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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逸]魔鬼天使不對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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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2:48 |倒序瀏覽 | x 4
魔鬼天使不對盤?!作者:陶逸

哇哈哈哈……他終於能放手一搏,坐上公司最高階,擁有最大權力,
讓那些曾在私底下瞧他不起的人,知道他的厲害,但等等,他他他……
若想順利達到目標,就得跟一個陌生的女人結婚,而且一年內還不得離婚,
否則他就得將一半的遺產,拱手讓給那個女人?!
開什麼玩笑,他為何要這麼做?
只是若不遵守這份遺囑,他先前做出的「舉動」將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那好吧!娶就娶,誰怕誰?他絕對會讓那個女人知難而退的;
蝦米?她有份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條件是要她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
有沒有搞錯啊?她才不要!
她可是個現代女性,有能力、有智慧,還有美貌,幹嘛受委屈?
可等等,老媽要她盡快籌出大筆金額來濟貧,這這這……不是讓她很為難嗎?
而一當她得知那男人壓根不想分她「一杯羹」,
氣得她當下立誓──天使是絕對不會讓惡魔如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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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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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3:19
寫序心得  陶逸

  親愛的讀者,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咻」一下就過去了。
  
  咱們下次再見囉——
  
  ……
  
  ……
  
  叩咚!
  
  嗚嗚嗚……天外飛來一拳,好痛!
  
  編編邊甩著打人的拳頭邊罵,「你是在裝什麼傻?」一篇好好的序不寫,居然想用兩、三行帶過,還沒看過這麼懶的作者,非要人家出「手」不可。
  
  「鳴——」可憐的我,捂著吃痛的後腦勺,哭哭啼啼的挨訓。
  
  「每次叫你寫序,你就推三阻四,好像要你的命似的,奇怪,通知你過稿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不要過?不過稿,當然就不用寫序了啊!」
  
  呃厚——編編大人,那怎會一樣嘛!要是不想過稿,我每天咬壞兩、三枝筆桿是在幹嘛?又不是像阿飄,把筆當作蠟燭吃哩!
  
  說到寫稿,總覺得寫的過程很辛苦、過稿的時候很快樂,等到要寫序時,就像是叫一個剛跑完二十四小時的馬拉松選手,再去參加百米賽跑一樣。
  
  編編,您真是於心何忍?!
  
  尤其是,本人又不像其他如花似玉的作者一樣,每天穿得美美的,坐在咖啡廳裡,桌上擺著粉紅色的筆記型電腦,優雅的啜著冒煙的拿鐵,三不五時還有帥哥來搭訕那樣的生活,才有好事情跟讀者們報告嘛!
  
  編編不解,「那有什麼關係,搞不好讀者聽聽你無聊的人生,也會讓他們覺得『哇!原來還有人比我更悶!』,負面教材也是很好啊!」
  
  咦?大家來評評理,這、這這——這說的是人話嗎?
  
  不過……好像還有點道理——
  
  好吧!
  
  本人每天坐在電腦前,不要說穿得美美的啦!通常,夏天時是脫到只剩一條小褲褲,冬天時則是包著一條小睡袋,每天窩在小房間裡,陰暗得像是櫻桃小丸子般躲在角落裡畫圈圈,唯一比較像樣的就是——我的電腦真的是粉紅色的啦!
  
  那還真是不搭……
  
  哇靠!是誰在說話?
  
  厚!對啦、對啦!這台電腦不是我選的啦!是我跟那個剛拿到美術碩士學位的二姊買的啦!
  
  人家的眼光得過獎,當然跟我不一樣!
  
  這樣可以了吧?
  
  嗚嗚嗚……被嫌棄,我要去跟我的小被被,還有周公爺爺講啦——
  
  叩咚!
  
  編編又賞來一拳爆栗!「明明就想偷懶跑去睡覺!以為我看不出來啊?你以為寫完序就沒事啦?還不快去寫稿!」
  
  厚……被發現了——編編大人還真難騙哩!
  
  基於編編大人的淫威、呃——不!是「鼓勵」下,陶逸我又逃回我的下一個故事去啦!
  
  希望讀者會喜歡這個現代的故事,咱們真的下回見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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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3:48
第一章

  「親愛的小孫孫,」斯文俊秀的紀珅禾站在黑檀木辦公桌前,念著金克浩──他爺爺的遺囑。「當你見到這份文件時,就表示你再也見不到我了,相信此刻你的心裡一定充滿難過及不捨……」

  紀珅禾的父親是金氏企業的老律師,因此他從小就在金宅裡進進出出,金爺爺還在的時候就相當疼愛他,簡直把他當成另一個孫子般,甚至不避嫌的讓他參與所有企業都保密到家的接班人訓練。

  兩年前,更讓他承接了老爸的職位,成為金氏企業的御用律師。

  而金克浩則是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是金氏企業唯一的接班人,也是跟紀珅禾穿同一條褲襠長大的好兄弟。

  呃……好兄弟?!這三個字的定義很廣泛──

  好的含義是在說兩人情同手足、兄弟情深;壞的呢……就是在說農曆七月份裡會出現的妖魔鬼怪!

  老實說,他們兩人相處的模式十分微妙,非常喜歡看對方糗到爆,閒來無事就以惡作劇為樂,不過他們兩個互整可以,若是有外侮,兩人又立時變成死忠兼換帖,總是連手把敵人修理得慘兮兮。

  此時,紀珅禾就十分暗爽、萬分樂意、滔滔不絕、興致盎然的念著老先生的遺囑。

  而金克浩──就沒那個好心情!

  只見他一手支額,另一手則隨著好友的語句,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桌面。

  「還記得你八個月大時,總是調皮的把別人尿得一身濕……」

  嗯……不是吧?

  「滿周歲,走到哪、脫到哪,就愛光著屁股跳扭扭舞,還……」

  咚、咚、咚!金克浩的手指愈敲愈重,響若擂鼓。

  「三歲時邊搖著大象的鼻子,邊唱起『大象、大象,你的鼻子怎麼那麼長』……」

  「夠了!」金克浩再也忍不住,突兀的抬起手,打斷了好友的話語。「說重點!」

  爺爺每年尾牙的演講稿就是落落長,而且專挑他的糗事來講,想不到如今竟連遺囑也是!

  紀珅禾伸手扶扶平面的無框眼鏡,一派冷靜的看著腦羞成怒的好友。「完整念完委託人的遺囑,是一個有道德的律師該做的事。」

  更何況,這內容還挺有趣的。

  「一個企業需要的不是有道德的律師,而是有『辦法』的律師!」金克浩從鼻孔裡噴出這兩句話,斜睨著擺明了要恥笑他的人一眼。「你是在提醒我該更換法律顧問嗎?」

  「OK──」是你不聽正版的,中招之後可怨不得人!紀珅禾眸中閃過一道戲謔光采,聳聳肩,雙手一攤,翻到文件第一百八十六頁。「重點是──扣除捐贈基金會百分之二十的部分,你將繼承金老先生一千三百二十八億的遺產。」

  「你剛應該早說──」金克浩輕彈了一下手指──有些人是用鮮花、有些人則是用眼淚;而他,將會用金氏企業的未來來向爺爺致敬。

  按下內線向全天下最有效率的特別助理下達指令。「蘇珊,準備一下發出新聞稿,通知全部的媒體,我將接任金氏企業;另外,要投資部開始搜購金氏釋股,我要股價上演慶祝行情,連續漲停一個禮拜。」

  「Yes,Sir。」

  聽完特助回答後,金克浩放開電話鍵,滿臉春風,正視著紀珅禾。「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你那陰冷的五官還真是要命的俊美,讓人忍不住想親你一下!」說完,還真的抓著紀珅禾的臉頰,就要印上熱情的吻。

  紀珅禾非常不給面子,一把用文件擋住他的狼吻。「你先把該聽的聽完後,要親再親吧!」

  只怕到時有人會遷怒,恨不得動手殺人咧!

  金克浩一想到那些大股東得知他順利接下董事長職位,肯定會捶心肝捶到吐血,不禁心情大好,朝紀珅禾大方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管爺爺還有什麼長篇大論,他現在都很有心情聽完。

  金克浩把雙手架在腦後,二郎腿大剌剌的蹺在桌子上往後仰,像是躺在椰子樹下的吊床般,悠閒的閉起眼睛。

  紀珅禾薄唇微往上揚,翻到前一頁,繼續說:「當然,金老先生把所有遺產都留給你,相對的,應盡的義務你也不能放棄。」

  義務、義務──老掉牙,還不就是那些社會責任、仁義道德、關懷弱勢……金克浩翻了翻白眼,對一隻正要大舉侵略事業版圖的獅子來說,爺爺滿嘴的仁義道德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每年提撥盈餘百分之一救助老弱婦孺,可以了吧?」他以為事情已結束,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待會兒我們去上次經過的那間HELL喝一杯,我請客,不醉不歸……」

  「先別急,剛才你說的確實是條件之一沒錯,但還有另外一件,」紀珅禾扶扶眼鏡,透明的鏡片底下出現一道閃光。「相信你該知道金老先生生前有位念念不忘的初戀情人。」

  「嗯哼──」知道,就是在戰亂中分爺爺一碗飯的金髮尤物嘛!每年尾牙和年中舞會演講時,爺爺都要在台上重說一遍,誰會不知道?

  「自從八年抗戰跟她離散後,金老先生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

  啐──也因此爺爺終身未娶,才會在晚年時收養了仍在襁褓中的我,拜託!天知道人家是美國教會的義工,是專門來救難的!

  也就是因為跟金氏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所以那班老臣才會千方百計想把他從董事會主席的位置上拉下來。

  「這段歷史我很清楚,你可以跳過去。」金克浩滿不在意、漫不經心的揮揮手,不懂老友說這些廢話是要做什麼?

  「老天有眼,總算讓他在過世前半年,在加州碰見了他的初戀。」

  切!

  難怪半年前,爺爺突然從海外傳真回來,宣布他為代理主席後就什麼事都不管,連電話也不接,眼睜睜的看著他差點沒被公司裡那群豺狼給拆吃入腹,爺爺還真是見色忘孫!「然後呢?」

  「可惜的是,在他們相遇前,她就已經罹患了胃癌,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

  「哦!那真可惜。」金克浩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算是哀悼。

  原來如此,爺爺盼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相見,對方卻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難怪爺爺會放下一切;要是他的話,肯定也不願意分出一分一秒給其它閒雜人等。

  紀珅禾朝他微微一笑,「就這樣嗎?」

  「不然咧?」難不成要他痛哭流涕嗎?

  紀珅禾清清喉嚨,盯著文件,律師的口條此刻聽來更是鏗鏘有力。「當然不只這樣。」眼神愈來愈耐人尋味。「他的初戀情人有個聰明伶俐的小孫女,叫安娜.李,就在紐約當股票經紀人。」

  「但相信你也清楚,自從金融風暴之後,多少華爾街的金童玉女就此孤苦無依,說起來也怪可憐的。」

  金克浩翻了翻白眼,從抽屜裡取出支票本,拿著鋼筆的手在空中揮舞。「OK、OK……給她一筆錢,就當是長腿叔叔送的禮物──」

  「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紀珅禾看著遺囑,一句一頓的念下去,半個字都沒漏掉。「金老先生的意思是,你必須跟安娜結婚,並且履行同居義務至少一年。」

  「若是在一年內提出離婚,或是無意維持婚姻的那一方,就得無條件放棄所有權利,金老先生的遺產將歸對方所有。」

  金克浩的反應,果然沒讓紀珅禾失望──

  「什麼?!」當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要我跟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人結婚?!爺爺是病昏頭了嗎?」

  「喂!你這是在懷疑我的專業嗎?我很確定委託人在簽訂遺囑時,神智清醒、頭腦清楚。」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古代人是奉「旨」成婚,現在人好歹也是奉「子」成婚,怎麼繞了一圈,繞到他身上就變成奉「囑」成婚了?這、這這──簡直是拿他的人生在開玩笑!

  金克浩抱著頭在辦公室裡繞圈圈。

  等等、等等──「那我不繼承、不繼承財產,不就沒有什麼權利、義務了!」反正他的遊戲公司也經營得有聲有色,不繼承遺產也不會餓死。

  偌大的辦公室因他的話語而沉默了一秒鐘,之後電話的呼叫燈亮起,嗶嗶、嗶嗶的響個不停。

  「不、不、不要──」金克浩慘叫好幾聲,瞪著一直閃動的紅光。

  紀珅禾笑望著他,慢動作的伸出食指,按下擴音鍵,電話的紅光順著他的下巴往上打,那模樣、那表情,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簡直就像是卡通影片中正要肢解超人的變態科學家。

  紅色的燈號急促的閃爍兩下,蘇珊的聲音立刻從電話的喇叭中有條不紊的傳出來──

  「報告董事長,所有的新聞稿已經發布完畢,各大網路、電視、廣播都已先行公布,相信明天你的照片將會占據早報的頭條。」跟了他三年,蘇珊深知他做人高調的行事風格。

  「至於投資部方面,已跟會計部聯絡好相關資金事宜,另外會計部經理提醒你,搜購股票的資金是從下個月購買原料的部分挪出來的,若沒在月底前歸還,工廠就要斷糧了;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蘇珊的報告內容彷彿一顆顆石頭直往金克浩的方向攻去。

  金克浩聽完,整個人頓時以誇張的姿勢貼在牆上,就像一座慘遭巨變的活化石。

  來、來不及了?!

  紀珅禾漠視著一旁那個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的男人,俐落的按下通話鍵。「沒有,蘇珊,謝謝妳。」掛斷後還一副嫌命太長般,對著活化石輕描淡寫的補上一句。「蘇珊的辦事效率向來沒話說。」

  最讓人生氣的是,紀珅禾那冷靜的態度彷彿剛才發生在好友身上的巨變,只是跟踩死一隻小螞蟻一樣的簡單。

  金克浩雙眼瞠大、面色猙獰的衝過去,掐著他的脖子,搖晃他的腦袋。「你、你……為、什、麼、不、早、說?」

  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即將接任董事長,而砸在股市裡的錢,就算賣了他那間遊戲公司也賠不起!

  難不成要他再發一份更正新聞稿,然後任由公司那批老賊恥笑嗎?不!這個臉,他丟不起!

  哼──早就知道你會恨不得殺了我……紀珅禾有所防備,輕易的掙開致命的箝制,眼看他又要衝過來,乘機念完所有的規定事項。「你放心,我們是好兄弟,我有幫你向金老先生爭取;若是一年後,你們的關係真的沒辦法維持,那麼財產就一人一半,到時你就自由了。」

  一人一半?!「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了喔!」金克浩愈說愈大聲,咬牙切齒瞪著擺明看熱鬧的人。

  早就叫你要支持正版,你卻不聽,怪得了誰?「不客氣。」紀珅禾一派輕鬆地把厚厚的遺囑闔上。「就這樣囉!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有!」金克浩陰惻惻的盯著他看。「是兄弟的話,就把最後一頁給撕了,並且不要通知她!」

  毀先人遺囑,就跟去偷挖人家的墳墓一樣,「那樣做可是會遭天譴的!」紀珅禾睨了狗急跳牆的男人一眼。「不過……」

  「不過什麼?」金克浩的眼睛一亮,通常紀珅禾這麼說時,就表示又有什麼法律漏洞可以鑽了!

  「不過金老先生倒是有留了一些她的數據。」邊說邊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透明的檔案夾。

  「她的資料?」金克浩只覺得自己都快要中風了,憤恨的大吼!「你覺得我現在會想看她的什麼鬼數據嗎?」

  「怎麼?你對你的未婚妻一點興趣都沒有嗎?」

  回答他的是金克浩那吃人的眼神,與撒旦般的魔爪──不停抖動的手指。

  紀珅禾搖搖頭,還真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他的嘴角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別忘了,最後的輸家是提出離婚或是無意維持婚姻的那一方,而不是你。」

  金克浩瞪著一臉莫測高深的紀珅禾足足有三秒鐘後,逐漸露出與他相同的陰冷笑容。

  顯然,他是聽懂了好友的話語。

  接過紀珅禾手裡的資料,翻開第一頁,一個穿著學士服的大頭照躍然而出。「波斯頓大學、雙A碩士、紅十字會終生義工、172公分、慢跑……」

  看來並不是太難嘛……金克浩雙手交握,斜斜的倚在落地窗前,背對著陽光的俊臉籠罩在陰影下,更顯得微勾的唇角邪氣無比。

  好!娶就娶,誰怕誰?

  ※ ※ ※

  安娜作夢都沒想到,這麼荒謬的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一開一闔、一開一闔、一開一闔的嘴。

  「等等、等等!」直到她聽不下去,抬起手來打斷對方的話。「你是說,我奶奶八百年前認識的人,莫名其妙留下一筆遺產,要我放下在美國的一切,飛去台灣跟一個陌生人結婚?!」瞠目結舌的看著身穿黑西裝的律師點頭,不敢置信的大叫。「我不相信!」

  「是真的。」律師額上有著汗珠,伸手拉拉襯衫上的紅色領結,望著眼前那個激動的女人,吞吞口水,再次重申委託人的意思。「李、李小姐,金老先生的遺囑上是這麼說的。」

  「這太誇張了、太誇張了!他以為他是誰?神嗎?他能隨意主宰別人的命運嗎?」安娜站在明亮寬敞的客廳,精神狀態已是瀕臨崩潰邊緣,急促的繞著圈圈。

  「金老先生的遺囑上說,妳必須履行同居義務至少一年,若是在一年內提出離婚,或是無意繼續維持婚姻,就得無條件放棄所有權利──」

  「不要再說了!」安娜再也忍不住了,把坐在白色沙發上的律師拉起來往門外推。

  真是無聊透頂了──昨天母親從非洲寄來的求救信,讓她還處在一個頭、兩個大的狀態之下,可沒什麼美國時間把一個早上的時光全浪費在一個已經死掉,而且還充滿幻想與控制欲的變態老人手上!

  許是繼承了奶奶慈悲為懷的心胸,因此母親與她皆是紅十字會的終生義工──身為護理人員的母親,早在三年前就已參加了非洲救難隊行列,遠赴赤道各國,哪裡有貧苦無依的人們,母親就往哪裡鑽。

  昨天她接到飄洋過海來的家書,信裡訴說著──救難隊想在非洲成立一座較大型的醫療中心,可惜因為金融海嘯席捲全球、資金籌措不易,一波波因饑餓、疾病而湧進的難民,在缺乏好心人捐贈的食物、乾淨的飲用水、救命的醫療器材……而讓救難中心顯得很困窘,也讓所有隊員感到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安娜一想到那些睜著無辜大眼的非洲小孩,對著鏡頭用瘦弱的雙手,捧著不成比例的大肚子的景象,就覺得很難過,而她才在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生氣之際,這會兒一個沒事找事做的老人卻莫名找上了她。

  吼──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她不懂自己最近是走了什麼霉運──工作沒了,可以說是因為大環境不好;男友傑森跟董事長千金跑了,可以說是她遇人不淑;但問題是,她人在家中坐,也能從天外飛來一筆莫名其妙的遺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律師一邊被拉著走,一邊努力要完成委託人的託付。「李小姐、李小姐,遺囑上還說,若是婚姻關係存續一年後,唔──」誰知他話都還沒說完,就被「砰」一聲關上的門給砸中了鼻子。

  「什麼爛遺囑、鬼律師……」安娜一邊咒罵,一邊繞回客廳,一看見白色沙發上還掛著律師的黑外套,一把火衝上腦門,抄起衣服跑到門邊。

  律師捂著吃痛的鼻子,聲音斷斷續續從門外傳了出來,「若是在一年後,則可獲得遺產的一半……」

  安娜氣不過,用力拉開大門,正要把外套往律師的臉上砸,卻聽聞他用濃濃的鼻音完成了金老先生的遺囑──

  「總共是新台幣六百六十四億。」

  被舉高的黑外套沒有如預期般的飛出去,反而在空中停頓了半秒鐘後,緩緩的飄落,安娜放低擋住臉的黑外套。「Excuse me!你說多少?」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律師緊張的猛翻手裡的文件,好不容易找到了,卻把沒釘牢的部分散滿地。「嗯,那個……是台幣六百六十四億,約、約二十億美金。」

  「二十億美金?!」安娜尖叫出聲。

  有救了!非洲的小天使們有救了!

  二十億美金夠蓋好幾間醫院,夠讓受到瘧疾侵襲的人都可得到妥善照顧,搞不好還可以養育幾班小朋友長大……李安娜愈想愈興奮,就好像非洲小童們的笑顏就在眼前般,她把手裡的外套揉成一團,抱在胸前。

  「那、那……個,我、我的外套──」律師雖然很怕她,卻還是支支吾吾的為自己的外套求饒。

  「哦──」安娜趕緊送還外套,還用手順了順被揉皺的紋理,收起了剛才的晚娘面孔,笑得像朵花般。「哦……Mr.張──」

  「敝姓江──」兩光律師手忙腳亂的翻出名片。

  安娜隨意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名片,「哦,原來是Mr.Chiang呀!」把這位有點「拙」的人往家裡推。「很感謝你帶來我奶奶好朋友的遺囑……你是知道的,我與金爺爺,其實是很熟的──」

  金爺爺就是那個在奶奶喪禮上哭得連臉都沒抬,最後因缺氧而昏倒,被扛上救護車,拖了一個月也跟著一命嗚呼的人嘛!

  「咦?」江律師滿臉疑惑。「可是委託人說他很遺憾沒能好好認識妳──」

  「那個、那個──其實我常聽我奶奶提起他,感覺就好像彼此已經很熟悉了嘛──」事實上,奶奶為了怕她擔心,隱瞞自己的病情,最後怕她發現,甚至千方百計不讓她去加州。

  也因此,不要說什麼金爺爺了,她連奶奶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不過聽小鎮裡的神父說,奶奶度過了一段非常羅曼蒂克的日子,也因為那段快樂的日子,讓奶奶原本僅剩三個月的壽命往後延了一個月,最後是在睡夢中離去,走得非常安詳,這讓她感到很安慰。

  安娜瀟灑的擺擺手,「無所謂啦!有沒有見過金爺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剛才有沒有說過,我十分樂意、非常榮幸能跟金老先生那位金孫結婚。」

  無論他是什麼妖魔鬼怪,為了那些可憐的非洲難民,她都可以接受。

  咦?有嗎?江律師眼睛睜得老大,驚訝無比的搖搖頭。

  「呃──那我現在說了。」這個律師還真是不上道!「哦,對了,你剛才念了一個半小時的遺囑,有些地方我聽得並不是十分清楚,尤其是我怎麼得到──哦,不!是怎麼繼承的部分,能否麻煩你再跟我解說一次,謝謝你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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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4:21
第二章

  桃園國際機場AM9:00——
  
  安娜正吃力的把一箱箱行李甩上計程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竟會這麼差——一回台灣便碰上一個冷眼旁觀的計程車司機,還有那個只是寄給她結婚喜帖的未來丈夫?!
  
  難道台灣的男人都是這麼沒有紳士風度嗎?
  
  沒錯!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世上有哪個新娘是跟她一樣的——居然收到她老公的喜帖、她自己的喜帖?!
  
  最重要的是——婚禮的時間,就剛剛好在短短的三天之後!
  
  根據律師的說法,這是一封很奧妙的傳達信——三天的時間剛剛好夠她從美國趕到台灣,但若是中間有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她就會「恰巧」錯過這場婚禮!
  
  而若她不能在婚禮上出席,就形同單方面放棄婚姻,也就構成遺囑上「無意維持婚姻」的部分。
  
  因此,她百分之兩百確定——會寄一張中文喜帖給外國人的傢伙,擺明了就是要她在自己的婚禮上缺席!
  
  更不用說,那張喜帖還故意印成宣傳單的樣子!
  
  換句話說,就是有人想要獨吞一千三百二十八億的遺產!
  
  她實在想不懂,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多為富不仁的人,竟然想跟非洲難民來爭食?!他難道不知道,少了這二十億美金,他還是擁有另一半資產,依舊還是富豪;但對非洲的貧苦群眾而言,這二十億美金卻是他們引頸期盼的救命丹,少了它,赤道上將會屍磺遍野嗎?
  
  總之,天使是絕對不會讓惡魔如願的!
  
  自從知道對方的陰謀後,她就馬不停蹄開始一連串的動作——買機票、訂飯店、收拾行李、上飛機、到台灣……
  
  「該死!」好不容易把所有行李都扛到計程車的後車廂,卻因大爆滿,試了好幾次都關不起來!
  
  砰、砰、砰!她壓了又壓,還是沒能如願把後車廂關上,倒是惹來計程車司機的一陣咆哮——
  
  「喂!喂!喂!弄壞我的車,你可是得賠的!」
  
  安娜怒瞪計程車司機一眼,他不幫忙就算了,還在說什麼風涼話?一氣之下跳起來,使盡全力往下壓,「喀啦」一聲,後車廂總算關上了。
  
  氣喘吁吁的甩甩劉海,她朝計程車司機露出得意笑容,拍拍手上的灰塵,用力拉開車門,往車內坐去。
  
  「哼——死阿豆仔!」計程車司機喃喃低咒幾句,又吐了一口痰,才坐上駕駛座,啟動車子。
  
  「台北遠企大樓,謝謝。」安娜吩咐完目的地後,就不再理會前座還在喃喃自語的人,低頭逕自找出包包裡的地圖及喜帖。
  
  根據剛才機場櫃檯人員的說法,從桃園到遠企約四十五分鐘至一個小時的路程,而婚禮開始的時間則是在十點鐘。
  
  她低頭看看錶,若是新郎運氣好的話,她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打扮;若是他運氣不好的話,就只有這副德行的新娘了!
  
  拿出隨身攜帶的化妝鏡,她看著鏡裡的人——
  
  隨意紮起的馬尾,二十四小時長途飛行而形成的黑眼圈,因睫毛膏脫落而染黑的下眼臉……她倒是很滿意這副打扮,簡直就像是落淚的小丑。
  
  鏡子從她的眼睛往下移,嗯——似乎還少了些什麼。
  
  哈!有了!從化妝包裡翻出大紅色的口紅。
  
  抿抿嘴唇,Perfect!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她那親愛的老公看到她的這副尊容時,會出現怎樣的表情!
  
  「砰咚——」
  
  就在她洋洋得意之時。計程車司機突然踩了煞車,她也隨著緊急停止的車子往前傾,手裡的鏡子都差點掉了。「搞什麼鬼?」
  
  計程車司機從後照鏡望著她,指指前方。「塞車囉——」
  
  「塞車?!」她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我在趕時間耶!」
  
  你行,就飛過去啊!司機完全不理會她的叫聲,聳聳肩,雙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氣極了,卻又無可奈何,只好自立自強的搖下車窗,探出頭去,這一看,那長長的車龍差點讓她想絕出髒話來。
  
  就在她把頭縮迴車裡時,一輛呼嘯而過的TOYOTA吹亂了她的頭髮。
  
  「快,快跟上那輛車!」
  
  「你瘋了啊?那是路肩耶!」
  
  「路肩就路肩,大不了罰單我幫你付!」
  
  「哈!」司機大笑,把亮晃晃的禿頭在空中繞了一圈。「上次我載的那個人也是這麼說的,結果等罰單寄來時,他已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你們外國人自以為皮膚白一點就高人一等,實際上,還不是要學中國話……」
  
  「你不信?不然你告訴我罰單多少錢,我先給你。」安娜從皮包裡抽出幾張千元大鈔往前塞。
  
  「喂喂喂,收回去、收回去!」計程車司機把她的錢推了回去,「別以為你在想什麼我不知道,像你們這種人我看多了,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嗎?外國的月亮,我們還不希罕,阮正港台灣人可不吃這一套!你也不去探聽、探聽,我阿勇仔可是上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
  
  安娜瞪著喋喋不休的司機,他說到後來的方言,她根本就聽不懂,只能無計可施的翻翻白眼,把手裡的鈔票往包包裡塞。
  
  眼看著路肩的車,一輛一輛的駛過去,就連前方的賓士車也不耐久候,打亮右邊的方向燈,準備開始路肩之旅。
  
  橘紅色的燈光讓她靈機一動,她拿出記事本,在紙上飛快的寫著。
  
  「聽著,這是五百元的車資先給你,你把我的行李載到這裡,等東西到了後,我會把剩下的付清。」她把寫好的紙條撕給司機後,就開門下車。
  
  「什麼?喂喂喂,這裡是高速公路耶!你不要命了?你在幹什——」
  
  砰!
  
  司機哇啦啦啦的聲音,被甩上的車門給隔絕了。
  
  安娜往前面那輛賓士車走去,拍了拍貼著黑色反光玻璃的窗門。
  
  賓士車的主人正是剛從香港趕回來,準備參加好兄弟就職典禮的紀坤禾,他先是被她臉上的妝容給嚇了一跳,但仔細一看,還是認出了她就是今天的新娘。
  
  嗯——事情似乎愈來愈有趣了!他挑高左眉,按下車窗。「李安娜小姐?」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紀坤禾朝她微微一笑。「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距離婚禮開始只剩下三十分鐘了。」抬起手上的腕錶。「上車吧!」
  
  紀坤禾當然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不要命的在高速公路上攔車,事實上,這個計謀正是他告訴金克浩的,不過現在他倒是改變了心意,只因他很想看看眼前的……「小丑新娘」,能跟天之驕子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安娜遲疑了片刻,瞇眼看看他,又看看前面的車龍,「我似乎只能選擇相信你了。」非洲難民的希望全都在她的身上,是值得她冒一點險,接著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看了後面的計程車司機一眼。「Wait a moment。」
  
  紀坤禾雙手輕點方向盤,抬抬左眉,不置可否。
  
  安娜轉身朝計程車跑去,和司機說了幾句話,又搶過司機手上的東西,這才上了紀坤禾的車。
  
  一等她坐穩,紀坤禾的方向盤便一旋,往路肩開去。「你剛才跟那個計程車司機說什麼?」
  
  安娜從後照鏡盯著他看。「沒什麼,我只是把給他的五百元要回來,要他記住你的車牌,還跟他說若之後他在遠企找不到我,就直接報警找你要車錢!」
  
  藏在金絲邊眼鏡底下的眸光一閃。「你知道嗎?信任——是人與人相處的第一步。」
  
  安娜從後照鏡裡望見那張無情的薄唇吐出一連串的話語,她扯出一個十分勉強的微笑,對著後照鏡裡的人,套用他的話,毫不留情的說,「你知道嗎?上一次犯案超過二十起的變態殺人狂也是這麼說的。」
  
  紀坤禾沒再說話,只是從鏡子裡再看了她一眼。哈!事情果然愈來愈有趣了!沒過多久,紀坤禾的車就駛進了遠企的地下停車場。
  
  此時,遠企十二樓的小會議室裡,蘇珊那一寸高的粗跟包鞋正敲得地上咚咚作響。
  
  她走進走出、忙東忙西;而金克浩的頭就像向日葵般,追著她的身影轉來轉去。「嘿,蘇珊大嬸,你可以休息一下嗎?你轉得我的頭都昏了。」邊說還邊用手指,帥氣的撐著額頭。
  
  蘇珊可沒空欣賞他的帥氣!
  
  她一肚子火,怒瞪著眼前吊兒郎當的人,每次只要她出現歐巴桑模樣時,「蘇珊大嬸」一詞就會出現。
  
  但問題是——
  
  如果你的老闆在半個小時前才告訴你,他要結婚,而所有的場地及證婚人都還不知道在哪裡,誰不會瘋掉?!
  
  嗯……這麼說來,蘇珊的高效率遺真是其來有自——
  
  蘇珊吃力的扛著從飯店大廳「借來」的盆花,把話從齒縫中逼出來,「如果你能停止茶毒我這個五十歲的老女人,我就不需要在這裡轉來轉去礙你的眼,更不需要在半小時內白了至少三百根頭髮!」
  
  「你要知道,這裡是遠企,是台灣的遠企,並不是拉斯維加斯,所以沒有隨時待命的牧師、教堂、新娘服……可以讓人突發奇想的想結婚就結婚;而且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辦法和證婚的牧師聯絡上,就連中午你的就職演講餐會講稿中也還來下及加上新婚致詞……」更不用說晚上的酒席、流程及宴客名單……她都還沒時間搞定。
  
  天啊!她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冷靜!蘇珊,冷靜,不要那麼緊張,也許不會有婚禮。」因為新娘還不知道在哪裡,哈哈哈……
  
  「不、會、有婚禮?!」忙得團團轉的蘇珊頓住腳步,手裡的盆花差點沒朝製造出這團混亂的始作俑者扔過去。
  
  這傢伙是在把她耍著玩嗎?
  
  沒錯!肯定是,難怪向來那麼囂張跋扈的人,會跟她說只要儀式簡單,且愈少人知道愈好;她本來還以為他突然長大了,沒想到居然是在耍她!
  
  「也許……我只是說『也許』。」意識到自己可能得罪了某資深員工,金克浩趕緊解釋著。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戰了好一會兒,金克浩見她總算半信半疑的把手裡的花盆安置在前方的演講台上,這才鬆了一口氣,揮去額上的冷汗。
  
  呼——這年頭,員工比老闆偉大,真是得罪不起!
  
  真的說起來,其實蘇珊在他心中可不只是特助而已——她是爺爺那一代的老巨中,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力挺他的人,也許是因為她曾當過他的家庭教師,所以雖然他在口頭上把她當成朋友一樣,可心裡還是滿怕她的,呃……是尊敬她啦!
  
  「好了!」蘇珊環視四周,雖然有點潦草,但在急就章的情況下,似乎也不能要求太多。
  
  「哇、哇、哇——蘇珊寶貝,你還真是寶刀未老啊!」金克浩給了她一個擁抱,「看看這裡,完完全全的脫胎換骨,我真不敢相信這會是半小時前那間冷冰冰的會議室!」拿著相機東拍西拍,滿意的看看螢幕上的影像。
  
  經過鏡頭美化的結果,這裡簡直就像馬上會有一場隆重的婚禮似的。
  
  這樣應該可以騙過那些法官,認為他是相當有誠意結婚的,只可惜新娘沒到,真是傷透他的心啊——
  
  「哇、哇、哇!真是太美了!」相機的喀擦聲與他的驚嘆聲此起彼落,不斷響起。
  
  蘇珊雙手環胸,冷眼瞪著那個團團轉的傢伙。
  
  切——全天下的老闆都是一樣的,當你完成任務時是最善良的天使,一旦失手,那就是魔鬼藏在細節裡!
  
  金克浩拿著相機,圍著整個會場裡繞圈圈,仔細拍攝著每一個幸福的角落,從窗簾到座椅、從鮮花到白紗、從水晶杯到……
  
  突然!
  
  金克浩甩開相機,大吼大叫起來!「哇啊——鬼啊、鬼啊——」
  
  大白天的,這是怎麼一回事?相機的鏡頭前竟然出現一張血盆大口!
  
  登登登登……安娜就站在會場入口,倚在門框上對著他招手微笑。
  
  不要問她為何能一眼就看出她未來一年的老公是誰,以他那麼愛搶鏡頭的個性,隨便上網搜尋一下。就會出現一堆讓人看到眼花瞭亂的資料。
  
  其中最多的,當然就是那些層出不窮的花邊新聞!
  
  「嗨!親愛的,看來我應該沒有遲到吧?」真是一分錢、一分貨啊!賓士車的性能,果然比福特小黃好一點。
  
  「你、你你……」
  
  「怎麼?親愛的,你怎麼連話都說不清楚?看到我,讓你這麼興奮嗎?」安娜微笑的朝他走近。
  
  那一抹笑,更加顯得紅唇驚人!
  
  「你、你怎麼可能趕得上?」
  
  「哦——這個嘛……」她在心裡冷哼一聲——他的一點小把戲,就想讓她放棄非洲的二十間醫院嗎?哼!別作夢了。「親愛的,你特地『留』了三天的時間給我,我怎能讓你失望呢?」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為了拖延她的時間,他還特地挑了張寫滿文言文的喜帖,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解開那團迷霧?難不成現在的外國人,中文真有那麼厲害嗎?
  
  「對了!」安娜加深臉上的笑容,好心解答他的疑惑。「我忘了我有沒跟你說過,我媽是中西混血,因此我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
  
  她就像是個循循善誘的小仙女般,伸著手指朝目瞪口呆的金克浩鼻尖上輕輕一點。「而且,我最崇拜的文人正好就是中國有史以來最有骨氣的詩聖——杜甫呢!」
  
  幸好奶奶從小就逼著她非得學會中文不可,否則一般外國人收到那張滿江紅的中文帖子,還真會把它當作垃圾信給丟到資源回收桶裡。
  
  「沒、是沒提過……」金克浩太震驚了,口裡囁嚅著,一邊回神一邊朝跟在她身後進來的紀坤禾,投去一抹懷疑是他搞鬼的眼神。
  
  紀坤禾聳聳肩,這回可是不關他的事——
  
  金爺爺給的資料,他可是連一個字也沒看,全都交給金克浩了;而她會不會中文,是怎樣的妖魔鬼怪,別人的未婚妻,他可管不著,畢竟她又不是他的老婆。
  
  更何況,他也只是比金克浩早一點點知道,原來她的中文竟然這麼溜!
  
  「叮叮叮叮叮叮叮……」蘇珊望著各有所思的三人,拿起銀湯匙敲著桌上的水晶杯,吸引眾人的注意力。「不好意思,誰能好心一點,跟我這個剛過更年期,不能受到太大刺激的女人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金克浩懊惱地望向她。「她是——」
  
  「我是今天的『新娘』,你是伯母嗎?哦,不!媽——」安娜截斷他的話語,追上前朝蘇珊伸出手。
  
  「慢著、慢著,我可沒本事生下這樣的兒子。」
  
  這樣的兒子?!這樣的兒子是怎樣?金克浩的眉心當下打了三百六十個結。
  
  「我是金先生倒霉的特別助理,你叫我蘇珊就可以了,你就是新娘嗎?」蘇珊邊自我介紹,邊友善的伸出手。
  
  安娜點點頭,那開心的笑容,跟對面的人簡直是天壤之別。
  
  金克浩眼見事已至此,當下無計可施,只好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我就當你是同意了。」蘇珊看完金克浩那擺明了想否認又不敢講的表情,也不追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實說,這個臭小子在玩什麼把戲,她只是個特助,為了她的健康著想,可不想管太多。
  
  而一個好的特助就是做好老闆交代的事,絕不輕易過問原因——現在,老闆交代的事就是辦一場婚禮,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場婚禮,就不在她的管轄範圍,於是她看看表,轉向女方,「再五分鐘,婚禮就要開始了,我想我們需要好好……呃,『整理』一下你臉上的妝,那個——」
  
  「叫我安娜就可以了。」
  
  「哦,安娜小姐,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請你跟我到休息室來一下?」蘇珊邊說,邊有效率的動了起來。
  
  「當然——沒問題。」李安娜故意再對未來的老公拋了一個媚眼,咧開血盆大口後,才朝蘇珊指的方向走去。
  
  金克浩看見那嚇死人不償命的微笑後,打了個冷顫,單手搭住走在後頭的蘇珊的肩上。「蘇珊,幫個忙,至少化上半個鐘頭再讓她出來。」遲到半個鐘頭,在法庭上應該還能騙點分數吧?
  
  蘇珊聽完他的話,不發一語,斜眼睨著他。這小子現在又是在演哪一齣?
  
  對上蘇珊狐疑的眼神,金克浩支支吾吾的解釋著。「你、你是知道的嘛!我這個人這麼好面子,你、你看看她……不花多一點的時間塗塗抹抹,那、那能看嗎?」
  
  蘇珊用兩隻手指頭像在拎什麼小貓、小狗般,拎開他的手,若不是他在這副吊兒郎當的外表下,有那能耐在二十三歲就拿到英國劍橋大學的電腦博士,一手創立亞洲最大的電腦遊戲公司,即使半年前被趕鴨子上架,遠離他所熟悉的1跟0的世界,接手當時群龍無首的金氏集團,還是能在一群虎視眈眈的老臣眼皮下,洞燭機先的創下一次又一次不可能的佳績,她早八百年前就告老還鄉了。
  
  「你放心,在我那『英明老闆』的訓練之下,效率是我最引以為傲的招牌,總不能因為化妝這種小事壞了我的名聲,這樣我之後還怎麼去找工作?」
  
  「找工作?找工作?!誰說你要找工作——」金克浩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度。「蘇珊、蘇珊,你放心,就算有一天我破產了,我還是會養你的,只要……」厚——現在的員工還真難商量!
  
  蘇珊根本沒空理他的胡言亂語,急急的甩開他,跟在安娜身後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被兩個女人遠遠拋在腦後的金克浩滿臉懊惱,忿忿的爬了爬自己的頭髮,很後悔自己平日幹嘛有事沒事就愛挑戰蘇珊的極限,才會在這種緊要開頭被他訓練出的高效率給擺道。
  
  唉——這種情況該怎麼說呢?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 ※ ※
  
  五分鐘後,蘇珊花了半個小時布置出來的場地,出乎金克浩的預料,還真的舉辦起一場小而隆重的婚禮。
  
  在蘇珊牽出化好妝的新娘的那一刻,金克浩當下呆愣在紅毯的另一端,被眼前的美麗女人給震得忘了誰是誰!
  
  白紗禮服古典而貴氣,裹著穠纖合度的新嫁娘,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歐洲仕女;禮服上的晶燦水晶隨著長長的拖曳裙擺閃爍,像是陽光照射下的湖面那樣的清透、那樣的耀眼。
  
  就在那一瞬間,金克浩朦朧的想著能娶到這樣的美人兒也不錯啊!
  
  但就只是一瞬間!
  
  一當安娜站在他身旁,說出第一句話後,他心底所有的神話完全幻滅,人選差點失控向紀坤禾撲過去——
  
  「希望我們待會兒去戶政事務所公證時,坐的禮車是紀先生那輛賓士六百。」
  
  「讓你失望了,你只會坐我的勞斯萊斯。」他還會要司機想盡辦法把它當作法拉利用,狠狠的過彎甩尾,看能不能把她給甩出去……「等等!你怎麼知道坤禾的車是——該不會你是坐他的車來……」
  
  「你說呢?」安娜笑開了,作勢順了順白紗裙尾,朝他拋去一記媚眼,「美女向來都不缺便車可搭喔!」
  
  「可惡!」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看我怎麼修理你……金克浩扭頭惡狠狠的盯著背叛友情的好兄弟,並準備向他衝撞過去。
  
  紀坤禾倒是氣定神閒,不慌不忙的曲起食指,朝他後面點了點。
  
  金克浩霎時止住腳步,忽一回頭。
  
  安娜沒料到紀坤禾會出賣她,還來不及藏起手中的攝影機——她正壞心的想拍下金克浩企圖破壞婚禮的畫面——就這樣被逮個正著!
  
  「想偷拍我?」這女的居然想陰他?作夢!他才不會這麼簡單就讓她冠上「破壞婚禮」的大帽子!
  
  既然被捉包了,安娜也不閃不避,大方承認。「這就叫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可是壓根都不覺得愧疚,畢竟跟他先前的手段相比,她還算是客氣的哩!
  
  金克浩勉強壓下怒氣,惡狠狠的說:「你的中文還真是好到不可思議,竟能出、口、成、章耶!」
  
  安娜不理會齜牙咧嘴的男人,微微的一笑。「謝謝你的稱讚,實際上不只是中文,英、法、日、俄、德、義大利文都難不倒我。」要在華爾街混,沒有一點真材實料,早就被前僕後繼的新秀給比下去了。
  
  「啐!那有什麼了不起……」金克浩拉拉西裝領子,驕傲的抬起頭。「在我的企業裡,到處都是『會中文』的英、法、日、俄、德、義大利各國的專業人士。」一個厲害的決策者,是不用會那些阿里不達的小事。
  
  「是啊、是啊?!」安娜對他那驕傲的神情,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只是不久的將來,他們之中有一半、甚至是全部的人,將會改在『我的』企業名下。」
  
  「你——」
  
  「怎樣?」
  
  「不怎樣!」只是想殺人而已!
  
  哼!想不到這女的反應倒是挺快的嘛!而且真有那麼兩下子,連要去戶政事務所登記這種小事也調查的一清二楚……「想不到你除了那張嘴巴厲害之外,連台灣剛實行的登記婚也知道啊——」
  
  「我不知道啊!」安娜神態自若的拍拍裙擺,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好不好這類無關緊要的小事。「是剛才有人告訴我的。」
  
  「哦……還真巧,才剛下飛機,馬上就有『人』告訴你台灣的大小事啊!」金克浩腦筋一轉,立刻咬牙切齒的回頭死瞪著紀坤禾。
  
  這個反骨的,還背叛得真是徹底!
  
  紀坤禾雖然沒聽見他們的對話,卻也隱約猜得出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這隻狐狸壓根沒有半點心虛,還饒富興味的舉高手裡的香檳,遠遠的對著金克浩祝賀。
  
  安娜則在一旁繼續火上加油,「一個人的人緣好不好,從這裡就可以看出端倪。」
  
  「一個丟了工作,還被男人給甩了的人,是沒有資格討論人緣這個問題的。」
  
  「你——」
  
  「怎樣?」他這才叫作以其入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咧!
  
  「台灣的男人都像你一樣這麼沒格調嗎?」竟然在調查人後,還敢大言不慚的把人家的傷痛挖出來說嘴!
  
  「那要看是對誰啦!」像昨晚那位一線女星,他就表現得很有格調,反倒是對方有如惡虎撲羊,千方百計想拉他進房間。
  
  雖然眼前這女的長得也還可以——好吧!老實說,是比昨晚那位女星優,不過,跟他不對盤就是不對盤!
  
  「你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你搞清楚!沒人會餵豬吃珍珠的!」
  
  「哼!」
  
  「哼!」
  
  安娜與金克浩都快被對方給氣炸了,同時從鼻孔裡蹦出一聲鼻音後,便一左一右的撇過頭。
  
  過了好半晌,臨時被蘇珊千求萬求的牧師才從別的喪禮中脫身,趕場過來。
  
  好啦!這下子婚禮總算正式開始了——
  
  「親愛的會眾們,我們今天很高興能聚集在主的面前,參與主的子民金克浩與李安娜的婚禮……」白髮蒼蒼、眼花齒搖的牧師,用手托著老花眼鏡,站在台上念著千第一律的結婚證詞。
  
  金克浩忍不住壓低聲音,再度打破沉默。「像我這樣英明神武、風靡萬千少女的男子,最怕的就是有人死皮賴臉的對我勾勾纏;為了怕你之後對我戀戀不捨,不肯離婚,我願意現在就給你一億美金,而你馬上發出一份書面聲明,放棄這個婚姻。」
  
  「哈!五億美金如何?」
  
  哇靠——這女的居然敢獅子大開口?!金克浩不敢置信的看著身旁的蛇蠍女,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
  
  「Yes I Do!」
  
  他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五億就五億,就當作是花錢消災……
  
  沒想到李安娜競得寸進尺的抽動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吐出三個讓金克浩差點吐血的字句——
  
  「我給你。」
  
  「你!」可惡!他都同意分她一杯羹了,她居然敢得了便宜還賣乖?也不想想他才是正統的繼承人耶!
  
  安娜斜睨了那個頭頂冒煙的男人一眼。哼!你這隻豬都不願意了,居然還以為我會笨到收下五億就閃人嗎?
  
  其實,若是一開始金克浩就提出這樣的條件,跟她好好談,她是絕不會強人所難的——畢竟做善事是每個人心甘情願的奉獻,而五億美金雖不若二十億金額龐大,但也夠解救難隊的燃眉之急……
  
  至於現在?哼!太晚了!貪心的人,是該得到一點教訓的。
  
  「你最好想清楚,五億美金夠你下半輩子過得不用愁,而且也不需要被綁在這裡一年,台灣的壞人很多,你並不適合待在這裡——」
  
  「哈!真多謝你的貼心,只不過,在龍蛇混雜的紐約,我都能活得好好的,更何況是台灣呢?再說一年多十五億的基金——」安娜朝他露出一個有如天使般甜美動人的微笑。「我願意。」
  
  那一抹簡單的笑,燦爛得像是一顆從天而降的流星,「砰咚」一聲撞進他的心房;她的人就像是一道耀眼的光芒,震撼得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他從不知道,原來她笑起來會是這麼的美!
  
  突然一道蒼老的聲音,就在她露出笑容的同時,也如同天贛般說出鐵一般的事實——「我現在宣布他們兩人結為夫妻……」
  
  然後是「砰」的一聲巨響,瞬間喚醒了金克浩的神智。
  
  那是紀坤禾扯開拉炮的線,剎那間,繽紛的彩紙像一隻隻顏色鮮艷的蝴蝶般在空中翮翮起舞。
  
  金克浩則像是被雷擊般的跳了起來。「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老牧師把老花眼鏡往下拉,露出三條明顯的抬頭紋,不甚高興的望著新郎。「小子,我知道你很興奮,但請克制一點……你現在可以親吻新娘了。」
  
  「什麼?!什麼時候跳到最後的步驟了?」厚——一定是這個老傢伙想提早領牧師費,居然連證婚過程都偷工減料……
  
  「砰!」又是一聲,不過這回是蘇珊的拉炮,她丟開手裡的殘骸,快步走向那對新人,「恭喜、恭喜。」
  
  安娜開心的跟蘇珊握手,金克浩則是一臉的不敢相信。
  
  然後蘇珊急急的推著兩人往門口走去。「快快快!沒時間了,我們必須趕快朝戶政事務所出發,否則就來不及趕上十二點的就職餐會了;至於親吻,就等到車上,你們再慢慢親吧!」
  
  「什麼?蘇珊!你說什麼?」金克浩邊被她推著走,邊回頭想搞清楚事情的經過。「那個牧師偷懶耶!他該問的話都沒問,就急著想下班……我都還沒說我願不願意,他就……」
  
  蘇珊沒替喋喋不休的男人解答。只是低著頭,使勁推著他朝電梯前進;至於他到底有沒有說過「我願意」呢?
  
  是的,他說過;而她,也說過。
  
  於是在2010年,金克浩與李安娜的婚姻生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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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4:46
第三章

  夜深人靜,台北的大街上除了偶爾呼嘯而過的機車外,只剩下一輛黑到發亮的轎車在路上行駛。
  
  經過一天的折騰,再加上長途飛行的疲勞,安娜累得在金克浩的勞斯萊斯上打盹。
  
  車子在大街上平穩的滑行,偶爾幾個小震動讓打瞌睡的頭顱逐漸朝金克浩的肩膀降落。
  
  金克浩原本對著車窗外生悶氣,突然覺得肩上一沉,回頭一看,竟是那個蛇蠍女!
  
  當下他小氣的把肩膀一頂,想弄醒她。
  
  誰知她是真的累壞了,睡得很沉,這一頂並未讓她醒來,反而讓她直接倒在他的大腿上,挪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繼續沉醉在美夢裡。
  
  金克浩則是怒瞪著躺在腿上的女人。厚——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像他這樣的人,光明磊落、嶔崎完美,長得英俊挺拔定應該的;可是這女的,明明就心胸狹隘、狡猾歹毒,竟然還讓她美得像個性感女神!
  
  真定老天無眼、老天無眼啊!
  
  唉……對一個獅子座的大男人而言,爭鬥、吞併與「自戀」是他唯一的興趣……
  
  金克浩原本平放在腿上的手臂因她的動作而被壓在底下,他動了動有點酸麻的手,指間不小心滑過她的髮絲。
  
  哇……她的頭髮好滑、好柔順!
  
  金色的長髮像一根根長纖的天然蠶絲,在疾馳而過的昏黃路燈下,透明的發著螢螢之光。
  
  他忍不住拾起一小繒鬢髮,隨著輕柔的撫觸,鼻尖還環繞著那股令人魂牽夢縈的費洛蒙。
  
  這真是他見過最美麗的金髮,他情不自禁撫摸著她柔順的秀髮,時間一長,反而被她迷人的臉蛋給吸引住。
  
  說真的,除去醒來時的囂張跋扈,她倒是長得挺漂亮的——混血兒特有的輪廓,讓她的五官立體分明,眼神深邃,再加上嬰兒般雪白粉嫩的肌膚……
  
  金克浩的視線離開了她美艷絕倫的臉蛋,不由自主的停留在襯衫領口。
  
  開著兩顆扣子的衣裳包裹不住她胸前的渾圓,略帶正式的領口更是讓那道深邃的橫溝散發一股說不出來的性感。
  
  男人的心不聽使喚的催促著仍停留在金髮上的手,朝那白裡透紅的酥胸撫去,該死!金克浩重重的拍了鬼迷心竅的左手一下,趕快別開視線。
  
  盛滿憤怒的眼珠子沒地方放,只好在兩手間左移右移,不曉得是在怪罪不像話的左手,還是在怪罪壞他好事的右手?
  
  拜託,憑他金克浩,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他千萬不能向這個小魔女低頭,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低咒一聲,目光凌厲的瞪著她安詳的睡姿;可惡!這女的完全不知剛才的情況有多危急、多凶險,居然還睡得這麼香甜!
  
  就在他的目光對上她微翹的嫩唇時,安娜突然移了移腦袋,發出一聲嚶嚀;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再加上那煽情的嬌吟,真是曖昧得教人胡思亂想!
  
  她、她她居然在那裡磨蹭!她難道不知道火柴頭就是因為適當的摩擦,才會起火燃燒嗎?
  
  金克浩嚇得屏住呼吸,不敢亂動。
  
  男人,果然是視覺系的動物啊!雖然明知眼前的女人心如蛇蠍,惡毒的就像巫婆一樣,可是男性的身軀就是那麼誠實,該死的有了反應!
  
  直到他確定腿上的人並沒醒過來的意思,這才鬆了一口氣,大口大口的喘息,試著用拉梅茲呼吸法,讓自己波濤洶湧的慾望平息下來。
  
  好不容易總算稍梢撫平自己的情緒,突然的路況起伏卻讓一切破了功——
  
  原來是車子開進了地下室。車道上的坡擋震得腿上的頭顱差點沒掉下去親吻腳踏墊。
  
  金克浩下意識伸出援手,抓住腿上就要往下掉的「物品」。但好死不死,安娜就在這一連串顛簸中清醒過來。
  
  她猛然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他褲襠裡那不明的凸起物!她倏地爬起來,揚手就給他一巴掌!「下流!」
  
  金克浩捂著火辣辣的臉頰。靠!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剛才就讓她直接摔下去!
  
  安娜眼見車子停妥,二話下說的開門下車。
  
  她沒辦法再跟那個骯髒、齷齪的無恥之徒繼續待在同一個空間裡,只要一想到吸進他呼出來的空氣,她就想吐!
  
  「喂喂喂……你搞清楚,一開始是你不要臉的把頭直往我的身上靠……就像這樣這樣——」金克浩不想吃悶虧,拉過一旁下車開門的老趙,實地演練一次。
  
  「那是因為我睡著了,」安娜走到車道上指著他,連珠炮的猛轟。「你難道不知道嗎?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就連殺人都不會被判死刑!」
  
  「強詞奪理!得了便宜還賣乖!」剛剛煽情的氛圍,隨著她的清醒一掃而空,金克浩都快被這個外國番婆給氣死了。「照你的這種說法,就像明明是一隻雞,收了錢卻還大喊被強姦一樣!」
  
  她皺起眉頭,氣得尖叫。「什麼?你這個人的嘴巴就不能放乾淨一點嗎?」
  
  「我已經說過了,那要看是對誰!」他也衝到她的跟前,不甘示弱的大吼。
  
  憤怒的兩人就這麼劍拔弩張的站在停車場的車道上互相僵持、互相對峙,誰也不肯讓誰。
  
  幸好,人不像演電影般,用眼睛就可以傷人,否則老趙恐怕就得替這對新婚夫婦收屍了。
  
  所以說古人還真是有智慧,目前的景況不就是所謂的「相敬如賓」、「相敬如冰」、「相敬如兵」嗎?
  
  老趙走過去拍拍準備在這裡站到天荒地老的兩人,平淡的左右各瞄了一眼,冷冷的說:「不要說我沒提醒你們,前幾天大樓有公告,今晚要安裝新的不斷電系統,整棟樓的總電源要暫時關閉兩個小時,」邊說邊低頭看了一下手錶。「距離斷電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話都還沒說完,金克浩已拔腿死命往電梯的方向跑。
  
  安娜不明所以的愣在當場!那個該死的傢伙,這回怎麼這麼容易就認輸了?望著他的背影,納悶的問:「斷電而已,他是在急什麼?難不成他家裡有誰在用生命維持系統,不能停電嗎?」
  
  老趙看看她,事不關己的解釋。「不是,住家的電源是不受影響的,只是公共用電沒有而已;因為金先生住頂樓,他怕待會兒會沒電梯。」現代化的設備就像是天氣一樣,好的時候沒人在意,壞的時候就糗大了!
  
  「沒電梯,爬樓梯就好了啊!」懶鬼!運動一下也不肯!
  
  「也是……爬樓梯有益身心健康。」老趙拉上皮衣,酷酷的跨上自己的哈雷重機車,「哦!對了,金先生有沒有跟你說過他住哪裡?」
  
  「沒有。」安娜搖搖頭。「這很重要嗎?」
  
  老趙聳聳肩,無所謂的說:「也不是很重要,只是這裡是台灣的新地標,一般人有錢也買不到,相信你應該知道。」
  
  「我想也是……那個好大喜功的豬玀會住在什麼低調的地方嗎?」安娜隨口問了一句。「他住哪?」
  
  老趙也不賣關子,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蓋上全罩式安全帽的鏡片,揚長而去。「台北101。」
  
  「什麼?」台北101?!安娜當下跳了起來,想都沒想,飛也似的直往電梯間衝去。「等一下……」眼看著五步之遙的電梯門就要合上,她立刻放聲大喊。
  
  金克浩才沒那麼好心,對著她做了一個大鬼臉,壓著關門的按鈕不放。
  
  上山三分鐘、下山三分鐘,看來這回李安娜真的得爬樓梯、練身體了!
  
  可惡!就差那麼一步!安娜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門在她抵達前關上了,她著急的猛按向上的按鍵。
  
  此時的金克浩眼見詭計得逞,掄起拳頭比了個Yes的手勢,轉身背對著緊閉的電梯門跳舞。
  
  啦——啦——啦——
  
  沒想到,就在他搖得正高興時,鏡子裡的門竟然緩緩的打開了:
  
  他不敢置信的猛一回頭。見鬼!他忘記按樓層鈕了啦!
  
  電梯外的安娜剛才那焦急的模樣不見了,只見她滿臉春風、扭腰擺臀的走進電梯裡——唉!就說她好事做多了,連神都捨不得她發生不幸呢!
  
  伸出青蔥手指,她按下頂樓鍵。「真是天助自助者啊!」說完還瞄了瞄一旁垂頭喪氣的戰敗公雞。
  
  金克浩不屑的撇撇嘴。「我看是傻人有傻福吧!」
  
  敢罵她傻?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罵人不帶髒字的?「那你不就是惡有惡報嗎?」
  
  「對!你就是惡報!」哈哈哈……贏了!他贏了。
  
  「惡馬惡人騎,對一隻畜生是不用太客氣的。」開玩笑!比嘴賤,她可是從沒輸過!
  
  金克浩的太陽穴隱隱抽痛,額上爆出青筋,他敢保證,如果有一天這女人被活埋,那張嘴肯定會是亙古不爛!
  
  沒辦法,他講不過她,只好改用眼神來凌遲她;而安娜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滋滋」冒著火花。
  
  幸好101的設備全是世界最頂尖的,高速又安全,就在他們的眼睛扭傷前,電梯門已「叮」的一聲打開了。
  
  金克浩率先移開視線。「哼!好男不跟女鬥!」
  
  再說他已先派人準備了一份「驚喜」要給他的新婚妻子,現在就賜死她,實在是太可惜了。
  
  想到這裡,他迫不及待的找出鑰匙開了門。
  
  一插上開啟電源的門禁卡,客廳裡的百萬音響立刻傳來惹禍精的經典名曲。
  
  「sexy……」
  
  整間屋子裡剎那間充斥著那股淫聲浪語,色情的旋律在她耳邊一直響、一直響、一直響……
  
  金克浩一看見她的表情,差點沒暗爽到中內傷。「我喜歡一進門就有一點,嗯……振奮人心的聲音,如果你不習慣的話,最好不要跟我住在一起。」
  
  對……然後再讓你以不履行同居義務向法院訴請離婚,好方便你能獨吞全部的遺產——四十億美全。哼!他想得美!「習慣,怎麼會不習慣?別忘了,我可是道道地地的『美國人』,我們六歲時,就知道做愛是怎麼一回事;十二歲時,就會比賽性經驗了呢!」
  
  雖然身為虔誠基督徒的她是個例外,但為了無辜的非洲孩童,說什麼她都會咬緊牙關忍到最後!安娜轉過身對著金克浩說話,一邊手舞足蹈的倒著走,由玄關進到客廳。
  
  「哦!這樣最好。」走著瞧!他抿抿嘴唇,不置可否的跟在她身後往屋裡走去。
  
  「我告訴你,這招對我來說是沒用的,再怎麼難以接受,我就當作你們台灣男生在服兵役一樣,饅頭數完我就自由了。啊——」突然,安娜像是看到鬼一樣大叫一聲!
  
  哈!賓果——金克浩露出滿意的微笑,將鑰匙環套在食指上,帥氣的搖晃著。「怎樣?道地的美國小姐——」
  
  「你、你你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安娜難得嚇到結巴,指著客廳質疑他。
  
  金克浩瞄了體無完膚的客廳一眼。「沒什麼,你知道的嘛——單身之夜,難免都會比較瘋狂一點。」
  
  一點?根本就像是遭小偷!不過,那不是重點;安娜氣急敗壞的嚷嚷著,「誰跟你說那個!我是說電視螢幕上的是怎麼一回事?!」
  
  在那一百二十寸的大畫面正播著一名手拿皮鞭的SM女王,而鞭打的對象則是——一匹馬!
  
  「哦——那個啊!」是給她的超級大驚喜啦!金克浩總算見到她吃癟,一臉的得意。
  
  安娜手指發抖的指著電視螢幕。「關掉!先把它關掉!」老天爺啊!那女的、那女的舌頭在舔……惡!
  
  金克浩走到吧檯倒了一杯酒,假裝欣賞的睜大眼。「幹嘛關掉?現在正精采呢!哇、哇哇——」
  
  「你這個變態!」
  
  「歡迎你奪門而出。」
  
  「你休想!」
  
  休想是嗎?看我的厲害!「哇噻,進去了、進去了,哦!這麼大也行?難怪每個小孩子都可以從那裡鑽出來。嘿!就像你剛說的,惡馬惡人騎,如果是當這匹馬,我倒是很樂意……」
  
  「閉、嘴——」安娜受不了他的那些污言穢語,隨手抽起掉落在一旁的抱枕朝他丟過去。
  
  金克浩技巧的彎下腰,躲過攻擊。「嗯——寶貝,你這意思莫非是想跟我打一場枕頭戰?」
  
  那眼神曖昧得讓她好想吐!
  
  回應他的,是砰一聲甩上的浴室門。
  
  安娜雙手環胸,在浴室裡繞圈圈。「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競有這麼卑鄙、無恥、下流、齷齪的小人!可惡,我居然得跟他住在一起一整年……他說得對,台灣壞人真的很多,而他!」怒瞪著那個正站在吧檯旁向她舉杯的壞傢伙。「一定是最糟的那一個!」
  
  金克浩望著她露出一個痞子笑容,微勾的唇角邪氣萬分,在心裡靜靜的默數,一秒鐘、二秒鐘、三秒鐘……
  
  安娜用兩手捂著臉,懊惱自己會一時失足陷入地獄裡,但突然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倏地抬起頭。「天啊!還有比這更糟的嗎?」
  
  總算想起來了啊!金克浩好整以暇的斜倚在吧檯邊,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手上的紅酒,看著那個快達崩潰邊緣的人。
  
  五秒鐘後,安娜恢復了意識,從浴室裡衝出來。
  
  金克浩性感的搖晃著手裡的酒杯,嘿嘿嘿,跟剛才在地下室挨的那一巴掌,及在電梯裡吵不贏她的狀況相比,他倒是相當滿意現在的情形。
  
  「哦,Baby,你的呼吸如此急促,是因為剛才的片子嗎?」
  
  「呼、呼——冷靜,冷靜、冷靜。」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安娜沒回嘴,嘗試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你、你!」
  
  他眨眨眼,意有所指的說:「你坦白說,你想怎樣?我不介意,嗯——」
  
  「你可以解釋一下……」安娜指著浴室,手指不聽使喚的直發抖。「為什麼、為什麼——浴室的牆會是玻璃的?」
  
  「哈——你高不高興、開不開心?」金克浩走過去攬著她的肩,面對那與客廳的髒亂格格不入、一塵不染的玻璃牆。「這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裝潢的師父說,這是目前汽車旅館裡最夯的新設備;未來我們的世界不再有秘密,不論你在裡面淋浴、泡澡,甚至是上廁所,都躲不過我的眼睛。」
  
  「你別忘了,你也是!」
  
  「拜託——」金克浩笑看著那個天真的女人,搖搖頭。「我沒差,反正我當過兵嘛!」幾十個人的戰鬥澡都洗過了,還怕這個小Case?
  
  「你……性變態!」
  
  「NO、N0、NO、NO?」他伸出食指在她的背上曖昧的畫圈圈,故意以男性特有的低沉嗓音說著下流的話語。「一個丈夫想對新婚妻子做任何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安娜不知是氣極了,還是因為背上那若有似無的輕觸而全身發抖,僵在現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好,我喜歡你這乖順的模樣。」金克浩得寸進尺的把唇貼在她象牙般的貝耳上。「放棄吧!安娜,你是玩不過我的;俗話說,吃虧的永遠都是女人,對吧?」說完還在她的耳後輕輕的吐氣。
  
  安娜的寒毛全都立了起來,使盡吃奶的力量推開他。
  
  金克浩也不再逗弄張牙舞爪的小貓咪,穩住自己的腳步仰頭大笑,囂張的朝房間走去。
  
  走到一半時,又回頭用拿著酒杯的手指著她。「不要說我沒有紳士風度,太晚了,要走明天早上再走吧;哦!還有,我這個人是很憐香惜玉的,這裡只有一個房間,我捨不得你睡沙發,你可以跟我睡同一張床,」他露出一個邪氣十足的眼神。「你知道我不介意的。」
  
  「你休想!」
  
  金克浩挑高左眉,做了個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表情。
  
  這回安娜連話都懶得說,目光四處搜尋攻擊武器,氣急敗壞的抽起茶幾上的馬克杯往他的方向扔過去!
  
  「0K,你高興就好,看是要睡沙發、睡地板、睡浴缸……隨便你高興睡哪裡就睡哪裡,我這個人向來很大方的——」輕鬆閃過飛來的炮彈,金克浩轉身回到溫暖的房間,輕輕的落鎖。
  
  安娜洩憤似的衝過去,用力踹了房門一腳,「哼!有什麼了不起?我可不想弄髒身體,睡在你那張不知幾百人在上面翻滾過的床!」
  
  出完氣,安娜氣喘吁吁的轉頭。試著找個能讓她窩一晚的角落,想不到視線所及全是撒滿啤酒的沙發、凌亂不堪的地板,再加上臭氣熏天的浴缸……不要說睡覺了,連站著都有困難。
  
  她氣瘋了,仰頭髮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金、克、浩,我跟你誓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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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5:18
第四章

  清晨八點整,黑色床頭櫃上的鬧鐘盡責的叮噹作響。
  
  陽光透過整排落地窗,照射在黑色床鋪上的人;金克浩因光線而緊蹙眉心,他一手遮著刺眼的光線,一手按掉擾人清夢的鈴聲。
  
  上班時間到了,他坐起身子,伸了一個大懶腰。
  
  黑色絲質浴袍的領口大開,露出男子堅實的胸膛,剛甦醒的他就像是C牌睡衣的男模特兒般,慵懶而誘人。
  
  金克浩系緊浴袍帶子,掀開精梳棉被褥,從床上站起來。
  
  一個負責任的玩家就是不管前一晚再怎麼放浪形駭,隔天都能神采奕奕的準時上班;最起碼在這一點上,他從沒失誤過。
  
  習慣性的點了根起床煙,悠哉的晃到窗邊欣賞早晨的美景,雖然總有討人厭的媒體一天到晚訴說著台北的光害是如何的嚴重、空氣是怎樣的糟糕,但對在這塊土地上土生土長的人而言,台北的天空就是哪裡都沒得比。
  
  他抬頭看看在空中留下一道長煙的飛機,再低頭看看遙遠地面上的幾處大地標!一樣的街道、一樣的風景、一樣的新光三越,一切似乎都跟昨天一樣,他的世界好像沒什麼改變。
  
  只是好像!
  
  他看見玻璃窗反射的倒影裡,拿煙的手上閃過一道亮光,寬版的鑽戒像是在提醒他,還是有一點點的不一樣。

  幾乎在金克浩的鬧鐘響第一聲時,安娜就醒過來了,事實上,一整個晚上,只要他的房間裡傳來一丁點動靜,她就會立刻睜開眼。
  
  沒辦法,跟一匹毫無道德觀念的色狼待在同一個屋子裡,不小心一點,怎麼被吃乾抹淨的都不知道!她從棲身的吧檯上跳下來。
  
  沒錯,可憐的她昨晚就在這窄小的吧檯上,跟擾人的蚊子一起窩了一整晚。
  
  按下昨天找到的遙控器,前方的窗簾緩緩向兩邊開啟。
  
  她一走近,就見到掠過天空的飛機,又看見地上有好幾座不知名卻風格迥異的建築物……新鮮的街道、新鮮的風景、新鮮的新光三越,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個禮拜前的她無法想像的。
  
  對以前的安娜而言,這個世界只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島;對現在的安娜而言,則是埋藏著赤道上非洲難民的快樂天堂!
  
  血液裡旺盛的冒險心讓她興奮的數著棋盤似的街道,林木蔥鬱的國父紀念館,再遠一點還有一座不知名的紅色橋墩。
  
  呼,想不到金克浩這個人雞腸鳥肚的,竟能找到這樣一個視野遼闊的地方,他倒是挺懂得享受的嘛!
  
  呃——安娜實在是想太多了,其實當初金克浩會千方百計買下這個三十坪的小地方,只是因為一個熱情奔放的模特兒說想跟他在台北的至高點做愛……做的事。
  
  好啦!往事不要再提,反正爺爺過世後,他因貪圖交通方便,這裡反而成為他的居所。
  
  安娜在欣賞美景之餘,透過玻璃上的倒影,看見昨晚努力的成果,忍不住嘴角上揚,輕鬆的哼著美國的鄉村歌曲,走進透明的浴室裡安心的梳洗。
  
  金克浩被手上的鑽戒攪壞了好心情,洩憤似的捻熄起床的第一根煙,深吸了一口氣後,慢吞吞的踱往房門。
  
  就當作她不存在,開門後,進浴室、刷牙洗臉、出門上班!他默念著替自己做心理建設,輕輕扭動喇叭鎖,慢慢的拉開門。
  
  咦?
  
  再平常不過的動作,居然失了手?金克浩望著拉不開的房門,一時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糟!」等他意識過來時,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他用力把房門拉開一個兩公分的小縫,發現在門鎖上系著一條布繩,而布繩的另一端則是繞過餐桌、儲物櫃、沙發、茶幾、書架、檯燈、電視……然後牢牢的固定在窗框上!
  
  「李、安、娜!」他怒氣騰騰的咆哮。
  
  對一個情場老手而言,他早已不容易為了女人而發怒,或者該說,女人等著他青睞都來不及了,沒有哪個會想惹火他;而她,他的新婚妻子,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石破天驚的大吼,樂歪了正在蹲廁所的女人。
  
  「來了、來了!馬上來了——」李安娜揚聲回應。
  
  語氣聽起來很急,不過……說是一回事,做可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安娜安心的排掉滿肚子的穢氣,又慢吞吞的刷好牙、洗了臉、綁頭髮……然後透過洗手檯上的鏡子,看看一旁的蓮蓬頭,嗯,還是洗個澡好了。
  
  等她狀似悠閒的出現在金克浩門前時,他已指天咒地罵了一個小時,嚷得上氣不接下氣。
  
  「呼、呼呼——李安娜,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做!你這個欠人教訓、目中無人的傢伙!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開門!」金克浩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又罵了一句髒話,×!他已經遲到了!
  
  馬的!上次那個女明星、上上次那個模特兒、上上上次那個誰誰誰,都沒能讓他壞了自己的原則;想不到、想不到……結果居然是栽在這個女魔頭的手上!
  
  「這世上想不到的事多的是!」安娜故意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挑釁的彈了彈布繩,笑得樂不可支。「這個教訓告訴你,千萬不要墨守成規,而吃虧的並不一定都是女人喔!」
  
  砰!砰!砰!金克浩氣炸了,想用蠻力拉開房門,可她實在纏得太緊了,他試了老半天,只有餐桌往前動了動。
  
  「李安娜!你快把門給我打開!可惡!我一分鐘薪資高達幾十萬,可沒這種閒工夫來陪你瞎耗!」
  
  安娜什麼都不說,只是拉過一張餐桌椅,假裝專心的看著手上的報紙。
  
  對於一個沒禮貌的要求,沒人會遵從的!
  
  「你是在裝什麼傻?」金克浩惡狠狠的瞪著眼前那個裝模作樣的女人。
  
  ×!現在網路上104、123一堆,報紙的求職欄到底有什麼好看的?「我警告你,你再不把門打開,等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找紀坤禾告你妨礙自由!」
  
  「NO、NO、N0、NO。」她學起他昨晚的語氣,目光緊盯著報紙,像是在看什麼外星人來訪的大新聞似的,瞧也沒瞧他一眼,豎起食指還在空中繞圈圈。「一個妻子想把新婚的丈夫關在房間裡,那是再正常不過的。」
  
  金克浩呼吸一窒,被自己的話堵得目瞪口呆,除了握緊的關節格格作響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安娜差點沒悶笑到得內傷,眼角一瞄,不經意的瞥見報紙上的廣告欄。××徵信,專抓抓不到的猴……
  
  奇怪?台灣的猴子很多嗎?還要由微信社來抓?正確的方式應該是請動物園,或是消防隊來抓吧?安娜納悶不已,在她心中,徵信社多半是做婚前徵信、尋人,或是外遇之類的事啊——
  
  外遇、外遇……頓時有個念頭在安娜的腦中掠過,她還來不及細想時,急促的電鈴聲就催魂似的一聲聲響個不停。
  
  「哈!你完蛋了,有人要來救我出去了;你等著瞧吧!看我出去後怎麼收拾你!」
  
  安娜露出一抹冷笑,走到玄關,拿起話筒。「喂?哪位?」
  
  「你好。請問金先生在嗎?」三十好幾還討不到老婆的管理員,對接電話的陌生女聲沒有任何質疑,有禮貌的詢問——沒辦法,每次打電話上來,十次有九次都是不同女生接的,另外一次則是根本沒人接,他早已習慣了。唉!有錢人真好。
  
  「他在房間裡,有什麼事嗎?」
  
  「哦!」果然是這麼一回事。一聽到金先生在房裡,管理員滿腦子的旖旎幻想,還忍不住結巴起來。「是、是是——這樣的,老趙請我跟金先生問一聲,今天有要出門嗎?」
  
  原來是司機在地下室等了一個半鐘頭還等不到人,打手機又沒人接,便到管理室請大樓管理員打電話上來詢問。
  
  「誰?是誰?老趙?是老趙嗎?快救我出去!」金克浩從門縫中大喊,企圖引起外界的注意。
  
  「咦?這是什麼聲音?」
  
  安娜面對管理員的詢問,冷靜的回答。「沒什麼,是電視的聲音;對了,你說老趙在你那裡嗎?」
  
  「是的。」管理員瞄了身邊的老趙一眼。
  
  「麻煩你告訴他,金先生今天不去上班,可是我要用車,請他把車鑰匙留在管理室。」雖然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但聰穎如安娜,她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稍等一下。」管理員捂著話筒,把她的話跟老趙說了一遍,還機警的補了一句。「你確定這是金太太嗎?金先生不會是被仙人跳吧?」時機不好,勞斯萊斯貴貴的,他當一百年的警衛也賠不起啊!
  
  老趙倒是明白內情,點點頭,交出鑰匙後便瀟灑的離開。
  
  警衛望著老趙孤狼般的背影,好像是在看電影般,感覺有股冷風從離開的人身後吹過。
  
  「哈囉?哈囉!」安娜久沒聽見話筒那邊的回應,急急的喊了兩聲。
  
  「哦!金太太,老趙已經把鑰匙留在櫃檯,你可以隨時下來拿。」
  
  「OK,我待會兒就下去。」安娜掛上話筒,走回金克浩門前。
  
  門裡的人還在不安分的大吼大叫。「老趙!快救我出去……」
  
  「可以麻煩你閉上嘴嗎?電話已經掛了。」安娜回到他的門前,不耐煩的用手掏掏耳朵。
  
  金克浩像只被關在籠裡的野獸,用那想宰了她洩憤的眼神怒瞪著她——他活了三十個年頭,她是他第一個想碎屍萬段的女人!
  
  「哦——我好怕、我好怕喔!」安娜作勢的拍拍胸口。「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你最好安分一點;如果你夠乖的話,等我回來,我再考慮要不要放了你。」哈!還真像綁匪的口吻。
  
  「你休想!李安娜,你這個女人會不得好死!你最好趕快放了我,不然我會罵臭你的祖宗十八代!○○××……」
  
  安娜聳聳肩,她覺得無所謂,被罵又不會痛,更何況她也不會白癡的留在這裡任由他罵。
  
  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她有很多事要忙咧!朝門口移動,拎走他昨晚放在玄關的手機,又拔下插在牆壁上的門禁卡,爽快的甩上大門,按下電梯鍵。
  
  「喂喂喂,你這個女人,先把我放出去!沒放我出去,你休想走!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罵了一陣子後,金克浩氣喘吁吁的閉上嘴,喘口氣,仔細聆聽門外的動靜,直到確定她已離開,才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她真的把我關在這裡,自顧自的出門,連水也沒留一杯……」
  
  她難道不知道,人沒飯吃,還可撐上一陣子,但沒水喝是必死無疑嗎?糟糕!一想到水,就想!金克浩臉色發青的衝到門邊,拍著門又是一陣大吼。「李、安、娜!你給我回來!」
  
  此時,安娜正走進敞開的電梯裡,按下一樓按鍵,在緩緩關起的電梯門後露出一記陰冷的笑容。

  ※ ※ ※
  
  結果,一直等到下午兩點,金克浩才脫困——當然不是安娜放他出來的,她可沒那麼好心。
  
  至於他究竟是怎麼出來的呢?相信大家都曾看過許多監獄電影,片中的犯人很多都是靠著一把湯匙或是牙刷而逃獄的;而金克浩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競得靠著一把小小的指甲刀逃亡!
  
  沒錯,就是指甲刀!
  
  當割斷布繩的那一刻,他差點沒流下男兒淚!
  
  拉開房門,他二話不說,立刻往廁所衝,就連響翻天的電話鈴聲也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一直到他解決完民生所需後,才撿起掉在地上的電話。
  
  「喂、喂……」蘇珊的聲音從話筒那一端傳來。「董事長嗎?」
  
  「蘇珊……」不知為何,蘇珊的聲音讓他好想哭。「是我……」
  
  「董事長,新婚愉快。」
  
  愉、快?!金克浩看看如同廢墟般的房子,心底一把火又冒了上來,吼得又急又快。「對,好愉快!除了昨晚那個瘋婆子在我臉上甩的那一巴掌,還有牙尖嘴利的罵我是畜生,以及砸在地上差點沒割傷我腳的馬克杯,再加上今天把我當作犯人般的囚禁外,一切倒是相、當、愉、快!」愈說愈氣,金克浩一腳陽飛身旁無辜的抱枕。
  
  憤怒中的人總是愛遷怒——他都忘了,這屋裡的一團混亂全是他自己造成的,不能算在李安娜頭上呀!
  
  蘇珊在電話那一頭,把話筒拿離耳朵三十公分,還是擋不住他的陣陣咆哮。看來這位從小整人到大的小少爺,總算是遇到壞人了!
  
  蘇珊在下禮拜三的備忘錄上寫下幾個大字「請安娜吃飯」,老實說,她現在心情超好,畢竟被金克浩茶毒了這麼久,在她的有生之年竟會出現這樣一個奇才幫她報仇,這實在是老天有眼啊!
  
  儘管滿心亢奮,蘇珊還是善盡助理之責,穩著聲音報告。「很抱歉在這時候打電話給你,只是——」
  
  金克浩吼得聲嘶力竭,沙啞著嗓子問:「什麼事?」
  
  「是二十分鐘後的董事會議……」
  
  對厚!差點讓李安娜壞了他的大事。「我馬上到!你想辦法拖一下時間。」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飛車、闖紅燈,以及與董事那群老賊們的鬥智,一直到晚上九點,他才有時間想起他的那個新婚妻子……不過,想當然耳,絕不是什麼好事。
  
  靠!就說李安娜那個女人帶賽!原本他計畫好好的,爺爺的遺囑一公布,他就可以穩坐董事會的主席,沒想到那班老賊居然從美國那個兩光律師得知了遺囑內容,說什麼都只肯承認他「暫時」擁有管理遺產的權利,否定他的繼承權。
  
  最後甚至還搞了個連聽都沒聽過的條例,硬是要他想辦法證明自己有擔任主席的能力,而條件就是那張爺爺在世時極力爭取卻年年落空的德國訂單!靠!他把手上的鋼筆一丟,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立刻響起一聲巨響。喀、喀、喀……接著是高跟鞋襲地的聲音。「蘇珊,是你嗎?」金克浩揉揉緊繃的太陽穴,疑惑的問。
  
  奇怪?「用力工作、用力玩」的口號他明明喊了很久,怎會有人還是拚死命的加班啊?!
  
  沒想到,來的人不是蘇珊——
  
  「HI——」一道令女人嫉妒、令男人酥軟的低沉嗓音在辦公室內響起。
  
  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穿著低胸短裙隻手撐在門框上,S型的腰身像個美麗的陷阱。
  
  「嗯,」這就是工作的樂趣嗎?「你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讓我們閉上眼睛,猜猜看我們來自哪裡、是哪裡的人,有什麼樣的個性?」
  
  對于飛來的艷福,金克浩向來都不會放過,不過,他藉故拉上辦公室的門——三更半夜,正常來說,是不會有人在辦公室裡出現的;而不巧的是,就在他把門闔上的那一瞬間,瞥見了外頭那道一閃而過的人影。
  
  嗯,果然沒錯,看來有人想提供一些好玩的,讓他忘掉今天的不順遂。
  
  他俐落的拉上百葉窗,微笑的靠近美艷的妖姬——若是在以前,他肯定會很樂於跟她玩場愛情遊戲;若是感覺對了,也許還可以再來演個愛情動作片……
  
  只可惜,她在錯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美艷女人因為他的注視而心猿意馬——早知道他這麼優,就算不給錢,她也會心甘情願撲上來。
  
  此時氣氛很美,女人擺出最撩人的姿勢,輕輕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啊!就在柔軟的螓首要靠上他的肩膀時,金克浩一個反手擒住她的手腕,像個幹練的警探將犯人押在牆壁上。
  
  「金先生、金先生,這是?」付錢的人可沒說他喜歡SM啊!
  
  「噓——」金克浩把聲音壓低,「你是誰派來的?」肯定是那班老賊,想捉他的小辮子。
  
  「沒、沒人派我來……我是因為仰慕金先生——」她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腕上愈來愈重的手勁給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他的警衛可不是吃白飯的,若不是有人給她方便,她哪有可能闖進他的辦公室?
  
  金克浩一反平常輕鬆的姿態,陰冷的聲音讓眼前的女人忍不住打起顫來,一道驚人的念頭竄過她的腦袋——她被騙了!
  
  這麼危險的聲音,絕不可能來自一個容易擺平的人物!
  
  沒錯!在商場曾與他交過手的人都知道,他是一頭懶獅,雖然總是懶洋洋的躺在大樹下,可一旦發起威來,那藏在指間的銳利爪子,很輕易的就能撕裂敵人的喉嚨!
  
  「我說、我說。」儘管辦公室裡的空調怡人,她的額上卻因背後源源下斷的威脅感而冷汗涔涔,「是你太太要我來的!」
  
  「我太太?」
  
  「對,她說你很愛她,可是因為她太完美了,所以你只把她當作女神般的崇拜,無法對她做些凡夫俗子的事,所以她希望我能挑起你的慾望後再換手,由她來打破你崇拜她的心結;所以你快放開我,我可是來幫你的……」早知道好心沒好報,若不是為了證明世上還是有愛情的,憑她現在酒國名花的稱號,大可不用再做外場了!
  
  金克浩聽完一堆「所以」說,一時哭笑不得,眼尾還微微的抽搐。好啊!那個死女人居然敢撒下漫天大謊,說什麼女神般的崇拜?我還真想殺了她再拿香拜咧!就為了整他,搞這麼人一齣戲是幹嘛?
  
  不對!不對勁!
  
  打死他也不相信那女人會想跟他共赴雲雨,她該不會是想乘機拿刀閹了他吧?而且她現在應該滿腦子都是如何得到那筆遺產,何必多此一舉?
  
  遺產、外遇、離婚!金克浩慢慢拼湊她的思維,突然明白安娜是在計算什麼了。好啊!那女的居然敢動歪腦筋!
  
  他的腦筋動得飛快,有些人、有些事,是要有人教才學得乖——既然她這麼愛玩,他就捨命陪她玩玩這些小把戲!
  
  「哦,是這樣啊!是我錯怪你了。」金克浩鬆開對她的箝制。
  
  「你總算知道錯怪好人啦!」酒國名花甩甩被弄痛的手,「既然都被你拆穿,沒戲唱,那我走了。」
  
  「等一下。」
  
  「怎麼?」狐媚的眼睛充滿疑問的望著他。
  
  「你就這麼走人,豈不是辜負了我『太太』的一番好意。」
  
  「那你的意思是——」
  
  「你們原本的計畫是什麼,我們就照著劇本定。」
  
  「你確定?」酒國名花頓時嘴歪眼斜,變成一朵喇叭花。
  
  拜託!她才不想跟這個危險的男人有任何的瓜葛咧!她現在強烈懷疑,也許是他跟他太太想對她仙人跳。
  
  「是的。」面對她的不信任,他露出深情款款的眼神,感性的說:「我實在不想再讓我太太失望了……」
  
  哦,只要是女的,都無法抵擋他那致命的吸引力,酒國名花滿腦子混沌,忍不住點頭跟著他走。
  
  金克浩看著她昏頭轉向的表情,覺得也許他不需要去爭什麼董事會主席,而該改行去好萊塢演電影才對。
  
  得到共識後,金克浩把窗簾拉開,與酒國名花激情的擁吻。
  
  「下流!」安娜躲在某個辦公桌後,咬牙罵了一句。
  
  她早就知道那傢伙沒什麼道德觀念,連色字頭上一把刀都不知道,輕易就掉進她精心布置的桃色陷阱。
  
  這樣也好,事情總算不用拖到一年,看在他這麼乾脆捐出四十億遺產的分上,她會照之前所說的施捨他五億,當個言而有信的人。
  
  金克浩照著安娜設定好的劇本,往下一個場景邁進!當計程車駛進汽車旅館時,從後照鏡裡,他看見了他自己的車。
  
  真不知道她是天真,還是蠢?那女的居然用他的車來跟蹤!
  
  果然,她在入口處被攔了下來——一個女人會開著勞斯萊斯來這麼廉價的地方,肯定是為了捉姦而來的。
  
  從國外回來的人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難道她不知道,現在汽車旅館的業績全是拜偷情所賜,若是連這些衣食父母都得罪了,旅館裡的保全別說要沒頭路了,搞不好就連旅館都得關門大吉。
  
  計程車駛進鐵卷門,等客人下車後立刻識趣的駛離;而當計程車司機從出口繞出時,正巧看見李安娜就停在入口處忙上忙下,手上的相機左轉右轉,在拍她駕駛來的那輛勞斯萊斯。
  
  他納悶的喃喃自語。「奇怪?那女人幹嘛拍自己的車?」開計程車這麼久,會在汽車旅館拍照,從來就只有徵信社或是週刊狗仔會幹的事,卻從沒看過哪個人上汽車旅館,會像她這樣很想讓眾人都知道!
  
  看來,外國人的腦袋真的跟東方人不一樣……
  
  才不是咧!安娜拍照才不是想用來昭告天下——她的設想可周到了,試想若是沒拍到他的車進入旅館,怎能取信於人呢?
  
  再說她可是一點都不擔心待會兒要怎麼混進去,因為她下午已在這間旅館另外開好房間了啦!
  
  她拿出手上的門禁卡,輕易的通過閘門。
  
  而另一邊的酒國名花正俐落的用手上的煙盒卡住鐵門,完成後,她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好啦!這麼一來,你太太就可以順利進來了。」
  
  「看來你還挺熟練的嘛!」
  
  她嬌嗔的望著他。「厚,人家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不是……才怪!社會上仙人跳頻傳,不知有多少無辜冤魂就死在她的裙底下咧!「那你可以走了。」
  
  「走了?這怎麼可以?收了錢不辦事,那是會被告的!」更何況以她閱人無數的眼睛一瞄就知,他肯定是個猛男。
  
  哼!他早就說嘛!最怕就是有人跟他勾勾纏——金克浩也不囉唆,拿出一疊鈔票,輕易搞定賴著不走的人。
  
  酒店名花臨走前,還風情萬種的在他口袋塞進一張名片。「有空來我店裡坐坐,我不收你酒錢。」出門前還依依不捨的給他一記飛吻,這才扭腰擺臀離開。
  
  他打開電視,限制級的影片再加上兩個頂級喇叭,簡直就像原音重現般;他扯開領帶,躲在門後,等著闖進森林裡的小白兔自投羅網。
  
  沒多久,安娜躡手躡腳的推開鐵門,走上位於二樓的房間,還沒靠近就聽見那一聲聲的嬌吟跟喘息。
  
  可惡!大淫蟲!安娜在心裡無聲的咒罵,不知為什麼,雖然是她一手設計金克浩的,但她心裡就是有那麼一丁點的不痛快。
  
  裡頭的金克浩就站在門旁邊,好整以暇的守株待兔。
  
  電視上的劇情正好進入全片最高潮,安娜聽下下去了,拿好手中的相機,用力推開木門!
  
  沒想到才剛跨進一步,她突然被右手邊的力量一帶,整個人跌在旅館裡的雙人
  
  她正要放聲大叫,卻被一道厚實的唇給堵住嘴;當安娜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時,便開始激烈的扭著身軀。
  
  她真是太輕敵了!
  
  她早就該發現他是不可能這麼容易就上當,笨笨的照著她的劇本走;原來他是故意放鬆她的戒心,還反過來設計她!可惡!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男人有力的手臂輕易控制了身下的嬌軀,金克浩的唇絲毫不受她的掙扎影響,牢串鎖在她的紅唇上。
  
  他加深了這個吻的力道,陌生的舌尖時快、時慢的纏繞著她。
  
  她瞪大眼睛,張口欲言。「唔……」放開我!
  
  溫熱火舌靈活的鑽入她敞開的齒間,堵住她抗議的聲浪,還毫不妥協的長驅直入,尋找藏於蜜液裡的小丁香。
  
  當滑溜的舌碰觸到丁香花蕊的那一剎那,安娜渾身一顫,雙手隔在兩人中間,奮力想推開他。
  
  他用力一圈,鐵臂在她的背後箍得更緊,直把她軟玉的身子往柔軟的床鋪裡深田工。
  
  攬住她抵抗力量後,他靈巧的舌在她的口腔裡來回遊蕩:兩人的溫度逐漸升高,他激烈的品嘗著她口裡芬芳。
  
  而他的長指也沒閒著,在她潔白的後背畫著蝕人的圓圈,一會兒快、一會兒慢;一會兒輕、一會兒重……
  
  他的舌、他的手,甚至是他吐出的氣息,反覆在她身上施展著魔法,讓她反抗的力道愈變愈小、愈來愈弱。
  
  隨著他火辣辣的引誘,她的理智在瞬間從腦裡飛離,被撩撥起的慾火焚燒殆盡;她眼裡的煙霧迷漫,蒙朧得教人看一眼就會沉淪在情慾的海裡。
  
  口裡的靈舌退了出來,改以薄唇溫柔的輕咬她那嫣紅的唇瓣,一股奇異的酥麻感從她的紅唇傳到了四肢百骸。
  
  直至懷裡的人變得酥軟下來,他才結束了這道法式長吻,抬起情慾蔓延的眼,牢牢望向她眸中深處。「這是你玩火的懲罰。」
  
  男子沉重的氣息吐在她的臉上,吹散了她眼裡的迷霧朦朧。大危險了,這個男人真的太危險了!
  
  金克浩狀若自然的鬆開對她的箝制,其實心底熊熊的慾望就像洶湧的海水般,只差一步,就要將他給滅頂淹沒。
  
  他嘲弄的話語讓她從床上驚跳起身,用手使勁的抹嘴唇,像是要擦去還停在唇上的溫熱;看也沒看他一眼,她扭頭便往門外奔。
  
  可安娜的腳下跑得飛快,滿腦子卻是一片混沌——不該是如此!這不是她的初吻,卻是她第一次因為一個吻而失去了方向,也是第一次因為一個吻而變得火熱起來。
  
  若不是他拉開兩人膠著的唇,她差點就栽在沸騰的情慾底下。
  
  以前,她與傑森之間,從沒有過如此熱烈的火焰,那炙人的溫度讓她表現得像個青澀且會為金克浩那個王八蛋傾倒的小女孩!
  
  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承認,她是真的為了他的吻而感到神魂顛倒。
  
  安娜跑出了為戀人精心布置的房間,跑出了汽車旅館精緻華麗的大門,跑出了熱鬧的市集;狂風掃過她的髮,髮絲在她身後纏成一團,就像她眉間無解的思緒……
  
  她的頰像火燒般的透紅,她不知那是因為疾跑而流的熱汗,還是因為剛才……剛才的吻!
  
  金克浩來不及攔住她,只好跟在她身後猛追,見她愈來愈往禁忌之地衝去,心裡愈是發涼。
  
  偏偏安娜平常就是個慢跑高手,這會兒被金克浩的吻一攪和,更是腎上腺素急速上升。
  
  金克浩在後面是追也追不著、喚也喚不回!

  ※ ※ ※
  
  不、不該是他!那該是屬於她和傑森之間才有的熱烈啊!
  
  傑森才是她該神魂顛倒的人——他從一流的學府畢業,服務於一流的企業,是一流的基金經理人,更有著一流的身分地位及一流的投資頭腦……當然還有一流的外表。
  
  傑森是如此的優秀,所有華爾街人羨慕的一切,全在他的身上實現。
  
  可為何她會直到今天才初識情滋味?甚至連未曾獻上的身子都差點在金克浩的吻下而軟化?
  
  安娜找不到原因,只知道自己必須逃離那個令人心煩意亂的男子,遠遠的、遠遠的!
  
  她不敢想、不敢深究,不敢知道哪一個才是嚇壞她的原因!她只能放縱自己狂奔,直跑到氣喘吁吁時,才靠在公園的大樹,低著頭喘息。
  
  「呼、呼、呼……」直到她的鼻息漸漸回穩,一股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讓她發現,這個晚上的公園似乎不怎麼平靜。
  
  在陰冷的空氣裡,浮散著一股不安的氣息。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一雙雙如惡狼般發亮的眼睛就隱身在荒草彌漫的叢林,直勾勾的盯著她這個外國面孔。
  
  風在曠野中呼嘯,像是在說著:「瞧!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觀光客,竟敢在夜晚闖進這個超過晚上十一點,連在地人都會繞路、不敢經過的公園?」
  
  這裡是一塊人煙稀少的公園,留著台北的黑暗面,更是現代化都市的治安死角,就位於台北著名的艋舺附近。
  
  白天時,這裡就乏人問津,是連騎腳踏車的人都不願踏上的崎嶇之地;晚上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曾有三三兩兩的小情侶來此幽會,卻也因屢傳的搶劫傷人而變得銷聲匿跡。
  
  在惡性循環下,這座公園的犯罪行為愈來愈多,公園也變得愈來愈荒涼。
  
  也因此,不要說一般人了,就連員警接獲報案,都要繞著公園周邊鳴笛十分鐘,確定歹人散盡才願意靠近。
  
  這下可慘了!她這頭如花似玉的小綿羊,豈不是一腳踏入了虎口嗎?
  
  安娜一察覺到四周的不對勁,全身的寒毛立刻因警戒而豎起。
  
  不知是因為剛才的疾跑,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她的額頭在這微寒的夜晚競已冷汗涔濰;她小心的環視四周,像是怕驚動食人的野獸般,慢慢的移動腳步,往出口走去。
  
  眼看離出口只剩那麼幾步,突然竄出的人影讓她嚇得立刻拔腿就跑!
  
  可來不及了!
  
  十來個神情恍惚的少年將她團團圍住,嘴裡發出桀桀怪笑。
  
  由他們手上的針孔及瘋狂的神情來看,應該是一群毒品吸食者。
  
  「老大,這女的看起來還不錯耶!」其中一個小混混形容猥瑣的頂了頂旁邊的人。
  
  被稱為老大的人,捶了猥瑣的小混混一拳。「什麼不錯,是極品!」
  
  一旁的人見有人被揍,連忙發聲叫囂。「大哥說得沒錯,外國人的功夫鐵定不錯,包君滿意。」
  
  「大哥,自動送上門的金絲貓,不吃太可惜了。」
  
  「等老大吃完,能不能讓小弟我——」另一個手上有刺青的小混混沒把話說盡,只是搓著手,露出猥褻的笑容。
  
  老大被手下的一陣鼓噪,下半身更是亢奮不已,混濁的吐著氣,垂涎三尺的朝她逼近,眼看那雙下流的髒手就要扣住她潔白的手腕。
  
  嘰!突然自公園的出口處,傳來一聲刺耳的煞車聲——是金克浩從車上邁了下來。
  
  老實說,雖然安娜曾經說過跟他誓不兩立,不過能在這個時候、這種情況下看到他,她還是覺得感動不已。
  
  「金克浩、快救我!」安娜揚聲大喊,話語裡透著罕見的脆弱與無助,以及一絲絲難以言喻的依賴。
  
  老大捉住安娜的手,朝靠近的男人叫囂。「你這傢伙最好少管閒事!」
  
  想不到金克浩開口的話,讓李安娜剛才看到他的感動,「咻——」的一聲,像是沒綁緊的氣球,一鬆手就洩光光!
  
  「不、不、不——我不是來管閒事的,我只是來看戲的!你們繼續、繼續……」
  
  老大一聽,心情大好,仰頭狂笑三聲。「好!算你識相。」
  
  安安娜怒瞪著他——想不到金克浩這麼卑鄙,竟然來個見死不救!
  
  金克浩還在說:「我的錢全在這裡,都給你們,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邊說邊往自己的西裝內袋一陣摸索。
  
  老大心裡一陣酥爽,想到待會兒有美女可以享用,又有肥羊自動送上白花花的鈔票,當下笑得樂不可支。
  
  金克浩捧著好不容易掏出來的皮夾,討好似的以雙手奉了上去。
  
  接著——他迅速把手裡的錢包朝抓著安娜的人的臉上丟過去!
  
  小混混的老大一時之間無法反應,趕緊閉上眼,手裡忙著擋住凌空飛來的異物。
  
  而金克浩就趁這個空檔,一揚腿踢得那名老大東倒西歪,然後拉著李安娜的手就往前衝!
  
  「跑!快跑!」
  
  小混混們眼見老大遭襲,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趕緊衝過去要扶起他來。
  
  老大不領情,朝伸來的手一人一下,氣急敗壞的嚷著,「×!扶什麼扶?還不先把他們給捉回來!」煮熟的天鵝肉飛了,教他怎麼不生氣?
  
  好心給雷親的小混混們也不敢反抗,俗話說:有奶便是娘,老大可是大夥兒的藥頭,他們這群毒蟲可是全賴老大給好東西呢!
  
  於是那群小混混只好悻悻然的、步履蹣珊的朝兩人追去,「站住!不要跑!」
  
  幸好金克浩的車就停在公園門口,一等兩人上了車,他油門一踩,勞斯萊斯還真的像法拉利般,從街尾往街頭噴射而去。
  
  一直到兩人脫離了險境,金克浩才放慢速度,開始對著她發飆——
  
  「你這個女人是白癡啊!叫你不要往那邊跑,你偏要往那邊去!你可知道剛才情況有多危急嗎?居然還要我去救你?」
  
  在與外隔絕的車廂裡,安娜一聲不吭,靜靜的低著頭。
  
  金克浩倒是愈罵愈起勁。「你知不知道我的命有多重要?多少人靠金氏吃飯,如果我為了你這個笨女人而命喪黃泉,你是要拿什麼來賠給他們?」
  
  「嗚……」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聲從駕駛座旁傳來。
  
  罵得正起勁的金克浩當然沒發現,一想到剛才那群混混圍著她的畫面,他的嘴就像個老媽子般停不下來,逕自獅吼個不停。「玩不起就要乖乖認輸,跑就有用嗎?」
  
  「嗚、嗚嗚……哇——」終於,剛剛歷險的恐懼及脫險的安心,讓安娜的情緒崩潰,放聲大哭。
  
  金克浩這才終於停下喋喋不休的叨念,見她哭得聲嘶力竭、可憐兮兮,只能焦躁的爬爬頭髮。「女人就是麻煩!」
  
  「哇哇哇……」安娜還是哭個不停。
  
  金克浩被哭怕了,總算放軟了語氣。「好啦!現在沒事了,別哭了、別哭……」
  
  沒想到這一安慰,反而讓她哭得更凶。
  
  「好、好、好——是我錯、是我錯,我不該罵你、不該凶你,你別哭了好不好?」金克浩一邊開車、一邊道歉,還要一邊分神打開駕駛座中間的置物櫃,抽出幾張面紙遞給她。
  
  安娜接過面紙,沒什麼氣質的用力擤了擤鼻子,然後震耳欲聾的哭聲,照樣從勞斯萊斯隔音十分良好的氣密玻璃裡傳了出來。
  
  金克浩沒轍了!
  
  安娜就這樣哭過一個又一個的紅綠燈,哭過一棟又一棟飛逝的建築物,從萬華哭到西門町,再從台北車站哭到東區,到最後她總算是哭累了,停下嚎啕的哭聲,抽抽噎噎的睡著了。
  
  金克浩斜睨了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一眼,想起她剛才的生澀,不禁喃喃自語。「明明是個小女孩,卻又好強、又不服輸……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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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5:43
第五章

  金氏總裁的辦公室裡,金克浩手夾著奄奄一息的香煙,自它被點著後,就沒有人再給予燃燒的助力。
  
  他遠眺窗外,長指壓在自己的薄唇上,回想起幾天前那緊貼的紅唇,以及紅唇的主人——他知道那不會是她的第一個吻,當然也不會是他的。
  
  但不曉得為什麼,他就是忘不了,反覆想起那分柔軟的觸感。
  
  雖然金克浩總是一副浪蕩子的表現,卻沒人知道,其實所有的事,全在他的掌控當中!什麼女人能碰、什麼女人不該碰,他比誰都清楚,否則也不會遊戲人間這麼久,爺爺也不吭聲。
  
  但那個吻,差點讓他回不了頭!
  
  若不是安娜羞澀的反應讓他吃驚,他早已因為那沸騰的慾望而瘋狂的要了一個不該碰的女人!
  
  自那一晚後,他不斷試圖找出原因——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沉醉在溫柔鄉,所以他擋不住洶湧而來的激情,才會沉醉在那個吻裡。
  
  然而這個理由沒多久就被他給否定,只因酒國名花的吻比安娜更火熱、更純熟,卻無法讓他失控。
  
  還是他為了不被安娜抓到小辮子,禁慾太久,所以才會覺得母豬賽貂蟬?
  
  不!不要說男人要做壞事是不會被抓包的……安娜也絕不是母豬!
  
  最後,他只能相信那是征服獵物的快感,沒錯,一定是!
  
  能夠打敗驕縱的女魔頭,那可是獅子座大男人胸前一枚閃亮的徽章啊!
  
  像是為了堅定他的想法似的,金克浩一副在起誓般,用力捻熄香煙。
  
  他下意識的舉動就好似長期受到家暴的婦女總是深信施暴者遲早會改變般,即使答案再如何顯而易見,人總是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金克浩用力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露出慣有的笑容,但可惜的是,他才得意沒多久,蘇珊便難得不顧禮儀的闖了進來,手上拿著的旺週刊讓他當下收起微笑。
  
  「糟糕了!」金克浩捧著兩頰,哀鳴不已。
  
  若不是事情真的太大條,蘇珊真的差點就被他的表情給惹笑了。「我都還沒報告,你怎麼會知道?」
  
  「你不用說,我光看你的表情就知道!」
  
  「如果你未卜先知的能力能在闖禍前發揮出來,那該有多好?」蘇珊把旺週刊攤在他的桌上,指著糟糕了的報導。「你自己看吧!」
  
  金克浩像在看恐怖片般,捂著兩眼,透過指縫瞄著斗大的標題——
  
  酒店名花泣訴,金氏代理主席流連花叢,散播愛滋散播愛——
  
  底下襯著他與酒國名花進入汽車旅館的模糊照片,然後是捏造到荒謬至極的報導。
  
  瞎!原來只是這種小花邊;切!更年期的女人就愛窮緊張。「蘇珊大嬸——您行行好,別嚇我行了吧!這種小裡小氣的八卦報導,之前就不知被報過多少次了,不礙事的啦!」金克浩滿不在乎的順手一撥,把旺週刊往桌邊擠。
  
  「哼哼——」蘇珊冷笑兩聲,又把雜誌攤回桌子中央。「之前報多少當然沒關係,因為之前你還不是金氏的主席,還不用顧慮到社會觀感,也沒投入大量資金在搜購金氏的股票上,更不須在意音一金被凍結在股市裡。」順手扭開電視機,把頻道設在財金台。
  
  一名股市名嘴正在畫面上說得口沫橫飛——
  
  「老師在講,你有沒有在聽?」主持人把手裡的筆一丟,停頓了三秒鐘,一雙眼睛賊溜溜的東轉西轉。「沒有嘛!早就跟你說金氏那個新人不可靠、不可靠、不可靠!你們就是不相信,這下關套房了吧……」
  
  「不可能!」金克浩吶吶的喊,一則小八卦怎會有這般的威力,竟能讓金氏股價像滑鐵盧般一路隆綠?
  
  他來來回回盯著電視及桌上的八卦週刊研究著,突然「砰」一聲,一拳捶在檜木桌上!
  
  可惡!都是李安娜惹的禍!
  
  剛剛的紅唇柔情,已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抽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拿著桌上的旺週刊,旋風式的飆出辦公室。
  
  只剩下蘇珊在他後頭,不知情的大喊。「董事長、董事長!你這是在做什麼?」
  
  做什麼?「找人算帳!」四個大字從遠遠的電梯口傳來,轉眼間蘇珊已經看不見憤怒的背影。
  
  另一端的安娜不知風雨欲來,還沉浸在混沌的思緒裡。
  
  她靜靜的坐在吧檯椅上,一手捧著溫熱的馬克杯,另一手則是傻傻的摸著嘴唇。
  
  那一晚歷劫歸來後,一直到金克浩擰了濕毛巾擦拭她的臉後,她才在黑色絲質的床上甦醒。
  
  他難得溫柔的動作讓她回想起旅館裡那驚心動魄的吻,她的反應超乎金克浩的想像,也超乎她自己的。
  
  她很難想像那個如戀人般酸甜的吻,竟會來自於金克浩那張刻薄的唇;她仔細回想當天發生的蛛絲馬跡,難道……
  
  她競會對他有什麼……一直到她瞥見櫥窗裡的自己滿臉通紅,這才瘋狂搖頭,想搖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不!不可能!
  
  才多久的時間,她不可能會對那個討厭鬼的感覺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再、再說,她思思念念的情人該是傑森才對,那她為什麼會反覆想起那個吻呢?
  
  安娜拍拍額頭,想藉著這個動作讓混沌的腦袋清醒一點。
  
  最後,她為那一晚的失常找了個理由——應、應該是因為異國風情而一時意亂情迷,很多人都說人在他鄉,總是容易動情,難免會有一些差麗的邂逅……
  
  可這理由是如此薄弱,薄弱得像吹滿氣的氣球般,禁不起一根針的輕觸。
  
  也許……還有別的原因,而那個原因她不想正視、不想知道,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她煩躁的抓著自己的頭髮,腦海裡像是有什麼生物一直急著想潛出水面,竄出頭來告訴她答案,最後她強迫自己相信,肯定是因為那個大情聖的經驗老道,才會讓她一時失了分寸!
  
  唉!愛情的面目有百百種,有一種兩小無猜,就像小男生特別愛欺負喜歡的女生一樣,讓人搞不清楚究竟是討厭,還是愛?

  ※ ※ ※
  
  自從那一吻後,金克浩再沒什麼動作,只是早出晚歸,把房子留給她;而安娜呢?
  
  若不是金克浩剛開始時欺人太甚,她倒也不是愛與人針鋒相對的人,因此,敵不動,她當然也沒必要動。
  
  就這樣,台北101的頂樓一反常態的平靜了一陣子。
  
  有一天,回去那間屋子時,金克浩發現浴室的玻璃被塗上粉嫩的湖光綠,他的左眉挑了挑。
  
  安娜看見他盯著浴室的方向,不自在的清清喉嚨。「透明的浴室容易髒,這樣比較好清理。」畢竟是別人家,擅作主張是她理虧。
  
  「嗯。」沒想到,金克浩並未借題發揮,只是若無其事的哼了一聲,沒有戳破她的謊言。
  
  接著,冷空氣在他們兩人之間凝結。
  
  這對彆扭的男女待在同一個空間裡,卻是誰也不知該跟對方說些什麼,各自想破了頭也找不到事做,只得繃著神經,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天從頭到尾,金克浩對安娜的交談就只有那一聲不知算好還是不好的鼻音。
  
  然後有一天他回去時,凌亂的客廳被收拾得清潔溜溜,比原本的打掃阿姨整理得還要乾淨。
  
  一看見他那滿臉驚訝的表情,安娜實在很恨自己的多事!
  
  沒辦法,她有輕微的潔癖!要她整天對著臭氣沖天的屋子實在會要她的命,更何況她總不能老以吧檯為家吧?
  
  想不到你這人還有點用處……
  
  這是應該的,寄人籬下,總該識相一點……
  
  她原本以為金克浩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沒想到他只是微微牽動嘴角,吐出一聲小聲得不能再小聲的——「謝謝。」
  
  「我不……什麼?呃——這、這沒什麼。」安娜傻住了,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他可能會說什麼惡毒的話語她都想過了,卻沒想過他會直接跟她道謝。
  
  漸漸是個很奇妙的字詞,能讓原本紅通通的火球漸漸降溫,變成一個可愛的地球;能讓原本的汪洋一片漸漸升華成陸地,然後孕育出許許多多的物種,豐富了整個生物鏈。
  
  然而漸漸也是個末可知的字詞,它讓一向水火不容的兩國,小三通、大三通,漸漸結合在一起。
  
  漸漸的,金克浩與李安娜習慣了彼此的存在,不再像剛開始時的劍拔弩張,當然也不再尷尬,只可惜這樣的和平被打斷了!
  
  就在安娜腦筋混沌之際,金克浩突然怒氣沖天的跑進來——
  
  「你這女人是白癡嗎?弄垮了金氏的股價,對你有什麼好處?」
  
  安娜一臉茫然,金氏股價跟她有什麼關係?
  
  靠!這女人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是在裝什麼傻?「你這是什麼表情?以為演演戲就可以了嗎?」
  
  從見面第一天到現在,她不是張牙舞爪,就是變身為凶婆娘,他從沒見過她這般模樣,所以她不是在演戲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
  
  金克浩氣死了,把手裡的週刊往她的懷裡扔,「你自己看你做了什麼好事!」
  
  瞄了旺週刊一眼,熟悉股海的安娜當然明白,謠言要重創一間公司的股價有多麼容易。
  
  「想不到我一世英明,居然因為你而毀於一旦,難怪老祖宗老是說娶妻娶賢,千萬不要娶個禍水進門……」金克浩沒打算放過她,一張嘴叨叨絮絮吼個不停。
  
  安娜翻了翻白眼,男人要囉唆起來,還真定比女人更可怕,
  
  「停停停!」安娜舉起右手試圖堵住他的嘴。「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是沒什麼用,可是他不說,心裡就是不痛快!「要是你不出一些爛招,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要是當時你自己不鬼迷心竅,跟著酒國名花一起走,這一切就不會發生;要是你當時不心懷鬼胎去旅館,這一切就不會發生;要是你早早同意捐出二十億美金,這一切就不會發生……要是你要怨,可以想出千百個理由,但現在,怨天怨地怨別人都已來不及了,當務之急是想出解決的辦法才對!」安娜吼得氣喘吁吁。
  
  金克浩眼睛瞪得老大,她說得對,現在再說誰對、誰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你說得倒容易,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投資人寧可相信八卦,對真相完全沒任何興趣嗎?」即使他發一百份聲明稿說他與愛滋無緣,找幾百家醫療院所替他認證,還是會有一堆名嘴說他作假!
  
  連之前資訊業的龍頭,都能因幾名原因不名的跳樓事件,由原本的台灣之光,淪為台灣之恥,就可得知群眾有多麼盲目!
  
  最可笑的是,一些吃飽太閒的聯盟團體,拿著愛世界為號召,居然幫著外人企圖砍殺自己人的手臂!
  
  真是凡以愛為名的,做的都不是愛的事!
  
  安娜靈活的眼眸四處流轉。「既然如此,我們就以八卦攻擊八卦,讓流言不攻自破!」別的不敢說,對於在股海操盤、掌舵,那可是她的老本行。
  
  「哦?看來你似乎有辦法了?」
  
  「你說,堂堂的金氏總裁豢養金絲貓,還需要找酒店名花嗎?你覺得像是私人招待所,或是金絲貓這種事,算不算是另一件大醜聞?」安娜邊說邊撥了一下自己的金長髮。
  
  金克浩似乎聽懂了安娜的話語,「等八卦進入最高潮,再擴大舉辦一場記者會,到時拿出身分證,說明我們兩個早在旅館事件爆發之前就已結婚,當當當當——真相大白!」說到這裡,忍不住拍手喝采。
  
  這八卦的程度,可是不輸八點檔灑狗血的連續劇了。
  
  安娜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爆點一來,又有誰會在意先前小裡小氣的週刊呢?」邊說邊甩開雜誌。
  
  金克浩原就外放的個性,在聽完她的話語,當下忍不住抱著她又叫又跳;從小在美國長大的安娜早已習慣這禮貌似的擁抱,一丁點都不介意,也興奮的回應。
  
  一直到兩人歡呼了好一陣子,跳得氣喘吁吁,倒在沙發上。
  
  金克浩清了清喉嚨,為自己剛才一進門時的怒氣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你、你為什麼要幫我?」
  
  「沒什麼,就當你上次從毒蟲手裡救回我的謝禮。」安娜聳聳肩,隨意找了個理由。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就是不希望見他陷入困境。
  
  「這樣啊……」金克浩沉默了一會兒。這麼生疏的理由可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那……他想聽的是什麼?「不過……你上次哭得還真醜!」
  
  「金、克、浩!」見到金克浩的眼神帶了點戲謔意味,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她也不真生氣,只是作勢掄起拳頭朝他攻去。
  
  金克浩邊擋邊嚷。「別!安娜小姐請饒命!」一邊求饒一邊躲,玩到最後,女人的力量畢竟不敵男人,安娜就這麼被他壓在身下,倒在沙發上。
  
  兩人的喘息聲稍止,這才四目相對,當下你看我、我看你,來來回回看了好一陣子後,在兩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浮現上次在旅館中的那個吻。
  
  呃——氣氛立刻有點尷尬起來。
  
  安娜先推了推他,坐起身,攏攏及肩的長髮,往沙發左邊移;金克浩跟著起來,假裝帥氣的爬爬瀏海,坐在沙發的右邊。
  
  兩人沉默了半晌後,同時開口——
  
  「你……」
  
  「我……」
  
  好啦!要說的話被打斷了,兩人又同時住口,空氣中的緊繃感又繞了回來。
  
  金克浩難得紳士的抬了抬手。「你先說。」
  
  「你先說。」
  
  「女士優先,還是你先說吧!」
  
  「你老是愛搶先,還是你說吧!」
  
  「呃、那個——」其實他根本沒想到要說什麼。
  
  咕嚕……他還沒想到該說什麼,倒是先被自己肚子裡傳來的聲響給打斷,不過這倒像是一道救命符,化解了他們不知說什麼的尷尬。
  
  他動動鼻子,贊了一句。「嗯,好香!」
  
  「哦,我正好做了晚餐——」沒辦法,因為潔癖,她對於外食實在不敢領教;清清喉嚨,她不自在的說:「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吃吧!」
  
  「好。」金克浩倒是答得爽快。
  
  沒辦法,美女與美食向來是他最難以抗拒的誘惑,而且光聞味道就知她的手藝應該差不到哪去。

  ※ ※ ※
  
  酒足飯飽之後,她後悔了——
  
  因為一頓飯吃下來,金克浩只把沙菜色拉留給她,其餘全都進了他的五臟廟。
  
  「呃,好飽——」他捧著快爆開來的肚子,癱在沙發上打了一個好大的飽嗝。
  
  安娜一邊收拾桌上的杯盤狼藉,一邊好笑的睨了他一眼。「一鍋玉米濃湯、兩隻雞腿、三塊鱷魚排、外加四碟開胃菜……你不飽才奇怪!」真想不到,看起來瘦比巴的他,原來這麼會吃。
  
  「沒辦法……呃——太好吃了嘛!」意猶未盡的舔著嘴唇。「一想到剛剛那鍋湯香香濃濃,玉米粒燉煮到位,化在湯裡,每一口都散發著奶油香;兩隻雞腿烤得恰到好處,不焦不澀,一咬下去,濃郁的肉汁像是要噴出來似的;那個鱈魚排就更不用說了,又香又酥,令人回味無窮……還有、還有那四碟小菜,又酸、又甜、又麻、又辣。」
  
  厚!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像牛一樣,有四個胃!
  
  好吧!老實說,做菜的人之所以喜歡做菜,就是愛看人把精心製作的菜肴吃得盤底朝天,關於這一點,金克浩倒是善盡其責。
  
  安娜盯著空空的碗盤,聽著他滿口稱讚,嘴角忍不住往上勾,隨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微蹙眉頭。「不過……你好像不太愛吃青菜?」
  
  「青菜?青菜!那是可以吃的東西嗎?」金克浩像個老學究在開講般,閉著眼睛搖著手指,一副在講述什麼人生大道理般。「那不是我的食物,你有看過獅子吃『草』的嗎?」
  
  「切!歪理。」安娜輕啐一聲,轉身往廚房收拾殘局去了。
  
  金克浩聽著廚房裡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癱在沙發上,回想剛才兩人難得和平的對話,嘴角揚起一抹笑。
  
  這樣的生活,好像也還不賴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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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6:12
第六章

  噠噠噠噠噠噠——一寸的低跟包鞋再度敲響光可鑑人的地板。
  
  金氏集團總算要開記者會了——
  
  近來一向以公益聞名全球的金氏集團,隨著老總裁的驟逝,集團內部缺乏精神領袖,頻頻傳出負面新聞,股價一落千丈,尤其是被當作敗家子的年輕總裁,一下是酒國名花的泣訴,一下子是私設招待所,還被拍到外國金絲貓的側面呢!
  
  接二連三的爆料,逼得保持沉默的金氏集團終於按捺不住,選在今天下午召開記者會出面回應了。
  
  氣派輝煌的大廳裡擠滿各大媒體,宛如百貨公司周年慶。
  
  其中幾名個性較急的記者,一見到金氏企業的御用特助,便追不及待把麥克風湊上前,看能不能搶先取得大獨家——
  
  「蘇珊,請問金先生會出來開記者會,是決定出面向社會大眾道歉嗎?」
  
  「請問金氏集團的私人招待所是設在忠孝東路上嗎?」
  
  「關於昨天尚毅先生的爆料,說私人招待所裡除了酒池肉林外,還設有特殊性服務,這是真的嗎?」
  
  倒是幾名老鳥記者各個站在一旁,點煙的點煙、看錶的看錶,冷眼望著一堆無頭蒼蠅。
  
  切!沒經驗的菜鳥就是白目,誰不曉得金氏集團裡就蘇珊的口風最緊,想從她那裡挖什麼秘辛可是比登天還難!
  
  不過一向對媒體禮貌周到卻冷淡的蘇珊,難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謝謝各大媒體的蒞臨,再十五分鐘記者會就要開始了,請各位耐心等候。」
  
  那一記不同於以往的微笑,讓一旁老練的老記者們各個心裡一聳,趕緊動手準備採訪的傢伙。
  
  根據他們跑新聞這麼久的直覺,待會兒肯定會有大翻盤!
  
  果然,八點半一到,金克浩出現在鎂光燈前;各大媒體立刻蠢蠢欲動,一座座攝影機像大炮般對著他猛轟。
  
  金克浩的態度倒是氣定神閒、神清氣爽,絲毫看不出來遭受醜聞所困的窘樣。
  
  他低頭整理西裝,還沒站上插滿鮮花的講台,台下激動的記者們又是一連串的發問——
  
  「金先生,關於酒店名花的血淚泣訴,您有什麼話說?」
  
  金克浩忍住翻白眼的動作,哼!未審你們就先定罪了,還要我說什麼?
  
  「聽說貴集團對國外客戶為了善盡地主之誼,準備的公關活動居然是金絲貓性招待,關於這一點,您承認嗎?」
  
  蠢!就已經是外國人了,對全絲貓還會覺得新奇嗎?真要招待,也要安排鳳眼、黑頭髮的花木蘭才對吧?金克浩在心裡暗罵,臉上倒是保持嘴角上仰四十五度,側身、挺胸、收下巴,設計良好的微笑姿勢——據說這是法國攝影名家sit down pls特別為他取鏡的角度。
  
  不過會場中,也有幾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記者,各新聞台的當家花旦見獵心喜,壓根不理會世紀黑死病的陰影,各個搔首弄姿,對著台上鑲金包銀的男人頻送秋波。
  
  切!就憑你們幾個,還比不上我老婆的一根寒毛咧!耶……老婆?不知為何,這稱謂讓金克浩的眼角微微上揚,一雙桃花眼更是讓講台底下的美女們神魂顛倒。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關於近來許多媒體的報導,本人無話可說……」
  
  此話一出,底下又是一陣騷動——
  
  「所以旺週刊的報導是真的嗎?」
  
  「性招待也是真的嗎?」
  
  哇!這可是大頭條,幾個急性子的記者已經低頭撥起電話,準備更改晚報的頭條了!
  
  其中一名當紅新聞主播倒抽一口涼氣。「金先生,這是說你你你——真的有愛滋病?!」
  
  此話一出,花枝招展的眾美女們各個垮下肩頭,顯得垂頭喪氣;其中幾個還差點臉色發白,昏了過去。
  
  原來——金克浩不記得,不過那幾個臉色發白的女人可忘不了,她們各個都曾經上過他的床……
  
  「大家安靜聽我說……」金克浩的呼喊,即使透過麥克風的傳遞,還是擋不住那一波波的嘈雜。
  
  突然,嘰的一聲刺耳煞車聲響起,成功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大夥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朝噪音來源望去。
  
  金氏框金的大門外,右邊一道火紅閃電射了進來,在眾人眨眼的瞬間,以媲美F1賽車手的速度,流暢的過彎甩尾,拐出俐落的弧度,卷起一堆風飛沙。
  
  紅色BMW跑車速度快得嚇死人,眾人的尖叫聲都還來不及發出,它已穩穩停在門口迎賓的將軍道上,角度之精準,只跟道上的階梯隔了零點五公分,差一點就要KISS上大門旁的植栽。
  
  尖銳的聲音,嚇掉了記者們的手機,目瞪口呆地朝大門望去。幾個老鳥像識途老馬般,二話不說地搶過攝影機,一古腦地往前衝去!
  
  精采的來了!
  
  紅色的跑車就這麼隔著黑色玻璃窗,跟一座座蓄勢待發的攝影機相互對峙、僵持不下;未熄火的排氣管煙霧彌漫,像紅巾後噴氣的鬥牛般,戰爭一觸即發!
  
  突然,紅色跑車前座的門彈開,老趙身著黑皮衣黑皮褲,酷勁十足的下車,繞過流線的車尾,打開右方後車門,一雙香奈兒灰色高跟鞋款款踏了下來。
  
  安娜姿態優美、娉婷而立,一襲與鞋子同色的細肩帶晚禮服隨風輕飄。
  
  她的衣裳時尚大方,烘托出雪白無瑕的肌膚;流洩而下的曳地裙擺縫綴著透明蘇黎土水晶,在鎂光燈下,與及肩金髮一起閃閃發亮。
  
  突如其來的美人,讓記者群中一片竊竊私語——
  
  「她、她是誰啊?」
  
  「喂——快查查,該不會是來月台的好萊塢巨星吧?」
  
  站他隔壁的助理一聽,不敢怠慢,急忙拿起手中小冊子猛翻。他不記得有這號人物啊!
  
  翻了老半天後,他朝先前說話的人露出苦笑。「老大,不知道耶!」
  
  老大賞了他一個大爆慄!「什麼都不知道,還敢跟人家出來跑新聞!」
  
  助理捂著吃痛的後腦勺,敢怒不敢言。厚……只會說別人,他自己還不是不知道!
  
  幸好人群中有旺週刊的狗仔沉潛其中,狗仔們面面相關,吶吶的說:「那、那不是——」
  
  「金絲貓!」
  
  哇!這世界變了,性招待的女主角居然大剌剌出現在澄清記者會上,金氏集團該不會是要倒了吧?
  
  「金絲貓小姐,為什麼你要替金氏集團提供性服務?」
  
  「請問你一個飯局的價碼是多少?」
  
  「你是透過人蛇集團來台的嗎?」
  
  「……」
  
  一連串的問題如連珠帶炮般的猛轟,問的內容一個比一個尖酸、一個比一個刻薄。
  
  「讓讓、讓讓……」四名身穿黑西裝的保鑣隔開人海,在人群中空出一條走道。
  
  金克浩由講台上走下來,朝安娜伸出手,再度朝記者們投出一個震撼彈!「老婆,你總算到了!」
  
  什麼?老婆!
  
  她滿意的環視眾人,晶燦魅眼滴溜溜的流轉,看來艷光四射,最後眼尾一勾,視線落在剛站穩的男人身上。「外頭SNG車塞滿了,我繞了幾圈才進得來呢!」纖指提著銀色流蘇晚宴包,毫不在意四周的鎂光燈,落落大方跟他打著招呼,笑眸悄悄朝他眨了眨,像在訴說著主導這齣花系列連續劇的得意。
  
  金克浩像只愛現的孔雀般,執起她的小手,抬頭驕傲的往講台上走去;再一次他深深覺得,娶這樣的美人,感覺真的還不賴。
  
  「金先生,你稱這位小姐為老婆,這是怎麼一回事?」
  
  白癡!「就字面上的意思。」回去重念小學國語吧!學人家當什麼記者!
  
  「所以,她並不是什麼金絲貓囉?」
  
  「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穴來風,李安娜小姐與我早在新聞爆發之前就已登記結婚了。」金克浩邊說邊秀出鐵證。
  
  靠得近的記者紛紛上前檢驗身分證的真實性。
  
  「是真的、是真的,日期遠在旺週刊的報導之前!」
  
  「所以,週刊報導的都不是真的?」
  
  總算有個聰明人!金克浩朝剛才發言的人露出一個讚揚的微笑,「關於旺週刊及相關人士不明的指控,我將保留法律追訴權。」
  
  慘了!混在人群中的狗仔隊苦著一張臉——本來以為挖到寶,誰知竟是挖到一坨屎!
  
  好啦!真相大白,見風轉舵的記者們眼見先前的醜聞沒價值,立刻話鋒一轉,轉而採訪起眼前狀似恩愛的儷人!
  
  「金克浩先生,能不能請你說說妻子的來歷?」
  
  「請問兩位是怎麼認識的?」
  
  「李安娜小姐,金先生有安排浪漫的求婚嗎?」
  
  「……」
  
  啪、啪、啪!
  
  事情果然如他們所預期的方向發展——金克浩很滿意,面帶微笑,正要說出昨天和安娜套好招的答案,突然自人群後方,傳出一連串不懷好意的拍掌聲。
  
  眾人隨著聲音望去,只見金氏集團的大老——鄭清河帶著嘲諷的笑意,穿過人群中走了出來。
  
  金克浩一見來人,握著安娜的手不自覺僵了一下;安娜感覺到他的緊繃,明白台下的人恐怕是來者不善,但她沒說話,決定靜觀其變。
  
  「看起來遺挺恩愛的嘛!」鄭清河撇了撇嘴,「想不到有目的的聯姻也可擦出愛的火花啊!」
  
  又有好戲可看了!
  
  常跑工商界的新聞人都知道,在金氏做了二十五年總經理的鄭清河,對於已逝的金老先生將總裁一位傳給一個空降部隊,還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金克浩,心中有多麼的不滿!
  
  蘇珊雖只是掛名助理,卻也是金氏的開國元老,她一見情勢不對,立刻挺身而出。「鄭老,今天是澄清記者會,其他內部的事,留到公司會議時再談。」
  
  「蘇珊,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既然是為澄清而開的記者會,就該把事實一次交代清楚,省得日後又有什麼八卦傳出,影響公司的營運就不好了;再說,社會大眾肯定對『金總裁』突然冒出來的妻子很有興趣。」
  
  哇!這下可好了,狗仔的麥克風統統轉向——對他們來說,有爆點就有賣點、有賣點就有錢賺,至於說的是真、是假,根本沒差!
  
  鄭清河滿意的看著眼前的記者們,一把拉過麥克風——老實說,他想成為焦點人物已經很久了!「金克浩先生的妻子是什麼來歷,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他有沒有求婚,這是個公開的秘密——」
  
  伸長手指著台上的人,每說一個字,就慷慨激昂的點一下手指,「她——李、安、娜小姐不過是金老先生故友的孫女,兩人在婚前根本不認識,更沒什麼浪漫的求婚!」
  
  說到激動處,鄭清河根本就是滿嘴口水、口沫橫飛;站在外圍的攝影師們都忍不住為在前頭「淋雨」的同事掬一把同情的辛酸淚。
  
  呃——看來,這才是記者們不太愛採訪鄭清河的原因吧!
  
  「因為,他們根本就是為了金老先生的遺產才結婚的!」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金老先生的遺囑寫得很清楚,他們兩人必須結婚,而且必須履行同居義務至少一年,若是在一年內,提出離婚或是無意維持婚姻的那一方,就得無條件放棄所有權利,一千三百二十八億的遺產將歸對方所有,這就是這場婚姻的由來!」
  
  金克浩的臉色青筍筍,望著台下又湧上來的麥克風,拉著安娜的手愈握愈緊——他並不是因為眼前的局勢而緊張,而是不知為何他竟不想承認他們的婚姻,真的只是金錢交易!
  
  聞到血腥味的狗仔,當然不會這麼容易放過到了嘴邊的肥肉——
  
  「金先生,鄭經理的話都是真的嗎?」那可有很多故事可以編了。
  
  「貴公司會不會考慮公布老總裁的遺囑?」
  
  「李安娜小姐,請問你是否因為二十億美金而嫁給金克浩先生?」其中一名女記者酸溜溜的提問。
  
  蘇珊怕安娜招架不住,為了控制場面,難得皺起眉頭,「你問這問題,太沒禮貌了!」
  
  金克浩也趕緊英雄救美,護在她前頭。「我們當然不是那種金錢婚姻!請不要胡亂猜測。」這話他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心虛。「安娜,你不需要回答這種問題。」
  
  他那保護的姿態,倒是出乎蘇珊的意料之外。
  
  看來……這個從小看到大的渾小子,雖然者是一副遊戲人間、處處留情的樣子,這回該是踢到鐵板,一腳踏進感情裡了吧?
  
  安娜放開他的手,拍了兩下,制止眾人的喧嘩;她清清喉嚨,笑著反問剛才那名女記者。「如果是你,你嫁不嫁?」
  
  安娜金口一開,立刻惹來此起彼落的閃光燈。
  
  就是啊,四十億身價的黃金單身漢,這種好康,有哪個女人會不嫁?
  
  隨著安娜頗有深意的問句,女記者霎時成為鎂光燈的焦點,她倒抽一口涼氣,說嫁,豈不是順了安娜的意;說不嫁,又顯得太矯情,只好支支吾吾,好半天回答不出來。
  
  最後,女記者老羞成怒,漲紅臉,尖酸的問:「所、所以,你這是承認了嗎?你是為了遺產而結婚的嗎?」
  
  一些毒舌派的記者們也搶著發言——
  
  「李安娜小姐,能不能說說你為錢結婚的感想?」
  
  「關於為了金錢而結婚,你要不要向社會大眾道歉?」
  
  「李小姐,一年的約定到期後,你會立刻辦理離婚嗎?」若是離婚,也許她還有機會……雖然金克浩的身價驟減,但二十億還是相當迷人啊!
  
  「不會!我們不會離婚。」安娜都還沒回答,金克浩已經脫口而出——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聽她提離婚這兩個字。
  
  安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給媒體這麼肯定的答案,不是等於給他們小辮子嗎?萬一期限一到,他們真要離婚,到時要怎麼自圓其說?她望著最後一名發問記者,「如果是你,你會離嗎?」
  
  末等那名女記者回答,安娜環視在場的眾人,鏗鏘有力的吐出一句任誰都知道答案的問話。「誰會跟一個擁有二十億美金,而且對彼此一見鍾情的人離婚呢?」
  
  沒錯!不管是金克浩,還是李安娜,他和她都有讓人一見鍾情的條件;再說一年後他們各自擁有二十億的財產,任誰看了都是一等一的好對象吧?
  
  那!幹嘛離婚?
  
  李安娜巧妙的回答讓四周所有人都忍不住鼓起掌來。
  
  群眾果然是盲目的,一聽完安娜有條理的回答,輿論立刻開始一面倒。
  
  金克浩站在台上,露出意氣風發的微笑,眼神朝人群繞了一圈,隨後將視線定在遠遠的鄭清河上,舉起手上的香檳,挑釁的敬了敬,一飲而盡。
  
  就在金克浩仰頭喝香檳時,眼角餘光清楚看見鄭清河都快氣死了——他的老臉垮下,臉上的皺紋都可夾死一堆蒼蠅;他的拳頭握得死緊,還二話不說,轉身離開,那重重的腳步聲簡直可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好幾個大洞!
  
  哈!氣死活該!

  ※ ※ ※
  
  就這樣,金氏集團之花系列在金克浩與安娜的聯手操控下,精采的落幕,原本岌岌可危的股價,隨著李安娜的曝光,一開盤就亮出紅盤。
  
  為了感謝安娜的幫忙,金克浩特地請她不必準備晚餐,希望能請她吃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不說安娜幫了大忙,光是他在家吃她煮的餐點那麼久,就該好好回請她一下——原來自從上次他有幸吃到她煮的料理後,每到吃飯時間,他總有一堆藉口,像是碰巧回家、碰巧遇上她剛煮好飯、碰巧他有空、碰巧他就坐在餐桌前……
  
  而安娜也不是個小氣的人,一個人的料理也實在不好準備,所以時間一久,她很自然的會連他的份一起打理妥當。
  
  幸好,這點他很上道,每次吃飯都像是在享受人間美味似的。
  
  跟她走進一間豪華氣派的包廂,才剛落坐,餐廳經理立刻走來,微笑的招呼貴客——
  
  「金先生,您好久沒來了呢!今天要吃些什麼?剛下飛機的波斯頓龍蝦挺不錯的……」邊說邊奉上菜單。
  
  看來,這傢伙是個常客呢!
  
  「那就麻煩邱經理安排好了。」金克浩看也不看菜單一眼,就把菜單遞回去。
  
  「是,我馬上去準備。」
  
  「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安娜隨口問。
  
  「謝謝你幫了一個大忙。」
  
  「這沒什麼,操作股價原本就是我的老本行。」
  
  「不是……是氣死鄭清河那個老頑固!」金克浩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笑容,就像個頑皮的孩子剛整完師長一樣。
  
  「說到他我才覺得奇怪,以你的頭銜及能力,要收拾他並非難事,為什麼看你好像很放縱他似的?」
  
  金克浩愣了一下,回答得又急又快。「我是念舊,想說他在金氏待了二十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才好心放他一馬……」
  
  是嗎?安娜狐疑的看著他。他會有這麼好心嗎?當初對她,他可是非常的心狠手辣啊,
  
  呃……「好啦、好啦!」金克浩煩躁的爬爬頭髮,她的敏銳有時真令他招架不住。「其實來歷不明的身世,才是讓我容許他的原因。」
  
  要他這樣血淋淋的剖析自己的內心,向外人示弱,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關於他所擁有的一切,他總會覺得心虛,彷彿所有東西都會在下一瞬間化為烏有似的,這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恐懼感,他從未向人提過,就連紀坤禾也不例外。
  
  可也許是餐廳裡的燈光美、氣氛佳,今晚他很想要有個人來跟他分擔心中隱藏已久的恐懼。「鄭清河的存在能讓我時時心生警惕,讓我明白自己永遠都要站得更穩,永遠都要飛得更高,永遠都要做得更好?」
  
  桌上的紅酒像是一杯起誓的鮮血,金克浩收起平日吊兒郎當的微笑,毫不遲疑的一飲而盡。
  
  安娜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有如天之驕子的他,也會有這麼陰暗的一面,她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個人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這樣的陰影怕是會跟著他一輩子吧?
  
  她眼中的憐憫讓他感到很不自在,「哎喲!像我這種天降大任的人,心中所受的創傷,你是不會明白的啦!」金克浩又恢復了戲謔的語氣,作勢捧著左胸,心痛
  
  安娜明白這種因自卑而衍生出來的自大正是一種保護色,為的就是要讓人看不見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懼。
  
  難怪他行事高調、為人誇張,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誰說我不懂,其實——」她清了清喉嚨,唉!人要自白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前男友是為了什麼原因離我而去吧?」
  
  金克浩點點頭,不想打斷她。
  
  安娜看了他一眼,不見嘲弄的表情後才繼續說:「他是我們那一行的前輩,當他向我走過來時,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有多麼的雀躍?」
  
  金克浩說不出來為什麼,不過在安娜說出自己的心因為別的男人而雀躍時,他的心也著實顫了一下。
  
  「為了他煮飯、烹飪;努力學語言、研究財經……再困難的課程我也會去學……卻直到最後才知道,原來只要出身好,其他的都不是他要的……」
  
  都是出身惹的禍!
  
  偏偏那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那抹無能為力的挫折感遠比失戀帶給她的打擊來得更大、更長久。
  
  她連喝了三杯紅酒,正準備倒第四杯時,他的手突然壓在透明的水晶杯上。「小心,這酒的後勁很強。」
  
  她也不堅持,舉起手上的酒瓶,反而注滿他的杯子。「那就一起喝吧!我們就為這襲爬滿蝨子的美麗袍子喝一杯?」
  
  金克浩望了她一眼,從她那美麗的眸中讀到了安慰;他明白,眼前的人為了不打擊他脆弱的自尊,正用一種犧牲自己的方式,挖出她不願面對的過去,試圖安慰他,撫平他長久以來過不去的心埋障礙。
  
  那是需要多大的善良、慈悲與勇氣啊!
  
  明白這一點梭,他狹長的雙眼競顯得有點濕潤。「好,我們敬美麗的袍子!」
  
  安娜搖搖頭。「不!敬蝨子。」過不去的地方,唯有面對它、處理它、才能放下它。
  
  金克浩深深的凝視著她,過了好半晌才舉起酒杯。「敬蝨子!」

  ※ ※ ※
  
  酒精,真是害人不淺!
  
  陽光透過整排的落地窗,照射在黑色床鋪上的人;安娜因光線而緊蹙眉心,搖搖昏沉的腦袋,用手揉揉隱隱抽痛的太陽穴。
  
  昨晚她實在是喝太多了……
  
  落地窗外,飛機照慣例在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煙霧,地上的大地標一樣像巨大藝術品般矗立在那裡——一樣的街道、一樣的風景、一樣的新光三越,在這房間裡,一切似乎都平凡的像每一個清晨,唯一不同的是,在她身旁淺淺的呼吸聲。
  
  有人……
  
  有人?!
  
  「啊——」刺耳的尖叫聲驚爆開來。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金克浩霎時從床上跳起,隨手抓起一旁的檯燈當作武器。
  
  安娜拉開身上覆蓋的黑色絲被,看見由脖子一直往胸前延伸的吻痕,尖叫聲更甚。「啊……」
  
  金克浩在確認過房裡沒歹人後,轉頭看向還在尖叫的人,「李安娜小姐,這該不是你叫人起床的方式吧?」
  
  安娜一見到他的臉,猛然朝他展開攻擊,還邊打邊罵,「你這個變態、色胚、色情狂!」
  
  「喂喂喂,你這是在幹什麼?」抓住她亂抓的銳利指甲。
  
  「幹什麼?你對我做那種事,還在我身上留下這些恥辱的印記,還敢問我要幹什麼?」安娜拉下床單,惡狠狠的指控。
  
  虧她之前還認為他並不算壞人,結果這匹惡狼居然趁她不備,做出這種事來!
  
  美女當前,他向來都是來者不拒的,但男歡女愛,他卻很注重兩情相悅,要他承認這種不明的指控,他不服!
  
  「那、那個李安娜小姐……你身上的吻痕是不少沒錯,可是——我身上的傷痕更多啊!」金克浩一轉身,背上密密麻麻的指甲抓痕更加顯示昨晚的戰況激烈。
  
  「哦——」安娜瞄了一眼,立刻懊惱的慘叫,趕緊又縮回被子裡。
  
  罪證確鑿,這下子她不認也不行了。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腦裡隱約有些模糊的印象提醒著她,昨晚他和她是多麼迫不及待的由外面熱吻到房裡……
  
  金克浩無奈的盯著一聳一聳的被單,才正要躺下,被子裡突然傳出似有若無的啜泣聲。
  
  不會吧?每個在他床上醒來的女人,不是笑,就是開始幻想能飛上枝頭當鳳凰;這女人……不會這麼不給他面子吧?
  
  聽著那啜泣聲愈來愈大,他的眉心揪成一團,「喂……」輕輕推了推她。
  
  「嗚?!」「身心受創」的安娜可不領情,用力賜他一記拐子。
  
  算了,好男不跟女鬥,他再度拉了拉扯緊的被子。
  
  「嗚……你走開、走開啦!」
  
  要是在以往,他會很樂意的立刻離開犯罪現場;但不知為何,安娜就是讓他不再瀟灑。「你總得跟我說你是在哭什麼,這樣我才能安慰你啊!」
  
  「嗚……」
  
  她不說,金克浩只好自己猜了。「是昨晚太美妙,所以你忍不住哭嗎?」
  
  「嗚……」
  
  哭聲突然比剛才還要大聲,那應該不是。「還是你怕以後沒機會再來一次,所以捨不得?」
  
  若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她壓根不用擔心,要他現在再來一次也不成問題!
  
  「哇——」這下子,原本的啜泣轉成了嚎啕大哭。
  
  耶?也不是?那該不會是……對了!一定是,望著床單上乾涸的血漬,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你該不會是在感動第一次就遇上猛男吧?」
  
  回答他的,是安娜猛然起身,拿起枕頭的猛轟,「都是你!都是你!」哭得淚眼婆娑,想起自己違背了對主的誓言,她就氣得咬牙切齒。「你不知道基督徒是嚴禁婚前性行為的嗎?」
  
  金克浩邊躲邊擋。「我們這樣哪算是婚前性行為啊!」秀出手上的鑽戒。「我們已經結婚了啊!」
  
  呃……「可、可那是為了遺產啊!」她在K得他滿頭包,沒了力氣之後,才抽抽噎噎的說著。
  
  卻沒想到這句話當下讓他的眼神一黯,話全含在嘴裡說不清楚,「一開始也許是,但現在……也許不是……」
  
  「你說什麼?」安娜只顧著哭,根本聽下清楚他的喃喃自語。
  
  他爬爬頭髮,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沒什麼。」有很多事被藏在心底深處,讓人連說都說不出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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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6:37
第七章

  叮叮叮!
  
  刺耳的電話聲響徹整間辦公室,傑森瞪著吵死人的私人專線,翻了白眼後,才按下擴音鍵。
  
  「傑森,你給我滾過來!」尖銳的女性嗓音吼完,電話那頭清楚聽見話筒被摔在地上的聲響。
  
  站在辦公桌前正等著他手上檔的女秘書,不屑的撇撇嘴——一個男人想要少奮鬥三十年,就得沒了尊嚴!
  
  傑森不會不明白女秘書眼中的嘲諷,快速簽好名,往前一推,「出去!」
  
  女秘書翻了翻白眼,連招呼都不打,轉身扭腰擺臀走了出去,拜託……她才不把傑森放在眼裡,誰不知道她可是董事長的小老婆的弟弟的表哥的堂嫂的妹妹,要是她不爽,絕對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辦公室的核桃木門一闔上,暴怒中的男人立刻將手上的鋼筆往門上一去!
  
  尖銳的鋼筆立刻像飛鏢般,緊緊釘在門板上,入木三分!
  
  ×!當初他娶董事長千金時,從沒想過,連這種辦公室的小角色都能爬到他的頭上撒野——
  
  想當初,他可是華爾街赫赫有名的基金經理人,誰看到他不是跟著鞠躬哈腰,連再有錢有勢的企業家也得看他的臉色,就盼他能替他們賺進大把鈔票。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已太習慣有安娜的伺候,就連他追逐股市的嗅覺都因太過依賴安娜的精闢分析而變鈍了。
  
  少了安娜的分析,他的投資計畫連連失利,由原先的票房保證變成票房毒藥;由於風光下再,投資人不再上門,在缺少利潤之下,連董事長看他的眼光都變了!
  
  在現實的華爾街,一旦沒有績效,任什麼阿貓阿狗,誰都可以給他臉色看!
  
  他把桌上的白紙揉成一團,洩憤似的撕得粉碎。
  
  然後像是發洩不夠似的,將桌上東西全都掃落在地,他深呼吸了好幾口長氣,這才稍稍平息滿腔的怒火。
  
  每次在他受了妻子的氣後,他就格外想念安娜的聽話、可人……以及她在半年後即將擁有的二十億身價!
  
  早知道,他當初就不該拋棄安娜;早知道,他當初就不該娶這個什麼董事長千金;早知道,他當初就應該留在安娜身邊……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他早就錢多多了,幹嘛到現在還在汲汲營營?
  
  傑森認為,只要有他在一旁出主意,安娜一定會乖乖聽他的話——在滿一年後,直接拿錢並跟金克浩離婚,再與他雙宿雙飛。
  
  若是那樣的話,現在他也不必淪落到這般窘境;想到這裡,他又掄起拳頭捶核桃木桌面。
  
  ×!痛!
  
  傑森捂著吃痛的手,像只被蜜蜂追逐的能一般東跳西跳,直到疼痛過去,才停了下來。
  
  安娜啊!他瞄了一眼落在椅子上的時代雜誌,這一期的封面正好在說一個遠在台灣所發生的事……

  ※ ※ ※
  
  唉……
  
  這是安娜第一千三百九十八次嘆氣,她坐在101迎賓的大廳裡,桌上擺著她一早準備好的咖啡及三明治,無意識攪動著早已變涼的咖啡,腦中又回到那個激情的的夜晚——
  
  那一晚,也許是因同病相憐的氣氛,讓他們兩人忘了先前的對立,眼裡只剩下彼此在閃閃發亮。
  
  無疑的,卸下心防後的金克浩是迷人的,迷人到讓她在計程車上就已陶醉在他的吻裡。
  
  愈來愈熱的體溫讓她褪下薄衫、露出香肩脫完衣服後,一雙纖纖玉手遺下安分的拉起了金克浩身上的西裝、襯衫……
  
  「到了。」嚼著檳榔的計程車司機饒富興味的由後照鏡中,盯著即將上演的煽情戲碼。
  
  身為男人,金克浩畢竟比女人來得清醒,他試圖阻止那雙不安分的手,由口袋裡掏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司機。「不用找了。」
  
  被冷落的她則是不高興的摟著他的脖子又親、又咬。
  
  金克浩瞪了看戲的司機一眼,旋即轉身,護著醉醺醺的女人,手忙腳亂的開門下車,「安娜,到家了……」
  
  安娜撫媚的嬌笑,軟軟的伸出藕臂掛在他的肩上,嘟著紅唇,再度送上香吻。
  
  金克浩忍不住了,大掌搭在安娜的腰上,穩住她的身子,旋身踢上計程車的車門,一路吻著她,由一樓大廳擁吻上101的頂樓。
  
  「叮——」隨著感應卡的接近,頂樓住家大門應聲而開。
  
  兩個激情擁吻的男女,跌跌撞撞的竄進玄關。
  
  安娜靠在玄關的牆上,一隻長腿已經彎曲,火辣辣的勾上了金克浩的腰。
  
  用餐時喝下的紅酒像是在體內燃燒的熱火,吞噬掉兩人的意識;夜晚的冷空氣襲上她的裸肩,冷熱的對比引起她身上的顫慄,卻無助於熄滅她心裡的烈焰。
  
  就在慾火燒盡彼此胸腔的氧氣前,金克浩離開了那嬌嫩的花蕊,在寧靜的私人空間裡,只剩下他與她的喘息聲……
  
  他與她,額抵著額、鼻尖碰著鼻尖,吐出來的熱氣撒在對方臉上,隔著零點五公分的距離,兩人僵持著、對峙著……
  
  剎那間,原本分開的唇又激烈的擁吻在一起,像是天雷勾動地火般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的舌是兩塊緊緊相吸的磁石,牢牢的糾纏在一起,在彼此的嘴裡互相追逐、互相牽引!
  
  他的手覆上她惹火的身子,體驗非人般的柔軟;他忍不住瘋狂揉著,把那抹酥胸在他的手裡點燃。
  
  胸上的蓓蕾因那磨人的逗弄而站立起來,在黑暗中輕輕的顫動;他解開她禮服背後禁錮的鎖,隨著雪紡紗飄落地,透過窗外灑進的盈盈月光,她渾身散發著迷霧般誘人的光芒……
  
  安娜未經人事的身子禁不起煽情的對待,不住嬌喘;她忘了對上帝的承諾,偷嘗禁果的心蠢蠢欲動……
  
  純潔的天使總是受不了惡魔的勾引,最後墜入地獄,品嘗那烈焰焚身的慾望之火。
  
  她弓起身子,承受他更多的愛撫,光滑的美背貼在粗糙的壁紙上,對比的摩擦勾出她不住的顫慄。
  
  他的舌離開了她的唇,在她身上畫著不知名的圖騰;憑著摸索,他找到了粉嫩的蓓蕾,輕輕的舔著、繞著,像是在品嘗酸甜的紅莓。
  
  擦著紅艷指甲油的手指插入他的髮間,她激烈的喘氣,更帶動那胸前的頂點不斷搖曳……
  
  他橫抱起無力的她,像頭昂藏的雄獅帶領他的配偶向房裡走去,落地窗外皎潔的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她在空中飛翔,然後降落,落在黑色精梳棉的絲被上。
  
  男子略微粗糙的手像是在進行儀式般,對著身下的女神膜拜,沿著她潔白的頸、蜿蜒的肩、迷人的酥胸,最後來到稚嫩的腿間。
  
  他以食指輕磨著她雪白的肌膚,漸漸的那雙施展魔法的手來到覆蓋在紫色底褲下那私密的花園;然後金克浩低頭,隔著衣物像隻野獸般輕舔。
  
  她瘋狂的搖著頭,一頭飄逸的長髮往後一甩,在籠罩兩人的明月裡,展出一道狂野的美。
  
  他將手扶在她的腰邊,兩手貼合輕卷,她最後一塊防衛的堡壘緩緩的離開她的身體,露出神秘的三角地帶。
  
  當他用濕潤的舌,直接觸上那嬌嫩的花瓣時,她再也忍不住的尖叫出聲。
  
  「啊——」
  
  溫熱的舌像是逗貓的羽毛般輕撫著,引來她渾身戰慄不已……突然他結束了溫柔撫觸,長驅直入她那狹小的甬道……
  
  安娜的嬌喊停不下來,一聲比一聲更急、一聲比一聲更喘,最後渾身顫抖,達到極致的天堂。
  
  她虛軟無力的拉高他的頭,在他的耳邊輕吐著模糊不清的話語。
  
  雄獅居然聽懂了,低吼一聲,火速脫下身上的遮蔽物,一挺身,將那腫脹不已的慾望深深埋入她的身體裡。
  
  痛……被撕裂的痛楚讓她的指甲深陷在他的背脊,一道道紅色指痕與他強忍的汗一起往下流去。
  
  金克浩感受到處子的限制,停下一切動作,直等到她適應了他的強壯後,這才輕輕的動了起來。
  
  兩團火焰熊熊燃燒著,彷彿要將101上的一切化為灰燼,最後在瘋狂的律動下,爆出一朵朵燦爛的花火,兩道糾纏的身子緊緊的融合為一體……
  
  唉……想到這裡,安娜又嘆了一口氣,愈來愈清晰的記憶,讓她連生氣都不知是該氣金克浩,還是氣她自己?
  
  以大家都是成年人的心態,她明白,那天的事純屬兩情相悅,且雖然剛開始時兩人水火不容,但經過那麼長時間的相處,她已深深了解到,他並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
  
  真要說,是她先開始的……
  
  而且那頭驕傲的公獅這會兒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對著她接連幾天低氣壓的反應,他也沒生氣,反而低聲下氣的對她說了不少話語——
  
  尤其是在那天晚上,但那多少可以怪罪於是酒精作祟;清晨當金克浩溫柔的安慰初嘗人事的她時,他竟會不停的對她吐露愛語,以致兩人在意亂情迷之下,居然又再來了一次?!
  
  厚!這下子她、她她實在是無話可說了,安娜捂著紅透了的臉,由指縫裡吐出一口長氣。
  
  她——該不會是愛上他了吧?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裡一顫——不!不會的,不可能!這愛情來得太過莫名其妙,明明水火不容的兩人,怎麼可能擦出愛的火花?
  
  她細細回想,試圖分析這段感情的源頭——該不會是在汽車旅館裡那個激情的吻吧,還是他從毒犯手中英雄救美的舉動,亦或是他在不經意中流露出那隱藏在外表之下的脆弱呢?
  
  安娜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煩躁的用手捏捏抽搐的太陽穴。
  
  唉!太聰明的人總是想太多,感情的發生向來都是沒有理由、沒有道理的,不然怎會有人光買條領帶,就跟櫃姐的感覺對了呢?
  
  就在她納悶不已之時,有道力量輕佻的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金克浩,我現在沒空理你!」安娜頭也沒回,現在她實在不想用這混沌的腦袋去面對那個攪亂一池春水的罪魁禍首。
  
  「怎麼?小安連我都不想見了嗎?」
  
  一連串的英文及那聲熟悉的小名,讓安娜當下嚇了一大跳,迅速回過頭,「傑森?!」這叫聲是驚訝大過於驚喜。
  
  傑森刻意帶著遇見故人的溫暖微笑,張開手,等著她撲進懷裡。
  
  沒想到安娜卻沉默的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既沒預朝的微笑,也沒久別重逢的喜悅。
  
  沒辦法,他那股為了掩飾體味的香水味實在是太嗆鼻了,讓她差點忍不住打噴嚏;嗯,這是金克浩乾淨清爽的香皂味自然一點。
  
  傑森見她疏離的態度,表情有些尷尬,訕訕的收回手,故作瀟灑的拉開椅子坐下;望著眼前的咖啡,很自然的皺了眉頭。「我最討厭咖啡加奶精,全是一些人工香料,根本喝不到純正的咖啡香。」邊說還邊不要臉的將她尚未享用的咖啡一仰而盡。
  
  耶?你不喜歡關我什麼事,這咖啡又不是泡給你喝的?!金克浩最討厭喝苦澀的黑咖啡啊,
  
  傑森繼續大言不慚的批評。「果然,這咖啡也太甜了吧?你跟了我這麼久,怎麼連這點品味都沒學會?看看這些三明治,是人吃的東西嗎?」
  
  他順手抓起一塊總匯塞進嘴裡,吃太大口,連話都說得不清不楚。「唔、唔唔……牛肉不脆、肉片不熱,麵包都軟了……真是乏善可陳。」
  
  對對對……那你幹嘛一口接一口,嘴巴都停不了?安娜目瞪口呆的瞪著嘴裡還在咀嚼,卻又抓了兩手三明治的男人,忍不住為他的自作主張與毫不客氣感到瞠目結舌。
  
  為了讓金克浩出門時帶在車上吃,她一大早就做好了,當然沒現做的好吃啊!而且,她不記得有說要請他吃吧?
  
  一個分手大半年,而且還是為了榮華富貴拋棄她的男人,該有這麼不知廉恥的舉動嗎?「你怎麼會到台灣來?」
  
  世界沒這麼小,他們兩人不可能繞了地球大半圈,碰巧遇上吧?!
  
  傑森又皺眉了,她是怎麼回事?沒看到他吃得就快噎著了嗎?要是在以往,她早就捧著水杯來到他的跟前了,作勢拍拍胸口。「你先倒杯水給我!」話裡的霸道聽來很刺耳。
  
  怪了,以前她怎會覺得他的自大很有魅力?真要說起來,這點金克浩就比傑森好多了,最起碼不管她做什麼雜七雜八的料理,金克浩照樣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
  
  要是她不介意弄破那些高級餐具,金克浩還會卷起袖子幫她洗碗呢!
  
  安娜一想起金克浩第一次洗碗時倒了半瓶洗潔精,弄得全身像是在洗泡泡浴般的蠢樣,忍不住嘴角上揚。
  
  可階,有人打斷了她感到幸福的時刻。
  
  「小安、小安——」遲遲等不到水的傑森,口氣有點不悅。
  
  安娜冷眼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打算起身倒水,「你專程到台灣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傑森有點訝異,以前那個溫順的小女人似乎變了,他怎麼不知她會有這般冷顏的時候?「咳、咳咳……」裝模作樣的清清喉嚨,像是頒布什麼莫大的恩惠般,擺著高姿態開口。「我這趟來是因為我知道你沒有我是不行的——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每天只會像行屍走肉般。連怎麼活下去都不知道……所以為了給你一條活路,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回到我的身邊。」
  
  他愈說,安娜的五官愈扭曲,整個人簡直是驚訝到不行!
  
  傑森故作帥氣的整整西裝領,自大的想著,她肯定是因為聽到這個大好消息,感到太高興了,以致興奮得不知該怎麼反應。
  
  「其實你也不用太感動,我只是一時心情好,才想讓一向沒自信的你,再度擁有活下去的勇氣……我也明白,一直以來,我的優秀帶給你多大的壓力,雖然你是真的配不上我,可是我的心胸向來很寬大,只要你乖乖的不吵不鬧,我可以在有空時撥點時間給你。」他早就打算好了——等安娜把錢拿到手後,他會讓她飛回美國跟著他,就像以前那樣幫他分析股海情勢,這樣他又可以在公司裡耀武揚威,再加上那二十億的資金當作後盾,誰還敢惹他?
  
  更別說安娜又乖、又聽話,只要不被家裡那個凶婆娘發現,他還可以光明正大的大享齊人之福呢!
  
  哈!一舉數得,他真是太聰明了!
  
  安娜怒瞪著眼前那個笑得志得意滿的男人,不禁氣得渾身發抖,才伸手準備一巴掌打掉那張令她刺眼的嘴臉,卻沒想到她還來不及發作,一個大掌已握住了她凌空的手。
  
  「我想,你就是那個什麼『就省』吧?」金克浩戲謔的扭曲傑森的名字。
  
  傑森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一眼就認出這男人就是刊登在時代雜誌上站在安娜身邊的男子,此刻這男人竟滿不在乎的對他挑釁而笑。
  
  憑安娜以前對他的感情與言聽計從,他才不把這個早晚會被瓜分掉二十億的男人給放在眼裡咧!
  
  金克浩覺得傑森的笑實在很機車,但卻能維持語氣平靜的說:「就像你說的,這個小女人現在一樣很沒自信、一樣覺得身邊的人優秀到不行……」
  
  安娜怒瞪著來人——想不到金克浩居然扯她的後腿,她真後悔當初為了開導他,居然把自己的傷痛挖出來讓他說嘴!
  
  一旁的傑森聽他這麼說,笑得更囂張了!他早就猜到安娜是絕對忘不了他的,看來他這趟飛來台灣是來對了。
  
  一想到那即將到手的二十億美金,傑森整個人就像是要飛到天上去般的輕飄飄!
  
  「只是……」金克浩握住急欲掙脫的小手,拍拍她。「她身旁的那個人——是我!」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拳打歪了傑森那礙眼的嘴臉!
  
  「啊!」安娜一陣驚呼,「你有沒有怎樣?」
  
  傑森氣急敗壞的捂著吃痛的臉頰,轉過頭來。「什麼有沒有怎樣?痛死了啦!這個野蠻人是從哪裡來的……呃!安娜.李!」
  
  傑森定睛一看,這才知道原來安娜擔心的人根本不是他,反而捧著金克浩的手心疼不已。
  
  呼!打太大力了!金克浩甩甩差點扭傷的手指,果然,做任何運動前,應該要先做暖身運動才是。
  
  安娜聽見傑森不客氣的叫喚,大眼圓睜,朝他的小腿肚又補上一腳,「這就是我的回答!」
  
  「啊!」傑森吃痛捧著小腿又叫又跳。
  
  金克浩朝櫃檯招招手,下達指令。「警衛,把這個人給轟出去,以後這個人與狗,都不得進入!」
  
  「是,金先生。」兩名警衛一左一右的架著傑森往門口而去。
  
  「喂喂喂,你們放開我,你憑什麼這樣對我?」傑森礙於雙拳難敵四手,只好氣急敗壞的朝他們叫囂。「走著瞧!我不會跟你們善罷干休的,你們居然敢這樣對我,等我回到美國,一定會去按鈐控告,今天這筆帳,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
  
  安娜雙手環胸,氣定神閒的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男人。「怎麼辦?他說要告我們耶!」
  
  金克浩不甚在意的聳聳肩,「無所謂,反正我最近看那個太閒的法律顧問有點不順眼。」
  
  而遠在義大利閒晃的紀坤禾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用手掏了掏耳朵。奇怪?怎麼突然覺得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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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02:27:02
第八章

  當當當當……
  
  安娜才剛打開手提電腦不到五分鐘,立體聲喇叭立刻傳來熟悉的提示音,隨著聲音的出現,螢幕上跳出一個即時訊息的視窗——
  
  「親愛的,你最近是消失到哪裡去啦?我找遍了紐約都找不著你?」句子的尾端還貼著一個哭泣的臉。
  
  原來竟是好久不見的彼德。
  
  安娜立即敲打回話,「說來話長,我現在人在台灣。」
  
  「台灣?這麼巧,我下禮拜正好要到台灣去,既然說來話長,那我們見面再聊好嗎?」
  
  「OK,你把班機資料傳給我,到時我一定去接機。」
  
  「沒問題,那我們下禮拜見囉!」
  
  「拜。」
  
  他鄉遇故知——安娜闔上筆記型電腦,心裡面很高興,想不到一向是大忙人的彼德居然會線上,更想不到兩人居然有機會在台灣碰頭。
  
  話說人跟人的緣分真的很奇妙,德國與美國下算近,兩人的友情卻是超越了國籍、也超越了男女,好得不得了。
  
  可其實彼德的來頭不小,但那不稀奇,他看得起她這個小人物才是特別——要不是之前911時她已讓他大失血,今年的非洲醫院,她一定第一個向他求救!
  
  「什麼事這麼高興?」金克浩的聲音冷不防從她背後冒了出來,事實上他想問的是,剛才跟她MSN的人是誰?
  
  老實說,他很不高興——一進門就聽見MSN熟悉的音樂,走進客廳,還看見她對著已經闔上的電腦傻笑,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才剛跟男友通完電話似的。
  
  嘖,他這個風靡萬千少女的帥哥都沒能讓她露出那種表情,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沒什麼,一個朋友。」
  
  切!上次他在那個小模面前跟一線明星通電話時,也是這麼說的,結果隔天就上了那個女明星的床!
  
  「什麼朋友?」脫口而出的問話讓金克浩自己和安娜都感到驚訝不已。
  
  安娜挑高秀眉,好笑的瞄了他一眼——這男人是吃錯藥啦?真當她是隻偷腥的貓兒被捉包嗎?
  
  「我、我我只是好奇……」對他只是好奇而已。
  
  金克浩睜眼說瞎話的功力愈來愈高,居然連空氣中滿滿的醋酸味都能假裝沒聞到。
  
  安娜聳聳肩,不介意的說:「沒什麼,一個朋友下禮拜剛好要來台灣,要我去接機。」
  
  最好是——一個沒什麼的朋友就好成這樣,還會特地飛來台灣找她?
  
  上次那個什麼碗糕森該不會也是她沒什麼的前男友吧?安娜愈解釋,金克浩的眉頭愈是不自覺的皺緊,偏偏大男人的心態讓他又不想表現出醋意,最後只好一屁股躺在沙發上,雙手環胸,自顧自的生悶氣!
  
  「叮!」就在此時,廚房裡的烤箱傳來清脆的聲響。
  
  安娜起身,拍拍閉目養神的男人。「好了,開飯了。」
  
  哼!「不吃!」
  
  不吃?安娜站在沙發後頭,俯身盯著躺在沙發上不知哪根筋不對的男人。「不吃?」那他回來幹嘛?他最近不是為了那個什麼總裁,忙得不可開交嗎?
  
  對!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吃就不吃!
  
  「幹嘛?你生病了喔?」安娜很自然的將手掌貼在他的額頭。「沒發燒啊!」
  
  金克浩格開她的手。「身體沒病,但心情不好,我不想吃啦!」一肚子的飽醋,誰還吃得下?
  
  心情不好?「真的不吃嗎?」
  
  「對啦!」哼!就算你拜託我,我也不吃!金克浩把頭一撇,賭氣的想。
  
  安娜倒是覺得無所謂,口氣涼涼的掐指數著。「真可惜,我今天正好相反,心情很好,做了某人上次連雞骨頭都啃光的紐奧良烤雞、迷迭香豬排,還有起司焗海鮮……」
  
  咕嚕……金克浩舔舔發癢的嘴唇,還吞了一大口口水。
  
  「至於甜點則是甜滋滋的提拉米蘇呢!」
  
  三秒鐘後,金克浩從沙發上跳起來,像火箭般搶在安娜前頭往廚房衝!「我來擺碗筷。」
  
  切……啊不是說不吃?安娜翻了翻白眼,看著他像貪吃孩子般急匆匆的背影,好笑的搖搖頭。

  ※ ※ ※
  
  噠噠噠噠噠噠……熟悉的腳步聲再度響起,蘇珊再一次細細清點著眼前的物品——鮮花、布條、相片、班機時刻表、資料夾……
  
  金氏大廈的每個角落都能感受到如臨大敵的氣氛,連一向悠閒的咖啡廳裡,每個人也都是行色匆匆,鮮少交談。
  
  自從金克浩總裁帶進青春活力的新氣象後,金氏的員工們已經很少這麼神經兮兮了!
  
  清點過後,確定沒少任何一樣東西時,蘇珊這才吐出一口大氣。
  
  為了今天,金氏集團上下已經整整忙了一個禮拜,尤其是向來不提倡加班的金克浩,也主動留下和蘇珊一起奮鬥了好幾個晚上;身為優良特助的她,可不允許因為自己的疏忽,造成任何不可彌補的錯誤。
  
  原來,事關金克浩能不能保住總裁位置的大客戶,今天就要抵達台灣了!
  
  老實說,鄭清河那隻老狐狸都快氣死了——他實在搞不懂。金克浩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往年這個跨國集團的總裁對和台灣做生意總是興趣缺缺,別說是來這裡,連他飛到德國都未必見得到人,他可是連吃了好幾年的閉門羹。
  
  誰知今年三月,換了個新總裁,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居然看上了剛與大陸簽妥ECFA的台灣,還特地飛來這裡準備好好探探環境。
  
  這可壞了鄭清河的好事!
  
  原本以德國訂單當作威脅,以為必定可把金克浩從總裁位置拉下來,可以目前這種情況來看,金氏與德國合作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被那從小整他整到大的金克浩爬在頭上,鄭清河就一肚子火——他實在不明白究竟是哪裡得罪了那個渾小子,自從二十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金克浩就把他當作靶心,像是不氣死他就不甘心似的。
  
  老總裁還在世的時候,每次他到金宅作客,那渾小子不是在他的湯裡加癩蛤蟆,就是在他的鞋裡放小圖釘;有一次最可惡,居然還把不知打哪來的狗大便放進他的外套口袋!
  
  往事歷歷,讓他愈想愈生氣!
  
  啪!鄭清河忍無可忍,手指不自覺的用力,折斷了手上的鉛筆——這怎麼可以,他絕不會讓那臭小子如願的!
  
  既然那個德國總裁要來探環境,他就來場完整的震撼教育!坐在沒開燈的辦公室裡,鄭清河瞪著斷掉的筆,露出一抹賊笑……
  
  不過——罵人的總不比被罵的人來得印象深刻。
  
  鄭清河不記得在過去的某一次,當金老先生幫金克浩慶祝五歲生日時,他曾大剌剌的端著香檳站在陽台,語帶嘲諷的對著下屬說:「嘖,不過是個小雜種,連什麼時候出生的都不知道,還辦什麼生日宴會?」
  
  而正巧躲在窗簾後玩捉迷藏的金克浩,一輩子都忘不了鄭清河那刺耳的笑聲!

  ※ ※ ※
  
  桃園中正機場——
  
  金克浩帶著重要幹部才抵達第一航廈,就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她該不會是擔心他這個老公,特地來幫他助陣吧?拜託!他可沒那麼遜好不好?
  
  「你在這裡幹嘛?」安娜納悶的看著朝她走來的金克浩。
  
  「今天有德國客人要來……那你呢?」
  
  「我來接我的朋友啊——」
  
  這麼巧?金克浩滿臉不是滋味。原來不是來助陣的啊?對厚!最近為了那個德國總裁,他實在是太忙了,都沒空追問她那沒什麼的朋友到底是什麼人?這下子正好,他也很想看看對方有幾兩重,居然敢跟他搶老婆!
  
  說人人到!
  
  「Anna——」一名棕髮男子喚了她的英文名,張大手臂,眼看就要把安娜抱進懷裡。
  
  金克浩的反應可快了——將身旁的女人往後一拉,擠進兩人中間,與對方來個「友好」的擁抱!看來這個不知死活的男子,就是那個沒什麼的傢伙了!
  
  耶!金克浩突然覺得臀上一緊。哇靠!這男的居然伸出鹹豬手,幸好他反應快,否則他的安娜寶貝不就落入那男人的魔爪?
  
  「嗯……彈性還不錯,有肉、夠結實,這是哪來的啊?」一連串的德語,除了安娜與金克浩的翻譯外,沒人聽得懂。
  
  不過——金克浩要是聽得懂這段話的意思,恐怕早就氣翻了吧?幸好一旁的翻譯識相,只解釋最後一句。
  
  「這是我的……」室友、朋友、臨時丈夫……安娜還真不知該怎麼向彼德介紹金克浩呢!
  
  而金克浩已透過身旁翻譯,脫口而出!「Husband!」國語來說,就是老公、先生、丈夫的意思。
  
  「什麼?你結婚了?」彼德訝異極了。
  
  金克浩宣示主權般摟著她的肩,安娜則是苦笑的攤開手點點頭。
  
  彼德臉帶戲謔的靠在她身旁咬耳朵。「我還以為你知道我的喜好,特別挑了個猛男給我咧!真可惜?!」
  
  安娜白了他一眼。「你的情人還嫌不夠多啊?小心愛滋啊!」
  
  原來彼德的外表雖是高挑帥氣的男子,卻跟安娜情同姊妹,他尤其感激她在無意間發現他是同性戀時,對他的態度並無不同——畢竟異於常人的性向,讓他從小就明白,要得到一分正常的友誼有多麼的不容易!
  
  金克浩不知內情,恨恨的咬牙切齒,眼睛盯著就在他面前竊竊私語的兩人——好啊!這個沒什麼的傢伙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跟安娜調情!
  
  眼看他就要發作,做出什麼不禮貌的舉動時,蘇珊搶先一步制止他的衝動!「請問,您是彼德.朱先生嗎?」字正腔圓的英國腔,讓人聽來神清氣爽。
  
  「是的,夫人。」彼德微笑,風度翮翮。
  
  金克浩聞言,頓時嚇得目瞪口呆。不會吧?這傢伙竟然定……他指指棕髮男子,又指指身後的紅布條,不敢置信的看著蘇珊。
  
  蘇珊慎重的點頭,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亂來!
  
  這男人就是彼德.朱,彼德.朱,彼德.朱……金克浩一臉呆滯,腦海裡迴盪著他的名字,厚……老天爺,他可不可以不要相信眼前這個想亂抱他老婆的彼德豬,就是那位金氏等了老半天的彼德.朱啊……
  
  這下可好,世界就是這麼小——安娜那個沒什麼的朋友竟然就是金氏的貴客!金克浩現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別說金氏總裁一位全操在彼德.朱手中,要是彼德.朱想來一場橫刀奪愛,他鬥得過嗎?
  
  「朱先生,本公司已備好專車,請往這裡走。」
  
  安娜和彼德久別重逢,有說有笑的跟著蘇珊的指示定,金克浩則是垂頭喪氣的跟在後頭。
  
  就在他們走出大廳時,兩名臉上長疤的小混混,手拿拜拜用的桃木劍及鯊魚劍圍著他們,口中還用不甚標準的英文大喊。「搶劫。」
  
  這下糟了!
  
  要是社會不穩定的話,投資相對不安全,那可是大大扣分的啊!
  
  彼德心裡滿是疑惑,拿出一個資料夾。「咦?這跟我公司的內部報告不同啊!台灣的治安不是還不錯嗎?」怎會在機場大廳就有人搶劫啊?
  
  此時,神奇的女助理——蘇珊,拍拍手,兩名小混混身後立刻出現四名彪形大漢,各個雙手擦腰,居高臨下的望著小混混。
  
  小混混背後沒長眼睛,卻被突然籠罩來的陰影嚇得腿軟。
  
  蘇珊解釋,「台灣的治安當然沒話說,剛才是為了讓您知道,就算有什麼情急狀況發生,金氏仍可確保您的安全。」
  
  「原來如此。」彼德滿臉笑意,看上去甚是滿意,還跟安娜開玩笑說:「不過,他們兩個的演技不怎麼好。」
  
  一行人聽完,只是乾笑,談笑風生的繞過癱軟在地上的兩人。
  
  而那兩名小混混則沒那麼好運氣,在彼德走遠後,四名大漢、八隻手毫下客氣的把他們架到廁所揍成豬頭——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是沒長眼睛啊?
  
  原來這兩個小混混根本不是蘇珊安排的,而是金克浩料準鄭清河那隻老狐狸一定會出奧步,而事先準備好等著的暗棋!
  
  沒想到,事情還沒完——
  
  彼德他們的座車才剛下台北交流道,四輛黑頭轎車正巧上演喋血街頭——兩批人馬正在火拼,槍聲四起。
  
  「這是什麼聲音?」
  
  金克浩才不想回情敵的話咧!
  
  倒是覺得事有蹊蹺的安娜,在蘇珊背地裡的暗示下,四兩撥千斤的帶過。「你的運氣還真好,那裡有人在拍電影呢!」
  
  彼德不疑有他,睜著好奇的雙眼東瞧西瞧。「怎麼這些演員都這麼醜啊?」
  
  厚——連蘇珊都忍不住為安娜的反應喝采!

  ※ ※ ※
  
  金克浩忿忿的啃著手裡的三明治,還不忘死瞪著坐在對面看來怡然自得的彼德。
  
  靠!這傢伙不是德國最大跨國集團的總裁嗎?怎麼連飯店都住不起,硬要跟來他家沙發作客?
  
  該不會是情報有錯?嗯,現在詐騙集團這麼多,他還是請蘇珊再仔細查查,搞不好這傢伙根本是個空殼!
  
  安娜端出一個托盤,在每個人的面前放了一個小碗。
  
  金克浩還是死盯著對面的彼德,看也沒看碗裡一眼,逕自拿起湯匙邊瞪邊喝。
  
  跟來別人家打擾就算了,這傢伙還真不害臊,昨晚竟拉著安娜聊到半夜兩、三點……也不想想那是別人的老婆耶!
  
  害他昨晚獨守空閨,一個人留在那黑麻麻的房間裡,結果那兩個沒什麼的好朋友在客廳裡聊得可開心了,還喝光一打黑啤酒,笑得很大聲!
  
  想到這裡,他就更生氣——昨晚他貼在房門上,想偷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誰知那傢伙像是知道隔牆有耳似的,每次說到重點,都故意用德文和安娜嘰哩咕嚕,害他鴨子聽雷,半句都聽不懂!
  
  可惡!金克浩愈想愈氣,一連舀了兩、三口碗裡的湯。
  
  安娜從廚房走出來,端出最後一道菜,詫異的望著忿忿不平的男人。「呃……金克浩——」
  
  「幹嘛?」沒好氣的哼聲。
  
  「你、你……不覺得鹹嗎?」
  
  鹹?金克浩還是死瞪著笑得有點白癡的彼德,又舀了一口放進嘴裡品嘗。「是有一點……」
  
  她不說,他還真沒發現呢!
  
  「一點?」安娜的眉心都快扭曲了。「你在喝醬油,還覺得只有一點鹹?!」
  
  「什麼?」金克浩低頭一看,碗裡真的是黑麻麻的醬油,「啊!鹹鹹鹹鹹鹹……快、快給我水!」
  
  安娜順手倒了一杯水給他,而對面那個彼德則用一隻手指著他,另一隻手捧著肚子,爆出如雷笑聲——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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