應該很討厭出入那種場所吧?要是被圈子裡的人認出來,肯定麻煩上身。

  他明白她的意思,卻只是微微一笑。「沒關係,我們去吧。」

  「可是……」

  「多認識一些圈子裡的朋友,對你未來的演藝事業會有幫助的。」他淡淡地說。

  她芳心一震,感動到幾乎心痛。

  唉,他為什麼老是要為她著想呢……

  進了Pub,兩個男人到一旁擲飛鏢玩,前田的女友乘機偷偷問她。

  「你跟松井社長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什麼?」寶兒愣了愣,先是以為自己聽錯人家的日語,接著才確定對方誤會了,尷尬地搖頭。「不是啦,我們只是朋友。」

  「真的?」

  「嗯。」

  「不會吧?」前田女友挑眉,一副她怎麼笨到放過這條大魚的表情。

  寶兒苦笑。

  「你知道嗎?松井社長很受女人歡迎呢!」

  「嗯,我知道。」

  「好多名媛千金都喜歡他,可是從沒聽說他跟哪個女人在一起,他今天帶你出來吃飯,我本來以為你們是一對呢。」

  「不是,我們只是……『朋友』。」不知怎地,一再重複這個詞,讓寶兒心情有些低落。

  「啊!又來了。」前田女友忽然一聲不贊成的輕呼,翻白眼。

  「什麼?」寶兒訝然看著她急忙趕到男友身邊,一把拽住他臂膀,佔有性的姿態很像是在宣示對男友的所有權。

  她的確是在宣示,因為有兩個艷麗嫵媚的辣妹走過來了。

  寶兒瞠目,瞪著兩個辣妹不客氣地一左一右,往徐松翰身上磨蹭,撒嬌的媚顏有意勾他的魂。

  他常有這種艷遇嗎?

  她皺眉,等著他把兩名辣妹推開,可是他卻不拒絕,任由她們倆八爪魚似地纏住自己。

  原來他也是那種來者不拒的男人!

  寶兒愈看愈火大,不禁起身,往徐松翰的方向走去。

  她來到三人面前,在他訝異的眼光注視下,冷淡地分別掰開兩個辣妹,撂話。

  「不好意思,他是我的男伴。」

  「你的?」兩個辣妹不滿地瞪她,又互看一眼,然後同時對徐松翰拋媚眼。「帥哥,是真的嗎?」兩具嬌軀又往他身上貼,根本不把寶兒看在眼裡。

  這太過分了!

  寶兒咬咬牙,使盡全力再把兩個女人掰開,然後不顧一切拖著徐松翰回座位上。

  「你對她們有興趣嗎?」她不悅地質問他。

  他目光閃閃。「沒有。」

  「既然這樣,你幹麼不推開她們?你不覺得她們那樣黏著你……很難看嗎?」

  「會嗎?」他淡淡聳聳肩。

  「徐松翰!」她瞪他。「沒想到你也是那種男人。」

  「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男人?自己送上門的點心,幹麼白白推出去?」

  「你——我以為你的品味會好一點!那兩個女人擺明只是看你長得帥,想跟你玩一夜情而已,這樣你也要?」

  「不可以嗎?」

  對啊,不可以嗎?

  聽徐松翰這麼一反問,寶兒不覺愣住,失神地坐回沙發上。

  男未婚,女未嫁,只要高興的話,他當然可以跟女人玩一夜情。

  她這是在做什麼?憑什麼這樣問案似地逼供?

  「你是不是在吃醋?」徐松翰靠過來,坐在她身畔。

  她駭一跳,驚慌地轉過頭,瞪他。「你說什麼;:」

  「你在吃醋嗎?寶兒。」他慢條斯理地再問一次,星眸閃閃發光。

  她一窒,一口氣喘不過來。「我……才沒有呢!我只是看不過去而已,你,你別……亂想。」

  他沒說什麼,輕聲—笑。

  聽著那樣的笑聲,寶兒臉爆紅。

  他幹麼要那樣笑啊?是在笑什麼意思啦?啊,真的好糗!

  她坐立不安,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道陰影忽然落在她眼前,她訝然抬眸,認清來者後,倒抽口氣。

  田蜜!

  她穿一件緊身洋裝,打扮得十分性感,濃妝艷抹的臉上,掩不住憤怒。

  寶兒愣愣地站起身。「你怎麼會來東京的?」

  「我來置裝的。」田蜜冷冷回答,瞪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徐松翰,眼底閃過一絲護意。「原來……果然是這樣,哼!」

  果然怎樣?

  寶兒蹙眉,想起田蜜對記者放的話,大概明白她心裡想些什麼,不由得想解釋。

  「田蜜,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需要跟她解釋。」徐松翰不知何時也站起身,將寶兒拉到身後,以自己高大的身軀護住她。「田蜜,聽說你在台灣開了一場盛況空前的記者會。」

  「是又怎樣?」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平淡的語氣隱隱藏著威脅。

  田蜜聽出來了,臉色一變。

  「好吧,或許是我誤會了,其實你以後並不想在演藝圈繼續混了,也好,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田蜜駭然。「你、你想怎樣?」

  「你說呢?」徐松翰淡淡地看著她微笑,笑得田蜜一顆心七上八下。「你放話說我跟寶兒之間有問題,難道你自己就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嗎?你認為如果我把你做過的那些事都抖出來,大家會怎麼想?他們還會相信是我對你性騷擾嗎?」

  他們只會以為是她勾引不成,反過來誣告人家!

  田蜜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沒想到,原來徐松翰早在暗中收集關於她的資料,她太低估他的勢力跟決心了。

  現在該怎麼辦?她的演藝前途,該不會就此毀了吧?

  田蜜禁不住著慌,又氣又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氣都發在她最痛恨的寶兒身上。

  「秦寶兒,都是你不好!」她紅著眼,也不管徐松翰擋在寶兒身前,氣急敗壞地怒吼。「都是你才害得我……你究竟是哪裡好了?為什麼他偏要護著你?可惡!」

  聽出田蜜口氣的懊惱,寶兒歎息,從徐松翰身後走出來,明眸直視她。

  「我並沒有哪裡好,田蜜,其實很多地方我比不上你,我沒你長得漂亮,沒你身材好,也沒你那麼勇敢。」

  「既然這樣,那你到底是怎麼勾引上他的?」田蜜尖聲質問:「為什麼他要換掉我,讓你演女主角?」

  「我沒勾引他。」寶兒冷靜地回話。「他換掉你,是因為你不夠敬業,他給我機會,是因為我有那個資格。」

  「你說什麼?」田蜜睜大眼,冷笑。「你這意思難道是說你演得比我好?哈!你好意思說,我還不好意思聽呢!就憑你?」

  「等片子上演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寶兒依然冷靜。

  她愈冷靜,田蜜就愈火大。「看來,你對自己挺有自信的嘛!」

  「我確實很用心去演,也覺得自己演得不錯。」

  「哼!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或許吧。」寶兒淺淺勾唇。「不過我還是有自信的。」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馬不知臉長了?」何曾見過她如此信心滿滿的模樣?這不起眼的女人,竟開始有明星架勢了——田蜜怒視她,不知怎地更慌了:心跳一下下重重撞擊胸口。「你別自以為是了!你不過是靠討好大老闆才得來的機會!哼,你別以為自己比我手段高明多少,我們都一樣!」

  「我們不一樣。我是靠實力得到這次演出的機會。」

  「少來了!」田蜜冷嗤。「那現在是怎麼回事?你敢說你不是陪大老闆出遊嗎?」

  「我們是朋友——」

  「見鬼的朋友!你以為我會笨到相信?」

  「我們真的是——」

  「你敢說自己對他沒有一點非分之想嗎?」田蜜咄咄逼人地追問。「你敢說你不是想藉著親近他好讓自己麻雀變鳳凰?」

  「我是喜歡他!」寶兒衝口而出。

  這下,不僅田蜜呆了,連徐松翰也忍不住愕然挑起劍眉。

  察覺到兩人的驚愕,寶兒心跳一亂,卻沒有改口的打算。

  既然話都已經說出口了,索性更明白點。

  她深吸口氣。「我的確很喜歡他,但那跟這部片子沒關係,跟我演出女主角也沒關係,我是……我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就一直喜歡他了。」

  「你、那你還敢說自己是清白的?」田蜜臉色很難看。「這不就說實話了嗎?」

  「隨便你怎麼說吧。」寶兒淡淡地說,不想跟她爭論。「反正我問心無愧。」

  「真的隨便我嗎?」田蜜冷哼。「你不怕我召開記者會,把你剛才說的話都告訴記者?」

  「田蜜!你敢?」徐松翰警告地低吼。

  「沒關係,松翰。」寶兒回眸,給他一個安撫的微笑。「由她去吧。」

  他蹙眉。「寶兒……」

  「我喜歡你,這是實話。」她定定地看他,明眸深情款款。「就算記者來問我,我也是這麼說。」

  他整個人震住,不敢相信地瞪著她。

  她微微一笑。「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其實我很喜歡你,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我希望……希望可以……」她羞赧地說下出口。

  「你希望做我女朋友?」許久,他終於找回說話的聲音,替她接下去。

  她不說話,垂下眼,臉頰可愛地暈紅著。

  他看著那藏不住嬌羞的粉頰,看著那在幽暗的光線下,輕輕顫著的芳唇,忽然有股衝動,想一口咬下去。

  他,不是在作夢吧?

  「松翰,你是不是都沒看過我姊姊寫給你的信?」她忽然低聲問。「你看一看好嗎?畢竟那是我姊對你的心意,她一定希望你能看過。」

  「你說佳佳的信?為什麼?」他呆呆地問,一時還找不回迷失的心神。

  她以為他是拒絕她的要求,眼眸閃過難過。「我求求你看一看吧,別辜負姊姊一番心意。」

  「可是……」

  「我要走了。」她突如其來地說。

  他悚然,頓時手忙腳亂,焦急地捉住她肩膀。「你要去哪裡?」

  「回台灣。」

  「你現在要回台灣?你過兩天不是還要繼續拍戲嗎?」

  「我馬上就會趕去拍戲的,我只是想先去祭拜姊姊。」

  「你要去祭拜佳佳?」

  「嗯,我想有些話,我應該先跟她說清楚。」

  「你要跟她說什麼?」徐松翰緊拽著她,彷彿很怕她這麼一走,就永遠離開他似的。

  他,還是在意她的啊!

  寶兒心一扯,感動地偎入他懷裡。「你放心,我剛剛說出口的話,絕不會反悔。」她溫柔地在他胸前低語。「我只是想先跟姊姊報備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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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跟我搶喔。

  可是姊姊,我也喜歡他啊。

  不可以喜歡他喔。

  可是——

  你是我妹妹啊,難道你捨得讓我難過嗎?我們是好姊妹啊。

  我知道,姊姊,我愛你,我也捨不得你難過,可是我不想說謊,已經好久好久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對你說謊,對自己說謊,你知道嗎?

  「……我一直在說謊。」寶兒坐在墓碑旁,澀澀地,看著天邊向晚迷濛的夕照。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在說謊。

  「其實我從小學的時候開始,就很喜歡很喜歡他了,那次我因為考差了不敢回家,他來找我,我卻躲在樹上不肯下來。我其實不是對他生氣,而是覺得自己很丟臉,為什麼偏偏是他看到我這麼糗的時候?為什麼偏偏在他面前丟臉?」她低聲說,唇角因回憶漾開一抹薄薄的笑意,帶著幾分酸楚,卻有更多甜蜜的笑意。

  「姊姊,我老是跟他吵架,並不是因為我真的討厭他,而是討厭自己那麼在意他,我不想讓他看出我的在意,更不能讓你看出來。」

  她停下來,垂下頭,手指輕輕地撫過香水百合的花辦。

  「姊姊,這麼多年來,我從來不敢告訴你我的心情,可是今天,我一定要告訴你。」

  為什麼?

  她彷彿聽見空中傳來姊姊不解的低語。

  「因為我不想再傷害他。」她喃喃地解釋。「因為他對我的付出,太多太多,而我回報的,太少太少。因為他讓我懂得,要勇敢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算……」

  明眸調過來,直視沉默的墓碑。「就算姊姊你因此而恨我,我也要這麼做。」

  沒錯,這是她深思過後所做的決定。

  「我其實是個很膽小的女人,姊姊,有很多事,我怕去承擔後果……演戲的事也是這樣。我很怕被強迫上床的事再發生,所以才會跑去當田蜜的助理,其實就是退縮了,像烏龜一樣,躲進龜殼裡。很好笑,對不對?」她拉拉嘴角,自嘲。

  黃昏的微風吹過,捲起她的發,就像姊姊對她溫柔的回應。

  寶兒胸口一扯,眼睛忽地有些泛紅。「對松翰,我也是那樣,我明明就喜歡他,卻不敢表露出心意,因為我怕姊姊恨我。」

  她閉了閉眸,站起身,堅毅地面對墓碑。

  「姊姊,也許你真的會恨我,但我還是要跟你坦白,我喜歡松翰,我愛他,我希望能永遠跟他在一起。」

  輕風,無語。

  「如果姊姊不能原諒我,就儘管恨我吧,我會一輩子都記得你不贊成我,可是我也會一輩子都愛他。」

  淚水,沿著雪白的頰畔滑下來。

  「對不起,姊姊。」

  輕聲訴出最後這句後,她毅然轉身。

  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默默等在那裡,很耐心、很專注地等著,夕陽將他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他望著她,一往情深,她回凝的眼波溫柔似水。

  她邁開步履,不顧背後是否追過來沉重的怨氣,挺著背脊,一步一步,堅定地往前走。

  走向那個她決意愛上一輩子的男人。

  他牽住她的手,斜陽將兩人相依偎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你怎麼來了?」她輕聲問他。

  「我來接你。」

  「你看過信了嗎?」

  「嗯。」

  「那就好。」

  兩人默默地走了會兒。

  「寶兒,你真的決定跟我在一起了嗎?」他忽然問,帶點不確定的。

  「嗯。」

  「即使佳佳因此恨你?」

  「嗯。」

  「你真的做得到?」

  「我可以。」她毅然點頭。

  他一震,停下步伐,轉過來看她。

  她迎視他深邃的目光,淺淺地、極溫柔地一笑。「不用那麼驚訝,是你給我勇氣的。我很謝謝你,松翰,如果不是你硬把我拖出來,我現在還會躲在龜殼裡。」

  他怔望她,許久,才沙啞地開口:「寶兒,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你愛我嗎?」

  她沒立刻回答,深深地凝視著他。他等待著她的回答,冷汗從眉尖迸出來。

  「我愛。」她終於回答了,輕柔的嗓音,像來自古老時光的回聲,在他心海裡激起一圈圈波瀾。「我愛你,好愛好愛,愛極了,一直就愛著你。」

  十年了,他總算等到這遲來的表白。

  徐松翰震顫著,憋在胸膛裡的一口氣,慢慢地吐出來。他眨眨眼,不知怎地眼眶竟有些泛紅,急忙攬過心愛的女人,不讓她看見自己眼底的脆弱。

  「我也愛你,寶兒。」

  深情的低語,乘著微風送來的翅膀,悠悠地,往好遠好遠的地方飛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2-1-9 19:24:32
佳佳的自白

  松翰哥: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寫信給你了。

  這一年來,我一直在期盼著你回信,卻總是等不到,我想你大概是鐵了心,要跟台灣這邊斷了聯絡。

  是因為寶兒,對嗎?

  雖然寶兒一直不肯跟我說,但我想,在離開台灣以前,你們曾大吵一架,也就是在那次爭吵過後,你才毅然決然跟徐媽媽一起遠赴日本。

  因為你想離開寶兒,愈遠愈好,連帶地,也離開我。

  松翰哥,你是不是對寶兒表白了?而她拒絕了你,對嗎?

  我猜對了嗎?

  松翰哥,也許你永遠不會看到這封信,但我還是要跟你坦白,寶兒會拒絕你,是因為我。

  因為她知道我喜歡你,因為她知道我得了骨癌,活不久了,怕傷害我,只好拒絕你。

  我知道的,這就是寶兒,她一定會為我這麼做。

  可是我一點也不感激她,甚至……有點恨她。

  對,我恨她。

  我這麼說或許你會覺得吃驚,我不是一向很疼寶兒嗎?得知原來你喜歡寶兒的時候,我不是還笑著祝福你們嗎?

  因為我在說謊。

  沒錯,我是喜歡寶兒,她是個好妹妹,善體人意,很值得人疼,但或許就是太善體人意了,讓我不由得有些恨她。

  或許寶兒自己都不曉得,但我知道,她其實很早就喜歡你了,只是她一直壓抑自己的感情。

  因為她不想傷害我。

  因為我是兩姊妹體弱多病的那一個,因為所有的人都急著呵護我,都怕我受到任何一點點傷,她也一樣。

  我不要她的同情。

  她能夠同情我,能夠這樣把你讓給我,正表示了我不如她,我永遠是需要人照顧的弱女子,不像她可以獨立自主。

  我不如她,所以她可以那麼寬容地禮讓我、同情我。

  我恨這樣的同情。

  松翰哥,其實我並不是大家所以為的那個溫柔體貼的女孩,我也有脾氣,也會嫉妒。

  我嫉妒自己的妹妹,嫉妒她比我健康、比我活潑,她還有長遠的未來,能隨心所欲快樂地過。

  而我有的,只是生命將盡的悲哀。

  所以當你離開台灣以後,我雖然難過,卻也忍不住偷偷地開心。因為這表示,你和寶兒很難再相見了,我得不到你,她也不能。

  松翰哥,我是不是很自私、很可怕?

  我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了,我想我就快死了。

  我想你或許永遠不會看到這封信,那很好,就讓這秘密隨著我一起埋入土裡吧。

  萬一有一天你看到這封信,那我想,你肯定會不顧一切把寶兒追回來的。

  到那時候,我願意祝福你們。

  因為寶兒畢竟是我妹妹,而你是我從小就喜歡的人,我仍然希望你們能過得幸福。

  祝你們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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