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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陶]冤家變親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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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1:54:55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1-13 02:07 編輯

冤家變親家 作者:陶陶

她實在討厭這具軀殼!
那麼多人誰不好附身,她偏偏附身在這怪怪四翼國的米蘭蘭夫人身上,
雖然米蘭蘭是個有錢人,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她不需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忙碌,
但米蘭蘭生性放浪,男寵一堆,教對男人有潔癖的她難以忍受,
於是把這一堆男寵通通「放生」了!
最好都沒人來打擾她,讓她好好想想該怎麼回到熟悉的二十一世紀,
徹底擺脫這個讓她想殺了自己的身分,
可除此之外,這米蘭蘭還有一名夫婿,
所幸他正常多了,頂多看起來陰險狡詐、城府深,教她摸不透,
而她附身的事只有他知道,也只有他能幫她,
不管他倆合不合,她都得和他心手相連突破困境,
可過分的是,他明知她對男人沒興趣,卻暗中動了些手腳,
讓她無法控制的被他吃盡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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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1:56:02
第一章 

  一口咬下葡萄,多汁香甜的液體瞬間盈滿口中,尤鳳儀滿足地深吸口氣,裸足輕點著地板,自一個多月前穿越到這奇怪的世界後,她已由當初的不滿轉為隨遇而安,這當然不是因為她生性淡定自在,相反她的脾氣並不好,午夜夢回夢到把她跟白蘋弄到這兒的老爺爺時,還會在夢中把他當作沙包來踢。

  個性中可算優點的就是她討厭自艾自憐,堅信與其哭哭啼啼,不如做點什麼事來改變現狀,所以她儘量讓自己過得自在。

  所幸被她附身的米蘭蘭是個有錢人,生活寬裕,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她不須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忙碌,而這也是當米蘭蘭這個人唯一的好處,至於壞處則是多不勝數。

  這米蘭蘭生性放浪,男寵一堆,一開始並不曉得他們是誰,睡夢中感覺有人在摸她,反射地就給對方一腳,把那人踢得躺在床上休養了三,四天,這起暴力事件很快就傳遍宅子,傳她越來越發兇狠,再沒多久,怕是要殺人。

  為此她還被赤鳳責備了一頓,赤鳳是一隻鳳凰,一個多月前浴火重生,與以往不同的是,米蘭蘭也跟著燃燒,大家都以為她死定了,沒想到她卻存活下來,肉體還在但靈魂卻換成了她。

  當時她並不知道赤鳳是鳳凰,因為浴火重生,它的毛全掉了,第一次瞧見它著實嚇了一跳,想說應該在餐桌上的感恩節火雞怎麼在半空中蕩秋千,之後她以為它是米蘭蘭的寵物,後來才曉得它是這個國家的神官,類似祭司之類的角色,而她是靈引,雖然赤鳳也會說人話,但公開對外傳達旨意的則是靈引,也就是她。

  喝口果汁,奴婢來報,說大爺來了,尤鳳儀點點頭,示意她請大爺進來。這位莫大爺是米蘭蘭的丈夫,兩人的婚姻據說是為利益結合,對於米蘭蘭養男寵之事,他從不在意,也不介意外頭的人怎麼傳。

  “夫人。”他走進來,跟她打聲招呼。“你找我?”

  “有些事想問你,坐。”她拿起琉璃水杯,就著吸管喝了口。

  她實在不喜歡跟這個人相處,不過若像現在非不得已之時,也只能儘量忍耐,至於不喜歡他的原因,一是她本身對男人就沒好感,二是她老覺得他在監看她。

  他在她面前坐下,瞄了眼水杯內色彩繽紛的水果。

  “你想喝嗎?”她隨口問道。

  “多謝夫人好意,我不渴。”他的視線移至旁邊的漆案,上頭擺滿各式琉璃瓶,蠟燭以及滋潤皮膚的乳膏。

  “看來很眼熟嗎?”她拿起香水瓶,聞了聞。

  他的嘴角動了下。“有些是我送夫人的禮物。”

  “前幾日飛雙不小心用了這些東西……”她搖了下琉璃瓶。“聽說這叫催情香。”白蘋跟她一起穿越到這兒,她在這兒的名字叫玉飛雙。

  “是,這些大部分是夫人挑的。”

  見他神色不變,依舊事不關己的態度,她又說道:“公孫朗說這些東西……”她摸了下蠟燭,乳膏跟香精。“全用上了……便成了毒藥。”

  他點頭。“它還能讓人產生幻覺,不知自己做了什麼……”

  “你送我這些東西……”

  “夫人誤會了。”他黑亮的雙眸盯著她,不疾不徐地說:“我只送了夫人這些。”他起身拿了三種不同顏色的琉璃瓶。“一個是果香,一是花香,還有一瓶是麝香,這些夫人可請公孫公子瞧瞧,沒有毒性。”

  她沒說話,只是瞅著他。這老狐狸... ...自穿越到這兒後她的身體一直不大舒服,曾請大夫看過,大夫說她焚燒後,體質熱燥,體內有一把火未曾熄滅,所以身體才會難受,另外則是懷疑她慢性中毒,她猜想讓米蘭蘭中毒的就是這些東西。

  他放下瓶子,繼續說道:“月前夫人與赤鳳同時浴火重生,肉體與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戕害,以致有些事給忘了,夫人盡可安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至於夫人說的毒……我是真不知情,這等對夫人身體有害之事,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定當查個清楚。”

  “那就勞煩你了。”她順著他的話說。

  他拍拍手,招來一名奴婢,示意她將瓶瓶罐罐收好後,拿到他書房,這期間不許任何人接近這些東西,若是少了或丟了,定不饒恕。

  奴婢點頭應是,小心謹慎地將漆案上的東西收進籃子裡,恭敬地退下,尤鳳儀在水果盤裡挑了桃子就口,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這幾日赤鳳一直躲著我,你也聽聞此事了吧!”

  “聽說夫人想燒了園子,逼出赤鳳,這事不妥……”

  “我只是說笑,不會放火燒。”縱火容易可火勢難控制,萬一波及其他地方,把這夷為平地,未免得不償失。“我是想問你有沒有什麼法子?”

  不只赤鳳躲起來,園子裡的鳥在一夜間全練了隱身術,她想抓一隻來拷問都無從下手。

  莫道言浮起詫異之色,但很快恢復正常。“這情形道言也是第一次遇上,回頭我會要夜色去找找,說不定會有消息。”

  尤鳳儀點點頭,夜色是莫道言的寵物,一隻又黑又大的烏鴉,現在整座府宅就剩夜色還敢在她跟前出現,問題是它是莫道言的鳥,她總不好把別人的鳥抓來審問,而且據奴婢們說,夜色從來沒開過口,所以也沒人知道它到底會不會講話,想了半天,還是把這任務丟給莫道言去處理最好。

  ***

  正準備打發他走,忽然從窗外傳來幾聲粗嗄地叫喊──“不好了,不好了!”

  尤鳳儀轉過頭,一隻肥胖五彩繽紛的鳥像火箭炮一樣沖了進來,而且直直朝她撞來,幸好她反應快,趕緊從座位上跳起來,那胖鳥像失事的飛機,直搗而下,撞上她的躺椅,而後在地上翻滾了兩圈。

  她趕緊把它抱起來,噢……這鳥還不是普通的重,它是豬偽裝的吧!“什麼事不好了?”

  “嗯……”胖鳥的頭晃啊晃的,頂上的羽毛了無生氣地垂下。

  “喂……”她晃動它的身體。

  “夫人……”莫道言忍不住開口。“我想不要搖它比較好。”

  她正想把它放在桌上,它突然惡地一聲,吐出一條蟲與幾顆漿果,她嚇得鬆手後退,胖鳥再次失速墜地,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完了,不會死了吧?她正想抓起它,卻臨時改變主意,對莫道言說道:“把它抱起來放在桌上。”她跨過地上的死蟲跟漿果,決定還是不要親力親為,萬一它又吐就麻煩了。

  莫道言瞄她一眼,她皺眉回視。“怎麼,不敢抓嗎?”他勾了下嘴角。“不是。”隨即彎身撈起胖鳥,放在長木桌上。

  “這鳥你認識嗎?”

  “認識,它叫磨磨,最近才學會說人話。”

  鳥可說是四翼國的聖獸,不過只有一部分能說人話,而會說人話的鳥幾乎泰半都在宮內,另一半在米府的莊園內,民間也有一些通人話的鳥兒,可數目不多。

  據說千年以前幾乎每一隻鳥都能與人溝通,可慢慢地數目越來越少,另一種傳說的版本則是千年前的人們懂鳥語,後來卻慢慢忘了這項能力,最後只剩四翼國少許人還懂。這不同的傳說版本她問過赤鳳何者為真,它卻在那玩秋千,根本不甩她,最後訕訕地回答一句:“那麼久以前的事了,早忘了。”

  “你不是聖獸神鳥嗎?怎麼腦容量跟其他鳥兒差不多,還是浴火重生的時候忘了保護腦袋燒壞了……”

  話還沒講完,她的額頭就遭受到鳥嘴重擊,頭髮也差點被扯光,人家說吃一次虧學一次教訓,自此之後她即使火冒三丈,也儘量委婉修辭,不與它計較,不過還是免不了有擦槍走火的時候。

  她脾氣暴躁就算了,畢竟她才二十五,跟一隻活了幾千年的鳥比起來,修養差也是應該的,可赤鳳足足大她一、兩千歲,個性不是應該溫柔淡然,不生波瀾的嗎?前幾天白蘋錯認它是無毛雞,它又火了,氣得到處啄人抓人。它全身上下被火燒個精光,就稀稀疏疏剩幾根屁毛,雖說鳳凰嬌貴,畢竟還是鳥,鳥沒了羽毛看起來不都一個樣。

  桌上的胖鳥抖動了下,發出一個像是被噎到的聲音,然後就是幾聲咕嚕嘎啦的不知是噎到還是要醒了。

  尤鳳儀拍了下手,一名奴婢入內。“找利大夫過來。”

  “是。”奴婢領命而去。

  利鶴是府裡聘請的獸醫,專門照顧這群飛禽,她見過他一次,總是帶著酒氣,似醉非醉的。

  ***

  肥鳥動了動腦袋,終於睜開眼睛,嘰哩咕嚕地又像打嗝又像鳥鳴。

  “講人話。”尤鳳儀提醒它。“發生什麼事了?”

  磨磨用翅膀撐起自己,大大的肚子鼓動鼓動,看起來還有幾分像企鵝。“啊……啊……”

  “講人話。”尤鳳儀瞪它一眼。

  “磨磨起來,要起來... ...”它努力晃動腳丫子。

  尤鳳儀看不下去,抓起它讓它立正站好。“吃成這樣,給我減肥,胖得都飛不動了,像話嗎?”

  莫道言轉開頭去,嘴角勾起笑。

  磨磨看她一眼,哆嗦地以翅膀遮住臉面。

  “你又幹嘛?”她整個上火。

  磨磨搖頭,後退一步。

  “你到底... ...”

  “夫人嚇到它了。”莫道言說道。

  “我嚇到它?我什麼時候嚇它... ...”見它又後退一步,尤鳳儀忍住氣,對莫道言說:“你問它。”她刻意退開好幾步。

  “磨磨,出什麼事了?”

  它謹慎地放下一邊翅膀,見那高大的女人沒靠過來,才壯起膽子說:“不好了,不好了。”

  “哪裡不好了?”

  磨磨眨眨眼。“赤鳳大人... ...抓起來了。”

  尤鳳儀急忙要問,但又立刻阻止自己,免得那笨鳥一見她靠過來又害怕。

  “大人被誰抓了?”莫道言皺起眉頭。

  “人,人抓了。”磨磨氣憤地大叫。

  尤鳳儀翻白眼。“難不成被狗抓嗎?”

  “不是狗,是人。”磨磨心急地說。

  “你這笨鳥,什麼人抓走它了?講重點。”尤鳳儀瞪它一眼。

  磨磨被她一罵,氣了。“磨磨不笨,磨磨不笨。”它生氣地跺腳,踩得桌面咑咑響。

  莫道言忍住笑。“夫人,還是由我來問吧!”

  尤鳳儀受不了地走到躺椅上坐下。“希望我午睡起來你已經問到有用的消息。”

  見她真的閉上眼睛,莫道言揚起眉宇,隨即將注意力用在安撫磨磨上,順了順它頭上的雜毛,又讓它生氣地跺了幾次腳後,莫道言繼續問道:“赤鳳大人在哪兒被抓的?”

  “咕咕山。”磨磨從桌上跳下來。“……大家都在那裡。”

  “大家?”莫道言瞧著它搖搖擺擺往前走。

  “……磨磨吃東西,慢了……赤鳳大人……大家飛飛……被抓了。”它用翅膀遮住眼睛。“磨磨難過。”

  莫道言撈起它,將它放回桌上。“知道抓他們的是誰嗎?”

  它點頭。“赤鳳大人說是花一花,花一花抓的。”

  莫道言皺眉。“花一花……花玉華?”

  它大叫。“花一花哈哈哈一直笑,無禮無禮花一花。”

  尤鳳儀忍不住笑了。“繞口令還是唱歌啊你。”

  磨磨歪頭不解,頭上的幾根雜毛歪到一邊。

  尤鳳儀喝口果汁,問道:“花玉華跟花無心什麼關係?”米,花,風是四翼國最有權勢的三大家族,皆建國有功,她在宮裡自然見過其他兩人,花無心現在是花府掌權之人。

  “他們是父女。”莫道言蹙下眉頭。“磨磨,確定赤鳳大人說的是花玉華?”

  “是花一花。”它一臉堅定。“大人在磨磨這裡說的。”它用翅膀拍拍腦袋。

  “什麼意思?”尤鳳儀不解。

  “赤鳳大人能發心音,不用開口就能傳達話語。”他解釋,大概是怕磨磨心急跑過來一起被抓,所以才發心音要磨磨回來找人相救。
 
     ***

  尤鳳儀揚了下眉。“還真是神鳥,既然知道是誰抓的……等等,赤鳳為什麼不直接叫花玉華放了它?”它可是神獸,說的話誰敢不聽。

  “這事有點複雜,照理說赤鳳大人這次浴火重生後,應該要到花府去。”

  “到花府?”尤鳳儀由他話中推論。“你是說赤鳳會在這三大家中輪流待著嗎?”

  “這事還得... ...”

  “我們快走。”磨磨打斷莫道言的話。“快去救大家。”它揮動翅膀。

  莫道言按住它一邊的翅膀。“不用急,赤鳳大人不會受到傷害的。”

  “可是... ...”

  “要相信赤鳳大人的能力。”他安撫道。

  磨磨焦躁地走來走去。“赤鳳大人,赤鳳大人……”莫道言從腰間的袋子裡抓出一些堅果放在桌上,磨磨立刻跑到堅果面前吃了起來。

  這麼簡單注意力就被轉移了,尤鳳儀差點要罵它沒腦袋,但想想算了,鳥的腦袋本來就小,注意力大概只能維持幾分鐘;瞄了眼莫道言腰間的袋子,看來是平時犒賞夜色的。

  她倒沒想到用這法子治赤鳳,豢養寵物就得恩威並重,有賞有罰才行,先前她與赤鳳爭論吵架,除了被它啄得滿頭包外,一點幫助也沒有,見磨磨吃得高興,她揚起柳眉。是了,她用錯方法了,不過沒關係,她這人雖然脾氣大了點,卻不剛愎自用,只要能達到目標,她不介意繞個路。
  
  自從到這兒來,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想辦法回去,要找到把她與白蘋弄到這兒來的老爺爺機率太渺茫,不如由赤鳳下手,好歹它也活了幾千年,她相信它知道不少內幕,當然也包括如何才能回到現代的方法,只是不肯說罷了。

  若非如此,它何必躲著她?而且還是在她與白蘋重逢的當天搞失蹤,若說這當中沒有關聯,她的頭願意剁下來當球踢。

  若不是有這層關係,赤鳳被誰抓走了,她實在不甚關心,畢竟它在這兒可是神獸,誰會傷它,只是不明白為何花玉華要抓它。

  “方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赤鳳是輪流待在三大家中的嗎?”

  “這事晚些我再與夫人說。”他瞄了眼磨磨,發現果子已所剩無幾。“我想夫人還是先走一趟花府。”

  見他望向磨磨,她立刻明白他為何有此提議,怕是這前後緣由說不到兩句,磨磨又來吵人。

  “你去一趟吧!”她不想跟花府的人周旋,她雖然有米蘭蘭的記憶,可頂多也只有七,八成左右,現在她腦袋裡連花玉華長什麼樣都不曉得,或許見面後,便能誘發記憶,但既然有莫道言在,她又何必親自出馬。

  “道言也想為這事盡上一份心力,可怕力有未逮。”

  “你又何必謙虛,若沒有幾分聰明,這府上還有生意上的事你又如何能打點得好,你做事我放心。”她拿起杯子,喝口果汁,順手翻開剛剛閱讀的書。“就這樣,你下去吧!”

  莫道言斂起眼色。“正如夫人所說,道言除了府上的大小事外,還得打點生意上的事,一會兒得到雲織坊確認這一季營收,更別說中午還得與扶鹿過來的運商研討……”

  “知道了。”尤鳳儀打斷他的話。

  “咯……”吃飽的磨磨突然發出一聲響,腦袋也在這時清醒過來,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忘了赤鳳大人,它自責地大叫──

  “磨磨壞,磨磨不好,赤鳳大人……磨磨忘記您了,磨磨壞,磨磨壞……”

  尤鳳儀正想叫它閉嘴,卻見它大叫著由桌上跳下,翅膀遮著雙眼,啪地一聲直線墜落,肚子先著地,發出哀痛的叫喊。

  “做什麼啊你。”尤鳳儀不可思議地瞪著地上蠕動呻吟的磨磨,趕忙將它抱起。

  “它在懲罰自己。”莫道言說道。

  “什麼?”

  “赤鳳大人……磨磨壞,磨磨來救您了……”磨磨半暈地說。

  “這只鳥快把我搞瘋了。”她把磨磨塞到他懷中。“把它放在籠子裡,別讓它做蠢事。”

  “鳥兒們都對赤鳳大人很忠心,夫人得帶著它去救人,若把它放在籠子裡,它恐會撞籠而亡。”莫道言好心提醒。尤鳳儀一把火上來,咬牙道:“真會被這些鳥搞瘋。”莫道言微微扯了下嘴角,眸子浮現一抹笑意,但很快隱去。

  就在這時奴婢入內通報。“夫人,花玉華小姐來訪。”

  “這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尤鳳儀鎮定心情。“帶她到無事亭。”奴婢退下後,她轉而交代莫道言。“你叫夜色到花府去探一下虛實,看能不能查出赤鳳還有其他鳥兒被關在哪兒?”

  “夫人,利大夫來了。”

  利鶴蹣跚地走進來,手上還拎著葫蘆,一見他又是醉醺醺的狀態,尤鳳儀冷聲道:“下次讓我再見到你白天醉醺醺的,就給我出府,聽見沒有。”

  利鶴酒醒了一半,朗聲道:“夫人,利鶴只是酒氣重些,可沒醉啊。”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她瞪他一眼。“把那只笨鳥給我看好,它要有個差錯,我唯你是問。”

  說完這話,也不等他回應,尤鳳儀便氣衝衝地離開,利鶴望向莫道言懷中的鳥兒,一把抱過。“磨磨闖什麼禍了?”

  “它從桌上跌下來,給撞暈過去了。”莫道言邊說邊往外走。“酒少喝些,她若真要趕你出去,我可保不了你。”利鶴笑道:“無所謂,我在外頭一樣快活,只是可惜了……”

  莫道言停下腳步,卻沒回頭。“可惜什麼?”

  “這地方我是不留戀,可我倒好奇現在的米蘭蘭還是米蘭蘭嗎?”

  莫道言沉下臉,沒應聲。

  利鶴將磨磨放在桌上。“大家都在說現在的米蘭蘭跟以前不一樣……”

  “少嚼舌根。”莫道言打斷他的話。“做好你的事就成了。”話畢,他冷著臉跨出門檻。

  利鶴拉開葫蘆的木塞,灌了口酒,隨即暢快地吐口大氣。“好酒,好酒啊。”

  ***

  無事亭是她到這兒後指示建造的,名字也是她取的,簡單易懂,就是無所事事的時候可以來坐坐的地方,其實它並不是涼亭,而是以葡萄架當頂,綴以小巧可愛的白花。

  簡簡單單的,無門無窗,只有四根柱,前方則是水池與竹林,山巒疊翠,深深淺淺的綠煞是好看,她常到這兒午寐,涼爽又好眠。

  雖然她不怎麼喜歡莫道言,但在某方面來說,他給她的空間很大,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很少過問,這無事亭還有將浴池隔出一個按摩室,都是他請人來做的。

  “姊姊你來了啊。”一見她的身影,花玉華帶著燦爛的笑靨迎上前。

  她有著四翼國特有的暗紅肌膚,以及一頭茂密的黑鬈髮,五官很深邃,漂亮又窈窕,身材凹凸有致。

  不過在這兒待久後,俊男美女見多也麻痺了,米蘭蘭本身就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漂亮又性感,即使如此,每天起床照著鏡子時,她還是希望回到自己原本的身體裡。

  “聽說你前陣子臥病在床,我好幾次都想來探望你,又怕打擾你靜養。”她親熱地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姊姊氣色好極了,這樣我便放心了。”

  尤鳳儀盯著她的臉,等著記憶自動閃過,模糊中瞧見她似乎巴著莫道言,巧笑倩兮,媚態橫生,想來是對莫道言有意思,或者他們其實互有情意,除了她與莫道言的畫面外,就什麼也沒了,對她一點兒幫助也沒有。

  “我前陣子發高燒,醒來後腦袋就不靈光了,想不起妹妹的事,唉... ...我這腦袋大概是被燒笨了。”

  “這事我也聽說了。”花玉華蹙起眉心,一臉憂心,“怎麼會有這樣的怪事呢?外頭都在傳姊姊同神官大人一起浴火重生了。”

  “那天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醒來後身子難受得緊,熱得像火烤似的,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她拉著花玉華在椅上坐下。“你別瞧我像沒事人一樣,其實身子骨到現在都還沒復原,每天早上起來都覺得自己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樣。”

  奴婢入內,在桌上擺上各式點心與飲品後,又悄悄退下。

  “來,吃點東西,這是剛做好的水果乾。”尤鳳儀熱心地遞上葡萄乾,這兒的葡萄大得像蘋果一樣,好吃得很,曬乾後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謝謝姊姊,我自己來就成了。”花玉華審思地瞄她一眼,拿起葡萄乾就口。“聽說姊姊把一干男人都遣退了。”

  “是啊!重生後,對這男女之事便不大感興趣,前些日子還有個姑娘為了這事來殺我,說我搶了她的兄長,我自個兒也深切反省,覺得以前是太荒唐了。”

  花玉華笑笑。“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莫道言不是不在意嗎?”

  雖然四翼國男女情事很開放,觀念也很新潮,可對著已婚婦人說養男寵也沒什麼,這……會不會過頭了?

  “殺你那個姑娘現今怎麼樣了?”

  “前兩天她身子好點兒,我給她一筆錢送她回去了。”

  “姊姊真好心。”

  “哪兒的話。”

  兩人言不及義的聊了幾分鐘,就在尤鳳儀快失去耐性,打算切進主題時,花玉華先開口了。

  “對了,姊姊,怎麼沒瞧見神官大人?”她左右張望著,忽然間露出驚訝之色。“我由剛剛起就覺得哪兒不對勁,現在終於曉得了,怎麼沒聽見半個鳥叫聲?”

  好啊!這女人,來陰招是不是,把鳥都抓了還在她面前惺惺作態!尤鳳儀在心中冷笑,隨即煩惱地長歎口氣。

  “唉... ...”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花玉華一臉擔憂。

  “這事有點難啟口。”她裝出凝重的神情。“我若說了,怕你不信……”

  “我怎麼不信呢,姊姊你說啊。”花玉華催促。

  尤鳳儀皺起眉心。“我怕說了,你要生氣,傷了和氣。”

  “怎麼會呢……”

  “我是真的怕傷了和氣。”她眼神一定,忽然拍拍手,站在後頭的奴婢上前。“去請莫大爺過來,說有要事。”

  “是。”奴婢退了下去。

  花玉華一臉不解。“這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要找莫道言?

  “我是讓他做個證人,證明我說的是真的,免得妹妹以為我存心找麻煩。”尤鳳儀端起果汁酒,喝了一小口。“妹妹要不要嘗嘗,這是我研發的新口味。”

  “我不明白……”

  “妹妹別急,一會兒道言過來了,我自會明說。”尤鳳儀熱心地端著果汁酒到她面前。“嘗嘗。”

  花玉華一臉狐疑。“不了,我不渴。”

  尤鳳儀暗笑,該不會以為她在酒裡下毒吧。

  ***

  在她們等待期間,花玉華顯得忐忑焦慮,她又探了幾次口風,但都讓尤鳳儀給擋了回來。

  片刻後,莫道言走了進來。“夫人找我?”他正要出門,又讓下人給喚了過來。

  “是。”尤鳳儀起身。“玉華妹妹問說怎麼沒聽到鳥叫聲?”

  莫道言不知她是何意,所以沉默著。

  尤鳳儀煩惱地走到他面前。“記得我今早告訴你,我有很不好的預感嗎?”

  “夫人是指……”

  “我夢到赤鳳大人讓人抓走了。”她憂愁滿面。

  現在他明白她在搞什麼了。“夫人作的夢自然不能等閒視之,我已經叫人去找赤鳳大人的下落了。”

  花玉華望著兩人,神色不變,但眼神多了一絲警戒。

  “唉……”尤鳳儀揉著胸口。“自早上到現在,胸口悶得緊,都要透不過氣來了。”她轉向花玉華。“這一早上耳邊老聽見赤鳳大人在我耳邊嚷叫──救命啊,救命啊,喊得我心都慌了。”

  “是嗎?”花玉華臉色有些僵,尤鳳儀神色凝重地看著她,瞧得她心驚。“姊姊做什麼這樣瞧著我?”

  “我……這叫我如何說呢……我說了,妹妹定要與我翻臉。”她擰眉。“道言,還是你說吧。”她一副為難的表情。

  她還真有心,不忘拖他下水。莫道言不動聲色地說:“最近赤鳳大人似有心事,前些日子直說要出去散心,夫人擔心它體能與靈力無法支撐,遂要大人打消念頭,沒想大人發了一頓脾氣,好幾日躲著不見人,這事二姑娘應該也有所耳聞吧?”他勾起微笑,直直地盯著花玉華。

  花玉華眼波流轉,美眸也勾著他,嘴角漾著笑。“是聽說了。”

  尤鳳儀瞄了兩人一眼,沒想到這莫道言也會用美男計,她乾脆推個床過來,讓他們在上面滾個一圈,說不準花玉華就把赤鳳送回來了。

  “今早夫人感應到赤鳳大人有了麻煩。”他特意瞥了眼尤鳳儀。“說是讓人擄去了,至於那擄人的……”他別有深意地將視線停在花玉華身上,不再言語。

  花玉華看看莫道言又瞧瞧尤鳳儀,隨即叫嚷起來,“這是什麼意思,你們懷疑我把大人抓起來嗎?簡直欺人太甚,這根本是污蔑!”

  她的臉漲紅著,高聲怒罵了好一會兒,尤鳳儀嘗試插話,但都讓她的聲音給蓋過,正想來個河東獅吼叫她閉嘴時,一個更高亢的叫喊從外頭傳來──

  “花一花──納命來!”

  磨磨勢不可擋地飛沖進來,尤鳳儀這次可精了,一聽見聲音,身體本能閃開,恰巧瞥見莫道言不著痕跡地也往旁移動。磨磨宛如沖天炮一般射了進來,可惜屁股後頭沒冒白煙,否則就更像了。

  砰一聲,沖天炮正中目標,尖銳的叫聲響徹雲霄,就見風情萬種的花玉華被擊倒在地,磨磨死命用腳踏她,用嘴啄她,一邊鬼吼,“赤鳳大人,磨磨報仇,報仇!”

  跟著花玉華的兩名奴婢也加入尖叫行列,拼了命地想抓住亂竄亂跳亂啄人的磨磨,磨磨死命吼叫,猛拍翅膀,羽毛掉了好幾根。

  藤蔓上的葡萄都被震下來了,尤鳳儀伸出手接住水果,說道:“磨磨,不得無禮。”當然聲音被淹沒在尖叫聲中。

  看著驚恐憤怒、頭髮散亂、薄紗被扯得破碎的花玉華,她勾起笑,心情愉快地把葡萄送入口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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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1:56:46
第二章

  他們花了一點時間才控制住場面,當然是在尤鳳儀吃了葡萄之後,如果花玉華沒擄了赤鳳跟其他鳥兒,她還會擠出一點同情心,畢竟她自己也被赤鳳啄過抓過,那真是考驗一個人的脾氣跟極限,她有好幾次都想把赤鳳串上竹棒,放在火上烤。

  基於禮貌,她走上前去,試著抓住磨磨,不忘斥責幾句,當然這些是做給花玉華看的,人際關係就是這樣,在還沒完全決裂前,禮貌還是得顧著,就像一個談不上熟的朋友帶著她家的死小鬼來你家做客,弄壞你的收音機,吃掉你珍藏的霜淇淋,踢翻你的茶幾,把鋼琴當作打擊樂器敲打,即使你恨不得用鋼琴蓋壓碎他的十指,把他按到馬桶裡沖走,還是得隱忍下來,最多就是打了那死小鬼一頓屁股,確保他跟他媽都不會想來第二次。

  不過她不能打花玉華,米蘭蘭在四翼國的處境有點微妙,而她既然附到她身上,能做的就是儘量不惹事,把目標放在怎麼回家上頭。

  她指示莫道言抓住磨磨,莫道言對鳥倒是很有辦法,很快手到擒來,鳥對四翼國來說就像牛對印度一樣,人們對它們都存有敬意,這讓尤鳳儀不解為何花玉華會抓鳥,而且抓的還是聖鳥。

  如果赤鳳真的有靈力,為何不懲罰花玉華,像是射出一道光線之類的,不過話說回來,除了預知的能力外,她還沒見過赤鳳做出什麼神跡。

  原本她並不想這麼快把磨磨扯進來,寧可說自己感應到赤鳳有危險,主要是想採花玉華的口風,而後視情況再應變,她不喜歡一次把牌出盡,通常她的習慣是一步步進逼,看對方的反應做調整,主牌她習慣先壓著。

  只是沒想到磨磨這笨鳥就這樣闖進來,真不知利鶴是怎麼照顧的?

  “赤鳳大人,快放了赤鳳大人。”磨磨高分貝地對花玉華叫喊,一邊生氣地回頭啄了下莫道言的手,示意他放手。

  莫道言小聲說了幾句話,尤鳳儀沒聽清,不過磨磨倒是安靜下來了,但神情依舊躁動難安。

  她在想什麼啊!鳥哪有什麼表情?

  “你們這樣誣陷我……我……”花玉華生氣地握緊拳頭。奴婢們趕緊整理主子淩亂的衣衫,“我不會善罷干休。”

  “妹妹——”

  “既然你說我抓了赤鳳大人,那就拿出證據來,不然我們到大王面前論個是非曲直,還我公道。”花玉華氣得發抖。

  尤鳳儀正要說話,花玉華不由分說上前抓住她的手。

  “走,我們現在就進宮,說個清楚。”

  ***

  坐在轎子裡,尤鳳儀思考著待會兒見到太子時該說些什麼,雖然花玉華說要去見大王,但大王年歲已高,加上身子不好,這一年多來已不大管事,幾乎都交由太子處理,太子年紀三十上下,下頭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雖然說王位繼承是世襲的,但太子並不是由國王決定,而是由神官大人,也就是赤鳳指定。

  說實在的,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傳承制度,為什麼非得赤鳳指定呢?因為它是神獸嗎?但既然它是神獸,為何要管凡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怎麼不直接飛回天上享清福,雖然不曉得是不是真有天庭,但既然都有神鳥了,有神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傳聞赤鳳原本指定由二王子繼承,但前些年二王子由曳鳥上摔下,當場死亡,大王傷心了好久,但太子之位終不能虛懸,所以後來太子之位便由大王子繼任,坊間謠言很多,最普遍的說法是大王子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對於真相,她並不感興趣,在這兒她只求禍事不上身,簡單說就是做個不粘鍋,不管是損人還是損己的事都不做,她只關心怎麼回去,自她到這兒後,她不只一次問過赤鳳怎麼回到她原來的世界。

  不知道,我又不是神。這是赤鳳最常回答的話。

  直到她想離開四翼去找白蘋,赤鳳才告訴她白蘋沒事,一個月後會來找她,而因為與它性命相系,所以她不能私自行動,更不可能離開四翼,她才不相信它的鬼話,立刻就要人安排馬車離開四翼。

  赤鳳也沒阻止她,逕自吃著花果,還用翅膀揮舞跟她道別,送她到邊境的車夫不讓她跨過邊境,說她一出境就會死,急得想把她送回府,她學過幾年防身術跟跆拳,於是在撂倒高頭大馬的車夫後,直奔邊界。

  四翼與扶鹿邊界並無任何軍隊駐守,以一大片紅樹林為界,那裡的樹終年開著如火的紅花,後來她才知道它們叫火銀樹,她跑進樹林,眼前落下一片紅花雨,車夫在身後叫她。

  她最後一個印象是全身燒了起來,那一幕回想起來都可怕,等她醒來時,已回到府中,而莫道言就坐在床邊看著她,她以為自己死了,但身上連個燒傷都沒有,只是皮膚有點疼。

  莫道言說赤鳳要他去林子帶她回來,在她奔進林子時,他就趕到了,而她身上的燒傷則是赤鳳治好的。

  之後她就沒再試圖離開四翼,全身著火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情景真的把她嚇死了,而且非常痛,雖然大概只有幾秒她就昏死了,但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她不想再來一次。

  “……有任何感覺嗎?”

  尤鳳儀回過神,慢半拍地發現莫道言剛剛好像講了什麼,她不解地看向他,莫道言耐心地重複剛剛的話語。

  “夫人至今可有任何感覺?”

  “什麼感覺?”她不懂他在問什麼。

  “你與赤鳳大人生死相系,理應能感應到彼此。”他定定地看著她。

  “只要你說赤鳳大人被花玉華擄走,太子自然會信,緊接著便是到花府找赤鳳大人,問題是夫人知道大人在哪兒嗎?”

  “不知道,我沒任何感覺。”她皺眉,這倒是個麻煩,雖然莫道言派了夜色去采查,可萬一夜色沒找到赤鳳……

  “夫人或許該試著跟大人聯繫一下。”他提醒。

  她愣了下,聯繫?怎麼聯繫?該不會要她心電感應吧!還是得先設個神壇?

  “有磨磨作證。”她瞄了眼在莫道言腿上睡得四腳朝天的肥鳥。

  “莫非夫人忘了怎麼跟大人聯繫?”他直言,墨黑的雙瞳像在研究細菌一樣看著她。

  尤鳳儀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不甘示弱地與他對看,她可不是被嚇大的。“我倒真是忘了,你有什麼主意?”

  “夫人應該也聽到閒言閒語了吧!”

  “什麼閒言閒語?”

  “夫人的性子還有行事作風與以前大不相同,外頭自然謠言滿天,花姑娘自然也是為這事而來。”

  她一聽便明白的意思。“她想在太子面前測試我?”

  “大公主似乎挺喜歡夫人的,或許可拉她出來緩頰。”他說道。

  “你這話應該早點說,早知道就帶上公孫斂。”最近大公主很迷公孫斂,常往府裡跑。

  “公孫斂對大公主很是頭疼,他不會與我們進宮的。”他望了眼窗外。

  “夫人最好再想些別的藉口,失憶不是免死金牌,更不是萬靈丹,一個不小心,連我也要賠進去。”

  這傢伙……尤鳳儀瞪著他,早懷疑他怎麼會這麼好心陪她一塊兒進宮,原來是擔心被牽連。

  ***

  “先前你失憶再加上遣返男寵就已經夠讓人議論紛紛了,現在又加上個玉飛雙,原本不相干的兩個女人突然搭在一起,還說自小就認識……”他扯了下嘴角。

  “實在難教人信服。”

  “所以你想說什麼?這事弄不好,會滿門抄斬嗎?”她揚起眉頭,他說的她豈會不明白,她本就不是米蘭蘭,再怎麼裝也是漏洞百出,即使有米蘭蘭的記憶,但行事風格、行為舉止又怎麼可能如從前一樣。

  要她像米蘭蘭一樣每日召男寵相陪,不如一刀殺了她比較快,說不定靈魂能因此回到原本的世界。

  個性的改變當然能編出各種不同的藉口,一開始對外的說法是她遭逢烈焰焚身,身心俱創,致使部分記憶喪失,也因為這焚燒的痛苦讓她感悟到感官的享樂只是一時,所以決定閉關一陣,回頭檢視自己的前半生,那日的焚燒已燒去了舊日的米蘭蘭,今日的她已然重生……巴拉巴拉……瞎扯一堆,一開始還唬得過去,但隨著時間一久,難免露餡。

  不過如今倒也證實她先前的揣測,莫道言早懷疑她,只是一直不動聲色,現下擔心自己被拖累,所以才把話挑明瞭講。

  “滿門抄斬倒不至於,不過……”莫道言沉吟了一會兒,“太子喜怒不定,處理不當夫人恐有性命之憂。”

  “性命之憂?”她有些懷疑,“不是有赤鳳護著我嗎?”

  聽公主說大王跟太子這幾年對米蘭蘭頗有微詞,認為她目中無人,不將王室放在眼裡,對外則丟盡了四翼國的臉,竟為一己之欲而搶奪男子,若不是有神官大人護庇,王上早將她治罪。

  公主好心勸誡她收斂些,她也順勢解散男寵,對外則說她經此生死關頭,已然發覺過去的荒唐,痛定思痛,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可如她先前所說,懷疑她的人還是很多,畢竟除了臉皮外,她與過去的米蘭蘭實在太不相同了。

  四翼是個巫術盛行的國家,上至王室下至平民百姓都知曉一些術法,但都是無傷大雅,像是求財求子、求婚姻事業等等,燒香拜拜的更是不少,法術的前提是絕不能傷人害人,否則一律問斬。

  至於官府如何得知有人以法術傷人害人,據說只要有禁忌之術被使用,府衙內的鈴鐺就會響,她覺得匪夷所思,曾想過去見識見識,但又擔心徒增事端,米蘭蘭的一舉一動一直備受關注,誰曉得她好奇想去探究那鈴鐺之謎,會被別人解讀成什麼惡毒行為,所以一直隱忍著。

  “這就是我要與夫人說的。”他微偏著頭,似在思考。“按理說……大人重生後,會離開前一個主人。”

  尤鳳儀開始有點興趣了。“赤鳳早該離開的,卻還待在我身邊,這是為什麼?”

  “不知道。”他盯著她的眼,慢慢說著,“史書記載神官大人至今重生過兩次,若加上大人這次就有三次。”

  “還寫了什麼?”

  “據說前兩次赤鳳大人重生,靈引都死了。”

  “所以我沒死倒顯得怪了。”

  他勾了下嘴角,不予置評。

  她沉著氣說道:“莫道言,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不須這樣隱隱藏藏、拐彎抹角的,讓人心煩。”

  他順了下磨磨的羽毛才道:“那在下就直說了,你是米蘭蘭與否,我並不在意更不關心,你直說你要什麼,我自不隱瞞,若目的不衝突,或可相幫,只有兩件事道言辦不到,一是讓你離開四翼,二是仳離兩分。”

  沒想到他說得如此直白,尤鳳儀倒有些詫異,不過由他話語聽來,證實了她的猜測,他早知道她不是米蘭蘭,只是從來不提,更不關心,她不來煩他最好,無奈的是現在她給人設了局,他也逃脫不了干係,只好把話談開好辦事。

  “為何不能休離?”她先問這條。

  “主要是因為當初我們立了血約,要解除很麻煩,至於血約是什麼,回府後夫人若還有興趣,我再詳細告知,目前最好先把心思放在當前的問題上。”

  “當前的問題是什麼,花玉華、太子,還是我?”

  “都有。”

  他答得誠實,她卻一把火上來。“依你之見應當如何?”她捺著性子問。

  他沉沉地盯著她,緩道:“如果事情真的不可收拾,只好告訴太子你並不是米蘭蘭,或許太子會網開一面。”

  她訝異地看著他。“我並不認為這是好辦法。”說不定他們會更無所顧忌地除去她。

  “當然,這是下下策。”他頓了下,揚起嘴角。“夫人還是盡力扮演好米蘭蘭的角色,這樣對我們兩人都好。”

  尤鳳儀沒講話,冷冷看他一眼。哼,他定是在打什麼主意,看來她得小心接招了。

  ***

  “鳳大人,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磨磨,能成嗎?”一隻黑亮帶紅,長得像貓頭鷹的鳥兒神色凝重地說。

  另一隻五彩繽紛的雀鳥也難掩憂心。“是啊,鳳大人,磨磨那傢伙只會吃……”

  “只有它沒掉進網裡,不叫它,還能叫誰,蜘蛛、蜈蚣還是螞蟻?”赤鳳暴躁地走來走去,頭上的幾根五彩毛晃來晃去,至於身上的其他羽毛,因為一個月前浴火重生全燒光了,新長出的幾根紅毛,稀稀疏疏地長在尾巴上,看上去倒像是感恩節的烤雞。

  “蜘蛛陰陽怪氣的我不喜歡,蜈蚣倒是滿好吃的,叫它們幫忙大概不可能,螞蟻又太小了,走到府裡恐怕已經花開又花謝了。”

  “那不如叫蝸牛吧,蝸牛比螞蟻快。”

  “不見得,我覺得螞蟻快些。”

  “烏龜呢?這三個比起來,哪個快些……”

  “都給我閉嘴、閉嘴。”赤鳳生氣地跺腳。“隨便舉個例,你們倒討論起來了,有沒有腦袋,有沒有見識?”

  “笨蛋,一群笨蛋。”貓頭鷹厲山吼叫著猛拍翅膀。“除了會說人話,你們腦袋就不能有點長進嗎?”

  鳥兒們叫嚷起來。“我們錯了,鳳大人。”

  “厲山你的毛掉了。”一隻鳥兒啄起紅黑的羽毛。

  “厲山最近毛掉得好凶,是不是年紀大了?”

  “笨蛋。”厲山斥責。“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都閉嘴,讓我專心。”赤鳳合上雙眼,頭上殘存的羽毛顫動著,而後忽然出現點點火光,圍繞在赤鳳四周。

  所有的鳥兒立即恭謹站好,崇敬地低下頭。

  ***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早知道他不似表面上那樣無害,她對男人的直覺果然準確,她捺著性子聽他的計畫,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他大方現出尾巴,表示他不在乎讓她知道。

  這有兩種可能——她不具威脅性,或是事態真的有些嚴重,他必須取得她的合作。

  其實他的條件很簡單,只要她保持低調,維持平時米蘭蘭的模樣便成,當然,他即刻補充一句——

  “男寵的事也不用恢復原樣,我知道你不好男色,道言不會強人所難。”

  他會提此要求是因為近日她越來越不像米蘭蘭,已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而所謂的“某些人”包括太平、公主、太后,還有其他臣子,例如:花無心、米爾、顧璜山等等。

  倒不是她想去招惹他們,而是作為赤鳳的靈引,每隔十天她就要帶著赤鳳上朝,自然會見到其他人,雖然擁有米蘭蘭的某些記憶,但她畢竟不是本人,言行舉止還是讓人起了疑竇。

  前幾日白蘋來找她,緊接著一個紅衣姑娘要殺她,現在赤鳳又失蹤,花玉華乘機找碴試探她,若等一會兒她在宮中有個閃失,莫道言也逃不了干係,大概是怕她捅出更大的簍子,所以決定打破沉默,與她談開,這樣大家也不須遮遮掩掩,扯下偽裝的面具大家都好做事。

  她不介意彼此合作,但說實在她沒辦法這麼理所當然地就信任莫道言,她不像白蘋,人家說什麼都信,基本上她是個疑心病重的人,俗話說人心隔肚皮,她謹慎慣了,要改也難。

  “只要你答應,你的事我自會出力,找巫師不是難事,但要找到有真材實料的,就需要一點門路。”

  “你怎麼知道我在找巫師?”她揚眉。

  “夫人找公主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瞅著她的眼睛,她自然不會逃避,足足過了五、六秒,才聽見他說:“我有我的眼線。”

  她冷哼一聲。“你果然在監視我。”

  他沒否認,只道:“夫人好好考慮,不要意氣用事,魚幫水水幫魚,就這麼簡單。”

  她討厭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但她沒有直接嗆回去或否決他的提議,就像他說的,沒必要意氣用事,只要能達到目的,她都能忍讓,只要把他想成辦公室裡討厭的上司或是難相處的同事就行,大家就算互看不順眼,可表面工夫還是得做,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了。

  “我會好好考慮。”她終於開口。接著兩人沒再交談,轎子很快在皇宮前停下,花玉華氣衝衝地拉著她往太子宮走去,正巧太子在宮內,很快召見了三人。

  ***

  “發生什麼事了”太子偃荻問道。

  “米蘭蘭誣賴我擄了神官大人!”花玉華義憤填膺地說。

  偃荻轉向米蘭蘭,“這是怎麼回事!”

  “我夢見神官大人被擄走,所以……”

  “她這是欲加之罪。”花玉華打斷米蘭蘭。“這關乎的不是我一人而已,而是花家的名聲與性命,這等欺上忤逆、滿門抄斬之罪我怎麼會去做?”

  尤鳳儀正想講話,莫道言先她一步開口,“正因為這事牽連甚大,蘭蘭才會冒著誣陷的罪名提出來……”

  “莫道言你——”

  “請二姑娘聽我說完,蘭蘭絕不是故意找麻煩,只是赤鳳大人失蹤非同小可,蘭蘭說話大概急了點,我在此跟二姑娘致歉。”

  他語氣誠摯,表情真誠,一雙深邃的黑眸直盯著花玉華的臉,而原本氣憤的花玉華忽然轉為嬌羞,甚至不好意思地轉開視線。

  這兩個人……必有姦情,尤鳳儀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看來米蘭蘭與莫道言是各玩各的。

  “蘭蘭除了焦慮難安做惡夢外,還有個主要證人。”莫道言緩緩說道。

  “證人?”太子有些感興趣了。

  “是。”莫道言轉頭對著門口說道:“磨磨進來吧。”

  “是。”它搖搖晃晃地跨過門檻,走了進來。“見過太……太子。”磨磨張開翅膀,頭低下。

  “好。”偃荻露出和藹的笑容。“你就是摩離鳥,對嗎?”

  “是,我叫磨磨。”

  “過來。”

  “是。”它左右搖擺,看起來像是喝醉酒。

  尤鳳儀則是擔心它還在腦震盪當中,果不其然,才走幾步,它就偏到一邊摔了過去。

  “喔……好痛……”

  “小心點。”尤鳳儀趕忙蹲下將它扶起,對太子解釋。“磨磨剛撞了頭,大概是還未恢復。”

  “來人啊!傳獸醫過來。”偃荻朝外喊道。

  見狀,花玉華安心了些,不過也不敢太過躁進,只是按捺在一旁,等待適當時機。

  “噢……磨磨肚子痛。”它彎著身。

  “你吃太多了。”尤鳳儀正想把它抱到桌上去,一會兒好讓獸醫檢查,沒想到在起身時,突然感覺一陣暈眩,腦袋好像被槌子捶了一下,連金星都冒出來了,手腳一軟,就這樣倒在地上,磨磨也跌到她身上。

  “啊……痛痛……”磨磨嚷。

  其他三人都讓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了一大跳,莫道言立刻蹲下身。“蘭蘭……”

  “赤……赤鳳……”尤鳳儀神志不清地呻吟一句。

  莫道言挑眉,一時難以判斷她是在作戲還是真的。“赤鳳大人怎麼了?”他抬頭對太子說道:“蘭蘭應是與大人有所感應。”

  太子立刻道:“那別驚動她。”

  “可從來沒見她倒地感應過,這是新技術嗎?”花玉華嘲諷道。

  尤鳳儀聽不清周遭說了什麼,只感覺有東西在她腦袋中敲著……

  是我,有聽到嗎?

  她猛地睜開眼,被嚇了一跳,怎麼腦袋有聲音,不對……剛剛那好像是赤鳳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分析是怎麼回事,忽然感覺肚子一熱,她低頭發現磨磨半趴在她身上,那溫熱的東西不會是鳥屎吧……

  嗯,她驚叫一聲,半坐起來,磨磨滑到一邊,一個黑黑的東西順著她的肚子滾下,被莫道言接個正著。

  他表情古怪地看著她,她低頭一看,驚訝地張大眼,莫道言勾起笑,說道:“恭喜夫人下了一顆蛋,我要做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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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1:57:47
第三章

  鳳梨、鳳梨你沒事吧……

  尤鳳儀皺了下眉頭,睜開眼看著坐在床頭的人。

  “你怎麼樣,沒事吧?”

  尤鳳儀睜開雙眼,過了幾秒才想起發生何事。“沒事。”她坐起身子。

  “嚇死我了。”白蘋鬆口氣。“看到莫道言抱你回來,我以為你翹辮子了。”

  “我沒那麼容易死,莫道言呢?”剛剛竟然在宮裡講那種冷笑話,太子跟花玉華還笑得那麼誇張。

  “他在外頭撿乾草。”

  “磨磨呢?”她問起罪魁禍首。

  “磨磨在這裡。”

  尋聲望向角落,就見磨磨蹲在一個木箱裡,乾草小樹枝羽毛雜草整齊地在木箱裡排列著,而磨磨就坐在正中間孵蛋。

  這只笨鳥,要下蛋了都不知道,只會喊肚子痛肚子痛,結果下到她身上,真是莫名其妙,把她臉都丟盡了,本來要讓花玉華難看的,這一胡攪,大家都忘了正事,回來的途中她身體不適,昏了過去,昏倒前好像又聽到赤鳳的聲音。

  白蘋興奮地跑到磨磨面前,眼睛閃亮閃亮。“磨磨,你好可愛喔。”她摸摸它頭上的雜毛。

  磨磨用力點頭。“我知道,磨磨是最可愛的。”

  白蘋哈哈笑,尤鳳儀忍不住翻白眼,推開薄被下床,正巧莫道言拿著枯草枯樹枝走了進來。

  “夫人看來是無恙了。”他走到磨磨面前,將枯草與樹枝擺進裡頭,而後順手整理了下。

  “為什麼把磨磨放在我這兒?怎麼不把它帶去利鶴那兒。”尤鳳儀問。

  “事情有點複雜,夫人。”莫道言不疾不徐地說。“磨磨在你身上下蛋,你得負責照顧它。”

  白蘋驚訝道:“磨磨在鳳……蘭蘭身上下蛋,哈……你好厲害啊,磨磨。”她真恨不得把它抱起來轉圈圈,可惜沒親眼目睹。

  尤鳳儀瞪了她一眼。“玉姑娘沒事做嗎?聽說你身上背負著北涼國生育率的高低,磨磨都能下蛋了,你也下一顆來瞧瞧吧。”

  莫道言輕咳一聲,似在忍笑。

  白蘋漲紅臉,她氣呼呼地沖到她面前,咬牙道:“你在說什麼東西……”

  “我說的不是實話嗎?”她壓低聲音,說道:“你少在這裡幸災樂禍,我有話要跟莫道言說,你先出去,不然我叫公孫朗把你領回去……”

  “不行,我現在跟他冷戰,我去浴池行了吧!”她跑到寢室隔壁的浴池待著,因為兩邊有通道相連,所以她不用走出房。

  “夫人不相信我說的話?”莫道言轉頭望向她。“請過來看。”

  尤鳳儀疑惑地往前,在磨磨面前蹲下,莫道言撥開乾草,露出隱藏的蛋,那顆蛋大概手掌心那麼大,黑得發亮,正是下在她身上的蛋。

  “摩離鳥一次只下一顆蛋,可磨磨下了兩顆……”第二顆是白色的蛋。

  “不好,不好。”磨磨以翅膀遮臉,拚命搖頭。“兩顆不好。”

  “它不肯孵這顆黑的。”莫道言說道。

  尤鳳儀拉開磨磨的翅膀。“給我聽好,磨磨,現在不是耍任性的時候。”

  “兩顆不好。”磨磨執著地說。

  “夫人不用勸它,它沒有啄破另一顆蛋已經不錯了,摩離的天性就是一次只照顧一顆,它們不是人,與它們說理是沒用的,再說了即使磨磨肯,它也沒辦法孵兩顆蛋,白的是這顆的三倍大,磨磨底下已經沒有空間孵這顆黑蛋了,所以夫人得孵這顆蛋。”

  “什麼?”尤鳳儀瞪大眼。

  ***

  他加強語氣。“它下在夫人身上,所以……”他以幹草包著黑蛋,遞到她面前。

  她立刻起身。“這任務就交給你了。”

  見她要落跑,他立刻攔住她。“我不能孵這顆蛋,我已有夜色,不能再照顧另一隻鳥,即使蛋也不行。”

  “那就叫利鶴……”

  “夫人。”他沉下聲音,表情嚴肅。“我知道你不想做這件事,也不喜歡這裡,但你如今在四冀國,就該遵守這兒的風俗約定與法律,對其他國家的人來說,或許這不是什麼大事,但在四冀,鳥是神聖的,尤其是會說人話的鳥兒得更加敬重,磨磨在你身上下蛋,你就得照顧它,這是契約。”

  “對。”磨磨點頭。

  “契約,什麼意思?”尤鳳儀一臉警戒。“你的話自相矛盾,你有夜色就不能照顧另一隻鳥,那我也有赤鳳……”

  “當然,夫人本不應該照顧磨磨的,但它在你身上下了蛋,就只能破例,一旦孵化完成,你跟磨磨的契約自然解除,因為這契約是暫時的,如果磨磨在我身上下蛋,即使夜色不高興,我還是得照顧它,直到孵化完成的那天,依照夫人多疑的個性,自當會去查證我話語的真假,在這之前,夫人得寸步不離地帶著這顆蛋,還有把磨磨照顧好。”他拉起她的手,將蛋放在她手上。

  “契約是什麼意思?我如果不照顧這顆蛋會怎麼樣?還有,我不懂既然磨磨不要這顆蛋,為什麼還得把它孵出來?”尤鳳儀瞪著手上的蛋。

  “因為這是用來占卜的鳥。”他說道。“對鳥族沒有用處,但對我們很有幫助。”

  “不好,不好。”磨磨顯得有些暴躁,翅膀拍呀拍的。

  莫道言立刻蹲下,安撫地呢喃著她聽不懂的話語,手指撫過它的翅膀,直到它將之收攏在兩側。

  莫道言起身,示意尤鳳儀往門邊走,壓低聲音,不讓磨磨聽見。“夫人現在還覺得身體不適嗎?”

  “我很好。”

  “那麼赤鳳大人應該沒有大礙。”他望向外頭的天際。

  尤鳳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遠遠的一個黑點越來越近。

  莫道言伸出手臂,夜色鳴叫一聲,飛掠而下,尤鳳儀退開一步,免得被它的翅膀掃到,夜色不怎麼喜歡她,或許該說除了莫道言外,夜色這烏鴉看誰都不爽,雖然不會像赤鳳那樣發火啄人,但它會一直盯著你,盯得你背脊發涼。

  莫道言自腰袋內掏出果子喂夜色,夜色跳上他的肩,在莫道言耳邊嘰嘰咕咕不知說了什麼。

  莫道言神色有些凝重。“夜色感應到赤鳳大人它們還在咕咕山,但它沒辦法確切感知到正確的地點。”

  “為什麼?”

  “咕咕山有一區荒涼之地,那裡不適合鳥居住,它們甚至不會飛掠過它的上方,那裡沼氣很重,連人都甚少到那兒,夜色沒辦法在那裡待太久。”他喂夜色吃根紅色草根。

  這下她開始擔心了。“那赤鳳跟其他的鳥……”

  “大概撐不了多久,我們得快點找到它們,赤鳳大人剛重生,靈能還未全部恢復,它一個人在那兒或許還能撐上三天,但它身邊還帶著三、四十只鳥,為了保護它們,它的靈能會消耗得很快,我想頂多撐一天。”莫道言臉色凝重地說。

  “我去找花玉華。”尤鳳儀整個火上來了。

  “她不會承認的,我猜她是在測試你。”

  “什麼?”

  “如果你找不到赤鳳,你就不能再當赤鳳的靈引,得重新找人。”

  尤鳳儀靈光一閃。“莫非她想當赤鳳的靈引?”

  莫道言沒有評論這句,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最好不要再浪費在揣測她的動機上,找到赤鳳大人後,再想不遲。”

  “把府裡能用的人都帶上……”

  “沒辦法都帶上,那裡沼氣重,一般人撐不了多久,只能練過武的,府裡大概有十幾個,再來就看夫人能不能說服公孫兄弟幫忙,北涼人對沼氣的忍耐力比較高,或許這次得靠他們,可北涼人是不會平白無故幫忙的,我們若請他們幫忙就代表我們欠他們一次。”

  “我會叫白蘋去拜託公孫朗。”尤鳳儀說道,她對莫道言還是無法完全信任,有公孫兄弟在她比較安心。

  莫道言看了下天色。“一刻鐘後我們就出發,我去叫護衛,夫人則去說服公孫兄弟,不管他們答不答應,一刻鐘後都得走。”

  尤鳳儀點頭,正要轉身進房,莫道言忽然叫住她,“夫人。”

  她轉頭。

  他指著她手上的蛋。“這得帶著,你最好找個袋子把蛋放進去,然後綁在你的肚子上,小心別弄破了。”

  她發誓他轉身離開時,他的嘴角抽了下,像是在偷笑。

  “就不要讓我逮到你的狐狸尾巴,否則要你好看。”尤鳳儀咬牙地走進房內,瞧見磨磨那只肥鳥靠著牆打盹,原本想問話的尤鳳儀決定還是不要叫醒它的好,若是讓它知道赤鳳跟其他鳥兒有危險,它說不準連蛋都不孵了,急蹦蹦地就想跟著他們去沼澤。

  ***

  一行人準時在一刻鐘後出發,大概騎了半小時的馬才來到咕咕山,眾人下馬而行,有毒的沼澤在山的另一面,他們得走過去,步行一陣後,莫道言對眾人說道:“快要接近沼澤了,請小心。”

  白蘋立刻躲到公孫朗後面,公孫右鄙夷地看她一眼。“你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要長進幹嘛,人要知道自己的極限,我這是愛惜自己。”白蘋理直氣壯地回答。

  一旁的公孫斂笑出聲,“玉姑娘這話也不是沒道理。”

  白蘋得意地看著公孫右。“聽到沒有,人人要站好自己的位置,不要搶,你爹厲害,當前鋒,我負責指揮,這樣不是很好?”

  “膽小還那麼多理由。”公孫右吐槽。“你乾脆待在府裡算了,跟來幹嘛。”

  “這麼精彩的事我怎麼能不跟來,公孫朗說了,我有練過武,來這兒沒關係,你自己不要比我先倒不就好了。”

  “你在做夢,北涼沼氣多的是,我們早習慣了。”

  聽見這話,白蘋心一跳。“沼氣多的是,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北涼到底是怎樣的地方?你不是說風景如畫嗎,公孫朗?”白蘋拉了下他的衣服。

  公孫朗眼也沒眨一下,說道:“是風景如畫。”

  “那為什麼沼氣多?”她追問。

  “你剛剛不是說這兒很漂亮,恰巧這裡也有沼氣。”公孫朗正經地回答。

  “是沒錯啦!但是我覺得你話中有話。”她瞄他一眼,而後轉向公孫斂,發現他眼神閃爍地別開臉,不敢看她,其他有些隨行的護衛則悶著笑。

  “這兒的景色才比不上北涼,我們那兒的山都比這裡大好幾倍。”公孫右說道。

  “又不是大就是好。”白蘋搖頭。“舉個例來說,如果你的頭比別人大兩倍,那樣好看嗎?又或者你的耳朵比別人大三倍。”

  公孫右怒道:“你比別人笨一百倍,醜兩百倍。”

  一行人全笑了出來,走在前頭的尤鳳儀翻了下白眼。這兩個幼稚鬼。

  白蘋氣得要掐他的脖子。“我這個醜八怪掐死你。”

  公孫右跳開。“醜八怪。”

  “公孫朗,好好說說你兒子。”白蘋扭著他背後的衣裳。

  “好了,別鬧了。”公孫朗平平地說了一句。

  “你有點誠意好不好?”白蘋火道。“我真的會被你們父子氣死。”

  公孫朗忍住笑。“那你要我說什麼?”

  “你——”忽然一陣風吹來,她怪叫一聲:“噢……好臭,我……我要吐了。”

  聽見這話,公孫右又跳開一步。

  “這什麼味道?”她以袖口遮鼻。

  “沼澤要到了。”莫道言說道。

  “天啊,比糞坑還臭。”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手帕塞在鼻下。“公孫朗我先說了,如果北涼都是這種味道,我就不去了。”

  一行人又笑了出來,公孫朗沒笑,他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疼得她差點叫出來。

  “……我是說,起碼要有防毒面具。”

  ***

  走在最前頭的尤鳳儀也禁不住這股臭味,倒退了兩步,拿出帕子捂住口鼻。

  “夫人可還撐得住?”莫道言問道。

  “撐不住的話你有法子嗎?”她沒好氣地問。

  “夫人的脾氣似乎總是這麼大。”

  “我不是沖著你,只是覺得太臭了。”雖然她還是對莫道言沒好感,但至少他現在幫著她,她也不能老擺臉色給人家看。

  莫道言遞給她一顆綠色的藥丸。“這藥能抵擋一陣,夫人若信得過我就吃,若信不過就算了,我也不勉強。”

  她接過藥丸,卻沒放進口中,而是放入袋中。“我真忍不住的時候再吃吧,多謝。”

  他點點頭,沒說什麼。

  倒不是擔心暴斃,而是怕這藥摻了慢性毒,房裡那些瓶瓶罐罐加上芳香蠟燭後,便是慢性毒藥,而他是頭號嫌疑犯,她起碼還是得有點戒心。

  不過若在這臭氣熏天的地方再多待一會兒,她可能會不管後果吞下藥丸,頂多回府後找個大夫瞧瞧,若嫌麻煩,公孫朗就是大夫,她自然能透過白蘋,讓公孫朗給她診脈。

  可非不得已她不想這麼做,主要是不想欠公孫朗人情,還有就是她對公孫兄弟沒什麼好感,非不得已不大想與他們打交道,跟他們作為個性無關,而是她對男人沒好感。

  “這兒就是沼澤區,大家散開分頭找吧。”莫道言轉身對大夥兒說道。

  “蘭夫人,你跟我們一起吧。”白蘋朝她招手。“我跟公孫朗父子,你跟公孫斂。”

  尤鳳儀還沒回話,就瞧見公孫斂一臉吃驚地說道:“玉姑娘……這不大妥吧!”

  公孫朗低聲對白蘋道:“蘭夫人是莫道言的妻子,于禮不合。”

  “我擔心莫道言心懷不軌,把鳳梨推進沼澤裡,那就死不見屍。”她掐著鼻子說。

  “你想像力太豐富了。”公孫朗拉著她的手臂往西邊走。“他要殺蘭夫人,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

  “也是啦,但是……”

  “你不用說了,蘭夫人已經跟莫道言走了。”公孫右涼涼地說。“還有,三叔已經溜了。”

  “什麼?”白蘋一轉頭,才發現大勢已去。“怎麼回事,大家都不懂我的苦心。”

  “你是亂來。”公孫朗說道。“蘭夫人是已婚……”

  “哎呀,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結了婚也可以離的嘛,反正莫道言對鳳梨也沒什麼意思,我是想說……”她壓低聲音。“把鳳梨跟公孫斂湊成一對。”

  公孫朗驚訝地看著她,仿佛她突然長出角來。

  “你又在胡說八道。”公孫右首先發難。“她可是蕩婦米蘭蘭,她有很多男人……”

  “那是以前,以前。”她強調地說。“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公孫右瞪著她。“你很奇怪,三叔有那麼多人選,幹嘛娶一個名聲不好,又結過婚的。”

  “你不懂……”

  “好了,別說了。”公孫朗忍不住打斷她的話。“先找神官大人。”

  “也對。”白蘋點頭。“快點找到,快點離開這裡,真的是臭死了。”鳳梨跟公孫斂的事可以回去再說,在這種像糞坑的地方實在不適合擔任丘比特,她的愛之箭還沒射去,自己就先暈了,這種地方醃皮蛋還差不多,談情說愛實在殺風景。

  就連她身上的陰陽鐵也非常識時務,在這種臭地方都意態闌珊的,即使跟公孫朗靠這麼近也把持得住,她眼神一亮,莫非要用臭味來對付陰陽鐵嗎?

  “你幹嘛笑得這麼猥褻?”公孫朗瞄她一眼,一旁的公孫右聽見這話忍不住笑出來。

  她火道:“什麼猥褻?你就不會對我說點好聽的話嗎?”

  公孫朗揚眉。“你的表情很詭異,這時候你要我說什麼?”

  “你可以說我沉思的樣子很美……”

  “噗……哈……”公孫右差點摔倒。

  公孫朗也在笑,不過克制多了,白蘋漲紅臉,瞪著他們父子,惱道:“我那是舉例……算了,我們還在冷戰,你不要跟我說話。”她還沒原諒他沒經她同意在她身上弄了陰陽鐵。

  “是你跑來求我幫蘭夫人……”

  她一時語塞,隨即氣得往前走。“不理你了,你們父子都氣我。”

  ***

  而這時往東走的尤鳳儀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變成白蘋撮合的物件,她在岩石中搜尋赤鳳可能藏匿的地點,一邊還得小心地下噴出的熱氣。

  這地方其實有點像黃石公園,有沼澤有地熱有豐富的生態,只是那是在另外一面山,這一頭的沼澤是有毒的,所以能存活的動物很少,雖然看起來很荒涼,連樹木都稀稀疏疏的,但她還挺喜歡這種荒涼感的,有種與世隔絕之感,若是不要那麼臭就好了。

  這兒危險的除了沼氣外,就是不定時噴出的熱泉,噴出來的熱泉是黑色的,她想大概是礦物質還是灰什麼的。

  “那兒有個大岩洞。”

  她指著大概三層樓高的岩洞,不過實在沒自信能走上去,這附近就那個洞最大。

  “那裡夜色應該找過了,目標很明顯。”莫道言繼續往前走。“你感應到什麼了嗎?”

  “沒有。”她捂著鼻子,開始覺得頭有些暈。“赤鳳與我的頻率或許不那麼搭,我什麼也沒感應到。”

  “頻率?”他不懂這兩個字。

  “我的意思是重生後的米蘭蘭沒有巫術,感應不到。”

  “在宮裡你就感應到赤鳳大人遭遇危險。”

  “巧合吧。”

  他瞄她一眼,沒再說話。

  兩人靜靜走了一段,突然間他推了她一下,她差點絆跤,而原本站立的位置噴出了約一尺高的熱泉。

  她道聲謝,繼續往前,習慣了這兒的臭味後,似乎不再那麼難受,她放下手帕,想著是不是該吃藥丸了,她不像其他人有武功底子,所以只能支撐一刻多鐘,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你怎麼知道那兒會噴泉水?”她將藥丸放入嘴中,清新的味道,讓她原本沉重的腦袋輕了不少,她慢慢咬著,倒不急於吞下。

  “四翼國的人多少有點小異能。”

  “可你不是四翼國的人。”她有米蘭蘭部分的記憶,沒記錯的話他是鯤人,玄鯤位在四翼西南邊陲地帶,是個小國家,那兒的人膚色黝黑,體型高大,打漁維生,自古就與四翼友好,若說四翼崇拜鳳凰,那麼玄鯤則膜拜烏鴉與鯤魚。

  “玄鯤與四翼比鄰而居,多少也有些異能。”他簡單說道。

  正想再問,卻見他忽然彎身,撿起窩在石頭底下的蜥蜴,隨即將它放入腰間的竹筒內。

  “說異能不如說是一種感應,鯤人總是能知道哪兒的漁獲最多,哪裡藏了蜥蜴,哪兒能獵到兔子,說穿了只是小能力,不像四翼擁有奪人性命的咒術之力。”

  ***

  “有件事我正巧想問你,我們……我是說你與米蘭蘭是為了什麼成親,還有你之前說的血約是怎麼回事,怎麼解除?”她只知道他與米蘭蘭成親近四年,但其他細節卻沒有印象。

  “血約是四翼的咒術,已經失傳很久,當然失傳是對外說法,少部分人還是知道如何使用,米蘭蘭就是其中之一,血約顧名思義就是用兩人的血立契約,禍福與共,死生相隨。”

  “看來這咒術還不是普通的爛,而且完全無效。”看來這種術法時靈時不靈,跟算命差不多。

  “夫人認為無效的原因是因為米蘭蘭不在了,而我還在?”他牽起嘴角。

  她警覺地看著他。“除非你也不是原來的莫道言。”

  他一怔,隨即笑開。“我可以保證我是。”

  “所以這法術完全不靈。”她下結論。“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忌憚,我們直接離了。”

  “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這跟不滿沒什麼關係……”

  “那跟什麼有關係?如果你只是過客,我希望你能安於現狀,不要造成太大的改變。”他的語氣比在轎子時還要強硬一些。

  “我也希望自己只是過客。”她恨不得現在就回二十一世紀,而不是在這兒聞臭味。

  “我不是說了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說實話,我不信任你。”她抹去額上的汗,在這兒待久了還真有些吃不消,雙腿像鉛塊一樣沉重。

  “我知道。”他面無表情繼續道:“找到神官大人後我會幫你安排引見一位巫師,或許他能有辦法幫你,當然如果你不想我幫忙,我也不會多事。”

  “你希望我在這兒儘量低調,不要造成任何改變?”她重複一次他說過的話。

  “是,這是我的條件。”

  “但有些事不是我能控制的,即使我低調,但花玉華來招惹我,我也躲不過。”

  “那麼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商量應對的方法,我不想惹你不快,但我必須說夫人有時太過急躁,太……性情中人。”他儘量說得委婉。

  她瞪他。

  “如果我說錯,請夫人指正。”他沒有回避她不悅的目光。

  “你沒說錯,我只是聽了不爽。”她皺著眉頭,想了幾秒,才又說道:“好吧!看來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她試圖找過公主,但公主的態度一直不熱中,米蘭蘭人緣並不好,除了莫道言她也不知道還能找誰。

  他看著她,露出一抹微笑。“那就這麼說定了。”

  她點頭。“我醜話先說在前頭,如果讓我知道你耍陰招暗算我,我不會饒過你的。”別的不說,屋裡的芳香精油他還是頭號嫌疑犯。

  他勾起嘴角。“我明白。”

  ***

  他帶她往右邊的岩石區過去,他們必須越過這些石塊,到上頭去,這些岩石還算平坦,雖然層層疊疊走上去有點高聳,但還不算太難爬,她擦去臉上的汗,身上熱得像發燒,好想吃冰降溫。

  “你還行嗎?”她的行動似乎越來越遲緩。

  “身體很重。”

  “越過這裡後你在原地休息,我自己去找。”她藥丸吃得太慢,否則還可以撐一陣子。

  接下來攀爬的過程有點辛苦,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攀岩,身體越來越沉,有幾次多虧他拉一把,否則她早失足墜下。到了上頭後,她坐在地上,身體無法再移動半分。

  他扶著她到一棵枯樹坐下。“這兒的味道比較不重。”他拿出幾顆藥丸,要她咬碎吞下。

  她解開水壺,喝了一大口,她的嘴唇很繃很痛,喝水時甚至嘗到了血腥味,她想她的嘴唇大概裂了。

  他摸了下她的額頭。“你的體溫很高。”

  她把一整壺的水都喝光了,卻覺得還是無法解渴。

  莫道言攏著眉頭,才走這樣一段路她的體溫就高得嚇人,連唇都裂。

  “嗯……”

  “怎麼?”他問。

  她摸了下腰上的袋子。“可能是錯覺,剛剛蛋好像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著她腰上的袋子,若有所思,隨即道:“你握著蛋。”

  “幹嘛?你不會教我在這裡孵蛋吧!”他敢說是,她就叫他去吃屎。

  “我只是突然想到磨磨在你身上下蛋或許不是湊巧。”

  “什麼意思。”

  “你的體溫比常人高,蛋孵化的機率會高出許多……”

  “好了,我不想聽這種話,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孵蛋。”她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要熱還不簡單。

  “你去收集一些熱沙跟小石頭,裝進這裡頭。”她把裝蛋的袋子交給他。

  他勾起嘴角。“這方法也不錯。”

  “別放太多,萬一烤熟了不關我的事。”她閉上眼睛。“你去忙吧,我要休息一下。”

  還是這麼會使喚人。他盯著她的臉一會兒,才起身去找些細沙與石塊。

  ***

  原本只是閉目養神的尤鳳儀,隨著時間過去,意識開始有些恍惚,臭味已經不再困擾她,四周靜得好像她不在其中,她飄離了一切,像是在外頭觀望著被困在透明籠子裡的自己。

  好比高空俯望的鏡頭,將一切收攬,她的腦袋裡閃過一幕幕畫面,速度太快她看不清,也沒刻意去看,自她附身于米蘭蘭身上後,偶爾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起初她嚇得立刻睜眼,後來才明白那是米蘭蘭的記憶,只要放鬆,等這些畫面過去後,她總會憶起一些過往。

  這些記憶不見得跟目前發生的事有相關,好比十天前她正在跟赤鳳吵架,腦袋也是這樣閃過一幕幕的畫面,她沒理睬,也沒去細看。吵完架後,她忽然很想吃果凍,那是米蘭蘭生前很喜歡吃的東西,各式水果凍上澆淋鮮乳,周圍放著碎冰拌著果凍吃。

  她立刻要奴婢去做一份來,吃完後心情暢快無比,但她不怎麼喜歡鮮乳,所以把鮮乳改成了蜂蜜,還是一樣可口,只是有時想想,這感覺還挺恐怖的,她明明不是米蘭蘭,但受制於這具身體,有些喜好還是會受影響。

  畫面漸漸淡去,她也不以為意,仍是閉眼休憩,忽然有個東西在她腦中慢慢現形……

  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沒見過素質這麼差的。

  影像整個清晰起來,是赤鳳,它正跺著腳,生氣地瞪著她,因為有上一次的經驗,這次總算沒被嚇到,不過尤鳳儀還是有些遲疑。

  豬腦袋,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講話?

  ……這難道就是莫道言說的心音嗎?可不只聲音,她還看見活生生的影像,她試探地問道:赤鳳是你嗎?
 
  總算通了,耗了我多大力氣知不知道,你的素質為什麼這麼差?

  真的是你?

  不要一直講蠢話。赤鳳以翅膀指著她,一如往常的高傲。你給我聽好了,馬上到咕咕山來。

  我已經來了,你在什麼方位?她才問完,腦中頓時顯出方位,宛如google map。

  快點,沒時間了。

  她立刻睜眼,影像隨之不見,想起身卻發現全身無力,她開始大喊:“莫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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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1:58:48
第四章

  “是這裡嗎?”他指著空地上的一塊巨石。

  “嗯。”她點頭。“快把石頭搬開。”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以我之力恐怕沒辦法。”那石頭起碼有三、四百斤以上,他雖然長得高,可不是大力士。

  “叫公孫兄弟。”這對賽亞人來說或應該是小case。

  他點點頭,從腰間拿了信號彈,點燃後拋向空中。

  這裡距離斷崖約莫五十公尺左右,下面是黑河,像瀝青一樣,又臭又稠,尤鳳儀蹲下身將耳朵貼在石上,但沒聽見什麼。這花玉華還真費工夫,在這兒挖洞,把赤鳳它們關在這兒,到底有什麼目的?只是為了試探她是不是真的米蘭蘭嗎?或者是想藉機除掉她?

  她覺得這整件事實在古怪,她搞不懂花玉華到底在想什麼,赤鳳可是四翼國的聖鳥,有人會拿聖鳥的性命來賭嗎?

  她起身,說道:“這附近能藏人嗎?”

  “你覺得花玉華在這兒埋伏了人?”

  “我不知道,若真的有她的人在這兒,有可能是為了殺我。”她左右張望,這兒除了稀疏的樹跟石頭外,幾乎無處可藏。

  “也有可能是為了釋放赤鳳,我是說如果我們沒及時找到赤鳳的話,她的人會出手相救,畢竟赤鳳是四翼的神鳥,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但最近十幾年有些東西改變了。”

  “什麼?”

  “人是一種……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改變想法的物種。”他含蓄地說。“據說以前這世界不只赤鳳一隻神獸,但慢慢的其他神獸漸漸消失,據說有些回到天界,有些被人捕殺了。”

  “這是書上記載的?”

  他點頭。

  每個民族都有其神話起源,她猜想他說的那些書大概就像《山海經》一類的書籍,上頭寫著各種奇怪的人類與動物,當然還有神仙以及世界是如何誕生的,哪裡有仙鳥等等。

  “那只是神話,不用盡信。”她說。

  他沒回應她的話,視線被天邊的某個東西吸引,她順著他的視線瞧去,訝異地發現四翼國體積最龐大的曳鳥正朝這兒飛來,大概有四、五隻左右,曳鳥的棲息地在另一座山頭,怎麼會飛來這兒?

  “是赤鳳叫來的嗎?”她瞄了眼地上的巨石。“曳鳥可以把石頭踢開嗎?”

  “我懷疑。”他說道。

  曳鳥朝他們飛撲而來,激昂的叫聲與平時溫和的模樣大不相同,尤鳳儀本能地要撲倒卻忽然想起腰間的黑蛋,就這麼一秒的遲疑——

  她已經離開地面。

  ***

  “噢,我撐不下去了,這裡比剛剛那裡更臭。”白蘋抓著公孫朗的手臂,一臉痛苦,五官往中央集中。

  方才他們瞧見信號,所以往東而來,沒想到東邊更臭,她終於明瞭世間的痛苦莫過於沒有“最”只有“更”,沒有最臭,只有更臭。

  “為什麼你們都沒事,莫非北涼人沒有嗅覺?”這臭味已經開始讓她流眼淚。

  見她一臉猙獰又流淚,公孫朗忍俊不住。“你為什麼總能把事情弄得這樣滑稽?”

  公孫右也在一旁笑。“你這樣醜死了。”她的五官全皺在一起,像捏壞的包子。

  “我沒有……心情跟你們開玩笑……”她真的受不了了,立刻把臉壓進他的胸膛,剛剛她叫公孫朗幫她點“聞不到臭味”的穴,他竟然跟她說沒這種穴,人體不是有三百多個穴嗎?竟然沒有這種實用的穴。

  “你在幹嘛?”她竟然大膽到在扯他的衣服。

  “噢……”她把鼻子埋進衣服夾層,吸口氣。“你別動,衣服裡有殘存的氧氣。”

  “什麼?”

  “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公孫右看不下去。

  白蘋沒時間理他,她憋住呼吸,對公孫朗說:“快點把陰陽鐵弄到我的鼻腔保護我。”

  他又笑了。“陰陽鐵不是這樣用。”

  她火了。“那是怎樣,我想要的優點都沒有,只會讓我發情。”

  公孫朗輕笑。“孩子在這兒,別說得這麼露骨。”

  “我——”

  “咦,是曳鳥。”公孫右指著天空。“有五隻,不是說這兒沼氣有毒,鳥不會來這裡嗎?”

  “他們往信號那兒飛去了。”白蘋說道。“不會出事了吧,我們快走。”這時也顧不得臭,趕緊往前跑。

  不過跑步需要大量的氧氣,偏偏這裡只有臭氣,一大口吸進來,差點到蘇州賣鴨蛋,只得叫公孫朗背她。他揚手一甩,把她拉上背,這下白蘋高興了,忍不住竊笑。

  雖然背了個人,但他完全不受影響,飛得極快,白蘋很想張開手臂趁勢大叫: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但擔心吸進的臭氣會在肺部爆炸,所以還是決定低調行事。

  又跑又飛的,他們幾乎與曳鳥同時到達,精確一點說大概慢了一、兩秒左右,所以當她到達時就見尤鳳儀被曳鳥抓在半空,而莫道言正巧扣住她的腳踝。

  這時其他鳥兒轉而攻向莫道言,他揮開想抓住他的曳鳥,手臂立刻被劃了幾個傷口。

  白蘋緊張地叫道:“快啊,快幫他們,鳳梨有危險!”

  公孫朗甩出銀鞭,捆住鳥爪,右手一扯,就聽見喀嚓一聲,抓住尤鳳儀的鳥爪瞬間折斷,曳鳥哀號著被公孫朗拉到地上,尤鳳儀跌了下來,莫道言右手一攬,環住她的腰,讓她不致摔跌在地。

  “這些鳥怎麼了?”公孫右皺緊眉頭,他的銀鞭鎖著另一頭鳥兒的頸,控制著不讓它亂飛,之前他都騎著它們飛來飛去,明明很溫馴的,怎麼會攻擊人呢?

  “請手下留情,別傷害它們。”莫道言抽出腰間的小竹笛,開始吹奏。

  曲調柔和的樂聲一揚,原本要攻擊他們的另外三隻鳥,忽然大聲鳴叫,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地亂飛著,嘎嘎嘎地亂叫,似乎有點痛苦,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靜下來。

  而此時一直靠在莫道言身上的尤鳳儀試圖想振作自己,無奈肩上的疼痛與體內的燒熱讓她開始渙散,她曉得自己大概快昏過去了,可沒見到赤鳳出來前,她不能安心。

  ***

  “發生什麼事了?”公孫斂在曲子結束時趕到,沒一會兒他身後也陸陸續續出現幾位趕來的護衛。

  “它們剛剛好像喪失心志了。”公孫右抽回銀鞭,讓恢復正常的鳥兒自由飛翔。

  “鳳梨你沒事吧?”白蘋從公孫朗背上跳下,掉下來後鳳梨就一直軟綿綿地靠在莫道言身上,她的肩上都是血,好像昏過去了。

  經過跌在地上的曳鳥,聽著它哀戚的叫聲,白蘋不忍看,難過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快點把它的腳接好。”

  “它們得快點離開這兒,否則都要死。”不忍心丟下受傷的同伴,另外四隻曳鳥在周圍盤飛,莫道言看向公孫斂,正欲請他幫忙時,公孫右先開口——

  “送它到天上就行了吧!”他走到受傷的曳鳥旁邊,沒有腳它無法站立起飛,只要把它往空中丟應該就行了。

  “我來吧!”公孫斂將受傷的鳥兒抱起,像是在抱嬰兒似的,沒費什麼勁兒。

  “右兒上來,把它帶到府裡,要落地時你再跳下來接它。”

  “好。”公孫右二話不說立刻跳上鳥背。

  “小心點。”公孫朗與白蘋同時開口。

  “知道。”公孫右點頭。

  公孫斂手臂一揮,將鳥兒丟到半空,曳鳥張開翅膀,鳴叫而去。

  “鳳梨。”白蘋上前,一臉憂心。

  尤鳳儀只存著一點意識,她小聲道:“沒事,別大驚小怪。”她指著地上的巨石。“赤鳳在裡頭。”

  公孫朗朝三弟使個眼色,公孫斂歎口氣。“知道了,苦差都是我。”

  莫道言拿出一個土黃色像樹根的東西給尤鳳儀咀嚼,順手幫她點了幾個大穴,讓她不致失血過多。

  公孫斂彎腰抱起幾百斤的石頭,先是試探地掂了下重量,而後才低吼一聲,用足力氣將石頭抬起,丟到一旁。

  尤鳳儀聽見白蘋拍手叫好,還嚷著:我以為會變身呢!

  就在她叫好的同時,忽然間洞裡傳來一陣叫喊:“哎喲,臭死了,臭死了……”一群鳥兒飛沖而出。

  待瞧見列隊中有只無毛鳥時,尤鳳儀才放鬆地昏了過去。

  ***

  花玉華真的把她惹火了,尤鳳儀躺在床上除了感覺體內的火快把她燃燒殆盡外,內心的復仇之火可謂鋪天蓋地而來。

  套句白蘋說的——絕地大反攻之魔鬼復仇者,這是綜合眾多電影大名,雖然傳統,但保證帶給大家全新感受,如果攜家帶眷欣賞,還會送四翼國出產的珍貴羽絨被,保證冬暖夏涼、多子多孫……以下省略一千字的優點……

  當她由昏迷中醒過來時,就瞧見白蘋坐在矮桌前振筆疾書,邊寫邊笑,三不五時還夾雜著:這本一定會賣,我真是天才。這種自吹自擂,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字眼。

  “你在幹嘛?”

  這鬼魅的聲音把白蘋嚇得跳起來,一回頭就瞧見肩上、手臂上捆著繃帶的尤鳳儀,她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身材,居高臨下瞪著她,嘴唇裂傷,雙眼泛紅如同惡魔的眼睛,發出致命的光線。

  “我不是說要寫書嗎?隨便寫寫。”她趕緊將白紙覆在自己書寫的字上,“你身體還好吧?”

  “我要水。”她覺得自己快燒焦了。

  “在那裡,早準備好了,看到沒,一大盆冰果汁。”白蘋指著高腳叉架上放置的琉璃大碗。“我還加了一點點甜酒,喝起來就像雞尾酒。”

  尤鳳儀走過去,丟開碗裡的木勺,直接捧起琉璃盆,大口灌下。白蘋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神情不安。

  “那個……你可以喝慢點……”見她咕嚕咕嚕,沒幾秒已經去掉一半,白蘋更加驚恐。天啊,太可怕了,她……她是鳳梨嗎?怎麼這麼恐怖,口渴也不是這樣吧。

  她不著痕跡地往門口移動,眼角瞥見吃飽了在打盹的磨磨,是不是應該把它一起帶走?當她一腳跨出門檻時……

  “你要去哪兒?”匡一聲,尤鳳儀把琉璃盆放回架上,只見裡頭空無一物,連個渣滓也沒,她抹了下嘴,覺得舒服多了。

  “你——”白蘋指著她,驚恐道:“白日依山盡下一句。”

  尤鳳儀愣了下。“你搞什麼,見鬼了你。”

  “快回答。”她叫道。

  她翻白眼。“納命來。”她故意平舉雙手,像僵屍一樣朝她跳去。

  “救命啊,救命啊……”白蘋奔跑而出。“米蘭蘭回來了。”

  “這小白。”她撿起地上的杓子,往門口丟去,啪嗒一聲,打中她的背。

  “哎喲。”白蘋踉蹌一下,差點跌倒。

  “發生什麼事了?”莫道言正巧拿藥過來,見她一臉驚恐,眉毛抬了下。

  “米蘭蘭,米蘭蘭……”她喘口氣。“回來了。”

  聽見這話,莫道言揚起眉,往裡頭瞧去,就見米蘭蘭雙手叉腰,一臉怒氣。

  “把那個智障給我拖進來。”

  聽見這話,白蘋轉過身,有點不確定地問:“珍珠奶茶的珍珠是什麼?一、礦物,二、海產,三——”

  “你再給我耍白癡,我就過去把你腦漿打出來。”尤鳳儀快爆筋了。

  白蘋鬆口氣,沖向她。“你快把我嚇死了。”

  “我快被你氣死了。”尤鳳儀火大地說。

  “誰教你裝僵屍嚇我,還不回答我的問題,明知道我膽子小。”白蘋也嗆。

  ***

  莫道言輕咳一聲,原本還想再罵人的尤鳳儀,收起滿腔怒火,說道:“什麼事?”

  “你該換藥了。”他將手上的木盤放在桌上,除了刀傷藥外,還有藥湯。“還有你體內的火似乎一直沒有降下來的趨勢。”

  “你要修身養性。”白蘋提醒她。“我覺得你來這裡以後好像變得更暴躁。”

  尤鳳儀瞪她一眼,轉了話題。“赤鳳呢?”“利鶴在照顧它,它的靈能受到相當大的損耗。”莫道言簡短地說。

  白蘋連忙補充。“你肩膀的傷它也幫你減輕了一點,否則你可能要一、兩個月才會好,曳鳥的爪子太利了,你流好多血。”

  “你有問它真是花玉華抓走它們的嗎?”尤鳳儀問道。

  他點頭,還沒說話,忽然一聲大喊傳來,“花、花在哪兒?鳳大人……”磨磨忽然醒過來,淒厲地叫喊。

  “磨磨,別起來,你在孵蛋。”白蘋趕緊跑過去壓住它。“鳳大人回來了,你忘了?”

  “鳳大人。”磨磨又是一聲叫喊。

  “你醒了沒啊,磨磨?”白蘋拉了下它的頭毛。

  尤鳳儀揉了下眉心,真的會被這兩個天兵搞瘋。“我們出去講。”她走到廊頭。“我昏多久了?”

  “幾個時辰。”

  “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是她做的沒錯。”莫道言在她急著開口前,緊接著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赤鳳說這件事不須再追究——”

  “什麼!”尤鳳儀覺得自己好像又要自燃了。“為什麼不須追究?”

  “鳳大人說個中原因等它傷好點了,它會再說明。”

  尤鳳儀的下眼皮不自覺抽了下,莫道言立刻道:“夫人還是別再想……”

  “要我不再追究,饒了那女人?”尤鳳儀齜牙咧嘴。

  “夫人……”

  她轉身走回房,快速打開衣櫃,從暗格裡拿出一把劍;莫道言吃了一驚,急忙攔下她,嘴角卻隱著笑。

  “夫人……”

  “給我滾開。”她推開他。

  “鳳梨你幹嘛?”白蘋驚道。

  “我殺了那女人。”

  “不行啦。”白蘋拉住她。“頂多打她一頓。”

  “要殺誰?”磨磨叫嚷。“不能啊,殺人不行啊……”

  “一隻鳥都比你懂事。”白蘋立刻道。

  “你要我刺你是不是。”她揮開她,氣衝衝地走出房。

  “殺人啦……”磨磨大叫。

  “磨磨你不能起來。”白蘋緊張道。“莫道言你快去追她,我一個人顧不了兩邊。”她跑到磨磨面前壓著它。

  “你到底有沒有自覺,怎麼老要起來……莫道言你自求多福,見苗頭不對就跑。”白蘋好心提醒。

  莫道言走出房,尤鳳儀已經走下廊廡,正穿過花園,他也沒認真去追,不疾不徐地走著,夜色自樹上飛下,在他肩上落定。

  “她的脾氣可真不好。”

  “嗯。”莫道言淡淡地說著。

  ***

  他慢慢走著,沿途閑晃,走過一排竹林後,踏上拱橋,丟了些飼料給池裡的魚,就見她在拱橋另一頭,彎身扶著一棵大樹,似在喘息,劍落在草皮上。

  他仍是徐步前行,當他走到她身邊時,她已經側躺在地上,手臂上燃起一道淡淡的火焰,他注意到她的左手握著裝蛋的棉袋,似在保護又似在確定它無恙,這舉動讓他心口一動,她雖然脾氣暴躁,可某些地方倒很對他的脾胃。

  夜色飛上附近的樹,莫道言蹲下身,手心自她肩膀刷下直至指尖,淡紅的火焰立刻消失無蹤,她粗聲喘息,全身發燙。

  他解下腰間的水囊,喂她喝水,她抓著水囊,一口氣喝光。“還要……”

  他一手伸至她頸後,立起她的上半身。“夫人得收收性子,否則體內的火會越來越難控制。”

  “……以前……沒這麼嚴重……”這到底是什麼破爛身體。

  “因為鳳大人看顧著你,但現在它自顧不暇,所以你體內的火壓不下。”

  “你滅了我的火。”她盯著他。“莫道言,你到底是誰?”

  “我是鯤人。”

  “我的意思是你要什麼,你在這裡扮演什麼角色?”她直問。

  他瞅著她的臉。“米蘭蘭的丈夫。”

  她扯了下嘴角。“你們相處的方式不像夫妻,她喜歡你,可你不喜歡她,所以她才弄了一個後宮。”

  “她養後宮是因為她喜歡男人,各式各樣的男人。”他抱起她。“至於我……我不在乎。”

  她難受地輕吟一聲,皮膚好痛。“……把……把花玉華約來。”

  “夫人……”

  “我現在很冷靜。”她急促地呼了幾口氣後才道:“我會……很冷靜地賞她一拳,在她肚子上刺一劍,非常……冷靜。”

  他勾起笑。“這可不行。”他抱起她往回走。

  “你想要米蘭蘭的家產,對嗎?”

  “我要的不是這個。”

  “那你要什麼?”

  “你為什麼想知道?”

  “不弄清楚你的目的,我如鯁在喉。”

  他輕笑。“那鯁還得請夫人自己拿出來,道言愛莫能助。”

  真是個討人厭的男人,她沉口氣,說道:“帶我到利鶴那兒,我要去看赤鳳。”沒確定它安然無恙前,總有些不安心。

  他抱著她往另一方向而去,才過楊樹林,忽然一道黑影飛撲而至,停在兩人面前,尤鳳儀認得這鳥,似乎叫厲山,之前她與赤鳳爭吵時,它曾現身訓斥她,罵她無禮。

  “米蘭蘭。”

  “厲山大人。”莫道言禮貌地說。

  厲山點頭,骨碌碌的眼睛在兩人間打轉,莫道言一向不怎麼搭理米蘭蘭,為何如今又抱著她?

  “你們要去交配嗎?”

  ***

  “什麼?”她的聲音當場高八度。

  莫道言則是一怔,保持緘默,但眼眸浮現笑意。

  厲山嚴肅道:“我只說幾句話,不會打擾你們交配……”

  “你豬啊。”她覺得自己又要冒火了。“我們看起來像要去交配嗎?”

  “我不是豬,我是鳥。”它受不了地看她一眼。

  “雖然我們只有春天才發情,但我知道你們人類隨時隨地都可以……”

  “聽不下去了——”尤鳳儀正要開罵,就聽見莫道言說——

  “夫人小心著火。”

  冷靜,她要冷靜。

  “我知道,著火有等不及想交配的意思。”厲山皺眉。

  莫道言忍住笑,尤鳳儀覺得自己要火山爆發了。

  “我對你非常不滿意。”厲山以翅膀指著她。“因為你,鳳大人耗盡了靈力,你非但不關心鳳大人,還要去交配,我對你真的是徹底失望。”

  “替我揍它。”尤鳳儀命令莫道言,她聯手都抬不起來,否則准掐死它。

  他輕咳一聲。“道言不能這麼做。”

  厲山怒道:“你一點尊敬之心都沒有,我說鳳大人應該不管你。”

  她決定問重點。“赤鳳好點了嗎?”

  “赤鳳大人。”厲山糾正道。“你的腦袋為什麼這麼笨,說多少次了,是赤鳳大人。”

  她深吸口氣,努力控制自己。

  見她似乎快撐不住了,莫道言開口道:“赤鳳大人什麼時候能恢復靈能?”

  “要七天。”

  “為什麼不能去找花玉華?”尤鳳儀抓緊時機問。

  厲山銳利地看她一眼。“這是鳳大人的指示。”

  “為什麼?”

  它怪異地看她一眼。“我不是說了嗎?這是鳳大人的指示。”

  她真的會被這群笨鳥氣死,她又吸口氣,換個方式說:“鳳大人有沒有說原因?”

  厲山沉默了幾秒。“人我是沒辦法理解的,陰險歹毒,如果不是鳳大人阻止,我厲山早啄死她了。”

  “不讓鳳大人知道就行了。”尤鳳儀微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公平。”

  “夫人,對厲山大人說這些不妥。”莫道言提醒她。

  她才不管他。“孔夫子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意思就是……”

  “夫人。”莫道言厲聲道。“別再說下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疾言厲色地對她說話,尤鳳儀驚訝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冷得像要殺死她。

  她還來不及反應,只聽見他對厲山大人說:“請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我曉得厲山大人對花玉華很生氣,但既然是鳳大人的意思,我們還是該遵從,說不準鳳大人有它自己的盤算,我們若貿然行事,說不定壞了它的大事。”

  厲山沉吟一下。“嗯,你說得對。”

  “等等……”

  “厲山大人,我與米蘭蘭有話要說,還請您先回避,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厲山點點頭。“嗯,那我就去看守鳳大人了。”

  “是。”

  一待厲山飛走,尤鳳儀整個火道:“你什麼意思?”

  莫道言冷冷地瞪著她。“你那些個報仇、仇恨的話對誰說都行,就是不能對它們說。”

  “為什麼?”

  “他們是鳥,不是人,不要把人仇恨的思想放到它們身上。”他將她放在楊樹下坐好,表情是從未見過的嚴肅與冰冷。

  ***

  她對他的態度與說話語氣很火,但她並沒有直接沖回去,因為這實在太不尋常了。雖然她一直覺得莫道言另有所圖、陰險狡詐,但他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很溫和謙沖,甚至溫順到令人覺得假。

  而這次,大概是他第一次流露真實的情緒,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重視這件事。

  “為什麼?”她回瞪著他。

  “我說了,它們是鳥。”

  “那又怎麼樣?你的重點是什麼,如果你想要我明白這個嚴重性,你最好講清楚。”她不爽地說。

  他的眼珠似乎變得更黑更深邃了,如子夜似深潭,之前她就發現他很喜歡這樣盯著人,不知在看什麼,像是要望進靈魂深處,窺探別人的內心。

  事後回想,她大概有十幾秒的恍神,或者半分鐘,她的意識又開始恍惚,就像要見到米蘭蘭記憶前那短暫的恍神。

  她不確定自己看到什麼,烏鴉、莫道言、荒涼的沙漠、飛翔……米蘭蘭朝他摔東西,兩人激烈地爭吵,這引起她的好奇心,她想看得清楚些,但畫面又跳到了赤鳳身上。

  原以為赤鳳又要對她傳心音,但沒有,這回是赤鳳與米蘭蘭的爭吵,畫面跳躍得很快,在她可以捕捉到某些訊息前就消失了。

  樹葉飄落在她身上,她回過神來,畫面便中斷了,?那間她還有點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直到她瞧見莫道言。

  “你要看到什麼時候?”她不耐煩地說。“如果你是想用美男計,我勸你少費工夫,我對男人的長相免疫,我可不是花玉華,讓你看幾眼就小鹿亂撞,臉紅兼害羞。”

  他怔了下。“原來如此。”

  “所以你還是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比較快。”

  他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雖然你不是米蘭蘭,可你正在跟她做一樣的事。”

  他冷冷地看著她。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毀滅鳥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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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1:59:30
第五章

  “你在鬼扯什麼!”她愕然地說。

  她什麼時候要毀滅鳥族了?

  似乎察覺到她心中的疑問,他緊接著說:“你在灌輸它們仇恨的念頭。”

  她在灌輸……等等,尤鳳儀皺起眉頭,他是指她跟厲山說的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那些話嗎?

  “你會不會小題大做了?”

  他沉著臉,表情很嚴厲。“你沒看到曳鳥發狂的樣子嗎?”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曳鳥跟這又有什麼關係,它們應該是受到控制吧!或者是毒氣的影響?”她不曉得原因,但除了人為控制跟毒氣外,她想不出別的。

  “咒術不能用在鳥身上,這是嚴格禁止的,因為鳥在四翼是神聖的,除此之外咒師們無法驅使鳥禽,是因為它們的靈能很純淨,受到赤鳳的影響,它們也帶著神聖的力量,但越不能做的事就越有人想去做,歷代總是會有術師想試試看要怎麼驅使鳥。”

  她明白了,就像科學家老想做一些跟道德有所衝突的研究,像複製羊、複製人之類的。

  “米蘭蘭也是其中一個?”她問。

  他頷首。“記載過驅使鳥兒的記錄據說都被摧毀了,但總有漏網之魚,千年下來,現在的鳥兒已經與以前大不相同,越來越人性,人類把自己的善惡喜好教導給它們,像你像米蘭蘭都是這樣,結果污染了它們的靈能,它們不再純淨,最後被咒師利用。”

  尤鳳儀有些不安,第一次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件錯事。“我並沒有想這麼多,我是說……我沒惡意,我不知道會造成這種後果。”

  他的表情和緩一點。“請你以後不要再犯。”

  她瞪著他。“我不會再犯。”被他指正的感覺真糟,但她不是死不認錯、死鴨子嘴硬的那種人,所以即使再不高興,她還是會遵守約定。

  “現在四翼國的鳥,大部分都不再純粹了嗎?”

  他點頭。“幾千年下來,傷害已經積累了。”

  “赤鳳不是神鳥嗎?它不能用靈能讓一切恢復嗎?”

  他的眼神顯得幽遠。“它的力量沒辦法扭轉這一切,它已經老了,即使不老,它也做不到,這世界是在每個人的影響下變成這樣的,它不能扭轉別人的意圖與思想,它即將要離世了。”

  “什麼意思?”離世,赤鳳要死了嗎?

  他的視線移回她臉上。“即使我不告訴你,或許過不久你也會聽說,赤鳳在十年前就說過這次是它最後一次重生,重生後的一百天內,它會滅盡,這件事它只告訴了兩個人,一個是大王,另一個就是米蘭蘭,而米蘭蘭告訴了我。”

  “你是說真的嗎?”她無法相信。

  “你自己判斷吧,反正你對我的話也不怎麼信任。”

  講話一定要這麼酸嗎?她瞪他,他微微一笑,繼續道:“我想大王告訴了太子,或許還告訴了其他人,這就是為什麼太子對於赤鳳的失蹤並不緊張,不管是赤鳳自己消失的,還是別人抓了它,有什麼差呢?反正它早晚都要死了。”

  “花玉華也知道嗎?”

  “或許。”

  一時間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沉默。

  他望著絢麗的夕陽,也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道:“四翼要亂了嗎?”

  他轉頭俯視著她。“誰也無法回答。”

  ***

  這晚,尤鳳儀輾轉難眠,她還是難以接受赤鳳會滅盡的說法,莫道言說赤鳳是最後一個回天上的神獸,它能待在人世幾千年已屬難得,即使難過,但它在天上會過得比這兒舒服自在。

  一開始覺得只有四翼國有怪獸實在怪異,但如今赤鳳要回天上了,她卻覺得更怪,都已經習慣它了,它卻拍拍屁股說要走了,一想到就氣,火差點又冒上來。

  問題是這件事她又無法求證,赤鳳還在療傷,她總不能去問太子吧!如果這件事是秘密,太子又怎會坦率地跟她說。

  莫道言還真給她下了難題,如果沒人可查證,她怎麼曉得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她也不能找厲山或磨磨來問,萬一它們根本不知情,她這一套問,說不定磨磨傷心過度,連蛋都不孵了,又來個炸彈式跳樓自殺,到時又要亂成一團。

  她走出寢室,到花園散心,涼風吹來,真有說不出的舒暢,她的身體還是燙人,不過不那麼難受了,赤鳳升天後,米蘭蘭的肉體不再受到靈能保護,應當會立即崩壞吧!

  赤鳳滅盡那天,她應該也無法存活吧!她以這問題問莫道言,他緘默無言,最後只說了兩個字:或許。

  如果真是如此,她也不須找巫師了,反正距赤鳳百日大概也只剩五十日左右,到時她應該也會跟著死亡,那時應該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了,莫道言說還是會幫她找巫師,有咒師引導,整個過程她比較不會痛苦,魂魄也比較容易回到原來的肉體身上。

  這問題又引發了另一個問題,她原來的肉體還在嗎?若是已經火化下葬了,她要附在誰身上?她可不想回去後變成孤魂野鬼,或者又附在另一個人身上,那這樣跟她現在有何差別?

  光想這些問題就夠她煩的了,再想到白蘋若知道她五十日後會死,怕是要哭哭啼啼,所以決定還是先不說的好,一切等七天后,赤鳳醒了再說。

  想到這兒,她忽然升起去看看赤鳳的念頭,於是過拱橋,往鳥房走去,快接近鳥園時,倏地瞧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巧由鳥園走出。

  雖然月色朦朧,光線不夠,但由身形不難猜出是莫道言,他這麼晚不睡覺來這裡幹什麼?

  遲疑著要不要過去跟他打個招呼時,卻見他轉身往後門而去,尤鳳儀更好奇了,他不回房到後門去幹嘛?

  沒有多想,她悄悄跟在後頭,這讓她想起她也曾這樣偷偷跟蹤過前男友,結果被她抓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尤鳳儀,現在不是想爛男人的時候,專心在眼前的事上!她一路跟著他走出後門,門房已經睡下,不知是打盹還是被人迷昏,也沒見到巡邏的護衛,莫道言就這樣開了後門走出去。

  她等了幾秒才跟出去,街上靜悄悄,她一路跟著,就這樣繞了幾條街,她不知他要去哪兒,一時衝動跟了出來,時間一久,開始不安,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萬一被他發現,他若對她不利,只怕防身術也救不了她。

  正想著是不是該回去時,他竟走到了花府後門,這下人贓俱獲,他果然跟花玉華有一腿,說不定抓赤鳳一事,他也摻了一腳。

  他進入後,門半掩著,尤鳳儀遲疑著要不要跟進去,進了花府,就是花玉華的勢力範圍,太危險了,還是回去的好。

  正想著要往回走,她的腳卻筆直地往前,搞什麼,尤鳳儀大驚失色,她是要回去,怎麼朝花府走過去?

  第一個念頭是她被操控了,花玉華的祭壇上該不會有個寫著她生辰八字的草人吧?不對,她的尤鳳儀,不是米蘭蘭……她推開門……

  “不能進去,不能進去。”她咬牙說著,硬是止住腳步。

  ***

  門後傳來一陣輕笑。“姐姐不進來坐嗎?”

  她的腳動了下。去你媽的,這是誰的身體,她在心裡大罵,硬是把身體給扯住,她曾聽過罵髒話能驅鬼,雖然花玉華不是鬼,但管他的,就試試吧!出口氣也好。

  “你這賤女人,不要臉的醜八怪,腦袋裝屎,嘴巴拉大便,去你媽的……”她辟裡啪啦一連串罵下來,到後面連台語都出來了。

  “住嘴。”花玉華怒道。

  她才不管,繼續罵。“莫道言你給我死出來,媽的,你們這兩個姦夫淫婦……”

  咻一聲,後門突然自動開啟,花玉華就站在她對面,兩人中間大概隔了兩公尺左右。

  花玉華穿著一襲華麗的羽毛衣,肩上站著一隻漆黑的鳥,看起來又像烏鴉又像貓頭鷹,眼睛一黃一紅,十分詭異。

  她以右手指著她,喝令道:“進來。”

  尤鳳儀不自主地抬起一隻腳,可惡!“放你媽的臭屁,給我滾——”她大叫一聲,全身著火。

  花玉華臉色一變,退後一步,肩上的鳥兒朝尤鳳儀鳴叫一聲,翅膀張了開來,倏地朝她飛撲而來。

  “夫人,息怒。”那聲音忽然出現在她身後,雙手撫過她的雙臂,將火焰甩向飛撲而來的鳥兒,火焰在鳥兒身上引燃。

  “嘎——”

  尤鳳儀不忍看,她垂下眼,後門砰地一聲關上,嚇了她一大跳,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雙腿一陣發軟,她想應該是沒事了……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她回身一巴掌打過去。

  莫道言抓住她揮來的手。“你還真是不知感激。”

  “感激個屁,是你把我引來的。”她正要揍他肚子,他又開了口。

  “我沒引你過來,是花玉華利用我的身形引你而來。”

  “你再繼續扯啊……”

  “夫人,我直說了吧,這裡是夢,你在花玉華控制的夢裡。”

  她狐疑地看著他。

  “這是夢,花玉華擅長的咒術。”他說。

  她不信。“那你為什麼在這裡?”

  “是你把我罵進來的。”

  “罵?”她一怔,她剛剛是罵了他滿多話的樣子,爛男人、臭男人這些全罵盡,連陽痿、太監、絕子絕孫都罵了。

  “我說了我們立過血誓,生死相系,你有危險,我總會知道。”他瞥她一眼。

  “夫人的罵功真是了得,連花玉華的咒術都能擋。”

  “罵人是一股氣勢,連鬼都會怕的……”她忽然收了口,因為周遭的景色變了,街道忽然隱去,變成一片漆黑,把她嚇了一大跳。

  這是怎麼回事?真是夢嗎?她本能地捏了下自己的手,真的不痛,心慌了起來。

  “莫道言。”

  “我在這兒。”右手邊響起他的聲音,她的心安了許多,在這種恐怖的夢裡,兩個人總勝過一個人。

  “怎麼出夢?你應該也會一點咒術吧!”

  “一點皮毛,怕是出不了這夢。”

  “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一輩子都醒不來嗎?”難不成花玉華是恐怖片裡的佛萊迪,專門在夢中殺人的。

  他勾起笑。“不是,就如常人一樣,睡足了自然會醒,或是有人叫了也會醒,但要靠自己醒來,得要有強大的能力才行。”

  ***

  突然,一聲低沉的咆哮聲響起,尤鳳儀心跳漏了一拍。“什麼聲音?”

  “大概是花玉華弄了什麼怪獸進來。”才說完話,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街道,有了朦朧的光。

  尤鳳儀望著周邊的景色,他們已由街道來到咕咕山。“如果我們在夢裡死了會怎樣,還醒得過來嗎?”

  “魂魄會受損,生重病。”他開始往前走。

  “聽聲音,那野獸近了,我們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對了,夫人可試試叫喚公孫兄弟。”

  “叫他們幹嘛?”她跟著他跳下岩石。

  “他們是北涼人,能力比我們大的多,足以跟咒術抗衡,應該能掙脫花玉華的夢境,不過麻煩的是你一叫,怪獸就知道我們的位置了。”

  “叫公孫兄弟我不如先叫玉飛雙,自她來了之後我就開始不順,她是個衰人,說不定她的衰氣會把花玉華的法術彈回去,讓她受傷。”尤鳳儀沒好氣地說。

  莫道言忍不住笑了。

  “死小白,你給我出來。”尤鳳儀咬牙道。“白蘋你這只豬,給我死出來,不行,不能大聲罵人一點魄力都沒有。”

  他輕笑。

  她瞪他。“我跟你立了血誓,叫你才有用,我跟白蘋又沒立契約,能把她叫進來嗎?”

  “這就要看夫人的靈能了……”

  “我沒靈能。”

  “米蘭蘭有,你附在她身上,應該多少有點靈力,更何況鳳大人也過了不少靈能給你,所以是沒問題的。”他停頓幾秒,又附上一句:“難道夫人真以為罵人能把花玉華罵退?”

  “你是在諷刺我嗎?”

  他勾著笑。“夫人多心了,或許夫人可以再嘗試一次。”

  “不用了,叫她進來不過是說笑的,她來這兒能有什麼用,不過多一個人陪葬。”

  “夫人忘了玉姑娘身上有陰陽鐵,她一入夢,有了危險,公孫朗便能感應到。”

  “我沒忘,只是不喜歡一直利用她。”

  他牽了下嘴角,沒再說什麼。

  “吼……”突然一聲震天大響的叫聲來到眼前,一下堵住他們的路。

  怪獸約莫有兩層樓高,雙眼紅通通的,又像熊、又像豬的綜合體,嘴巴流著嗯心的口水,舉起前腳往他們拍去。

  那黑壓壓的爪子一下來,尤鳳儀想大概死定了,不過算了,五十天后死跟現在死也沒什麼差別。

  念頭才落,忽然騰空而起,眨眼間她已經在空中飛翔,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聲。

  抬眼一看,自己正被莫道言抱在懷裡,然後她看到他背上那對黝黑正拍來拍去的大翅膀,這……這什麼……

  “你——”

  “夫人不用害怕,這是夜色的力量,在現實中我是不能如此的,但這是夢,所以夜色能以這樣的形式存在我體內。”他帶著她飛到空中,讓怪獸無法企及。

  “你既然能飛為什麼不早說?”她怒道。

  “不到最後關頭,你就是不露招嗎?”還叫她把白蘋跟公孫兄弟叫進來,她現在對他的陰險又多了一分認識,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最好一點力都別使,別人就幫他搞定。

  他到底是陰險、狡猾還是懶?

  “夫人不需生氣……”

  “你明知我不是米蘭蘭,夫人夫人的,叫著不彆扭嗎?”

  “叫習慣了。”

  意思是懶得改嗎?她瞪他,說道:“你如果能讓我們醒來就快點,若是讓我知道你還藏招,我不會饒你。”

  “夫人要怎麼不饒我?”他反問。

  她不悅地眯起眼,發現他眼中有抹好笑的意味。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他說了一句:“不妙。”

  ***

  一大群怪鳥朝他們飛來,而剛剛兩層樓高的怪獸一分為二,現在變成了五層樓高,怪鳥加上怪獸,真有種做夢的錯覺。不對,她現在就在夢裡……做這種惡夢,真是討厭。

  怪鳥群起撲來,爪子像利劍,嘴巴如刀槍,一下就把兩人弄得傷痕累累,方才捏自己明明不會痛,為何被鳥攻擊了卻疼得要死,還流血了,不只她,莫道言身上臉上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我看我們乾脆自殺比較快。”尤鳳儀不爽地說。

  莫道言抱著她躲過怪獸的掌功,聽見她這話,笑道:“這麼快就洩氣了。”

  “花玉華給我死出來。”她怒咆一聲。

  但除了怪獸怪鳥,什麼也沒有。“罵也沒用,她存心躲著,故意玩我們,如果赤鳳沒受傷,我還能喚它,可它現在自顧不暇,我叫它也沒用,說不定花玉華打的就是這個如意算盤,把我弄死。”

  想想又覺得有些地方不大對勁。“花玉華到底在急什麼,不管她是想要赤鳳死還是我死,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只要再等五十天,我跟赤鳳都會滅盡,她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用出力,為何這點時間也不能等?”她揮開一隻怪鳥。

  “莫道言,你知不知道原因,花玉華到底在急什麼?”

  他低頭瞧她一眼,鮮血滴到她臉上,她噁心地擦掉,他微笑。“她要赤鳳的元丹,還有你們兩個的血,如果你們滅盡,只剩灰,一點用也沒有。”

  閃來閃去的還真耗體力,莫道言念了幾句咒語,在四周建立一個防護層,面對她探問的神情,他說道:“不是我,是夜色的力量。”

  本想追問夜色的事,最後還是決定先回到原話題。“赤鳳真有元丹?”她記得書上還有電影裡都會演修煉過的人或是獸禽,都有一顆元丹。

  “嗯。”

  “真是芭樂戲。”她看著怪鳥撞著紫金的防護層,試圖想進來,卻不得其門而入,真搞不懂這個人,明明就會防護咒,偏偏不用,等到受傷了才來用。

  “芭樂戲是什麼?”

  “我還以為這世界比較平和,結果……都一個樣。”她扯了下嘴角。

  “權力、名聲、財富、力量、愛情,就這些東西攪來攪去,無聊死了。”

  她的話讓他的眸子閃過一絲興味。“那什麼才不無聊?”

  “無聊這種事每個人的定義不同,或許你覺得我剛剛講的那些叫刺激,有些人需要那些東西,才不覺得人生無聊,但我對權力、名聲、力量、愛情沒興趣,至於錢財夠用就好,所以你聽好了莫道言,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但你若把我扯進這些裡面……”

  “我可沒扯你進來。”他盯著她。“你現在會置入這種險境,是因為米蘭蘭對你說的那些東西有興趣,可惜她沒得到她想要的就先死了,她做的事要你承受是不公平,不過既然走到這一步,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

  “硬著頭皮走。”她冷笑。“我可不會走得這麼艱辛,自己受苦可不是我的風格。”

  他揚眉。“你在盤算什麼?”

  她沒回答,只問:“你這防護層能再撐一個時辰嗎?”

  “怎麼?”

  “再一個時辰,我就會起來喝水,能捱到那時候就醒了。”她瞥他一眼。“當然,我醒了之後會差人去把你弄醒。”

  莫道言眨了下眼。“就依夫人之言,道言會盡力的,敢問夫人是不是在計畫什麼?”

  尤鳳儀冷血。“我的計畫再簡單不過,既然她想要元丹,那我就弄得人盡皆知。”

  ***

  翌日。

  大拍賣,大拍賣,跳樓大拍賣。

  幾個男僕,敲著鑼,沿街叫喊,一邊把紙張糊在公告欄上,街上的人好奇地聚在公告欄邊,只見上頭寫著——

  跳樓大拍賣

  前所未有、聞所未聞,錯過這次,機會不再。

  神鳥赤鳳大人即將羽化登仙,

  元丹將贈與有緣人,可增強千年功力、長生不老,

  養顏駐容、飛天遁地、提升咒術、撒豆成兵、呼風喚雨。

  礙於紙面,以下省略一千個優點。

  有興趣者,皆可來標。

  “這種拍賣,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一個老伯呢喃。

  “大逆不道啊,竟然要拍賣神官大人的元丹……”

  “神官大人要羽化登仙了,真的嗎?”

  “不可能,神官大人千年來都守護四翼——”

  “可蘭夫人是靈引,她說的話還有錯嗎?你瞧這下面還有行小字說她自個兒會變成神童,跟著鳳大人登天,繼續服侍大人。”

  “我可不信,她是個娼婦,沒道德沒操守,憑什麼做仙!”

  “噓,話別亂說。”

  “拍賣就拍賣,為什麼要跳樓呢?難不成咱們得先跳樓才能去。”

  “那是,得先跳樓了,證明自己夠格,神官大人的元丹豈是凡夫能得。”

  市集裡,就見人群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上至高官達顯,下至販夫走卒,大夥兒爭相奔告,一時間京城裡沸沸揚揚,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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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00:53
第六章

  “看來效果很好耶!”白蘋歡樂地跑進房。“僕人說外頭都在討論這事。”

  公孫朗席地而坐,拿著小鐵槌敲敲打打,不知在弄什麼,公孫斂則坐在窗臺上,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園裡的花草樹木。

  公孫右則在幫磨磨鋪乾草,這胖鳥原在米蘭蘭房裡,但她剛剛被召進宮去了,請他幫忙看顧別讓磨磨起身,於是他把磨磨的窩挪到他們這兒來。

  “你們兩個倒挺會生事的。”公孫朗頭也沒抬地說。

  “什麼生事,有人要她的命耶!那花玉華既然出招了,我們也要打回去,不過鳳梨還真絕,想到這種怪招,哈……”

  “什麼怪招?”磨磨問。“我聽到花一花……”

  “不要管花玉華了,她是大壞蛋。”她拿出準備好的木梳幫它打理頭上的雜毛。“磨磨你好像企鵝喔。”

  “什麼是企鵝?”

  “企鵝就是跟你很像的鳥,胖胖的,好可愛,但是不會飛,不過很會游泳。”

  磨磨震驚地看著她。“那不是鳥,磨磨會飛。”它氣憤地拍著翅膀。

  她是踏到它的地雷了嗎?“對對對,你最會飛,最會飛,現在不要飛,現在要孵蛋,孵蛋要快樂,這樣好了,我來教你唱歌。”

  “我是鳥,我會唱歌。”說完話,它就咕咕咕、啾啾啾地唱起歌來。

  公孫斂微笑地給它打拍子。

  “不是,我這個歌很特別,跟你有關的,叫磨磨歌。”

  “磨磨歌?”

  “對,這樣唱,豆豆磨來磨去,豆豆磨來磨去,磨來磨去香豆奶……”

  “好難聽。”磨磨捂住耳朵。

  公孫三人都笑了,白蘋惱道:“怎麼會難聽,我國小是合唱團成員。”

  “你教它什麼怪歌,別教了。”公孫右捂住磨磨的耳朵。

  白蘋瞪他,故意道:“不行,我要教它用歌聲征服世界。”

  公孫朗瞄她一眼,皺眉道:“饒了這個世界吧。”

  公孫斂與公孫右又是一陣笑。

  白蘋氣道:“公孫朗,你越來越過分……”

  “坐下。”他打斷她的話語。“這給你。”他將敲打過後的匕首給她。

  她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你做給我的?”

  銀灰色的劍鞘很樸實一般,只在一面鑲了一個圓形的紅石頭,看起來有點像紅寶石之類的,劍柄上則刻了幾個波紋,也嵌了一顆小紅石。

  不曉得這是不是寶石?她小心地摸了摸,沒想過公孫朗會送她東西,雖然是不實用的匕首,她還是很高興,見她露齒而笑似乎挺喜歡的,公孫朗也牽起一抹淺笑。

  白蘋抽出匕首,只見劍身薄平,大概只有兩張紙疊起來的高度,表面光滑得像鏡子一樣,還能反光。“好薄。”不過看起來很利。

  “別碰。”他抓住她的手。“摸了劍刃就會見血。”

  她嚇了一跳。“這麼利,你送我東西我是很開心,可是我怕會刺到自己。”萬一跌倒,結果捅死自己不是很冤嗎?

  “你真的是笨手笨腳。”公孫右附和。

  公孫朗拉她起身。“跟我來,我教你怎麼禦劍,等你熟練了,它也認你做主人了,便不會傷到你,你有武功底子,練練防身也是好的,不然照你這懶性,沒人督促就只會打混。”

  他一握她的手,她便心跳加速,差點軟腳,只能乖乖地跟他出去,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這陰陽鐵真是萬惡的淵藪啊!

  ***

  “沒想到你會如此胡鬧!”太子怒斥。

  尤鳳儀垂著臉,儘量裝出懺悔的表情,莫道言在一旁也沒吭聲,兩人立在原地聽太子發飆。

  “竟然要拍賣鳳大人的元丹,誰給你的膽!”他走到她面前,激動地指著她。

  “這些年來,父王容忍你,任由你胡鬧,我也忍你,讓你三分,你卻越來越過分,都爬到我們頭上了。你抓男人填房,得罪他國,是誰幫你扛下來的;你的商船怕海盜劫,又是誰派兵保護的;你的宅子一年年改建,園裡的珍禽異獸比別人多,你卻還是貪得無厭,真以為我治不了你嗎?而我說的這些,還只是千分之一,真要羅列你的罪狀三天三夜寫不完——”

  “是,蘭蘭是將死之人,時間到了自然灰飛煙滅,一身罪業除死無可救贖。”

  尤鳳儀加了點顫抖音,儘量讓自己聽起來楚楚可憐。

  “將死之人?”太子被這句話給勾起。

  “是的,鳳大人已給我訊息,它將滅盡,我亦會跟著離世。”她再加點哽咽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只請太子靜心聽我一言。”

  太子走回寶座。“你說。”

  雖然口氣還是很糟,但肯讓她講表示還能聽進點話,她接著說道:“蘭蘭就算跟天借膽,怎敢拍賣鳳大人的元丹,再說了,鳳大人沒了元丹怎麼回天……”

  “白紙黑字。”太子抖著公告上撕下的紙。

  “太子一定要見諒,那公告是蘭蘭的好友所寫,她這人做事總是缺脖子斷手臂的,那元丹前面漏了三個字,她忘了寫米蘭蘭。”

  太子低頭瞄了眼原文:

  神鳥鳳大人即將羽化登仙,

  元丹將贈與有緣人,可增強千年功力、長生不老。

  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一旁的莫道言也動了下,黑眸閃著光,來這兒前他完全不曉得她會這麼回話。

  “應該是米蘭蘭元丹將贈與有緣人,她漏寫了,小的會即刻更正這個錯誤,再教人貼公告。”

  “等等,你……你有元丹……”太子一臉疑惑。

  “是,當鳳大人靈引這些年,小的也有所成,雖然蘭蘭在性格、在道德操守皆有瑕疵,但在道術上,蘭蘭自認還有小成,當然若不是鳳大人的幫忙……”

  “你真有元丹?”他打斷她的叨叨絮語,再次確認。

  “是。”

  “如何證明?”太子問道。

  莫道言也瞧她,這下她怎麼辦?他揣摩著是不是要出聲幫她,又怕她自有計劃,若是幫得不妥,只怕毀了她的計謀。

  “現下小的虛弱得很,只怕催出內丹,這身子也掛了,請讓蘭蘭休養兩日,到時自會證明給太子看,但蘭蘭有個要求……”

  “又有要求……”

  “蘭蘭只希望太子轉告花二姑娘,請她讓我安心睡個好覺,別再來追殺我。”

  說這話時,尤鳳儀刻意望向太子,見他一臉吃驚,似是不知情。

  “請太子委婉相告,別讓她又來說我誣告,鬧得沒完沒了,她昨晚以咒術於夢中相害,道言也可證明,太子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道言。”

  莫道言很有默契地接話,“我們兩人魂識都受了點傷。”

  魂識受傷?尤鳳儀揣度著,難道昨晚他不早點使防護咒,寧可把兩人弄傷就是因為想讓魂識受傷,才好取信太子嗎?

  “可府衙的鈴鐺沒響。”太子狐疑道。

  “要讓鈴鐺不響,自有許多辦法。”莫道言含蓄地說。“太子若信不過,可請宮內其他巫師出來相驗。臣的鳥夜色也可為證。”

  太子攏下眉頭。“知道了,這事我會看著辦。”

  “謝太子。”兩人行禮道謝後,便退出書房。

  ***

  走出宮廷前,兩人沒什麼交談,一直到上了轎後,莫道言才道:“夫人的演技挺好,與以前的米蘭蘭不相上下。”

  “別把你對她的怨恨移到我頭上。”

  他揚起眉。“我對她還談不上恨。”

  她支著頭,望向窗外。“總不會是愛吧。”

  “那自然。”他換個話題。“夫人要如何證明自己有內丹?”

  “你見過內丹嗎?”她的目光移回他臉上。

  他盯著她的眼,遲疑了下才道:“見過。”

  “真有這種東西。”她扯了下嘴角。“是什麼樣,拿著會有什麼感覺?”

  “溫溫熱熱的,感覺能量從手心傳入,但要有用得喂進肚裡。”

  “太子總不會吃我的元丹吧!”

  “自有別的巫師過來鑒定。”

  “我想也是。”

  “夫人不會還沒想到因應對策吧。”他問道。

  “是沒有,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不是太子方才露了殺機,我也不會臨時換個說法。”就算要死也不是現在死,她還得撐著。

  “你有感覺到吧!”另外她也證實了太子果然知道赤鳳要離世,方才她說到這件事時,太子毫無詫異之色。

  莫道言點頭。“太子是露了殺機。”

  “看來他似乎想要赤鳳的元丹。”她搖頭。“我真為赤鳳不值,為四翼奉獻了千年,末了人家還要剝它的皮,啃它的骨,一塊也不留給它,真是貪得無厭又不知感恩的一群人。”

  他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將臉別向窗外。

  “反正我沒剩多少時間,就好好鬧上一鬧,你呢,就這麼事不關己?我死你也會死吧,還是想個辦法把血誓給破了,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你,但我們也沒深仇大恨,沒道理非要你陪葬不可。”

  她的話讓他眼神閃過一抹賞識,可惜尤鳳儀只顧瞧著窗外,沒瞥見他眼底的一閃而過的激賞。

  莫道言試探地問:“玉姑娘說你不喜歡男人?”

  “是不喜歡。”她下意識地摸摸系在腰上放著蛋的腰袋。

  “為什麼?”

  “偏見。”

  他一怔,笑了。“既然是偏見,為什麼抓著不放?”

  “因為這偏見對我沒什麼壞處,無寧說是偏見,不如說是個人好惡問題,我討厭青椒,青椒是一種蔬菜,你可以代入任何你不喜歡吃的東西,我不吃青椒並不會死也不會營養不良,那我為什麼要去學著去吃它。”

  他的笑意加深。“你這說法倒有趣,不過我懂。”

  “對某些人來說,愛情是水,是陽光,沒了就會死,對我來說它只是一樣蔬菜,可有可無,偏偏我跟男人的經驗都不怎麼好,最後它就變成了難以下嚥的蔬菜。”她不在意地說。

  “你跟男人的經驗不怎麼好……”

  “你為什麼突然對我的事感興趣?”她冷瞄他一眼。

  “你若不想說,便不須回答,我並非想揭你瘡疤,只是聊天罷了。”

  “我的傷並不大,也早好了,沒什麼瘡疤可揭,只是你的態度前後差太多,你之前對我的事並不感興趣吧。”

  “之前是不感興趣。”他誠實回答。“那時我只希望井水不犯河水,可現在不同,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來,我們得一起面對,兩人獨處的時候都不說話也怪吧。”

  “討論正事當然可以,繞到私事上頭來,總覺得不自在,若我探問你隱私,你也有問必答嗎?”

  “自然不是,但也不會如你現在這般疑東疑西。”

  她不悅地看著他。“你喜歡過米蘭蘭嗎?”既然他這麼說,那就換她採取攻勢。

  ***

  “沒喜歡過。”他微笑回答,心裡自然清楚她在故意試探。

  “你卻能跟她結婚?”

  “我自有原因,只是那原因不能告訴你。” 他沒閃躲她的問題。

  “你不喜歡女人?”她換個問法。

  “我喜歡女人。”他認真地說。

  “花玉華?”

  “夫人覺得我與她有私情,串謀要害你?”

  “對。”手指在腿上不自覺地輕點著,而後又摸摸腰上的蛋,偏頭問道:“你用過美男計嗎?”

  “什麼?”他驚訝地看著她。

  “說真的,你雖長得不醜,可太高又太……也不能說粗獷……”她想著該怎麼形容,雖然他兩百公分左右,魁梧高大,五官不屬俊美,但也不是豪氣萬千或是老粗那型的,膚色又偏黑,實在難以歸類。

  “說帥嘛……勉強沾一點邊,但也不是很帥,算了,那就高大但普通的人好了。”見他宛如吞了一顆生雞蛋,她沒理他,繼續道:“米蘭蘭的男寵長得就比較精緻了,淺白一點就是漂亮、俊秀,玉樹臨風型的,甚至有的男寵還比她矮,依喜好來看,她似乎喜歡俊美型的,所以你對她用美人計的說法有點不成立。”

  “然後呢?”她的說法引起他的好奇,他倒是第一次被別人說“普通”,真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

  “花玉華喜歡的似乎是你這型的,我找人探聽過了,她的男寵比較屬於你這型的,高大結實,膚色偏暗,相貌有帥的,但也有還好的,她似乎比較喜歡肌肉型的男人。”她頓了下。

  “別跟我說你感覺不出花玉華挺中意你的。”

  他揚起笑,連黑眸也是笑意。“夫人的說法很有趣,也沒錯,花玉華是對我有點意思。”

  “米蘭蘭知道嗎?”

  “知道。”

  “所以我只能想到兩個可能。”

  “請說。”

  “你是花玉華派來臥底的,不然就是米蘭蘭拿來釣花玉華的,我猜對了,還是全錯?”她盯著他。

  他的笑容加深,黑眸閃動了一下。“我有點喜歡你了,鳳梨。”

  她差點從軟墊上摔下來。“你叫我什麼?”她摸了摸頸後的雞皮疙瘩。

  “玉姑娘……不,白蘋不是都這麼叫你嗎?”

  她不悅地沉下。“你在打什麼主意,莫道言?”

  “我沒打什麼主意,但我能回答你的問題,我是來釣花玉華,來為米蘭蘭續命的,你猜想的只對了一部分。”他微笑以對。

  “續命?”她皺眉。“米蘭蘭不想跟著赤鳳滅盡?”她倒是忽略這點了。

  “如果你知道自己只有十年可活會如何?”莫道言反問。“或許一開始有點慌,但又會想反正還有十年,但隨著時間逼近,開始無法入眠,心底越來越害怕,這人世多美好啊,我為什麼要這麼早死……”

  “所以她開始廣納男寵,改建屋子,賺更多的錢,她想及時行樂?”

  “主要是想填補恐懼。”

  “然後她開始動歪腦筋,開始想如果她能不死的話多好。”她覺得所有的事情開始組合,慢慢轉動,她好像能瞧見整張圖的全貌了。

  “你怎麼幫她續命?”

  “能續命的是夜色,不是我。”他眨了下眼。“只是……只算成功一半,米蘭蘭的魂魄散了,只剩肉體還在,沒有人料到她會跟著赤鳳一起焚燒,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但你還是保住了她的肉體。”只是這肉體被她占了。

  “不是我保她的,是夜色,我們既然與米蘭蘭締結契約,就會遵守。”

  “夜色與赤鳳一樣擁有強大的靈能?”

  “不,鳳大人是神鳥,夜色是比不上的,只是保個肉體還行。”

  “所以之前你說我的傷都是赤鳳治好的,是騙我的?”

  “不,是真的,它倆都替你療過傷,第一次米蘭蘭跟著鳳大人浴火重生,是夜色治好的,第二次你越過邊境,身體再次起火燃燒,是鳳大人治療的,我以為鳳大人不會消耗靈能為你治傷,但我錯了,它似乎還挺喜歡你的。”

  ***

  尤鳳儀垂下眼,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赤鳳喜歡她,怎麼可能?她們兩人幾乎天天吵,天天鬥嘴,她不自覺地又摸摸腰上的袋子。

  “你說過米蘭蘭教導鳥兒人類的好惡仇恨觀念,除了讓鳥兒能為人驅使外,她還想用鳥來做什麼?”

  莫道言拉開竹簾,瞧了眼外頭。“我與米蘭蘭締結契約,有些事得守口如瓶。”

  “現在我就是米蘭蘭。”

  他放下簾子,勾了下嘴角。“我一直揣度著,與米蘭蘭的契約到底算不算終了,她的魂魄已不存在,可肉體還在,這倒是令人為難。”

  “你不能知道契約的效力還在不在嗎?”

  “要測試自然可以,只是有點麻煩,而我又討厭麻煩。”他轉個話題。“轉角就是富貴樓,夫人可要下去喝點東西,那裡的冰花雪霜、冰糖甜盅很有名。”

  冰花雪霜、冰糖甜盅,聽起來就涼快,當然要嘗一下。“嗯。”

  莫道言朝外對轎夫說了幾句,轎子很快停下,尤鳳儀先行走了出去,而後才是莫道言。

  富貴樓是棟三層樓的食堂,不過沒她想像的金碧輝煌,外觀是紅色與金色漆成,一派富貴氣,兩人一走進去,引起不少騷動。

  “蘭夫人,莫爺。”小二跑來招呼。

  “給我們間雅室。”莫道言說道。

  “是,二樓請。”小二領著往上走。

  尤鳳儀聽見有人高聲問:“鳳大人是不是真要離世了?”

  “騙人的吧。”

  “咱們四翼不會要滅了吧。”

  “蘭夫人你倒是出聲啊!”

  尤鳳儀在階梯上站定,回頭道:“四翼當然不會亡,鳳大人是功德圓滿,回歸仙位,我們要為鳳大人高興,別淨說些觸黴頭的話。”

  話畢,她跨步往二樓走,聽得樓下更加熱烈的討論,小二將他們安置在靠裡邊的雅室,莫道言點了幾道甜品後,小二急忙忙就去張羅。

  尤鳳儀坐在窗邊,望著街道景色,車馬喧囂,人聲夾雜,微風吹來,倒也十分愜意。

  “你帶我到這兒來,純粹喝東西?”她發問。

  他失笑。“夫人疑心未免太重。”

  “時勢所逼,如果我附身在一個家世清白、無憂無慮的丫頭身上,還需要疑神疑鬼嗎?”

  “也是。”他倒了杯茶水給她。“我來這兒只是想討你歡心。”

  他直白的話讓她再次錯愕。

  他笑了。“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有點喜歡你了。”她狐疑地看著他,不確定他是說真的還是說笑的。

  “又開始懷疑我了?”他揚眉。

  “我對你沒有特殊的感覺。”她也回以直球。

  “我知道。”他不以為意。“感情能培養的。”

  她皺眉。“你的行為我無法理解。”

  “先喝茶吧,你的嘴唇要裂了。”

  她接過杯子,靜靜地喝口茶,嘴唇裂開的疼痛讓她眉心更沉,這身體也熱得太誇張了。

  ***

  甜品很快送來後,尤鳳儀正準備大快朵頤,小二卻不走,遲疑問道:“蘭夫人,小……小的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拍……拍賣那天,小的能標別的東西嗎?鳳大人的元丹咱是不敢有奢想,那仙人的東西也不敢要,只是……三年前,您……您在街上瞧見我爹養的鳥兒很喜歡,我……我想用錢買回來……”

  “那鳥什麼樣,我叫人給你送回去就是了。”

  小二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

  “算了,用說的大概也不清楚,你抽空去我府裡找吧,可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對你的鳥沒有記憶,所以也不知在哪兒,你找我們府裡的鳥大夫利鶴問吧!”

  小二激動地差點要跪下來。“謝夫人,謝……謝……”

  “好了,別謝了,再給我拿幾碗冰過來。”尤鳳儀開始吃冰。

  “是,是。”他急匆匆地出去,差點絆倒自己,忙不迭地道歉,而後拉上木門。

  她飛快吃完一碗,問道:“米蘭蘭搶了別人多少鳥?”

  “大概有四、五十只。”

  “都送回去。”她繼續進攻另一碗冰花雪霜,細冰上面撒著糖霜與水果,還淋了一種果醬,很像巧克力,挺好吃的。

  “怕沒那麼容易,幾乎都死了,米蘭蘭拿來練咒術。”

  她停下嘴。

  “後來被鳳大人發現,才停了一陣。”他也吃口冰。

  “這下小二要失望了。”她忽然有些失胃口,不過身體燥熱,還是得吃,舀了碎冰放進口裡。

  忽然間木門外有人出聲道:“蘭夫人,莫大爺,小的是風府的家丁,我們家二公子在隔壁飲酒,不知能否有這榮幸請夫人、大爺過來一敘。”

  風府的二少爺?她沒見過,只在宮裡見過他爹風以東,她原要回絕,轉念一想,接下來的日子變數頗大,也不知會遭遇何事,能多認識些人也好,說不準關鍵時刻能有幫助,當然她純粹只是亂槍打鳥的心態,但也無妨。

  “我懶得過去,他要見我便自己過來。”

  莫道言瞄她一眼,不知她是何用意。

  “是,小的這就轉告少爺。”

  少頃,他們便入內與他們一桌,尤鳳儀望向風見於,他長得倒是與他爹有點像,瘦瘦高高的,當然面貌俊秀朗逸,這兒的人幾乎都好看,他也不例外,大概屬於米蘭蘭會喜歡的那一型。

  她將口中的冰吞下後,才問:“二公子也是來問我公告的事嗎?”

  風見於笑道:“蘭夫人真是聰明。”

  “二公子太過獎了。”這叫聰明的話,九成以上的人都要叫天才了。

  “方才才讓太子訓了一頓,說我膽大妄為,神官大人的元丹豈可拿來拍賣。”

  “那是。”風見於附和。

  “我已經稟明太子,公告寫錯了,要拍賣內丹的是我。”

  風見於吃驚地看著她,她吃完第二碗冰,將碗疊在一起。“本來是想將我的內丹獻給太子,但怕汙了太子的手,我的道行太差,又沒修心,怕到時貽笑大方,吐出一顆玻璃珠,那可尷尬了。”

  莫道言牽了下嘴角,沉默地吃著水果。

  ***

  “蘭夫人真愛說笑。”風見於說這話時,眼神帶著一絲懷疑,早聽說米蘭蘭變得有些怪異,今日一見倒有幾分屬實。

  “二公子覺得四翼有神官大人庇護好,還是讓鳳大人回天位列仙班的好?”尤鳳儀摸了摸腰上的袋子,一邊喝果汁。

  “這……我不敢評論,神官大人的事我等是不便評論的。”風見於四兩撥千斤地說。

  “道言你說呢?”尤鳳儀轉移目標。

  他揚了下眉。“自然是有神官大人護衛的好,但道言亦尊重鳳大人的意旨,它若想回天上,咱們也不能強留。”

  “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個青年,家裡十分貧困,有一天他回家時,路過一個湖,竟聽見女子的嬉笑聲,他好奇趨前去看,發現好多漂亮的仙女在池裡沐浴。他曾聽老人說過,只要藏起仙女的衣裳,仙女便無法回到天上,於是他偷偷藏起一個仙女的衣裳,天要亮時,仙女們該回天上了,可有一個仙女找不到衣裳,急得不得了,怎麼都找不到,其他姐妹們也沒辦法,只好先回天上,結果那沒衣穿的仙女只能眼睜睜瞧著姐妹們飛回天上,一個人孤伶伶地哭泣,你們說那青年是不是罪該萬死?”

  風見於與莫道言互看一眼,都沒吭聲。

  尤鳳儀冷笑。“這卑鄙無恥下流的青年就這樣帶著仙女回家了,與她約定三年後再把衣裳還她,而這三年她得做他的妻子,每次我想到這故事就恨得牙癢癢的,那青年實在太無恥,為了一己之私,把仙女強留下來做妻子,這是強盜嗎?要我就一腳踢得他不能人道,看他還怎麼結為夫妻?”

  兩個男人憋著笑,一旁的家丁禁不住噗了兩聲。

  “這就是我的立場。”尤鳳儀喝口果汁。“二公子明白嗎?”

  “明白。”他微笑。“蘭夫人重生後倒有些不一樣了。”

  “那是自然,否則怎能叫重生?”她面不改色地說。

  一隻白鳥忽然從窗外飛了進來,停在二公子肩上,他拿出乾果餵食,那白鳥長得有些像鴿子,只是大些、修長些,它定眼望向尤鳳儀,咕咕地叫了兩聲。

  四翼國的人還真是各個鳥癡,尤鳳儀朝莫道言使了個眼色,他與二公子應酬似的又聊了幾句後,便托言告辭。

  一走下樓梯,尤鳳儀就覺得身體有點不對勁,又開始焚燒了,明明才吃了兩碗冰,一杯果汁,怎麼體內的熱又聚積起來?

  “夫人沒事吧?”他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扶我下樓。”她不想他幫,但更不想出糗地摔下樓,只好兩害相權取其輕。

  莫道言也沒多問,立刻扶著她的臂膀,護送她下樓,勉強撐到外頭,這中間還不得不回應樓下客人的提問,走到街上時差點軟腳,若不是莫道言扶著她,她真要撲街了。

  ***

  一擠進轎子,他立刻問道:“體內的火又起來了?”

  “我明明才剛吃過冰……”

  “昨晚你的魂魄受了傷,所以鎮不住體內之火,先含著。”他將一顆翠綠藥丸塞進她口中。“隨著日子逼近,夫人會越來越不舒服,米蘭蘭也曾這樣。”

  火在她腹中翻攪,熱得她直冒汗,也痛得她直冒汗。“若要日日這樣,我不如自盡比較快。”這花玉華……非要她付出代價不可。

  “不須自盡,我有辦法讓夫人好過點,雖然只是治標不治本……”

  “有辦法就快點。”她喘著氣。

  “告訴我你的名字。”

  “什麼?”

  “這樣我才能施咒,效果會比較快。”

  “尤……鳳儀。”她握緊雙拳,這次和越界焚燒那次有得比,她的皮膚又著火了。

  “張嘴,含著,別吞進去。”

  她瞄了一眼,是個海藍色的珠子。“這……”她正要問這什麼,他已經把東西塞進來,立刻一股沁涼緩緩下滑。

  “這是海石,我小時候在海底找到的。”

  他捧住她的臉,盯著她的眼,這動作讓她皺眉,正想推開他,他又說道:“照我的指令做,看著我的眼睛,別再推我,你到底想不想舒服點?”

  她瞪著他,停止掙扎。

  “看著我的眼睛,記住,就算再舒服,也別把海石吞進去,否則你會更痛苦,把鞋蹭掉,踏在我的腳背上,我得幫你把火洩出來。”

  她想說話,他皺了下眉頭,表情不悅,示意她快點照做,她蹭掉涼鞋,將腳踏在他腳背上,嘴巴雖然很涼,可肚子的火還是沒消。

  “尤鳳儀,別眨眼,看著我,想著把肚內的火往下導,一路將火送到足心,然後再想著把嘴內的涼意往下送,做起來不是太難,但你必須專心,看著我的眼睛會容易一點。”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聲音比平常低很多,讓她想起以前很喜歡的一個廣播節目主持人,高中時,她總是一邊做作業,一邊聽著男主持人的節目。

  “想像一片蔚藍的海在你面前,你的腳踩著細沙,然後慢慢走到海裡,你覺得很涼快,體內的火從足心流出,流到大海裡……”

  他的聲音讓她的意識開始恍惚,她甚至覺得自己跑到海裡,涼意由喉嚨慢慢往下,聽著他的指示,那股要焚燒的火,漸漸移向雙腿。

  後來的話語她其實聽得不是很清楚,只記得他一直在呢喃,事後她當然知道自己被催眠了,而且他的手法還相當高超,在現代她曾好奇地嘗試過催眠,但沒有成功過,沒想到竟然栽在莫道言手上。

  不過其實這跟催眠又有一點不同,催眠時其實意識是清醒的,但肉體非常放鬆,可在莫道言的操作下,肉體放鬆無庸置疑,但意識卻是朦朦朧朧的,像是蒙了一層紗。

  她一直感覺自己在海中游泳,他好像說了什麼,但她沒聽清,沒多久他就出現在她身側,要拉她回岸邊,她不肯,只想待在海裡,身體還是很燥熱,她想泡久一點,他卻說不行。

  她不理他,飄在海面,十分愜意,他竟然扒了她的比基尼往岸邊跑,還無恥地把她的泳衣獻給花玉華。

  她大怒,騎著水上摩托車裸體追捕他們兩人,還一邊叫著:“莫道言,我要你死!”

  她齜牙咧嘴地吼叫,咻一聲,把手上的魚槍射出去,擊中莫道言的背。

  “去死!”

  她大叫著在床上醒來,滿身是汗,她喘著氣,過了好幾秒才發現自己在床上。

  天啊……她快渴死了,她左右張望,發現架上放著一盆果汁水,下床一口氣喝光,這才心滿意足地發出一聲飽嗝。
 
  ***

  一轉身,她就發現有個鬼祟身影窩在門邊,正在偷看她。

  “白日依山盡,下一句是什麼?”

  她抓起一把梳子丟向她,白蘋趕緊閃到門柱後。

  “不公平,你都不講通關密語。”

  “拿東西丟你就是通關密語。”她拿出帕子擦嘴。

  白蘋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右手拿著毛筆,左手還抓著一疊紙,她正在用功書寫她即將流芳萬世的大作,鳳梨突然大叫:我要你死。緊接著就把枕頭扔出來,把她嚇死了。

  “鳳梨,你可不可以平和一點,我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死在你手上。”白蘋一臉驚魂未定,而且她每次起床喝果汁都會讓她想到電影MIB裡面,蟑螂外星人喝糖水的樣子。

  她沒跟她抬槓,直接問道:“莫道言呢?”

  “他在休養。”

  “休養?”他耗了那麼多體力嗎?

  “你突然抓狂把他打傷了。”

  尤鳳儀驚訝地瞠大眼。

  白蘋憂心點頭。“你真的要收斂一下,鳳梨,雖然你一直說他陰險,可是我覺得他也沒做什麼壞事,還幫你不少,你也對人家好一點。”

  尤鳳儀沒心思跟她抬槓,急匆匆往外走去,白蘋竊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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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進房,見他悠哉地在澆花,尤鳳儀就知道自己被耍了,這死小白等一下非給她好看不可。

  “你沒事吧?”她問道。

  他放下澆花器。“只是腫了一隻眼沒什麼。”

  她走到他面前,他的左眼又紅又腫,眼白都充血了,真慘。“對不起,我怎麼會揍你的?”她到底是幹了什麼蠢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夜色站在莫道言做的小秋千上,陰狠地嘎叫一聲,大概是在責備她的行徑。

  “我要把海石拿出來,你不肯,就揍了我一拳。”

  她還記得那海石冰冰涼涼的,大概是太舒服了,所以她不肯吐出,昏亂中打了他一拳。

  “抱歉。”她再次道歉。“我完全不曉得我在做什麼。”

  夜色又不滿地嗚叫一聲。

  “沒關係。”莫道言說道。

  “我後來有把海石吐出來嗎?”她問。

  他點頭。“你最好多休息,海石只能一時壓制,沒有治本之效。”

  “這海石很普遍嗎?”

  “你想買?”

  她點頭。“就算有一時之效也無妨。”就像止痛藥一樣,疼痛的時候吃一些,能減緩疼痛。

  “海石並不常見,不過也不到稀有的程度,鯤人拾得海石後,通常會自己留一些,多的才會賣人,四翼也有進口,但很快便被買光了。”

  “米蘭蘭沒有?”

  “沒有,海石通常被用來讓水變得清澈透明,除此之外沒有特殊的功效,昨天拿來應急,也是一時想起,小時候我曾燙傷過腳,祖母教我用過這法子,很少人知道,算是秘方,如果你想要,可以送你。”

  見他要解腰袋,她急忙道:“不用了,那是你的,你自己留著。”

  “雖然我自己也捨不得,不過……”

  “不用了。”她搖手,這麼貴重的禮物她不敢收,萬一弄壞或弄不見,她拿什麼賠。

  “再過幾天赤鳳就會出關,那時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有赤鳳罩著,她應該不會再受焚燒之痛。

  他也沒在海石上打轉,換了話題。“方才玉姑娘問我你的身體,我告訴她你只是熱暈了,瞞得她一時總瞞不了……”

  “就繼續瞞著她。”尤鳳儀打斷他的話。“她若知道我五十天后就離世,一定會哭得唏哩嘩啦,還是要走的當天再跟她說就好。”

  ***

  她跟白蘋說公告上寫她與赤鳳要滅離,只是個幌子,到時她會帶著赤鳳遠走高飛,白蘋一向不會懷疑人,立刻就信了,只是不解她們要怎麼離開?

  她隨便編個故事蒙混過去,白蘋也不疑,立刻跑去問公孫朗她可不可以帶米蘭蘭跟赤鳳去北涼。

  “公孫朗遲早會說的。”公孫朗把過她的脈,自然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只是他大概也不想白蘋過分擔憂,所以也沒提。

  “到時再說。”這種事情早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她寧可對著耍小白的白蘋,也不想面對哭哭啼啼的白蘋。

  她正要離開,忽然想到一件事。“雖然我現在還不確定你到底站在哪邊,不過算了,血誓還是解了吧!至於是誰慢性毒害米蘭蘭,也不用追究了,反正現在也難逃一死。”都要死的人了,追究那些也沒意思。

  “既然夫人這麼說,那就現在吧。”

  “現在?”她詫異地看著他,之前不是還意興闌珊,提不起勁,現在卻迫不及待。

  “是我疏忽了,夫人現在體弱,還是休息幾天的好。”

  “無所謂,反正我很好奇血誓是什麼東西。”既然他主動提,她正好開開眼界。

  他微笑。“你來的世界沒這種東西?”

  “我不確定有沒有血誓,但有巫術、道術、魔法,也聽過給人家下降頭下蠱,不過不像這裡這麼普遍,每個人幾乎都能來上一手,你們這個世界有點仙不仙、人不人的。”

  “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話,改天跟我說些你的世界吧,我倒有些好奇。”

  她可以明白他的好奇,但她實在不怎麼喜歡跟莫道言在一起,尤其剛剛又做了那種怪夢……

  “對了,夫人有做什麼夢嗎?”

  她吃了一驚。“怎麼?”

  “我的祖母會一點夢占,也教過我,我想說不定能由夢裡得到一些啟示。”他盯著她詫異的雙瞳。

  “沒有,我沒做夢。”她立刻否認。“就算有,我也不記得了,我這人一向醒來就忘了什麼夢。”

  “真可惜。”他伸出右手,夜色立即朝他飛來。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尤鳳儀的懷疑因數又開始作祟。

  “血誓在夜色的肚子裡。”

  “怎麼拿出來?”

  “我們先試試血誓是不是還存有效用?如果已經失效,就不用拿出來。”莫道言示意她坐在椅上。

  “怎麼試?”

  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鐵盒,拿到她面前開啟,原以為會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結果是幾根羽毛及果實,羽毛是黑色的,所以她猜應該是夜色平日掉的羽毛,莫道言將之收集起來。

  他拿出一黑一白的果實,很像核桃,一樣有硬硬的外殼。“你能把殼弄開嗎?”

  “這是測試的一部分?”

  “是。”他點頭。

  她狐疑地看著他,拿起米白色的核桃。“這是什麼果實?”

  “這是玄鯤特產,叫烏迦果,冬天產黑的,夏天產白的,可以食用也能當藥,還能用來施咒,用途很廣。”他拿起黑色那顆。“看好,儘量別把殼弄壞,然後拿出果實。”

  他將果實握在手中,甩了兩下,而後便聽見喀咐一聲,他張開手,拿出裡頭的果實,殼也幾乎完好無缺。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怎麼可能,應該會弄壞外殼。”她學著他也甩了兩下,但什麼動靜也沒有,她攤開手,還是好好一顆。

  “你要多練習。”他指示。

  “練這幹嘛,拿不出來不就表示我不是米蘭蘭,契約終止。”她問。

  他笑了。“怎麼可能,那是終止契約的其中一個步驟,不過我們可以先拿這顆黑的來測試契約是不是還有效。”

  他用刀子將黑果實切成兩半,而後割了下拇指,將血滴在切割的那一面上,示意她跟著他做,把血滴在另外半顆黑果實上。

  雖然知道血誓一定跟血脫不了關係,可是想到要割血就覺得很討厭,她皺緊眉頭,雖然不願但還是照做,忍痛劃了下拇指,痛得她想罵髒話。

  之後他將果實重新貼在一起,放在一個透明的琉璃盒內。“這樣等三天就成了,如果果實又合在一起,表示契約還有效,如果分開就表示一方已死,可以作廢。”

  他把盒子放到她面前。“你收著吧,放我這兒你大概會懷疑我搞鬼,對了,這白的你拿回去練習。”

  她決定等一下就秘密找個會巫術的人來問清楚,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後,他說還得去赴個生意上的應酬,她便拿著奇怪的烏迦果回房。

  ***

  白蘋對這東西可好奇了,還拿去問公孫兄弟,雖然他們聽過這果實,但只知道可以吃,其他用途不大清楚,每個地區有每個地區的風俗民情,他們也不可能全知道,尤鳳儀也沒覺得失望,再找個人問就是了。

  當天晚上睡前,她拿著裝了黑色烏迦果的琉璃瓶左右觀看,沒瞧出什麼特別的。她把瓶子放在床頭櫃,而後拿了白色烏迦果左右甩了又甩,除了練大二頭肌外,什麼也沒發生。

  她將果實放在床頭,吹滅蠟燭,倒頭就睡,不知過了多久,屋裡突然開始發冷,她起身關窗,正要回床繼續睡,腰身卻讓人摟住,溫暖的感覺讓她歎息。

  男人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漾著笑意,在他低頭親吻她的頸項時,享受地閉上眼睛。他轉過她的身,覆上她的唇,她抬手環上他脖子,熱情地回吻他,他溫暖的手掌撫過她的曲線,引來一陣顫意。

  她睜開眼,撫摸他的臉,那張臉……

  “啊——”

  尤鳳儀驚叫一聲,在床上醒來,嚇出一身冷汗,不住地喘氣。她打了個冷顫,掀開薄被下床,打開門左右看著,確定沒有任何人影存在。

  她關上門,又抖了一下,抹去雙臂的雞皮疙瘩,她竟然做了這麼恐怖的惡夢,瞪著床板上的繡帷,怎麼想都想不通,脖子好像還能感覺他的親吻……

  這死莫道言,敢搞鬼。她又掀開被子下床,從衣櫃裡拿出預藏的匕首,悄悄放在枕頭下,這才滿意地回被窩躺著。

  再敢亂來,要你絕後。

  ***

  自從決定要跳樓大拍賣後,府裡開始熱鬧起來,這讓原本想安寧懶散過日的尤鳳儀頓時感到十分厭煩,但因為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也只好忍耐。

  會見各路客人時,她不忘裝個柔弱什麼的,只是米蘭蘭身材高挑,裝柔弱實在不怎麼像,她也學不來西施捧心,我見猶憐,所以只能假裝發暈,按按太陽穴,讓人覺得她真的要歸西了。

  就在她發佈消息的第三天,米蘭蘭的家人也趕來了,母親與幾個兄弟姐妹,外加叔叔伯伯、堂兄弟姐妹大概有十幾個人,全來問她搞什麼鬼,因為有米蘭蘭的記憶,所以認出他們誰是誰倒不會太困難。

  難的是心平氣和的講話,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差點讓她脾氣失控,幸好莫道言過來解圍,她再度假裝來日無多、身體疲倦的把戲,還戲劇化的要暈倒,莫道言手長腳快,一把抱起她。她是覺得他演得太誇張,她本來只是想叫奴婢扶她回去,沒想到他就直接把她抱起來了。

  她想他大概也受不了吧!十幾個人吱吱喳喳圍攻你,而且越講越激動,你一言我一句,我插你話,你堵我嘴的,比菜市場還要聒噪喧囂,四翼國可不懂什麼叫含蓄,發起脾氣來,一個比一個吵,屋頂都要翻了。

  一躺上床,她放鬆地籲口氣。“我覺得今天就歸西也不錯,頭都要爆了。”她現在腦子裡還是米家人吵架爭論的回聲。

  莫道言微笑。“他們人還不錯,就是性子急了點。”他將她放在床上正要起身時,她卻突然抓住他。

  “怎麼?”他俯身看著她。

  她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起身。“莫道言,你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

  “我不明白。”他揚眉。“夫人的疑心病又發作了嗎?”

  她眯眼,表情不悅。“發作得很厲害。”

  他在床榻上坐下。“夫人又懷疑什麼?”

  “最近我老是做惡夢。”她說。

  “又是花玉華嗎?”

  “不,她沒出現,出現的是你。”她半坐著,靠著枕頭。

  “道言做了什麼?”他顯得很有興趣。

  她怎麼可能告訴他兩人在親熱,一定是他在搞鬼,但她沒有證據,而沒有證據的人總是不利的一方。

  她在這兒唯一可信任的人只有白蘋,她沒告訴白蘋做春夢的事,只說是做噩夢。昨晚她叫白蘋偷偷去看莫道言晚上有沒有在做法,她說沒有,他在看書,然後跟夜色講話,偶爾摸摸花草,欣賞月色,白蘋還勸她不要疑神疑鬼。

  她怎麼能不疑心,她這輩子沒做過春夢,現在接連做了三個晚上,這還不古怪嗎?

  “夫人。”見她恍神,他出聲將她拉回。“道言到底做了什麼?”

  不行,她得求證。“莫道言,接下來我要做的事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在求證一件事,請你忍耐一下。”

  “什麼……”他忽然住嘴,因為她突然間靠了過來,嘴唇貼上他的,他瞠大眼,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

  她啾了下他的嘴唇。嗯……觸感有點像,但是人的嘴唇就是兩片軟軟的,觸碰起來大同小異,這不能稱之為決定性的證據。

  “夫人……”

  “再忍耐一下。”她今天就要解決這件事。

  豁出去了,她再次吻上他的嘴,採取更淩厲的手段,舌頭滑過他的嘴,碰到他的牙齒,這感覺實在有夠怪的,不過她忍耐著,決定一次就達成任務。據說兩個彼此討厭的男女演員演吻戲時,都會認真演,儘量一次OK,因為兩人都不想再來第二次,這就是她現在秉持的心態。

  ***

  正想叫他張嘴時,他主動讓她進入,舌頭觸碰她的,兩人都睜著眼看著對方,不過因為距離太近,他的鼻子眼睛全混在一起,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感覺他的眼神似乎在笑。

  他的氣味跟夢中的一模一樣,她的怒火整個燒起,她伸手想揍他,他卻先她一步握住她的雙手。

  “是你搞的鬼對不對!”她咬牙切齒地說。

  “我聽不懂夫人在說什麼。”他勾了下嘴角。

  “你在夢中偷襲我。”她橫眉豎眼,恨不得在他右眼也揍上一拳。

  “偷襲?”

  “你在夢中對我毛手毛腳,我剛剛證明了是你沒錯,氣味是不會騙人的。”她不認為人能在夢中記得氣味,但她真的記得,唯一的解釋是她不是在做夢,而是他偷偷潛進她房裡對她毛手毛腳……

  只是這樣的解釋很快遇上阻礙,因為白蘋監視莫道言的那天晚上,她又做了同樣的春夢。“就憑這個證據?”他搖頭。“怎麼不說你自己發春夢呢?”

  “就知道你會推得一乾二淨——”

  “我倒覺得你喜歡陷我於不義,把過錯推到我身上。”他溫溫地說。

  “你會催眠。”見他一臉不解,她換個說法,“你有能力迷惑人的心智,前幾天你用海石治療我的時候,我曾經陷入恍惚的狀態,你可以在那時候下指令。”

  “你真厲害,怎樣都能陷我於不義。”

  “你也厲害,這麼會詭辯。”

  “容我問一句,我讓你做春夢的目的是什麼?”他直指重點。

  這話可把她堵住了,她瞪著他,沒應聲。

  “雖然我是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夫人對我還有這等遐想……”

  “少臭美。”她打斷他的話。

  他淺笑。“夫人有沒有想過,可能只是單純的欲求不滿,畢竟米蘭蘭以前幾乎每天召男寵,但就我所知夫人已經一個多月孤身一人……”

  “放屁。”她打斷他的話。“要發情又怎會等到一個多月後。”

  他的笑意加深。“夫人說得也有理,但誰知道呢?米蘭蘭的身體最近老是遭焚燒,說不定擾亂了什麼,但有一點我請夫人記住。”

  “什麼?”

  他盯著她的眼,說道:“我對米蘭蘭沒興趣,但對你有興趣,雖然米蘭蘭的臉讓我有點困擾,不過我可以應付,所以夫人如果有所欲求,我希望你能找我而不是去找男寵。”

  聽不下去,她把枕頭摔在他臉上。“給我出去!”這裡的人是怎麼回事,不對,不只人,連鳥都是,談性對他們來說就像談天氣一樣,完全不會彆扭的。

  他低聲笑著。“夫人記住了。”

  “去死。”她怒叫一聲。

  他笑容滿面地走了出去,轉身便要奴婢們把剩下的幾個男寵找來,在這種敏感時刻,得把他們都打發了。

  尤鳳儀自然不知道他暗地裡做了什麼,她只覺得滿肚子火,轉身又喝了一大碗果汁,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變成十足十的水桶。喝完水,冷靜了一些,現在她得回到原點重新想過,就像莫道言說的,讓她做春夢的目的是什麼?

  ***

  “姐姐,你好點了嗎?”

  尤鳳儀轉頭,就見米蘭蘭的妹妹米沅沅站在門口,她與米蘭蘭同母異父,不十分相像,五官中最相像的大概是鼻子到嘴巴這段,米沅沅比尤鳳儀矮了一個頭,算是四翼國中偏矮的女性。

  “有事嗎?”她也想兄友弟恭、姐妹情深,但這些人對她就像陌生人一樣,實在熱絡不起來。

  “那個……有些事我想……問姐姐。”

  “你說。”她在椅上坐下。

  米沅沅在她身旁就座,漂亮的棕發垂到腰際,雖沒有米蘭蘭豔麗,但也是清秀佳人。

  米沅沅直盯著她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姐姐好像不大一樣了呢!”方才在大廳說話時,她就覺得姐姐說話的感覺不一樣了呢!

  “姐姐的記憶都恢復了嗎?”她關心地問。“之前聽說姐姐跟鳳大人一起重生了,連記憶也去了大半,我本來想回來看你,但……娘不肯,娘說……你才不稀罕我們,娘嘴巴雖然這樣說,但她一直在等姐姐接她回去,可是……”

  這下尷尬了,在這一個多月,為了避免麻煩她根本沒想過要去接他們回來。

  “這次是因為見到公告,所以我們才回來,娘本來不肯的,我們勸了好久……”

  尤鳳儀耐心地聽了幾分鐘,忍不住問道:“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事?”

  “不是。”

  見她似乎難以啟齒,尤鳳儀說道:“有什麼要求你說,我不會生氣。”

  “真的?”她又遲疑了一會才問:“我以後能與莫大哥在一塊兒嗎?”

  尤鳳儀怔住,原來她喜歡的竟是莫道言,唉……這男女關係也太混亂了吧!難怪她不叫姐夫而叫莫大哥。

  “當然……”她本來是想說“夾去配、夾去配,不用顧忌我”,但硬生生給止住了。她一向受不了電視上那種臨終託付婚姻大事的愚蠢劇情,不管是老爸老媽拜託男主角娶女兒的,還是兄長託付妹妹的都十分不負責任,怎麼沒想到男主角也有選擇的權利。

  古代女子要依靠男人,她多少還能體諒這種爹娘,問題是都現代了,電視劇裡還有爸媽還是爺爺搞這一套,而且男主角礙于死者為大這種顧忌,也不便拒絕,若喜歡這女的也罷,萬一不喜歡不是成了個尷尬的包袱。

  見她沒說話,米沅沅以為姐姐不願意,急忙道:“姐姐……”

  “我先問過莫道言再說吧。”她得先確定莫道言沒其他喜歡的女子,剛剛他雖然惹毛她,但這種涉及感情的事她不會小心眼到亂應一通。

  再說,她死之後莫道言也不知能不能活,他們還有血誓的羈絆,雖然她覺得莫道言應該有辦法讓自己不死,但說真的她不是月老,撮合戀人不是她的工作,她更無意攬來做。

  ***

  米沅沅悶悶地沒說話,米蘭蘭忍不住提點一句。“莫道言不是……那種老實人,你跟他在一起,應付得來嗎?”

  “我知道莫大哥是怎樣的人,姐姐不用擔心。”

  “哦?”這下她感興趣了。“那你說來聽聽。”

  米沅沅瞄她一眼。“姐姐真不生氣?”

  “前幾年我個性的確不好,但現在變了……”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我瞧見姐姐的時候就知道,有一陣子我幾乎不認得姐姐,姐姐變得好奇怪,一點小事就生氣發怒,對人完全沒有耐性,還收了那麼多男人,姐姐明明不是這樣的人,這幾年卻變得像陌生人一樣,但如今我瞧著姐姐,心裡便安心了,以前疼我的姐姐又回來了。”

  米沅沅遲疑地問:“姐姐,你真的會跟鳳大人走嗎?”

  “嗯。”

  米沅沅垂下臉,神情難過。“姐姐一定覺得我這妹妹很糟糕吧!來這兒第一件事就是問你莫大哥的事……”

  “沒關係,我知道你藏不住話,不是不關心我。”她不假思索地說。

  米沅沅揚起頭,眼上閃著淚光。“姐姐……”

  “好了,別哭,你知道我不喜歡人家哭哭啼啼的,這些事就別提了,你不是要談你姐夫嗎?”

  米沅沅的眼中開始閃出夢幻光芒。

  “莫道言對你可有意思?你不用顧忌都告訴我,我與你姐夫感情本就不好,我不會在意的。”

  米沅沅點頭。“我知道,姐姐說過與莫大哥結婚只是權宜之計,他不是你鍾愛的那一型,但是……”

  “但是什麼?”

  “姐姐後來看到我跟莫大哥在一起說話又很生氣,但是以前我們說話你也沒生氣,我都搞糊塗了。”

  看來後面這幾年米蘭蘭的脾氣變得很怪,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接下來米沅沅說的果然證實她的猜想,剛開始米蘭蘭根本不在乎沅沅是不是喜歡莫道言,但就是米蘭蘭重生前一年,她的脾氣越來越反覆無常,半年前更是變本加厲,最終把自個兒的母親氣到昏厥,接著米蘭蘭就把母親跟其他兄弟姐妹送到叔伯那兒。

  “娘說你太迷咒術迷得走火入魔了,那時候我們都不懂,姐姐已經有鳳大人了,為什麼還要去研究其他的咒術?鳳大人知道後也好生氣。”

  尤鳳儀鼓勵她多講,這些事有助於她厘清來龍去脈,一刻鐘後,她才又將話題倒回莫道言身上。

  “說來奇怪,我對莫道言的事記得不多,跟我說說他平常是怎樣的人,我老懷疑他另有所圖。”

  米沅沅噗哧笑了。“這倒像姐姐幾個月前會說的話,疑神疑鬼的,一會兒說娘誤了你,一會兒說鳳大人害了你,接著又說莫大哥陰險狡詐,二姐、三哥全對你不好、瞧不起你,說我……說我……”

  見她又要哭的樣子,尤鳳儀趕緊說道:“好了,那些就別提了,我腦子大概是燒壞了才講那種話,說說莫道言,他平常是怎樣的人?”

  “他對我們很好,你發脾氣的時候他也會安慰我們,說你生病了,不要計較,他會勸勸你。”

  “我納那麼多男寵,他當真一點都不生氣,外頭的閒言閒語他也不在乎?”

  “外頭的人的確說得很難聽,那是他們不瞭解莫大哥的為人,他才不是貪圖我們家的財產,他以前乘著船遊歷天下,對錢財的事根本不在意。”

  “他告訴你的?有人不愛財嗎?我不信。”她故意道。

  “真的。”米沅沅點頭。“鯤人都是這樣的,海就是他們最大的寶藏,他們肚子餓了就撲通一聲跳到海裡,那麼多魚在裡頭,吃也吃不完,為何要擔心呢?所以鯤人都樂天知命,很少囤積錢財。”

  “總有例外,不然你說他為何不漂泊了,反而娶了不愛的女人?”

  米沅沅頓時語塞。“我……我也問過莫大哥,他說與你訂了契約,契約內容不能跟第三人透露。”

  “我以前可有跟你說過血誓的內容,或是該怎麼解契約?”尤鳳儀追問。

  “我有提過,可你說小孩子問這些幹嘛?”

  “那我可有告訴其他人?像是娘啦,或是二妹、三弟?”

  “我不知道。”她搖首。“二姐、三哥大概不可能,我去問娘好了。”

  尤鳳儀立刻回以報酬。“你的事我會跟莫道言提的,如果契約能解,他很快就不是你姐夫了。”

  米沅沅一臉歡欣,尤鳳儀接著又打聽了莫道言一些事,直到米沅沅能說的都說了,她才滿意。

  ***

  黃昏時,她把黑色的烏迦果拿出來,用力往旁拉,原以為會分成兩半,可不管她怎麼用力,果實還是完好一顆,明明刀子切割的痕跡還在,但就是打不開,這表示契約還有效力。

  她覺得心情很差,這世界完全沒有一點道理,為什麼割開的果實還可以合起來?她皺眉研究,會不會這種果實切開後會分泌膠水,她記得有一種樹割開後也會分泌類似像膠水那種黏黏的東西。

  她拿出白色的烏迦果,用力甩了幾下,還是完好如初,什麼動靜也沒有,她真很想大叫一聲:莊肖維。怎麼可能甩一甩殼跟果實就會分開,她開始懷疑莫道言在黑色的烏迦果動了手腳……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成為疑神疑鬼的神經病!有時她還挺羨慕白蘋那種粗神經的,不管公孫朗耍了她幾次,她還是會聽他的話,每天都嚷著要公孫朗拿出陰陽鐵,一到他面前,聽到幾句甜言蜜語,又喜孜孜地忘了這事。

  她把烏迦果放回琉璃瓶內,暫時拋開令人心煩的事,走到隔壁去看磨磨。最近白蘋一直在教它一些亂七八糟的歌,昨天她去找磨磨,就聽到它在那裡喊:紅豆、大紅豆、芋頭,*%*,*%*……翅膀還跟著左比右比,不亦樂乎,接著它就會把紅豆換成自己最喜歡的食物,不停地念下去。

  她差點把白蘋吊起來打,白蘋笑著一直趵,還說這樣生活比較有趣,她唱了好多首歌,後來發現磨磨比較喜歡用念的,所以她下次要挑戰rap。

  她一直覺得白蘋跟她是不同的物種,這次的經驗讓她更加確信,白蘋的智商有一道很深的鴻溝,大概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常人是跨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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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02:49
第八章

  夜深沉,月影斜,而春色無邊……

  一男一女嬉笑著在乾草堆上翻滾,女的揉著男子的頭髮,輕笑地回吻他,衣服一件件掉落。女子的手指在寬闊的胸膛與健壯的背部遊走,兩人在穀倉的乾草堆翻滾,下面還有一群牛在吃飼料。

  這次的夢比前幾次都要露骨熱烈,兩人全身赤裸地交纏在一起,震得底下的牛群都抗議地叫著:“哞……哞……”

  她在哞聲中驚醒,全身繃緊,甚至有些虛軟,夢境真實到即使已清醒,都還能感受到餘波蕩漾。她滿身大汗地從床上爬起,咕嚕嚕地灌了一盆水,拿出枕頭下的匕首。

  這次真的太超過了,她已經忍無可忍!

  拉開房門,她懷抱著滿腔怒火朝莫道言的寢室走去,涼風拂面也不能冷卻她的怒火。

  她穿過花園,悄悄來到莫道言房外,她試探地推了下房門,發現並未上鎖,於是輕輕推開門,來到他床邊,他睡得很安穩,面部平靜,呼吸深沉。

  這男人,睡得如此香甜,她呢?卻日日做惡夢!正想一腳踹醒他,他突然睜眼,說道:“夫人睡不著嗎?”

  他拉開床單,黑眸閃著流光。“可要一起睡?”

  這舉動徹底把她惹惱了。“你今天不把這催眠給解了,我就閹了你。”她怒喝。

  他笑了。“夢見什麼了?”

  “我在你的肚子上刺了一個洞,把腸子扯出來丟到地上,把你的心臟挖出來祭神。”她火道。

  “這對你來說應該是美夢吧,怎麼會是惡夢?”他微笑。

  她拿著匕首揮過去,他順勢拉著她的手腕躺跌到床上,一翻身把她壓到身下,烏黑的雙眼像老鷹捉住獵物般,緊鎖不動。“夫人,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

  她想用腳頂開他,可他實在太高壯 ,像座山一樣,根本撼動不了。

  “送上門的東西,只能任人宰割。”他逼近她的臉。

  “你敢亂來,我會閹了你。”她警告。“除非你這輩子都不睡覺,否則只要你一闔眼,我就會把你老二割下來。”

  “老二?你們那兒的稱呼還真奇怪,那老大是什麼?”他揚眉。

  “想知道就放了我……”

  “那算了,這樣挺好,對了,你剛剛說錯一件事,我不用一輩子不睡覺,只要四十四天就行了,我們的壽命剩這麼短,你不想及時行樂嗎?”

  “不想。”她錯了,他不只陰險狡猾,還是個色胚。

  “那跟我說你夢到什麼?”

  “你想這樣抓著我一個晚上嗎?”她冷靜地問,試著動了下手腕,卻徒勞無功,再者他胸部以下全壓在她身上,腿也壓著她,她完全無法攻擊,這情況還真是棘手。

  “我還沒決定該怎麼處置你。”他仍是盯著她。

  “如果有機會選擇,夫人想活下來嗎?”

  她一僵。“你……”

  “有辦法能試,但我不確定會不會成功,你想嗎?想活嗎?”

  “條件是什麼?我還要遭受焚燒之苦嗎?”

  “目前我還不確定,但條件是你不能再當米蘭蘭,得離開這兒,跟我一起。”

  “我死……”

  “噓。”他捂住她的嘴。“別回答得這麼快,你雖然脾氣暴躁,可是個聰明人,別在這種時候意氣用事,先聽我說完。”

  ***

  她點了下頭,示意他把手拿開。

  他繼續說道:“我想帶你離開四翼。”

  她眨了下眼,他勾起嘴角,知道她有點興趣了。“我們可以遨遊四方,上哪兒都行。”

  “我想回我自己的世界。”

  他搖頭。“回你的世界很冒險,巫師也不確定能作法成功,你應該曉得這有風險,想想你來這兒多久了?你在那世界的身體不知道還在嗎?說不定早下葬了,也說不定給別的魂魄佔據了,就算順利回去,沒有身體你要怎麼辦?再去奪一具嗎?再想想,萬一中間出了差錯,魂魄給漩到另一個世界,即使又附在另一個人身上,萬一是個比米蘭蘭慘百倍的人呢?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別為了跟我賭氣,做出這種決定,還有白蘋呢,你真要拋下她一個人走?”

  “說來說去你就是要我打消回去的念頭,跟你一起走就是了。”她怎會不清楚他說的利害得失,可心裡實在不甘。

  “你可以自己選要走哪一條,我不強迫你,我承認是有點喜歡你,覺得你有點意思,但我們的感情根本還沒開始,我不至於失去你會痛不欲生、活不下去,頂多就是覺得遺憾,一個聰明的姑娘做了一個傻決定。”他認真地說。

  她垂下眼,沉默幾秒後才道:“你要我跟著你是什麼意思,依舊做你的妻子?”

  “基本上與現在沒有差別,我不會強迫你,但你也別考驗我的耐性,我喜歡你,自然會想碰你,我們就給彼此一年吧!合不來便散了,鯤人一向講求自然,看上一個姑娘便去追,真合不來,我們也不死纏……”

  “我覺得我們合不來。”她立刻回應。

  他莞爾。“我倒跟你的看法相反,我喜歡有點脾氣有點聰明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應該不少吧,米蘭蘭、花玉華還有米沅沅,當然你的長相不是米蘭蘭喜歡的那一型……”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聰明又有點脾氣的女人當然不少,但就像花一樣,雖然都是玉薔花,但各有不同的顏色、姿態,沒有一朵花是一樣的,人也是千奇百種。”

  他翻到她身邊躺著,右手枕在頭下。“我欣賞你努力在生活中找樂趣,叫人做吸管、改造房屋,不自怨自艾,沒事也能看書自得其樂,有麻煩就想法子解決,不會想依靠男人,然後有膽識、有勇氣……”

  “好了。”聽到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我沒那麼好。”

  “你當然也有糟的地方,但你的優點我欣賞,缺點也還好,都是小問題,我不覺得困擾,我並非倉促下決定的,這一個多月我一直在觀察你。”嚴格說來應該是白蘋他們來後,他才進一步認識不同面的她。

  尤鳳儀瞪他一眼,難怪她老覺得如芒在背。

  他頓了下,才又接著說:“鯤人在海上可以跟大魚搏鬥,迎戰暴風雨,享受驚濤駭浪,到也能靜靜地釣魚,一整天躺在沙灘上無所事事,就是看著藍天,聽著海浪聲。我有過兩個女人,一個不願跟我出海遊歷,她只想一輩子終老在家鄉;另一個不願跟我回歸平淡,我在海上認識的那個女人很剽悍,我們一起冒險經歷了許多事,但前幾年我覺得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只想曬太陽、釣魚,什麼事也不做,這樣的日子她跟我過了一個月,就離開了,她說這種日子無聊得讓她惶恐,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她很抱歉,我把自己造的船送給她,在她離開的第二天,我也離開了那個地方,燒掉了跟她一起建造的木屋。”

  她沉默著,他也無語,兩人就這樣躺了好一會兒,才聽得她問:“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

  他微笑。“因為你說要先告訴你。”

  “什麼?”

  “私自偷走仙女的衣裳會被你踢到不能人道,我可不能冒險。”

  她怔住,一抹笑意浮上嘴角。

  “本來是想偷偷把你擄走的,但我不想犯了你的禁忌,所以決定還是先知會你一聲。”他轉頭瞧著她。

  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露出了笑,他想親她,但怕會破壞一切,所以忍耐著。她的香氣在他鼻間縈繞,她喜歡的香味與米蘭蘭不一樣,米蘭蘭喜歡濃郁的花香,她則偏好淡的。

  “米沅沅喜歡你。”

  “我只當她是妹妹。”

  她沉默幾秒,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這結果她並不意外,她想她應該起身回房了,卻又覺得該給他一個回答。

  “我會考慮。”

  他勾起笑。“我很高興。”

  她坐起身,看著他的笑。“你……跟我原來想的不一樣,但我需要一點時間。”

  “沒關係。”

  她故作不經意地問:“你有在黑的烏迦果上動手腳嗎?”

  他笑了。“沒有。”

  “春夢是你搞的鬼?”

  “不是。”他忍不住好奇。“我可以知道你夢到什麼嗎?”

  “不行。”

  “退而求其次,我表現得不錯吧?”

  一個枕頭打上他的臉。“男人!”她受不了地說了一句,起身回房。

  他笑著看她走出房,下次他可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

  赤鳳終於出關了。

  羽毛長回了七成,鮮豔的紅亮麗的橘讓它像個紅太陽,尤鳳儀自然要到鳥房迎接,莫道言與人有生意要談,並沒出現,米家人則列隊歡迎,白蘋拉著公孫朗跟公孫右到場參觀,原本並不情願的公孫右在看到無毛鳥閉關七天后,竟然長出那麼多羽毛,也不由覺得驚奇。

  除了人之外,園子裡的鳥兒自然也是排隊迎接,啾啾啾地叫個不停,磨磨也想來,因為要孵蛋不允許,鬧了好一頓脾氣,白蘋要公孫斂好好看著磨磨,別讓它跑出來了。

  “公孫朗,你說赤鳳大人長了羽毛,是不是表示它的靈力已經恢復了?”白蘋頑皮地對著赤鳳敬禮,赤鳳站在尤鳳儀肩上,一臉威儀,見她舉手敬禮,立刻瞪了一眼。

  “應該恢復七八成了吧。”公孫朗轉身離開。

  白蘋跟上,問道:“幹嘛那麼快走,不是說要問赤鳳怎麼解決北涼人口的事?”當然還有他大哥大嫂的事,但公孫右在場,她不好講明。

  先前拜託公孫朗去咕咕山救赤鳳時,她就是以他大哥以及北涼的事說服他的,如果他們能救出鳳大人,鳳大人就算無法洩漏天機,也會提點一下吧。

  “走之前總會問的,不急於一時。”他瞄她一眼。“你答應過我的事還記得吧!”

  她點頭。“記得,拍賣會完後,我就要跟你回北涼,不能再拖拖拉拉,你說很多遍了,我沒忘。”

  公孫朗一直想帶她回北涼,但她放心不下鳳梨,在這兒有人要害她,她怎麼能不聞不問一走了之。

  “誰教你那麼多藉口,一下說不放心米蘭蘭,一下說有人用香精慢性毒害她,要找到兇手後才走,然後又是花玉華,又是……”

  “我知道,我知道。”白蘋打斷公孫右的話。“只是鳳梨的事沒處理好,我不放心嘛,如果公孫斂肯去追求鳳梨就好了,那我們就可以一起回北涼。”

  “人又不是菜,隨便炒都能湊和著吃。”公孫右搖頭。“三叔說了,男人女人就好比劍跟劍鞘,不適合是無法搭在一塊兒的。”

  “我覺得他們挺適合的。”公孫朗揚眉。

  “當然也要他們兩個肯,偏偏兩個都不肯,前幾天我跟鳳梨講這件事,她還罵我吃飽了撐著……”

  “你是啊。”公孫右附和。“每次淨做一些歪事,還教磨磨唱那些歪歌。”

  “你們不覺得那些歌很有創意嗎?”白蘋笑問。“對了,北涼大部分都養什麼當寵物,我也想養一個。”

  公孫朗瞄她一眼,吐出一個字。“熊。”

  她僵住。“熊?是那個很高很大,熊掌有力,一拍就會打死人,還會吼來吼去的熊嗎?”有沒有可能熊在他們這裡指的是狗?

  公孫右點頭。“上回我跟小力士玩,它推了我一下,我差點掉到山谷裡去。”

  “你們別騙我了,我不信。”她喝斥。

  “不信就算了。”公孫右朝她皺眉。

  走了一小段路後,白蘋不安地拉拉公孫朗的袖子,忍不住問:“你們是不是在騙我?”

  公孫朗瞄她一眼。“說了你也不信,幹嘛還問?”

  “不是嘛,你騙過我啊,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她換個問法。

  “那……有沒有溫和一點、小一點的動物?”

  他點頭,認真道:“有啊,小熊。”

  她漲紅臉,氣道:“公孫朗,你很故意!”

  他笑了。

  她瞪他。“你這種冷笑話已經過時了。”

  公孫右搖頭。“你膽子真小,養熊不是很風光嗎?”

  “哪裡風光,我是要養寵物,不是要當食物。”她駁斥,她真的不想挨熊掌。

  公孫父子又笑了,公孫朗捏了下她的手。“不須煩心,不會讓你當食物的。”

  “有沒有小貓小狗?”她不死心地問。

  “有田鼠。”公孫右認真回答。

  “不去了,不去了。”她氣嚷。

  公孫右哈哈笑,公孫朗微笑道:“當然有貓有狗,你愛養多少養多少,地方很大。”

  她安心一點,正要繼續追問,忽然聽到一聲喊叫:“玉飛雙——”

  ***

  這名字好熟……白蘋慢了幾秒才想到是在叫她,三人轉過頭,發現一隻鳥飛了過來。

  厲山在三人面前停下。“你是玉飛雙?”

  白蘋點頭。“是。”

  “鳳大人要我帶話給你。”厲山看了公孫父子一眼。“北涼人?”

  公孫朗點個頭。“是。”

  “咕咕山之事,鳳大人銘感五內,關於你們要問之事……”

  “等一下。”白蘋趕緊阻止。“那個……公孫右你去找公孫斂過來。”

  “幹嘛找三叔過來?”公孫右一臉狐疑。

  “因為人多比較不會漏聽……”

  “那是你沒腦袋才會漏聽,我……”

  “右兒,去叫你三叔。”公孫朗開口。

  公孫右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一聲。“知道了。”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們,非常不甘心。

  厲山犀利地看了白蘋一眼。“你這姑娘倒好心。”

  “沒啦,沒啦。”白蘋不好意思笑笑。“等一下說的話總不好讓他聽到,我們能不能先說公孫朗他大哥大嫂的事,我怕公孫右很快回來。”

  厲山點個頭,對公孫朗說道:“手伸出來。”

  他沒有多問,立刻伸出右手,厲山咳了一聲,張開鳥喙吐出一顆紅色、拇指大小的藥丸。

  “這是鳳大人給的,能讓你大哥蘇醒,至於你大嫂與現在站在這兒的姑娘一樣,不是這世界的人,鳳大人的靈能無法觸及另一個世界,為了修補八百年前北涼與四翼引發的災厄,它已耗損千年之力,至今未復原,你大嫂如今在何處得問無上君……”

  無上君是誰?白蘋正想發問,忽然想到就是把她跟鳳梨弄來這兒的老爺爺,他在北涼被視為仙人,已活了近千歲,他們都叫他無上君。

  “無上君現在在哪兒?”白蘋立刻問。

  “該出現時,他自會出現。”

  白蘋一臉黑線,這有說不是等於沒說。

  公孫朗盯著手上的藥丸,眉心聚攏,若找不到大嫂,大哥醒來會不會又陷入瘋狂?

  仿佛看穿他的為難,厲山說道:“要不要讓你大哥醒來,你們自己估量吧,至於北涼後人日益減少之事……”

  “等一等,我們來了。”公孫右咻一聲從遠處飆過來,氣喘吁吁。

  白蘋笑道:“你也太快了吧。”

  公孫右瞪她一眼,哼了一聲,感覺他們似乎有什麼事瞞著他。

  ***

  公孫斂倒是從容飄蕩過來,見到厲山后,禮貌地朝他點個頭。

  厲山也點個頭,繼續道:“八百年前,四翼與北涼一族,各自傷亡慘重,四翼當時折損的巫師及人民不計其數,國土也讓你們北涼毀損得體無完膚,為了挽救這慘狀,鳳大人耗損千年之力,才讓四翼再得以滋生,為了報復,當時四翼殘存的巫師用血祭下了重咒,詛咒北涼日漸滅絕,這段歷史你們都知曉吧?”

  “是。”公孫兄弟應了一聲。

  “北涼人得天之厚,擁有神人之力,足以毀滅這世界,為了束縛你們的力量,仙人在初始世界,便與你們訂立戒條,告誡你們絕不能擴張國土攻打他國,否則將招重禍,因此除了四翼的詛咒外,你們也犯了與仙人訂立的戒條,我可有說錯?”

  “沒有。”公孫斂頷首。

  白蘋聽得好緊張,這難道就是之前公孫朗輕描淡寫帶過的北涼與四翼的恩怨?

  厲山歎氣。“既然你們明白,便知道這是上天的罰責,鳳大人是無力回轉的。”

  “那怎麼辦,只能看著北涼人滅盡嗎?”白蘋憂心道。

  “仙人對你們已是諸多寬容,否則北涼早已滅絕,不可能讓你們續存至今。無上君曾來找過鳳大人,他已屆仙籍,但不忍看北涼就此凋零,因此想盡辦法,希望能做些補救,他陰差陽錯地引回了一名女子……”

  厲山瞄了公孫右一眼,隱晦地說:“我想你們知道我指的是誰,沒想真的起了作用,據鳳大人所說或許是因為不隸屬於這世界,自然也不受詛咒束縛,但鳳大人不能肯定。”

  白蘋興奮道:“我明白我明白,解決的辦法是不是要弄一個異次元的門,引進外國新娘?”

  “什麼異次元?”公孫斂好奇地問。

  “不能做這種事。”厲山斥責。“世界要大亂的。”

  “那……門不要太大,小一點可以嗎?只能讓一個人進出,這樣我就可以回去看我爸媽……”

  “笨蛋。”厲山叱喝。“沒聽見我剛剛說的話,世界會亂掉的。”

  白蘋嘟嘴。“哪會啊,不是也有鬼門,酆都城啊,觀落陰遊地府這些的,那為什麼不能弄一個異次元門,大家穿越多方便啊,我們可以發集點卡,集滿一百件功德就可以穿越異次元,這樣大家都會做好人的,然後再發行套票,像火車票那樣……”

  “不要胡扯!”厲山大叫,嗓子都分岔了。

  公孫斂笑道:“玉姑娘真是不簡單,厲山大人似要中邪了。”

  公孫朗也笑,摸了下她的頭。“別說了,幸好你不是神仙,不然世界一天就會毀滅了。”

  “才不會。”白蘋瞪他,把她看這麼扁,在她的管理下世界會一片祥和。

  “好了。”厲山摸摸額頭。“我累了,第一次傳話傳得這麼疲憊。”

  “所以結論是北涼最終還是會滅絕嗎?”白蘋問。

  這話一出,公孫三人的表情轉為沉重。

  厲山瞄她一眼。“這不是我能回答的,鳳大人也無法預知那麼久以後的事,我只能說你們有機會得以續存,但方法得靠你們自己去找,若能削弱你們自身的力量,子嗣便得以存活。”

  “這什麼意思?”公孫斂鎖眉。

  “我只是傳達鳳大人的意思,好了,我走了……”

  “等一等,我可不可以再問一個,關於鳳梨米蘭蘭的——”

  “不能。”厲山打斷白蘋的話。

  她討價還價地問:“不能買一送一嗎?有時候買東西都有贈品的,拯救鳳大人這件事我也有出力……”

  厲山瞪她。“什麼買一送一,胡說八道,無賴行為。”

  “好啦,知道啦。”白蘋不甘願地說。“幹嘛說我無賴。”

  厲山長歎一聲,轉身飛走。

  ***

  “什麼?”一知曉自己要被拍賣,赤鳳震驚地跺腳,而腳下就是尤鳳儀的頭皮。

  “赤鳳,別踩了。”她火道。“你可不可以下來,知不知道多了羽毛後你有多重,我的脖子都要斷了。”

  除了身體上的羽毛外,它的尾羽拖得長長的,幾乎有一公尺半,弄得她的脖子還有整個背部都在癢,為什麼閉關會長出那麼多羽毛,真是匪夷所思。

  “你好大的膽子——”赤鳳怒斥。

  “不是跟你說了,公告已經更正,是要拍賣我的內丹——”

  “你哪有內丹?”

  “我內丹可多了,紅橙黃綠藍靛紫,應有盡有,看你要哪一種我都有。”她把赤鳳抓下來,放在秋千上。

  赤鳳淩厲地說:“說謊是最要不得的。”

  “對對對。”她懶得跟它爭論。“這是非常手段,你不許我去找花玉華,以德報怨,換來什麼,她想在夢裡殺我,我當然要想點應變措施,現在多好,她不敢再亂來。”

  除了把事情鬧大外,莫道言還找了些人在市井放風聲,說有不少巫師打算逆天而行,強行奪取神官大人的內丹,她沒指名哪個巫師術士,可誰打這種歪主意自己當然心知肚明。

  太子聽聞風聲,對此大不敬行為嚴厲斥責,還說要加強巫士的監督,誰在這時間作法施咒,一律嚴懲,這招果然讓花玉華收斂,她沒再做惡夢。

  尤鳳儀總結一句。“我做我的,你做你的,我不想跟你爭,免得莫道言又說我在對你們洗腦。”

  赤鳳盯著她。“他說得沒錯,怎麼你總算肯聽進他的話了?”

  “只要講得出道理我多少還是會聽的。”尤鳳儀乘機問道:“莫道言的底細是什麼?”

  “他是鯤人——”

  “我不是說這個底細,我的意思是他在盤算什麼?窩在這兒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跟米蘭蘭……”

  “你應該去問他?”

  “他跟米蘭蘭訂了契約,不能說。”

  它閒散地晃動秋千。“你還是把他想成壞人?”

  “他不是嗎?”

  “不要套我的話。”赤鳳責備地看她一眼。“之前我就跟你提過莫道言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可你還是自以為是,聽不進話。”

  “你沒有說他是哪種人,再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你還來問我。”赤鳳冷哼。“他是怎樣的人你得自己去瞧,自己主動去認識,但你不想花心思做這件事,只在腦子裡想著他是怎樣的人,還自鳴得意覺得自己是對的。”

  尤鳳儀壓下脾氣。“算了,不想跟你講了。”再說下去兩人准會吵架。

  赤鳳搖著秋千晃到她面前,以翅膀指著她的鼻子。“看來你有好好反省過了。”

  她什麼時候反省了,而且她為什麼要反省?正想反駁赤鳳的話,它又接著說道:“我剛剛想了一下,就照你最初的想法做吧。”

  她疑惑地看著它,不曉得它在說什麼?

  “在拍賣會上,拍賣我的內丹。”

  尤鳳儀錯愕地看著它。“你在開玩笑嗎?”

  “不是。”

  “沒了內丹你怎麼回天上?”她疑惑地問。

  “我自有辦法。”

  “你剛剛還那麼生氣……”

  “我不能改變想法嗎?”它理所當然地說。

  尤鳳儀忍不住譏諷。“這裡你最大,你說行就行。”

  ***

  “鳳大人,鳳大人……”磨磨高分貝的聲音傳來。

  公孫右抱著木箱走了進來,磨磨一見到赤鳳,張開翅膀就要飛出來,赤鳳先一步說道:“別起來。”

  磨磨立即收起翅膀。“是,大人好嗎?磨磨很想大人。”

  “我很好,你啊……孵蛋也不專心。”赤鳳說道。

  “是。”磨磨不好意思地以翅膀遮著臉。

  赤鳳對公孫右說道:“還是放你們房間吧!你好好照顧,這蛋與你有緣。”

  公孫右搖頭。“我喜歡大鳥,不喜歡磨磨這種小小的。”

  “什麼?”磨磨抗議不滿。“磨磨不小,磨磨好。”

  赤鳳微笑。“快把它放回去吧。”

  “喔。”公孫右抬著木箱又走回去。

  “那蛋真的跟他有緣?”尤鳳儀探問。

  赤鳳沒理她,在秋千上蕩啊蕩的,尤鳳儀瞪它一眼。“故作神秘,賣關子。”

  赤鳳咬顆堅果丟到她頭上,尤鳳儀慘叫一聲,它高興地搖著秋千,尾巴隨之晃啊晃的,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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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03:42
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飛快,而外頭的謠言則傳得厲害,甚至生出許多不同版本——

  其實這一切都是米蘭蘭的陰謀,也有一說是莫道言要謀財害命,還有赤鳳大人要升天只是個障眼法,主要是測試四翼國人民的忠誠度,甚至傳出若能得到赤鳳大人的內丹就能統治四翼國。

  謠言四起,各種說法喧囂塵上,尤鳳儀與莫道言不只一次被太子召到宮裡,不停地解釋說明,而每當他們置換公告時,就引來更多的謠言,眾說紛紜。

  尤鳳儀覺得太子的做法根本是越描越黑,如同雍正奪嫡的劇碼,雍正受不了坊間傳言,不停地做出說明,結果大家越覺得他有鬼,他們每置換一次公告,謠言的版本就越來越多。

  直到有一天太子突然不再緊張兮兮、坐立難安,也不再召見他們,因為赤鳳進宮說明了,她一直覺得太子這個人怪裡怪氣的,明明可以召赤鳳進宮,親自問清楚,但他就是不要,似在拿喬,就等著赤鳳主動去說明。

  後來她與莫道說這事的時候,他含蓄地說了一句:“太子……心思複雜。”

  她自動轉換為陰險狡詐,他笑了,問她在她眼裡,哪個男人不陰險狡詐、詭計多端?

  她不理會他調侃的話語,又問道:“二太子的死與大太子有關嗎?”

  他神色一沉,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隨口問問,這種事在歷史上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我記得赤鳳向大王建議的傳位人選是二太子,但他在兩年前騎乘曳鳥時,摔了下來,當場死去,大王也是在那時憂傷過度落下病的……”她輕蹙眉心。“你記得攻擊我們的那些曳鳥吧說不定二太子會跌落的原因是……”

  “噓。”他捂住她的嘴。“小心隔牆有耳。”

  她拉下他的手,推開他的臉,要他別靠這麼近,他卻一點兒也沒要後退的意思,她瞪著他,正想發火,他卻突然低聲道:“真的隔牆有耳。”

  她疑惑地看著他,他們在轎子裡,哪來隔牆有耳,難不成轎夫會偷聽?

  “你是說真的,還是騙我的?”她輕聲問,略微轉開頭,他的氣息吹在她臉上,讓人發癢。

  “你有沒有覺得這轎子跟平常有什麼不同?”

  “好像走得比平常快些。”他們剛自宮裡回來,一般來說轎夫都是在去的時候較急,回來的時候會稍微放緩速度。“似乎比平常顛一些。”

  他微笑。“是這樣沒錯。”

  “你幾時發現的?”

  “進轎前就發現了。”他拂過她耳後的髮絲。

  “那你還……”她頓了下。“你想瞧他們要帶我們去哪?”

  他頷首。“夫人猜猜是誰想見我們?或者……不是想見我們,而是要對我們不利。”

  她瞥他一眼。“你似乎挺樂在其中的?”

  “我跟你說過,我有喜歡冒險的一面,也有想閒散什麼都不管的時候,這幾年只做生意,日子是有點平淡……”

  “想不安分了。”

  他勾著笑。“有一點。”

  “你這種個性,肯屈就一個女人?”

  他的黑眸隱著火焰。“對我來說這是不同的兩件事,冒險刺激是對事不對人,我不在女人上面求刺激的。”

  “我討厭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她語帶警告。

  “這比喻倒好。”他淺笑。“我一向只鍾情一條船,在海上可不能三心兩意,會滅頂的。”

  她遲疑了下才決定坦白道:“我對男人一向沒什麼好感,我老爸不負責任,三歲就離開我跟我媽,不知去向。後來我媽帶著我再嫁,又遇到個爛男人,愛嫖愛賭,十五歲那年想對我不軌,我拿球棒揍他,讓他在醫院躺了三天,後來我就去練跆拳、防身術,上高中……就是十六歲之後,我念女校,一天到晚遇到變態……”

  “變態?”

  “男人穿著大衣,裡面沒穿,女學生經過的時候就打開大衣露鳥。”她示範給他看。

  他匪夷所思地看著她。“你的世界……很奇特……我無法理解……”

  她笑道:“我的世界跟這裡的世界一樣,有好有壞,我從小到大,就是一路遇到變態,所以我對男人實在沒什麼好感;上了大學後,以為遇到一個不錯的,後來證明還是爛人一個。”

  ***

  原本還躊躇著要不要跟他說些自己的事,沒想一旦開口,許多事很自然就這樣冒到嘴邊,也沒她想像中的不平或憤怒,看來她是真不在意了。

  “以為不錯的那個怎麼了?”

  “腳踏兩條船,還讓我抓奸在床,我揍了他一頓。”

  他微笑,並不驚訝。

  “我不是天真的人,我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是無法預測的,會變質的,所以我只要求他不要腳踏兩條船,感情不在了,就好聚好散,當初他吸引我的原因是他很真誠、很老實,我思考了很久,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跟他在一起,毋寧說跟他有感情,不如說我想找回一點對男人的信任,我甚至都想好了,我們頂多維持六個月就會分手……”

  “為什麼?”他訝異地問。

  “我知道自己有時候太沖太霸道、有點憤世嫉俗,有點自我中心……”她補充一句。

  “對男人來說我不大好掌控,我想他大概忍受不了多久,讓我意外的是我們比六個月多出了兩個月,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打破了……一個詛咒,誰曉得一個禮拜後我就抓奸在床,被背叛的感覺很糟糕,而且更讓我覺得詛咒大概會一輩子跟著我,你曉得嗎,連把我弄來這世界的都是個男人,運氣真背。”

  “你的運氣還真是糟。”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下,在她抗議前他先說道:“在這兒有個好處,你不用擔心受到背叛,我們可以訂契約的。”

  “像是如果你偷腥,下面就會爛掉之類的?”

  他咳了一聲,忍笑。“不是,像是如果我偷腥你會知道之類的。”

  “我不喜歡弄那種東西……”她推了他一下,讓她看著她的臉。“莫道言,愛情不是你的全部吧。”

  他挑眉,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

  “回答我。”她瞪他一眼。

  “不是。”

  “你知道對很多女人來說感情是一切,就算不是一切,也占很大的比重。”

  他小心點了頭,不知她要說什麼。

  “我不是那種女人,對她來說感情只是生命中一個部分,沒有男人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有很多感興趣的事,也不怕寂寞,我逛街看電影不需要人陪,一個人吃飯也不會覺得自己可憐……”

  “看電影是什麼?”他問。

  “看電影就像看戲。”她簡短回答。“我很獨立,自己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很自在,但我也不排斥跟朋友在一起。白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時候很羨慕她,很容易跟人交心做朋友,她老是有一些我覺得莫名其妙的想法,有時真想看看她腦袋到底裝什麼,是不是神經接錯線?她有她的缺點,我也有我的,但我們一路扶持到現在。

  如果我們在一起,我希望是這樣的關係,互相信任、互相扶持,一起面對生命中的歷練跟冒險,享受生活,我要的感情是那個男人站在我的身邊,就算背對背,我也不需要擔心遭受背叛跟暗算,你明白嗎?男人不是我想處理的危機,我媽媽一輩子離不開男人,一直在男人間打轉,只是想證明自己還有人要,白蘋說我爸爸不告而別對她的打擊很大,她對自己沒了信心,所以總想證明自己在男人間還是有魅力的,但我不要這樣的生活。”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真摯地說:“我可以給你你要的,因為那也是我想要的。”

  她想說什麼,喉頭卻似梗住了,心沉沉地跳著,他真的明白她在說什麼嗎?他的眼神很堅定也很誠懇。

  “我……”

  他的手覆住她的唇。“我們晚點再說。”

  她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因為轎子終於停下了。

  “恭候大駕,二位請出來吧。”

  是個女人的聲音,原以為是花玉華將他們擄來,聽聲音卻不是,不過倒是注意到莫道言一閃而過的詫異表情,敢情是他認識的人?

  ***

  一踏出轎,還沒搞清楚狀況,一個女人就撲上來,當然不是撲在她身上,而是撲上旁邊的莫道言。

  這地方是城東的一座花園,供行人休憩歇歇腳,也是居民喜歡的聚會之處,和城市裡公園的功能相像,常可見三、五人坐在樹蔭下乘涼賞花喂鳥,眼前這姑娘挑的地點不錯,沒什麼人經過,幽靜得很。

  “怎麼樣,有猜到我嗎?”女子笑靨如花。

  尤鳳儀打量著,是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人,一頭烏黑的頭髮,膚色是經過日曬曬出來的焦糖色,不似莫道言天生就皮膚黝黑,她入境隨俗地穿著四翼國的衣裳,上身是小可愛加薄紗,下半生則是短褲加長片裙。

  “你怎麼會在這兒?”莫道言將她推開一步。

  “來找你啊。”女子眨眨眼。“我想你也該倦了準備回船上了。”

  “我成親了。”莫道言握了下尤鳳儀的手。“這是我的妻子。”

  女子轉向她,仍是帶著笑,絲毫不受影響。“我知道,她不是要死了嗎?公告這樣寫的?”

  尤鳳儀突然覺得好笑,她想這位大概是莫道言的前女友,這作風實在是……新潮,竟然跑到元配面前,大剌剌地說對方要死了,意思是要接收老公嗎?

  莫道言沉下臉。“傅姣,別胡鬧。”

  傅姣揚起眉。“怎麼,你真喜歡她?”

  “我想我還是先回去讓你們敘舊好了。”尤鳳儀轉身要進轎。

  “等等。”莫道言捉住她的手,黑眸出現一絲緊張。

  尤鳳儀倒有些訝異,認識他到現在,他一向波瀾不驚,從沒驚惶不安過,就連剛剛見到舊情人也只是詫異了下,沒見他顯出高興的表情,怎麼這會兒這麼緊張?

  就在疑惑的同時,她豁然領悟,他是因為她而緊張,擔心她誤會嗎?其實她並沒有誤會什麼,就是舊情人以為自己還有機會,所以回來找他,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她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

  雖然他說過喜歡她,但直到現在她才有真實感,他的緊張與小心翼翼,深怕她生氣的模樣讓她有點感動。

  “你是蕩婦米蘭蘭?”傅姣瞄了兩人一眼,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看起來不大像。”

  “什麼意思?”尤鳳儀問。

  “如果你是蕩婦米蘭蘭,道言是不會喜歡你的。”傅姣漂亮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她。

  她倒挺瞭解莫道言的,尤鳳儀正要說話,身邊的人先開了口。

  “傅姣你回去吧。”莫道言說道。

  傅姣皺著眉頭。“因為這女的?”

  “是。”莫道言簡短道。

  尤鳳儀瞧著傅姣的神色變了變。“先不談私事,我有你想要的東西。”她自大腿外側拿下一塊羊皮。“我搶來的。”

  莫道言挑了下眉,接過羊皮,尤鳳儀瞄了一眼,羊皮上畫著地圖,她忽然想到白蘋同她說過,她在船上遇到一群在找藏寶圖的海盜。

  “有興趣吧,咱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合作,我七你三,怎麼樣?”莫道言將羊皮還給她。“你決定吧,這羊皮你保不了多久。”

  “無所謂。”她笑著。“我畫了好幾份,誰能找到就是誰的本事,我若有你穩操勝算。”

  “我沒興趣,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傅姣攔下他。“你是說真的嗎?”

  他頷首。“我不會再和你合作——”

  “因為這女的?”

  “她是我妻子。”他強調。

  ***

  這場面沒她插嘴的餘地,所以尤鳳儀也沒吭聲,更沒想到要防備,因此當她臉上忽然被打了一拳時,她往後退了幾步,火辣的疼痛讓她一把火燒了上來。

  “你做什麼?”莫道言在傅姣要出第二拳時攔住她,臉上滿是怒火。

  尤鳳儀一拳揮向傅姣的臉,傅姣早有防備,側身躲過,其實那只是尤鳳儀的虛招,她起腳給她一個跆拳道的側踢,一腳把她打趴,還罵了她一句。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後頭八名偽裝成轎夫的手下沖上前,莫道言在尤鳳儀火大的要補腿踢人時,抱住她的腰,對著要上前的海賊說道:“別逼我動手。”

  八人對看一眼,沒再上前,他們與莫道言認識也共事過,自然知道他的能力,除此之外,彼此總有些交情,也沒真想動手。

  “把她帶回去。”莫道言說道。

  兩個人上來扶起還趴在地上的傅姣,她的喉嚨挨了一記,疼得她根本無法說話,還能保持意識已經不錯。

  “傅姣是真心希望你能回來。”其中一人說道。

  “我不可能回去。”莫道言搖頭。“別再找麻煩,否則我不客氣。”

  “我們的話她會聽嗎?”男子苦笑,扛起傅姣往前走。

  八人都離去後,莫道言才鬆開尤鳳儀。“冷靜點,否則又要冒火了。”

  聽見他話語中的笑意,她轉頭瞪他。“我沒踢爆她的頭已經給她留面子了。”

  “我不曉得她會突然動手……”

  “你不用解釋,我沒怪你,冤有頭債有主。”她的氣還沒消。

  “沒想到你手腳這麼淩厲……”

  “這是跆拳,你要慶倖我沒用在你身上。”她到這兒期間也沒荒廢,所以出腳才能這麼順。

  他摸了下她被打腫的臉。“我……我沒料到她……會出現……”

  見他眼神局促不安,她沒吭聲。

  “尤鳳儀你在想什麼?”他的聲音有些憂心。“我可沒腳踏兩隻船。”

  他小心謹慎的模樣讓她綻出笑。“我知道,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你這樣還真有點好笑……”

  他總算放鬆下來,嘴角上揚,自然地將她攬入懷中。“我是真的緊張。”

  她靠著他,好笑道:“這下怎麼辦?空有轎子,一個轎夫也沒。”

  他低頭瞧她,黑眸也是笑意。“只能先走回去了。”

  見他壓下頭,她沒有回避也不想抗拒,承接他落下的吻,雖然這是兩人情投意合的第一次接吻,但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春夢,她覺得自己對他已非常熟悉,不過做夢還是與實際體驗有些區別。

  他的吻比夢中更加火熱,而她受影響的程度比她想的還要嚴重……

  “等等……”她喘氣。

  他溫燙的舌頭繼續攻城掠地,她則用力敲了下他的鎖骨,逼得他暫時停止進攻。他火熱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打他?

  “我要燒起來了。”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一怔,而後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她瞪他。“我是說真的。”

  他收起玩笑之色,給她一顆藥丸,示意她吞下,他看起來憂心忡忡,她不以為意地安慰他幾句,擔心也沒用,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瞅著她,說道:“命也能改的,我不打算鬆開你的手,所以你也要握牢。”

  胸口漾起了一絲甜一絲酸,她沒說一句話,只是靠著他,雙手悄悄環上他的腰。

  ***

  拍賣這天終於來臨,莫道言在外頭搭建了一個棚子,她與白蘋都參與了意見,白蘋想弄得很花俏,提議租白馬拉馬車,像南瓜馬車那般,最好還鋪紅地毯,有花瓣相隨,末了還想讓鴿子群體飛向藍天,象徵和平,當然遭到她一一否決。

  這是拍賣會,不是星光大道,更不是拍電影,幹嘛弄那些華而不實的噱頭!被她這樣一罵,白蘋怏怏不快地收回意見,但堅持要有歌舞表演,否則太無聊了,既然要熱鬧要盛大,就要弄得煞有其事。

  跳舞這事倒是沒意見通過,但要磨磨銼冰歌,遭到一致否決,樂器演奏也通過,撒點花瓣也可以,至於歌曲表演,還是請歌妓包辦。

  白蘋理所當然做了主持人,她在臺上先做了簡短介紹,而後就請歌妓舞娘上來表演,台下的觀眾越來越多,之後終於輪到她上場,白蘋拿了紙在她皮膚上等著,示意她發功,讓紙片點燃。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著火了。”白蘋拉高嗓子大叫。“貨真價實,人體自燃,這要有多高超的靈能才能達到如此境界,除了蘭夫人與《浪人劍心》裡面的志志雄真實,沒有第三人能做到……”

  “浪人劍心是什麼?”

  “志志雄真實是誰?”

  下頭一片竊竊私語。

  “她又在胡說八道。”公孫右實在是看不下去,他們站在檯子後方,看著白蘋在上頭胡掰亂扯。

  公孫斂笑道:“我覺得挺好玩的,我看我們也來買元丹好了,反正錢那麼多。”

  “我想買曳鳥。”公孫右說。

  公孫朗掃視人群,四翼國主要的大臣富商都來了,當然也包括太子、公主、花家、風府等等,鄰近諸國聽聞風聲的各路人馬也都來了。這件事真是詭異得緊,他還弄不懂赤鳳大人到底在盤算什麼,但不相信它真的會當著眾人的面羽化成仙,焚燒滅盡。

  人群中有張臉孔突然吸引他的目光,是他們在船上遇上的海賊,他記得穿黑衣的蒙面男子叫他老三,他們兩人還交過手,他的身手在一般人中算是上乘的,但在他眼中不過爾爾……

  “怎麼樣,我的表現還可以嗎?”白蘋一臉興奮地跑到他身邊,雙頰都激動地紅了。“我還有好多話都來不及講,鳳梨一直叫我講重點。”

  臺上十幾名冷豔的女子,穿著薄紗,隨著音樂扭腰擺臀,眼神動作淨是妖媚誘惑,台下的男人眼珠都要掉出來了,尤其是非四翼國的男子,從沒見過這火辣表演,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樣已經夠好了。”公孫朗忍著笑,摸了下她的額頭。

  白蘋高興得跳上跳下。“我覺得我很有主持的天分,下次北涼有什麼要拍賣的叫我來賣好了,我要用拍賣征服全世界。”

  公孫朗忍不住翻白眼。

  “你的志向轉得還真快。”公孫斂好笑地說。

  “習慣就好,我的志向每天都可以換的。”她開心地說,可惜她的曠世巨著還沒完成,否則正好可以在今天販賣,順便辦簽名會。

  “那就不叫志向。”公孫右反駁。“志向是一個目標,經過努力……”

  “你的字典跟我的不一樣,我字典裡的志向就是可以天天換的。”白蘋打斷他的話。

  公孫右氣得踢她一腳。

  “別踢我,我等一下還得上去。”乍時一到,他們就正式拍賣,現在是娛樂時間。“對了,你不能看姐姐們跳辣舞,這是限制級的。”

  她要遮他的眼睛,卻讓他拍開,正想鬧著他玩,忽然她瞧見了一個可怕的身影。“完了,公孫朗,你妹來了。”

  公孫三人立即往人群中望去,公孫芙正霸氣地推開人群,想擠到舞臺前,那氣勢宛如摩西劈紅海。

  白蘋嚇得藏到公孫朗身後,雖然公孫芙在台前,而她在後臺,可誰曉得她會不會突然抓狂跳到臺上來抓她?她可是見識過公孫芙抓狂的樣子,上次差點被她給殺了。

  “她怎麼還在四翼啊?”白蘋哀號。

  公孫右朝姑姑揮了下手,公孫芙微笑地也揮個手。

  “姑姑好像挺高興的。”公孫右說道。

  公孫斂也道:“看來她與慕應非應該是和好了。”慕應非就站在芙妹旁邊,也朝他們揮了下手。

  公孫朗沒應聲,但並不高興見到慕應非。

  ***

  就在白蘋陷入驚恐狀態時,尤鳳儀正在後臺的另一邊休息,她全身汗水淋漓,熱得不像話,接過奴婢遞來的冰果汁,灌了一整瓶。

  另一名奴婢則幫她擦汗。“夫人,要不要換件衣裳,都濕了。”

  “不用了,換沒多久又會濕成一片。”她都快熱死了。

  奴婢又遞了另一杯果汁給她,其他的則幫她揚涼,她看著不停遞果汁給她的奴婢說:“我好像沒見過你?”

  “是,小的是大爺由廚房調過來幫夫人的。”她拍拍手,示意外頭的奴婢再搬一缸果汁進來。“大爺說您今天會很不舒服,所以要我多調些果汁水。”

  尤鳳儀點了下頭,沒說什麼。“赤鳳大人呢?還安好吧?”

  “大人很好,一切都準備就緒。夫人,大爺要我帶句話給你,一會兒怕是有些難受,您得忍著。”

  “我知道,他說過了。”尤鳳儀說道。“他還有交代什麼嗎?”

  “大爺說夫人得信他,還有得忍耐。”

  尤鳳儀點點頭,正想問他人藏哪兒去了,今天一早就沒見到他的人,但後來還是沒問出口,既然他要她信他,她就等著吧。

  見前頭的樂曲要結束了,她又喝杯果汁後才走上台去,原以為白蘋會站在台中央,誰曉得她還躲在舞臺另一邊、公孫朗的背後。她生氣地瞪白蘋一眼,示意她快點滾過來。

  白蘋指著人群向她打暗號,她望向人群,不曉得她在指誰,白蘋對公孫朗嘟囔了幾句後,才不甘願地走到舞臺中央。

  “你搞什麼?”尤鳳儀咬牙問。

  “公孫芙來了,我覺得頭昏眼花,心臟無力。”白蘋小聲回答。

  “大庭廣眾的她能幹嘛,快點進行,這件事越早解決越好。”尤鳳儀催促。

  白蘋趕緊進入正題,因為公孫芙凜冽的眼光,她實在搞笑不下去,拿著紙做的擴音器,大聲道:“我想大家一定都等得不耐煩了,那我們就直接重頭戲上場,歡迎神官大人。”

  白蘋用力鼓掌,台下圍觀的人群也跟著鼓掌,樂隊接到指示連忙奏樂,公孫斂拉了下後臺的繩子,花朵由天而降,一架秋千跟著緩緩降下,上頭站著如火焰般耀眼的美麗鳥兒。

  台下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果然是赤鳳大人,還以為會騙咱們呢。”

  “聽說今兒個只是一場表演,給太子瞧的。”

  “我也聽說了,是太子要給蘭夫人一個臺階下,她素行不良,早不適合當鳳大人的靈引了,偏偏她又沒在重生時死掉,這下難辦啊!太子也不能明目張膽除去她……”

  “那到底有沒有要賣內丹?”一個外地來湊熱鬧的人問道。

  “你傻了,鳳大人是咱四翼國的神鳥,怎麼可能賣它的內丹,大不敬,褻瀆啊……”

  “那不就是騙人嗎?”

  “咱們來就是看這齣戲怎麼收拾?”

  “我聽米蘭蘭府裡的人說……米蘭蘭她啊活不久了,你瞧她自剛剛就一直流汗,還有方才不是表演了燒紙給咱們看嗎?她體內的火散不去啊!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去診治過的大夫都搖頭……”

  “噓噓,赤鳳大人說話了。”

  赤鳳站在秋千上,居高臨下地望著眾人,說道:“沒想到來了這麼多人。”

  “鳳大人,鳳大人……”四翼民眾大喊著,還有人跪在地上拜了起來。

  “想來你們都聽說了,我已決定離世,今天在這兒我——”

  “砰砰、砰砰砰、轟——”突然間臺上響起了爆炸聲,竹棚由上而下整個垮下,覆在上頭的布幕跟著壓下,蓋住臺上的眾人,連站在秋千上的赤鳳都被撞了下來。

  現場瞬間失控,尖叫聲嘶吼聲不絕於耳,大夥兒同時向垮下的檯子跑去,一堆人大喊著:“赤鳳大人,赤鳳大人,快把赤鳳大人救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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