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咚咚!砰砰!
睡夢中的水菱被外頭的喧鬧聲吵醒,她揉揉眼,驚愕地從床上坐起。
突然,宅子後方的門似乎被踹開了,水菱嚇了一跳,迅速從床上爬起,想找燭火察看是怎麼回事。
是……壞人嗎?水菱嚇得手腳發軟,但還是鼓起勇氣找打火石。
突然,她的嘴被人從身後一把捂住。
啊,真的有壞人跑進來了!糟糕!水菱不斷掙動身體。
「不許動!」一個蓄意壓低的嗓音惡狠狠地警告道。
「嗚……」受到驚嚇的水菱停止了掙扎,眼淚差點掉出來。
「不許點燈,假裝還在睡覺。」身後的男人繼續命令她,聲音雖然蓄意壓低,氣息卻有些熟悉——
被制住的水菱不敢動,腦子亂七八糟的。
突然,外頭傳來敲門聲,「小娘子!你還好嗎?屋子裏有沒有怎麼樣?」
因為她一人獨居,大雜院的男人也不敢私自闖入,只能在外頭問。
「說你很好!」她身後的男人輕聲耳語,拿出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另一手慢慢離開她的嘴。
嚇得全身發抖的水菱根本不敢違抗,順從地道:「我……我很好。有……事嗎?」
「好像有官差追的人跑到這附近來了,村長要我們警醒點兒,所以我們才一戶一戶查探。」外頭的男丁爽朗笑道。
「把他們打發走。」她身後的男人繼續命令。
「辛苦你們了,我這裏沒事……」壓在脖子上的那把刀很銳利,水菱全身寒毛直豎,乖乖依照壞人的話,把前來探問的男丁趕走。
「沒事就好。小娘子有什麼需要大叫一聲就行,我們會立刻趕過來的。」話說完,人就慢慢走遠了。
壓住水菱的男人一動也不動,屋內連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得到。
兩人一前一後,氣息相聞,水菱貼靠在他的胸懷中,異樣的感覺跟危險的氣氛同時在屋內流竄著——
突然,她身後的人似乎受不了了,鬆開手放開了水菱,整個人傾倒在一旁。
「你怎麼了?」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水菱本能地拉住他,摸到他的手臂,發現又濕又黏。
男人沒吭聲,只是倒坐在她的床上。
月光從窗外射入,恰巧照在男人的臉上——雖然他大半的臉被黑布遮住了,但仍依稀可以辨識出某個她朝思慕想的俊美輪廓……
水菱不敢相信,仔細瞧著他,而他也同樣看清了眼前女子的相貌。
兩人沉默對地視片刻——
「相公!」水菱撲向他,想扯下他臉上的面罩。
「你認錯人了。」男人閃過身,躲避水菱的手,卻不小心牽動了手臂上的傷口,血越流越多了。
「不會錯的!即便我的相公化成了灰,我也認得……」水菱輕聲呢喃。
「你認錯了。」他一手捂住傷口,冷淡回應。
看到他這副模樣,水菱沒再去扯他的面罩,趕忙把擺在角落的水桶搬到床邊,再翻箱倒櫃,尋找乾淨的布塊。
「你做什麼?」坐在床上的男人低聲詢問。
「幫你包紮傷口。」把東西準備齊全後,水菱便坐到他身旁,小心而用力地撕扯他的衣袖。
「你……」傷口不小心被牽動,男人眉頭一皺。
「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水菱趕緊解釋。雖然她的動作已儘量輕緩,但在清潔、包紮的過程中,還是不免碰觸到血淋淋的傷口。
老天,他的手臂竟然被狠狠刮下一塊肉……
水菱看到男人的傷口,心痛得眼淚掉個沒完沒了。
「要包就包,哭什麼勁?」蓄意壓低的嗓音傳來冷淡又不耐的話語。
「誰叫你要把自己弄成這副樣於,還不認我……我就是要哭!」看到一個美美的相公變這樣,水菱氣得要命。
哪個王八蛋敢碰她的相公一根寒毛?她絕對跟他拼命!
在衣家,人人把他當成寶,到底是誰敢這麼傷害他?
她的腦袋亂糟糟,想厘清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但又搞不清楚,只有先替他處理傷口。
「你……」沒想到會聽到女人負氣的回答,男人眉頭一皺,想起身離開。
「不許走!誰叫你受傷,還掉到我手上?現在你是我的。」水菱伸出兩手,環住男人的腰際。
「你認錯人了。」他轉過頭,還是沒認她。
「你身上的藥味、薰香……我才不可能認錯人!沒有男人的味道會跟你一樣。」水菱緊緊巴住她認定的男人,就是不肯放。
「該死!」男人的詛咒裏有濃郁的挫敗。
他明明是依照上頭所提供幾處妥當的落腳處,才會選定這位於大雜院裏的房宅,為什麼他會這麼剛好,逃到「前妻」的住處?
衣仲卿心裏惱怒,想宰了那個提供情報的蠢蛋。
「你得好好休息,不准亂動。」水菱可不管衣仲卿在想什麼,緊緊纏住他,要他乖乖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你……怎麼沒回家?」坐在前妻的床上,衣仲卿沉吟半天,還是問了。
「我為什麼要回去?我又沒犯錯,我是你的娘子。」水菱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看到夫婿異於平常的模樣,也知道大有內情。不過既然他不講,她也不想問。只要能看到他,她就很開心了。
她把髒水往窗外潑,再換了乾淨的水到床邊,為夫婿包紮傷口。
衣仲卿拿她沒轍,只好由她去。
他在外頭奔波一個晚上,再加上手臂負傷,著實累了;現在碰到水菱,有她妥當地照顧,他緊繃的神經慢慢鬆懈下來——
水菱忙了半個時辰,終於把男人的傷口包紮好,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在月光下,水菱悄悄伸出手,揭下他臉上的面罩,露出俊美秀麗的臉龐,再解開他的衣襟,他還戴著她贈予的繡袋。
水菱全身輕輕顫抖,在銀色月光的照耀下,抱住了男人。
雖然她等了很久,但是……她終於還是見到她的相公了!
*********
「該死,你到底在幹什麼?」
衣仲卿一醒來,發現自己兩手被綁在床頭,還四肢無力地躺在床上,身上的黑衣服也被換掉,變成尋常書生的打扮。
水菱異常忙碌,東收西包,不知道在忙什麼,像只輕快的小粉蝶。
「相公,你好粗魯喔,你以前都不罵人的。」水菱看到衣仲卿醒了也很高興,趕忙端來一碗湯藥。
「你對我做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手腳無力?」他撇過頭,不想喝。
都怪他對她太放心,才會睡著,沒想到醒來就要面對內力被掏空的壓力——但他不信水菱有能力做得到。
「我只是怕你跑掉,才去找於姊姊幫忙。」水菱咬咬下唇,委屈解釋。
於燕燕?
那個該死的女人!她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她怎麼老是搞糟他的事,讓他身陷危險?
「快替我把繩子解開!」衣仲卿也懶得跟她生氣,只是要她快點把他放了。
「不要!我一解開你就跑了。」水菱不是笨蛋。面對失而復得的相公,她有強悍的意志力要把他留在身邊。
「你把我綁在這裏,會倒大楣的。」衣仲卿皺起眉,淡淡說明。
「我才不怕咧。」水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把你之前的衣服燒了,沒人知道你幹了什麼事。」
「你知道了?」衣仲卿揚起眉,猜測水菱已知道他隱藏的身分。
「我知道什麼?我都不知道。」水菱抵死不認。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她的相公管好,剩下的,都不重要。
「你……」她竟然不認他飛賊的身分,也沒打算拿他去換銀兩?那她綁住他要幹什麼?
「我昏睡幾天了?」他再問。
「好幾天囉。我讓於姊姊帶金創藥來替你醫治,沒敢請大夫來看病。」
看來,她並不如他想像中的愛錢……
「你受了傷,要乖乖吃藥,身體才會快點好。」水菱坐在床邊,哄他把湯藥喝下。
「你鬆開繩子,我自己喝。」衣仲卿跟她打商量。
「不要!」水菱拒絕。在達到目的前,她絕對不放開他。
看了神情堅持的小女人一眼,衣仲卿只有乖乖吃藥,過了半晌才想到可能發生的事——
「你要綁架我?」
「就算是又怎樣?」她坦承不諱。
她遇見他的隔天,一出門,就知道原來她的夫婿是大名鼎鼎的「圓夜夜梟」,官府正努力搜查他的下落,並貼出千兩黃金懸賞。
看到畫師精確地畫出她夫婿蒙面裝扮的神韻,黃榜上還仔細說明夜梟負傷逃脫,她嚇得馬上跔回家,把他穿過的衣服全燒了。
為了不讓人認出她的相公,所以,她決定火速離開京城。
奶奶不讓相公見她,她現在搶到相公了,也不會把相公還她!她要把價值連城的相公帶離京城,這樣衣府最有價值的寶貝就歸她所有,也沒人可以拿他換黃金!
所以,用藥灌倒男人後,她就開始實行她的逃亡大計。
她的如意算盤很簡單,也不難實行,拜託於燕燕幫忙,她馬上找來馬車,還有可以送他們出城的人。
即便官兵氣勢洶洶想要抓人,但衣仲卿長相斯文、書卷味濃郁,一看就知道是個良民;加上嘴甜乖巧的水菱大哥長、大哥短地叫喚,守城的官兵心花怒放,便放他們出城了。
四肢無力的衣仲卿靠在妻子懷裏,聆聽著她穩當的心跳,讓她護著自己離開。
馬車不斷往前,將他們帶離熱鬧的京城,也暫時把他帶離繁華似夢的貴公子生活,跟如煙一場的夜梟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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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傳來夫妻爭執的聲音。
「菱兒,別這樣……」衣仲卿不斷喘氣。
「為什麼不行?你明明是我的相公,我為什麼要讓別的女人碰你?」打翻醋桶的水菱極力爭取自己的權益。
「沒有的事,李姑娘只是來問……」
衣仲卿氣喘吁吁,想要說明在學堂裏的情況,但他的小娘子就不肯安安分分聽他說,整個身體把他壓住,對他上下其手。
「不……」
他的菱兒技巧越來越熟練了,被壓倒的感覺真是超乎意料的好,讓他越來越軟弱——不,是越來越有禮貌,都禮讓他的小娘子,讓她對他為所欲為。
「騙人!學堂裏都是小鬼頭,一個姑娘家念什麼書?」她才不信咧!鐵定又是一個好色的女人,垂涎她相公的美色!
為了這張臉,她連千兩賞金都可以不要,有哪個女人的行動力比她強悍?
她絕對會好好守護自己的權益,這麼美的相公是她水菱一個人的,誰也不許來跟她分!
「真的……她來問幾個字怎麼念……」衣仲卿掙扎著解釋。
她要是再摸下去,大白天的,聲音傳了出去,很難聽啊……
「學堂裏又不止你一個夫子,幹嘛只問你?」醋桶打翻的女人絕對沒有理智可言。
「這……」他怎麼知道李姑娘為什麼不問別人?
「你看!你就是亂給女人機會,她才會纏住你。」罪名順利安到他頭上,水菱開始進行懲罰。
因為勞動而長了繭的小手伸入他的衣衫,不斷撫摸他男性的象徵……
「不要……」衣仲卿沒辦法抵抗妻子的情欲攻勢,蒼白的俊臉泛紅,整個人癱軟在床上。
「還敢說不要?你都硬了。」水菱淘氣一笑,握住他的男性來回摩擦。
「哦……」他不斷呻吟,被妻子搞得斯文掃地。
水菱眯起眼,打量著身下斯文優雅的男人。雖然兩人年紀漸長,她也替他生下兩個蘿蔔頭,但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跡。
她並不嫉妒夫婿,反而貪戀他的美色,留戀他的溫柔,對他的佔有欲也越來越強,連路人跟他問路,都可以引起她小小的不快。
更別說特意繞到學堂,找機會跟他說話、相處的鄰家女眷,那更是罪大惡極,絕不輕饒。
夫妻倆回到家,關在房裏,通常就是為了這樣的事而爭執不休。
而房外,兩個小蘿蔔頭東搖西擺、不停探頭,就是想看清楚娘到底怎麼是欺負爹的……
「哥,我的腳好酸喔!」踮起腳尖的小蝴蝶哀哀叫。
「我也看不到啊!」小豆子也覺得很辛苦。為什麼爹娘每次都要大白天吵架呢?又為什麼路過的鄰居都在掩嘴偷笑?這讓他感覺有點丟臉……
但他們吵完後走出房間,爹都不會計較,對娘也跟以往一樣好、一樣溫柔,娘當然會繼續欺負他囉!
真是的,他們的爹實在太疼娘了,所以娘才會這麼無法無天。
他長大以後要離凶巴巴的女生遠一點,不然像爹這樣,可是會被娘子欺負一輩子,沒辦法翻身……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