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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霜]賴著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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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22:52 |倒序瀏覽 | x 1
賴著妳 作者:棠霜

「妳知道一個女孩想綁住一個男孩,代表什麼意思?」

啥?手拿童軍繩的賴竺妮愣愣地看著姜尚磊,繩子是班長硬塞給她,要她拿來將他綁往訓導處的,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她不明白的意思嗎?

何況,若非他打從進高中開始就大惡不犯、小惡不斷,而且還有著蹺課老是不蹺出學校圍牆外,但除了她就無人能在小不拉嘰的校園內找著他的好本事,可憐的她也不用每次都被派去逮他這個風雲人物呀!

她都沒生氣了,他幹麼氣得綁住她,還偷走她的初吻?最嘔的是,她的愛情種籽才剛發芽,隔天他就休、學了!

哼,當年害她哭得亂傷心一把的,現在他還有膽子出現,並以利益交換為條件,教她的上司將她「轉讓」給他?!

以為她沒啥脾氣,就可以這麼吃定她嗎?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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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23:28
楔子

『三年八班姜尚磊,三年八班姜尚磊,馬上到訓導處來。』

即將午休時分,某所高中的廣播聲響遍全校。

這是鐵面教官第三次重複廣播,語氣平板冷淡。

十分鐘之後,鐵面教官再度廣播,聲音似乎有點冒火了。

『三年八班姜尚磊,馬、上給我到訓導處來!』

三年八班教室裏的學生,或立或坐,全都驚恐地憋著氣,異常沉默地瞪著天花板上的廣播器,彷佛在等待某種判決。

又過了十分鐘……

『姜尚磊!你再不出現,三年八班全班給我到訓導處來罰站──』

鐵面教官抓狂的大吼聲透過廣播傳來,所有在廣播器底下的全校師生,全都不由自主地用力捂住耳朵,抵擋喇叭的破音。

同時之間,校園中某間教室裏頓時傳出哀鴻遍野的聲音,好不淒慘。

所有經過這間教室的學生,無不先仰頭看看牆柱上掛著「三年八班」的牌子,再看向教室裏受到池魚之殃的學生們,對他們投以萬分同情的注目禮。

看樣子,三年八班那個名叫「姜尚磊」的同學,並沒有乖乖去訓導處自首。

從他進學校的那一年起,上從校長,下到福利社阿姨,全都知道這個人。

姜尚磊大惡不犯,卻小惡不斷,老是逃課、抽煙,我行我素到令人頭疼的地步。雖然不玩結黨集派那一套,卻老是跟幫派份子一對多打群架,因此鐵面教官常常廣播找他去訓導處「聯絡感情」,而這三不五時的廣播,讓他想不出名也難。

但是姜尚磊對於鐵面教官的召喚老是愛理不理,心情好就出現,心情不爽時誰也別想找到他,惹得鐵面教官的鐵面經常氣到龜裂,最後乾脆直接威脅姜尚磊的同學們,藉此逼他自動投案。

「阿磊又做了什麼鳥事惹毛鐵面教官了?」

「不知道啊!早上第一節下課後就沒看到他了。」

「他要不是在校園裏抽煙被贓到,就是跟流氓幹架的事又傳到學校了。」

「賴竺妮呢?賴竺妮呢?」

「對啊!賴竺妮在哪里?」

話說「賴竺妮」這三個字,在三年八班危急存亡的關頭時,簡直不輸「嗡嘛呢叭咪哞」六字真言,有念有保佑,比觀世音菩薩還靈驗。

然而,以往只要一喊,令人心安的答「有」聲馬上就會冒出,可今天卻連喊了三聲依然悄聲無息,於是眾人開始慌了。

「賴竺妮不在?」

「天啊!她去哪里了?」

「有誰看見賴竺妮到哪里去了?!」班長大喊,只收到眾人面面相覷的表情。

眾人呼喚芝麻開門時,芝麻竟然不在,是讓人何等恐慌的事?

「賴、竺、妮啊啊啊──」班長悲憤又絕望地仰天狂呼。要想找到姜尚磊,只能靠她了呀!

「有……有!」略帶驚嚇的怯懦應答聲,從教室後門幽呼呼地飄進眾人耳裏。

眾人含著淚花猛然回頭,一隻只眼睛倏地迸出光亮,簡直像是看到救世主一樣。

一個長得十分白淨的女孩縮著肩站在教室後門,似乎無法承受整間教室的人對她投來強烈的期盼目光,黑白分明的雙眼在淩亂的劉海下慌張地眨呀眨,不知所措地將班導師要她帶回來的全班周記緊抱在胸前做盾牌。

班長興奮地沖到女孩面前,嚇得女孩向後縮了縮。

班長伸出雙手,用力抓住她的雙肩,以防生性膽小的她,真的會像只小白兔一樣,跳起來逃之夭夭。

「妳負責去把姜尚磊挖出來綁到訓導處去!快!」

「我?」賴竺妮指指自己的鼻尖。

「對,妳,快去!不然我們全班都要去訓導處罰站了啦!」

姜尚磊那個怪咖,逃課從不蹺出圍牆外,可是卻很有本事,可以在這個小不啦嘰的校園裏藏龍藏到沒人找得著。

但,只要賴竺妮出馬去校園晃個一圈,五分鐘後,遠遠地就會看到姜尚磊一路打著呵欠,懶洋洋地跟在她身後走進訓導處。

「姜尚磊並不難找啊……」賴竺妮皺起眉頭。只要在校園裏隨意走一走,就會在草叢裏踢到他了咩!

「這三年來,大家掀翻全校地皮都找不到人,只有妳出馬晃個五分鐘就找得到,這項重責大任舍妳其誰?」

她這種特異功能,打從高一跟她同班起就已經見識過了,整整見識了三年,屢試不爽。

至於為什麼只有賴竺妮能找到姜尚磊,這不只是眾人永遠的疑惑,她本人也不是很能理解。

不過,不管他們兩人間是有什麼默契還是什麼靈犀一點通的,他只求她能把人帶去自首,讓全班免去罰站丟臉的危機。

「別浪費時間了,全班同學午休的幸福時光都掌握在妳手裏了。求求妳,儘量在十分鐘……不不不,五分鐘之內找出姜尚磊,別害大家都跟著他倒黴!」班長不由分說地將一條童軍繩塞進她手裏。

「給我繩子幹麼?」賴竺妮瞪著童軍繩。「不用綁他吧?只要說一下,他就會自動去訓導處──」

「記得要把他仔細綁好,送到鐵面教官手上!一定要送過去,知道嗎?」班長對她的話恍若未聞,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到樓梯口,合掌恭送她。

「喔……」看看童軍繩,又看看班長跟其它同學對她無比信賴和期盼的目光,賴竺妮抓抓頭,乖乖領命下樓去找人。

「唉呀!」

走過校園圍牆邊的蔭涼草地,賴竺妮的腳尖冷不防地踢到障礙物,重心不穩地朝草叢中摔去,跌到一具溫熱軀體上。

摔得七葷八素、頭上小鳥啾啾亂叫的同時,她心中也明白自己踢到誰了。

他身上有一絲絲煙味,早上一定偷抽煙了。

當頭上那群開同樂會的小鳥好不容易飛光了,她眨眨眼,才發覺自己的雙眼正對著一張極為好看的俊臉,不由得看傻了。

這張俊臉上有一對充滿個性的濃眉、深長的單眼皮,雙眸像是永遠睡不飽的樣子,高挺豐厚的鼻翼下,配著少有笑意的薄唇。

他不笑的時候,酷酷的表情有些可怕,連班導師都不太敢惹毛他,但是他若不經意地微微勾唇笑一下,全校女生馬上就被他那股又帥又壞的氣質給迷得瘋狂不已。

雖然同班了三年,她早已對這張臉很熟悉,但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心頭照舊忍不住給他小鹿亂撞了起來……

一看是她,俊容微微扭了一下,隨即十分認命地低歎。

「妳到底是如何找著我的?」

當年第一次被她找到時,他不悅中帶著驚訝;第二次被她找著時,他依然沒好氣,心頭卻隱隱震驚了一下;接連幾次的震驚之後,他從此對她認命了。

她之於他,就像是裝了專門鎖定他的雷達一樣,不管他躲到哪里,她總有本事揪出他,簡直是他命中的剋星。

更見鬼的是,當她軟軟開口要求他去訓導處報到時,誰說話都不甩的他,竟然還會乖乖跟著她走……

這種奇妙的心情,也讓他疑惑了整整三年。

她沒聽到他的歎息,兀自望著他發傻。

俊臉上的濃眉微微一挑,薄唇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才忽然醒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像烏龜一樣劃動短短的四肢,卻怎麼也無法從他身上翻下來,最後還是靠他伸出手掌撐起她的腰,她才順利坐起來。

「飯多吃一點。身材這麼單薄,一點肉也沒有。」男孩也跟著坐起來,有些嫌棄地伸手捏捏她的腰。

「好。」她反射性地縮起腰,跪坐在他身畔,回答的語氣有些受傷。

「小傻瓜,妳今天帶童軍繩來做什麼?」男孩懶洋洋地拎起那條掉落在他身上的繩子。

「班長交給我的。」賴竺妮抓抓頭,不好意思地傻笑。

男孩瞥了她一眼,沒說話,突然又倒回草叢裏合眼睡覺。

「喂,姜尚磊,大家都在找你。」她怯懦地伸指戳戳他的手臂。

「我聽到了。」他閉眼回答。

「那……」她遲疑地望著他。

他平常聽到她這麼講之後,都會二話不說地起身跟她走,怎麼今天竟然一動也不動呢?

「妳帶繩子來,是怕我會跑掉?」他終於張眼,眼神看起來有點凶。認識三年了,她對他還是這麼不信任?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陣不悅。

「不是。」她飛快搖頭,敏感地察覺到他似乎生氣了,卻不知道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男孩重新坐起,沉默地對著草地揮甩童軍繩,揮了幾次之後,一次比一次用力,火氣似乎越來越大。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拿繩子了。」她微微屏著氣道歉。

他是真的動怒了。

「妳知道一個女孩想綁住一個男孩,代表什麼意思?」他停手,忽然將童軍繩丟還給她,嚇得她連忙接住。

「送……送去訓導處?」她眨眨眼,看著手中的繩子。這是班長交代的。

「呆瓜!」男孩翻翻白眼,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草屑。

「喂……」她跟著站起來,小心翼翼地仰頭看他。

雖然兩人都還正值發育的年紀,可是此時的他,已經整整高出她一個頭以上了,日後不管她再怎麼努力抽長,肯定是長不到他那般的高度了。

「妳不綁我?」他低頭看她,表情高深莫測。

她用力搖頭,一臉堅定。

開玩笑!她只是帶著繩子來,他就氣成這樣了,真要綁他,搞不好會被他吊起來毒打一頓呢!

「妳不綁我,那我要綁妳。」

他拿走她手中的童軍繩,熟練地將繩子打了一個圈結,套進賴竺妮的雙手手腕後,抽一下,將她的雙手牢牢束緊。

「姜尚磊,你做什麼?!」賴竺妮嚇得幾乎尖叫,張口結舌地瞪著自己被綁的雙手。

「記住了,從今以後,妳是我的,不准被別人拐走,知道嗎?」他的表情變得好嚴肅。

「為什麼?」她驚慌地扯動被綁縛的雙手,無暇理解他話裏的涵義。

怪了,他怎麼這麼會打結繩,而且打得這麼實,還會越扯越緊?他是在哪里學的啊?

她緊張得額頭冒汗。

「誰要妳叫賴竺妮。」他意有所指地輕笑一聲,突然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瞬間石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奪走她的初吻。

當他意猶未盡地放開她的唇後,她結巴得說不出話,完全嚇傻了。

「你……你、你……」她脹紅臉,除了「你」字,擠不出其它字眼。

「賴竺妮,記住了,除了我,不准任何人綁住妳。」他拍拍她的頭,像在拍一隻小狗,眸中閃過複雜的神色,而後轉身向訓導處走去。

「什……什麼意思啊?喂,姜尚磊,幫我解開繩子啦!」她狼狽地追在他身後大叫,委屈的淚水幾乎要迸出來。

她的嘴唇好燙,手腕也好痛。不管他發什麼瘋奪走她的初吻,總該先把她鬆綁啊!

姜尚磊越走越快、越走越遠,不但將她遠遠地甩在身後,還頭也不回地抬手揮了揮,像是一個道別的手勢。

追不上他的賴竺妮,只能喘著氣停下來,又氣又羞地紅著臉,站在原地用力跺腳。

第二天起,姜尚磊再也沒有在學校出現。

據說鐵面教官急著找他,是因為他父母親自到學校來幫他辦理休學。

班長打聽到消息後,馬上回教室跟全班說明姜家要移民國外,再也不會回來了。聞言,賴竺妮整整傻了一天,胸口覺得空蕩蕩的,痛得幾乎快要死掉了。直到回家後,才在父親懷裏哭得一塌糊塗,傷心得莫名其妙。

她的初吻毫無防備地在高三即將畢業的那年發生,還來不及細細回味,隨著初吻而冒芽的情竇,卻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瞬間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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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24:15
第一章

「喂,總經理剛剛在發飆,妳負責把這個拿進去。」同事甲把一疊資料塞進一個秀氣的女孩手中。

「還有我的。」

「我的也是,謝謝。」

……

同事乙、丙、丁、戊、己有樣學樣,統統把該呈進總經理室的文件扔到女孩手上。

沒辦法,頭頭兒在噴火,誰也不想進去當炭烤串燒。

個子嬌小的女孩七手八腳地接過同事們丟過來的文件,攏在胸前,不知所措地站在辦公室門口。

女孩黑亮柔軟的長髮在腦後紮成一束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及白淨秀氣的臉孔。她的眼眉五官全都細細緻致的,一看就是柔軟溫馴到沒有脾氣、註定要被人吃得死死的爛好人。

「不行啦!我一下拿這麼多文件進去,總經理會生氣的。」她局促不安地搖搖頭。

上次總經理就罵她太閑了,沒事幹麼去收集整間公司上下的文件?害她有口難言。

「竺妮,拜託啦!」

「我怕又被總經理嘲笑說我在練臂力。」她依然面有難色。

「不然妳分批送進去不就得了?」腦筋動得快的某同事建議道。

「對耶!我怎麼沒想到呢?」賴竺妮想了一想,頓時眉開眼笑。

她一小批、一小批地拿進去,化整為零,總經理應該就不會發覺了吧?

同事們互看一眼,心頭湧起一股小小的罪惡感。

他們本性善良,不是存心要欺侮一個沒有心眼的助理小妹的。

但,想要避開老總的火口,降低死傷人數,為了顧全這個大局,總要有人犧牲咩!

於是乎,同事們全都昧著良心,笑呵呵地努力附和。

細微的敲門聲第五次響起,一隻勤奮的小工蟻再度偷偷打開門,溜到總經理的辦公桌旁放下一疊卷宗。

她沒注意到總經理室裏的兩個男人,也第五次地抬頭,同時看向她鬼祟進出的身影。

忍了四次,這一次總經理終於不耐煩地開口了。

「賴竺妮!」方毅昆連名帶姓地喊她,坐在沙發上猛揉額角,對她的行為有些頭痛。

「是,總經理。」正打算偷偷摸摸離開的賴竺妮,聽到總經理的叫喚聲,馬上打直背脊,轉過身來用力擠出最有禮貌的微笑。

身材高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聽到她的名字時,猛地旋過身來,狹長深邃的雙眼,頭一次極認真地落到她身上。

審視三秒後,男人的目光變得饒富興味,一瞬也不瞬地打量她,從頭到腳一處都不放過。

「妳偷偷摸摸的進來又出去在做什麼?」方毅昆低聲斥責她。

她慌張地道歉。「對不起,因為同事說這些都是重要文件,非送不可,所以……」

「所以妳就當他們的跑腿?我不是告訴過妳,不要幫他們跑腿嗎?」他不悅地擰起眉頭。

改天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那些偷懶懈怠又愛欺負助理小妹的職員們。

「但是他們說你剛剛發完脾氣,不敢進來,而這些文件又很重要……」她囁嚅地回答。

「難道妳就不怕我?」方毅昆朝她一瞪。

「嗯……也怕啊!」她誠實地點點頭。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窗邊的男人也跟著逸出一聲輕笑。

聽到笑聲,賴竺妮反射地抬頭看向男人站立的方向。

發現有第三者在,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臉蛋瞬間發紅。

「總經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她立即鞠躬道歉。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方毅昆也向男人道歉。

落地窗前的男人微微搖頭,表示不介意,目光一直沒離開她身上。

感受到男人灼熱的目光,賴竺妮好奇地回望他。

可惜,男人站在背光處,怎麼也看不清他的長相,她只知道他身材很高、肩膀很寬,長手長腳的,一看就知道是個非常完美的衣架子。

敏銳地感受到他向她投射而來的目光越來越熱烈,她不自在地別開臉。

「小妮,妳先出去,我還有事要跟客人商量。還有,別再進來了。」方毅昆抬手一揮,示意她退下。

「是。」她禮貌地對兩人點點頭後,迅速退出辦公室,並輕巧地帶上門。

「這個女孩在你公司工作?」男人收回目光,走向他先前坐著的單人沙發,再度坐下。

「有什麼問題嗎?」方毅昆挑眉。

「她這種小迷糊,不像是你這種工作標準極高的工作狂會貼身收在身邊的員工。」男人疊起雙腿,依他對方毅昆的瞭解,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她是我父親童年故友的女兒,受我父親所托,要我照顧她,所以我在辦公室裏安插了一個行政助理的職務給她。」總經理大方地抖出他行使特權安排的人事狀況。

「行政助理?既然是故友女兒,怎麼給個這麼低微的職位?」男人皺起眉,似乎對她得到的職務很不滿意。

「她的學歷不夠。給她過高的職位,我怕她會被人排擠。」

「她沒有讀大學嗎?」男人的表情頗訝異。

方毅昆看了他一眼,對他突如其來的關心感到好奇。

「有讀,但她只讀了兩年就休學了。」

「為什麼?」

男人的追問,使得方毅昆對他又特意多看了兩眼。但男人一臉不願多說的表情,只用眼神不斷催促他。

方毅昆按捺住好奇心,繼續交代小助理的生平。

「在她大學二年級時,跟她從小相依為命的父親意外去世,沒有留下多少積蓄給她,生活因此發生困難。我父親看她可憐,本來想資助她繼續讀書,但她堅持不接受,只肯答應來我的公司工作,說是要自食其力,不想靠任何人。」

男人沈默了一陣,在腦中仔細消化有關那名小助理的事情。

「還好她答應來我的公司工作,在這裏至少有我罩著她,不然依她那種軟柿子個性,到別的地方工作,不知道會被人欺負成什麼樣子。」他疼惜又無奈地搖搖頭。

「那她現在……應該二十五歲了。」男人精准地說出她的年紀。

「是啊,你怎麼知道?」方毅昆張大眼,更訝異了。

「我跟她是學生時代的故友。」男人瞥了他一眼。

「原來你們認識啊?那剛剛怎麼不和她相認呢?」他的表情充滿興味,不過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太唐突了。」男人回答得非常簡單,暗示他別想再知道更多了。

見對方不想多說,他意味深長地揚起唇,隨即很配合地改變話題。

「好吧,我們回到正題。剛剛討論的合約內容,是不是還有需要更動的地方?」他伸指點了點桌面上的合約。

小妮的事可以有空再說,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先談妥「方盛」與「鑫威」兩大集團的合作事宜。

「有。我想向貴公司挖個人。」男人馬上點點頭。

「是誰?我先聲明喔,如果是我們公司裏的重要人才,我可是不讓你挖的。」有人直接表明要挖角,身為總經理的方毅昆依然維持談笑風生的態度,但眼中卻升起一絲防備。

商場上的競爭激烈,就算他們私下交情再好,他也不可能大方地拱手讓出手下愛將。

「我想挖走剛剛那位行政小助理,她的去留對貴公司應該不至於造成太大的影響吧?」男人唇邊帶笑,指了指門口。

總經理眼中的好奇意味更濃了。

「那個小助理在我這裏工作了四年,雖然沒犯過什麼大錯,卻也沒有什麼建樹,你怎麼會想挖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呢?」他打蛇隨棍上,順著他的話繼續刺探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需要一個行政助理,而她很順我的眼。」男人四兩撥千斤,還是不願滿足對方的好奇心。

「收一個小迷糊當助理?這也不像是你的作風啊!」方毅昆將男人剛剛說過的這句話還給他。

「彼此、彼此。」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噢。」方毅昆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逼他,只是挑了挑眉,一臉愜意地慢慢靠向沙發,表明了在滿足好奇心之前,他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耗。

「噢什麼?別光是笑,答不答應一句話!」男人雙手環胸,不耐煩地瞇起狹長眼眸瞪他,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很刺眼。

對於他有些孩子氣的反應,方毅昆訝異地咳笑幾聲。

看來這男人對小妮異常執著啊!甚至還因此犯下了談判大忌,忘了在談判對手面前露出焦躁的情緒,只會讓自己面臨落居下風的危險。

不過……該說的還是不能少。

「她是我父親故友的女兒,我不會看她任人欺負。」方毅昆的話中含有意味深長的警告。

「我也有能力保護她。」男人看了他一眼,語氣中微微露出一絲酸意。

聽出男人話中帶著吃味的保證,他眼中的笑意更深。

雖然男人什麼都不肯透露,但他對於小妮過於在乎的態度實在太不尋常,他相信他們之間絕對不單純。

把小妮送到他身邊,說不定能促成一樁美事,對小妮的父親也能有所交代。

打定主意後,他收起笑容,伸出手唰唰唰地將桌上那份合約翻到某一頁。

「唔,我希望合約第三項第五款的利潤比例,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五,你的意思呢?」方毅昆以指尖敲敲紙頁的一處,眼中浮起狡獪的神色。

男人靜默地看著他一會兒後,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老狐狸!」

「好說、好說!」方毅昆被罵得很爽,完全不以為意。

最後,兩個男人站起來互相握手致意,表示這樁買賣人口……呃,協商合作的交易成功了。

賴竺妮苦著臉杵在總經理室裏。

「總經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待在這裏太礙事了,所以才要把我踢去『鑫威集團』?」

想起總經理剛剛對她說,她是公司跟「鑫威集團」利益交換的條件之一,她就有種受傷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好象古代的丫鬟,主人可以任意轉讓她的所有權似的。

說得難聽一點,這次她根本是被人賣掉的。

「不不不,妳過去『鑫威』是高升,聽說薪水會比我付給妳的還多喔!」方毅昆臉上掛著溫和親切的笑容,像是正拿著棒棒糖在安撫心情不好的小朋友似的。

聽到薪水變多,她的雙眼亮了一下,但是,隨即又理智地熄掉光亮。

「我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並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值得人家重金挖去的人才,所以我很疑惑,為什麼有人要不惜代價地把我討去?」

「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不肯說,只說跟妳是同學。」方毅昆坦白地回答。

「怎麼可能?我今年二十五,那人不是『鑫威』的總經理嗎?怎麼會這麼年輕,才二十五歲而已?」

「對喔!他二十八歲了!難怪他說你們是同學的時候,我一直覺得怪怪的。」方毅昆搔搔頭。真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他當時竟然沒有想到這個矛盾的地方。

「他說是我同學,你就問也不問地把我賣掉了?萬一那人是心理變態還是什麼的,我豈不是羊入虎口嗎?」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一向精明的總經理,受傷的情緒更深了。

「放心,我跟『鑫威』的總經理認識很久了,他雖然剛從國外調任回國,但我保證他的品性正常、身心健康,沒有什麼變態傾向。他說他正缺一名助理,也許是看上了妳那天的表現才要妳過去的,不用太擔心啦!」

她那天哪有什麼表現?也不過就進進出出送了五次公文而已呀!賴竺妮依然沒被說服。

「反正就當作是報答我照顧妳的恩情吧!看在我的面子和公司的重大利益上,妳就乖乖地過去吧!」方毅昆輕聲安撫,有意無意地用公、私兩種身分逼迫她。

一扯到恩情,賴竺妮便沉默了。

「好吧,我去『鑫威』就是了。」過了一會兒,她小小聲地回答,終於點頭。

看她沮喪的模樣,方毅昆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頭,給她心安的保證。

「乖,如果妳被欺負的話,一定要回來告訴我,我不惜一切代價也會為妳出氣的。」

賴竺妮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胡亂地點點頭,無力感及慌亂感瞬間爬上心田,擾得她煩躁不已。

若是她真有事,最好是有命活著回來告狀啦!嗚~~

賴竺妮十分不安地站在「鑫威集團」的總經理辦公室裏。

偌大的辦公室裏靜悄悄的,沒有人招呼她,連一個坐鎮接電話的秘書都沒留,大家似乎全都去開會了。

環顧四周,嶄新氣派的裝潢和氣味,明白地告訴她這間辦公室的新主人才剛剛進駐不久。

她回想起剛剛到人事室報到時的情形。當時不只是人事主任,連旁邊聽到她名字的人也全都抬起頭來,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她,甚至,門外還有一群聞風而來的人,也在偷偷地猛瞧她,讓她心臟頓時重重緊縮,很久沒發作的氣喘,差點再度復發。

忽然間,門外傳來一陣忙碌的交談聲。

某個嗓音聽起來很沉穩、很有權威感的男人忙著下命令,一堆顯然是隨從的人應答的應答、奔跑的奔跑,不一會兒,門外又沉寂了下來。

「『鑫威』的總經理該不會過門不入吧?」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個可憐的丫鬟,換主人的第一天,她就被徹底忽略了。

正在思考著該如何向她的新主人報到時,門板倏地開啟。

她馬上從辦公桌前轉身,低著頭,緊張地盯著鞋尖,胸口不由自主地怦怦怦,狂跳了好幾下。

進來的男人原本正不悅地蹙著眉,見著她時微微愣了一下,薄唇隨即漾出一股愉悅的笑意。

「妳來了?」他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是。」她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有些無厘頭的招呼,暗自猜測這個人是不是總經理本人?

好奇之下,她鼓起勇氣抬起眼,但只瞄到他的胸口,還沒看到他的臉,就勇氣全失地迅速垂下了腦袋。

那天在方毅昆的辦公室裏,「鑫威」的總經理站在背光處,她根本看不見那人的長相。依據剛才那一眼,這人衣架子般的高挑身材,與那天的身影十分相似,也許他就是……

察覺她的不確定,男人微微笑彎了狹長的眼眸。「我就是『鑫威』的總經理,也是把妳挖角過來的人。」

哦,果然是新主人。

「您好,我、我叫賴竺妮。嗯,請問我今後該負責哪些工作?」她忙不迭地自我介紹。

男人邁開大步,越過她走到寬大的辦公桌後方,長手拉開皮椅,俐落地坐下。

她走到辦公桌前方,安靜地等他發派她的去處,眼光只敢盯在辦公桌上的某一角。

沒想到他一副不急著安排她的樣子,雙腿閒適地伸長交疊,一隻指節漂亮的大手,拿起桌上的鋼筆把玩。

他沒開口說話,只拿狹長的單眼皮雙眸直直地凝睇她。

隱約覺得自己被人盯著瞧,她有些心慌意亂,一股熱氣也沒來由地從頸子底部一路竄上耳根,蔓延到整張白皙秀氣的臉蛋,使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妳沒有留劉海了。」他的眼神頓時變柔,含著莫名的熟稔。

「是啊,因為會刺到眼睛,所以……呃?」抬起來摸摸額頭的小手忽然一頓。

唇畔禮貌的笑意頓時凝住,她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疑惑地望向他,一時之間卻被他俊酷的五官迷住,怔忡之間又覺得他那張俊臉好熟悉……

「不記得我是誰了?」他拉下臉,一掃愉悅的表情,輕輕丟下手中的鋼筆,雙手交疊在胸前。

「記得、記得!您是『鑫威集團』的總經理嘛!」她直覺回答他的問話,腦子裏依然努力搜索著眼前這張臉到底在哪里見過。

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他踩著像豹子一樣的步履,優雅無聲地踱到她身邊。

他靠近她,兩人驚人的身高差距,立即對她形成一股無比的壓迫感。

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怒氣讓她縮起雙肩,不敢抬頭看他,但光從眼角掃到的餘光來看,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

她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他真的好高,而且看起來好凶,不知道他會不會像抓小鳥一樣,把她抓起來丟出門外?

「手伸出來!」他粗聲粗氣地命令道。

她不敢反抗,乖乖地伸出右手。

「還有另一手!」

雖然一頭霧水,但在他的怒氣下,她不敢發問,馬上極配合地伸出另一手,呼吸因他沒頭沒腦的詭異命令,害怕得逐漸紊亂起來。

他只伸出一隻大掌,虎口一握,就把她兩手手腕給牢牢圈住。

她一悚,害怕得全身發冷。

嗚嗚~~總經理說這個男人不是變態,到底有沒有調查清楚啊?!

她絕望地閉上眼,敏感而驚恐地察覺到他不但將她的手腕向他拉扯過去,還俯下身來,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

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頓時抖得全身幾乎要散掉了。

嗚嗚嗚~~救命、救命啊……

「我說過,只有我能綁住妳,不准妳被別人綁住。」他近乎耳語的溫柔嗓音飄過她的耳際,麻癢的感覺像一道電流,倏地從頭頂打到腳底。

記憶深處的一扇大門猛然被敲開了。

她迅速睜開雙眼,震驚地抬頭看他。

「姜尚磊?!」完全不必思考,她的嘴裏自動地吐出了一個埋藏很久很深的名字。

「好久不見,小傻瓜。」

薄唇終於滿意地勾起愉悅笑意。

很好,她沒忘了他。

她瞪著他狹長的雙眸,表情像是見到鬼一樣。

慢慢地,她的眼中逐漸聚集淚花,被貝齒緊緊咬住的慘白唇瓣也微微顫抖。

見到她的眼淚,他的心房頓時變得柔軟,以為她會撲進他懷裏來個灑淚相見歡,正想張開雙臂迎接她真情至性的投懷送抱……

「總經理!好消息!總公司那邊有響應了──」幾個高階主管跟秘書在此時興奮地推門而入。

下一瞬,一座火辣辣的大紅色五指山,狠狠地送上他的臉頰──

啪!

「姜尚磊!你這個宇宙無敵世界超級大、無、賴!」

辦公室裏的時間忽地停止了運轉。

門內,有個捂著俊臉,被震呆了的男人;門外,眾人掉了一地的下巴跟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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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24:54
第二章

一整個下午,賴竺妮委委屈屈地站在辦公室角落,面對著牆,怎麼樣也不肯轉過身來。

姜尚磊則是沒好氣地拿冰袋敷著左頰,騰出的一隻手則當成兩隻手用,忙碌地辦公,臉上冷峻到結冰的表情,嚴正地昭告大家──誰要敢多問一句,就要有被殺頭的準備!

目擊現場實況的眾人摸著涼涼的脖子,即使偷瞄角落瞄到眼睛都快抽筋了,也沒人有膽子敢開口詢問,只能任憑一大堆好奇在肚子裏憋得要死。

「看什麼?牆角那邊有印資料嗎?專心一點!」姜尚磊又抓到一個心不在焉、眼睛亂瞟的倒黴屬下,一肚子火氣再度冒了起來。

「是!」不小心被好奇心控制的某屬下,馬上立正站好,目不斜視。

看了看牆角那抹細瘦的背影,姜尚磊心煩意亂地把冰袋隨手往桌邊一扔。

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挪向總經理俊臉上突兀的五指火炎山,隨即又摸著臉,表情怪異地迅速轉開眼。

那一巴掌肯定很痛!看樣子,這個新來的小助理跟總經理之間的過節非常大。

賭氣不肯看他的賴竺妮,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後,初見面的火氣早已經消失了,現在只是拉不下臉轉過身,只好忍著腳酸盯著牆壁數壁紙上的花紋,數得差點睡著。

身後姜尚磊純然男性化的嗓音,像是低音貝斯上的弦音,撥得她心跳紊亂不已,跟著他的音調頻率微微麻顫著。

想起以前高中時,他罵她的聲音啞啞粗粗的,說不上好聽。想不到多年不見,褪去青澀痕跡的他,不但變得更帥更酷,身材更結實高大,就連聲音都蛻變得這麼迷人。

從來沒想過,她竟然還會再和他見面。

從那一個……莫名其妙的吻之後,他們有六年沒見了吧?

又羞又惱又懷念的情緒瞬間湧上,複雜得讓她一時無法厘清內心那股一直壓抑不下來的波蕩。

她到底是高興見到他的成分居多,還是氣惱他當年不告而別的成分比較多呢?

心煩意亂地歎了一口氣,身體的疲累讓她下意識地在寬寬厚厚的沙發椅背上坐下。

以前她還一度擔心他會誤入歧途,沒想到,他現在已經是個大人物了呢!

想著想著,她的唇畔揚起一抹溫柔的彎弧。

「你頭歪到哪邊去了?看這裏!」

「抱歉,總經理!」

「好了,問題就暫時討論到這裏,剩下的,明天晨會再繼續。」姜尚磊將桌前的活葉夾合上,推開,表示停止討論。

「是。」眾人點點頭,各自收拾東西。

好不容易將頭痛的臨時狀況給解決,姜尚磊終於良心發現,把屬下們放生,通通趕出去辦事。

精神緊繃的眾人松了一口氣,同情地看了看倚著牆角睡著的背影。他們相信,接下來總經理就要處置她了。

默默在內心畫了個十字,眾人極有效率地魚貫走出辦公室,忙碌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

姜尚磊揉揉臉,打算回頭好好質問她送他五指山的理由,沒想到兇手竟然坐在椅背上,腦袋倚著牆,無聊得打起瞌睡來了。

他走到她身前蹲下,細細地看著她的面容五官,眼眸的光芒不自覺地放柔。

她現在的樣子跟高中時期的模樣,幾乎沒什麼差別。他從記憶之中重新提取許多她對他說話、微笑的表情,還有最後一次見到她時,衝動之下吻住她的青澀滋味。

「真奇怪,妳總是這麼容易就找到我。」

這幾年他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原本打算回來後就要去找她的,沒想到他才剛回來沒多久就與她巧遇重逢,讓他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

就像當年一樣,她總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他,也只有她能辦得到。

見她睡得香,他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白白軟軟的臉頰。「妳還睡?我還沒跟妳算完帳呢,妳給我醒來!」

「噢──」賴竺妮吃痛地叫了一聲,迷迷糊糊中,一記結實的直拳就這麼揮了出去。

「媽的!」沒有防備的姜尚磊,狼狽地捂住鼻子跳開。

下一秒,她瞬間清醒,睜大眼愣愣地看著他蹲在一旁,滿臉痛不欲生的表情,犯案的拳頭舉在半空中,忘記收回。

「小姐,我當年也不過是奪走妳的初吻而已,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甚至到了要毀我容的地步嗎?」姜尚磊完全失去酷哥的氣質,眼裏含著兩泡痛淚,用鼻音狂吠。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張地站起來,擔心地靠向他,想看一看他的狀況。

「妳給我站那邊不准動!」他連忙要她停住,免得又有災情發生。然後起身用力抓起桌上的冰袋,嘗試敷上鼻管,這才發現冰袋在室溫下早就失去冰鎮的效果了。

她咬著唇,一臉受傷地站在原地。

他瞥了她一眼,逕自越過她,冷著臉打開與辦公室相連的一扇房門,走進去,打開房內的小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打開,再找來一條毛巾,用冰水沾濕後壓在鼻管上,坐到靠牆的一張床上。

這間附有衛浴設備的小房間,空間還算寬敞,但佈置得極為簡單,除了床與冰箱,還有一個靠在牆角的原木衣櫃,一看即知是讓他在公司臨時過夜的私人休息室。

賴竺妮滿面愧疚地站在房門口,不知所措。

看到她臉上可憐兮兮的表情,他心軟了。

「過來,幫我冰敷!」他沒好氣地招手要她進去。

她猶豫了一下後,才走到他身邊坐下,從他手中接過毛巾,小心地按壓在他的鼻子上。

「對不起……」她不安地再道一次歉。

「哼!」他用鼻音抗議她的暴行。

接下來,沒人開口說話,氣氛變得十分尷尬。

她一直無法決定要將眼睛看向哪里,只要一不小心對上他的眼,就迅速調開,不一會兒轉了轉又接在一塊兒,跟他的視線大玩起捉迷藏。

趁著反折毛巾時,她抬眼偷瞧他,見他仍然目不轉晴地瞪著自己,她抖了一下手,雙眼飛快地再度挪開。

這一回,她的目光移到他抿緊的薄唇上,不由自主地想到六年前那一個青澀的初吻。

不知道他現在吻她的感覺會是如何?跟六年前那一吻的感覺是不是相同呢?

腦中才竄入這個念頭,她馬上驚嚇地別開眼。

啊啊啊~~她在想什麼啊?色情狂、色情狂!她怎麼可以變成這樣子?竟然滿腦子充斥著欲求不滿的思想!

賴竺妮用力搖頭,努力把不正當的遐思趕出腦外。

她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全都落入他眼底,惹來他一陣嘲笑。

「長這麼大了,還藏不住情緒,難怪妳會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賴竺妮又驚恐、又心虛地抬頭瞪他。「你、你、你……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不會吧?不會吧?!他怎麼可能這麼神?

「怎麼看不出來?妳的臉上明白地寫著『來吻我吧』四個大字。」

姜尚磊眼中含著戲謔,邊說邊伸指在她額上點了四下。

倒抽一口氣,她連忙拿著毛巾緊緊遮住額頭,小臉脹得通紅。

「咦?妳真的在想這個啊?」姜尚磊驚奇地抬起濃眉,感到好笑。

他只不過是隨口蒙她,跟她開開玩笑罷了,沒想到她的反應竟然這麼的可愛。

姜尚磊決定原諒她甩他巴掌、又揍他鼻樑的過節,伸手想將她一把抓過來好好逗弄一番。

看出他的意圖,她受驚地轉身想跑,他順勢伸臂勾住她的頸子,將她拉到胸前,另一手環住她的腰際,有效地將她壓制在身前。

他低頭朝她咧開嘴微笑,一副邪邪的登徒子模樣,笑得她心底發毛。

「你勒著我的脖子,我不能呼吸了啦!」她渾身僵硬,不自在地掙扎著。

她的後背貼在他結實暖熱的胸膛上,布料底下的肌膚灼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鼻尖嗅到他身上一絲極淡的煙味,這曖昧的距離讓她有些無法呼吸。

「小傻瓜,想跟我親吻啊?」他低頭俯視她,深長的眼眸流露出無比性感的魅力。

「我、我才沒有!」她亡羊補牢地努力搖頭,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掙脫。可是頸子被他的臂腕給扣得死死的,她頓時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抓住,將要被開腦的猴子似的。

「我也想好好回味一下吻妳的感覺。六年前我的技巧很生澀,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吻女孩子,現在我比較有長進了,要不要來評鑒一下呢?」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細語,有如在對她說情話。

「不要!我不要!」賴竺妮猛搖頭,驚疑不定地瞪著他。

「妳的拒絕真傷我的心。」他不悅地皺起眉。

她越來越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姜尚磊?

這六年中他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還是什麼傷害?以前那麼酷,現在怎麼會變得這麼油條呢?

「在想什麼?」他輕輕捏住她的臉頰。

多年不見,他仍然是一看到她的臉,就好想捉弄她。

賴竺妮拚命地動腦筋,想辦法要轉開他的注意力。突然間,一個疑惑冒出心頭。

「我在想……總經理為什麼說你是二十八歲?我們明明同年,不是嗎?」

「我是二十八歲沒錯。」他聳肩承認。

「你胡說!我今年二十五,你也應該是二十五,了不起也才二十六歲而已啊!」

「我上高中前……曾經休學三年。」他勉為其難地開口說明。

「休學三年?為什麼?生病嗎?」她好奇地猜測。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

「難怪你那時看起來比同年紀的男孩還要成熟,總是跟大家格格不入的,原來是年紀的問題啊!」她恍然大悟。

「不要聊我的年紀了,我們來試試我的接吻技巧。」他對於年紀的討論沒興趣,躍躍欲試地捧住她的臉頰,專注於先前的話題。

「喂喂,我不想試啦!」她慌張地抬手擋住他的臉。

「這不是妳期望的嗎?」他俯頭朝她的唇瓣壓下去。

「我才沒有!你不可以強迫我──唔唔……」細弱的抗議聲,全被他沒收在口唇之間。

當他的唇覆上她的一瞬間,她的耳旁轟隆隆的,除了自己大得嚇人的心跳聲外,其它什麼都聽不到。

天旋地轉之間,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任憑唇瓣上的敏銳觸感引導她所有的知覺。

他極有耐性地在她唇上輾轉來回,不急著強扣她的齒關,偶爾探出舌尖描吻她的唇形,又麻又癢的,讓她失去所有的反應能力。

當他放鬆壓在她唇上的力道時,她也早已忘了要開口阻擋。

六年前快速夭折的小小情苗,在心口上再度滋長……

「妳為什麼一見面就氣得甩我一巴掌?」

當他開車送她回家時,突然開口問道。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眶逐漸泛紅。

這一回看到她眼底水花亂轉,他馬上升起防備,一邊注意路況,一邊小心翼翼地盯著她的舉動,以免臉上又被貼上另一座鮮紅五指山。

「你先是莫名其妙地吻我,接著又莫名其妙地消失,讓我有種被遺棄的感覺,所以我好生氣、好生氣……」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直到現在,仍然能輕易回想起當時難受的情緒。

「對不起。」他依然看著路面,卻伸出一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小手。

「這幾年,你去哪里了?」她輕聲問道。

「那時,我在美國的爺爺病危,我父母帶著我趕去美國。之後,我爺爺病逝,我父親接下爺爺的事業,日子過得非常忙碌。我則一邊讀書,一邊學習分擔我父親的工作。我曾想過要找妳,但是這幾年我忙到昏天暗地的,怎麼也無法抽出時間來跟妳聯絡。」

知道他沒有忘記她,她心裏的傷痕被撫平了一些。

低頭看著他帶著力量、包握住她的手的大掌,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離開時,還留下了一個謎語,讓我想破頭都無法明白。」

「謎語?」他挑眉,有些疑惑。

「你還記得你用童軍繩綁我的蠢事嗎?」

「記得。」他的眼中迸出笑意。

「我問你為什麼綁我,你說誰要我叫賴竺妮。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的名字很正常吧?」

「妳的名字一直提醒我做一件事。」他的唇角勾著神秘的笑意。

「什麼事?是提醒你要隨手做環保,還是別忘了繳電話費?」她好奇地胡亂猜測。

姜尚磊大笑。

「別光是笑,到底是什麼啦?」她不高興地推了他的肩頭一把,催促他快說。

她被這個解不開的謎困擾了整整六年,再困擾下去,她就要得內傷了啦!

「賴竺妮、賴竺妮,多念個幾次,不就幾乎是在叫我要『賴著妳』嗎?」他微微地笑彎長眸,表情顯得十分溫柔。

「亂講!我的名字才不是這個意思呢,你想太多了吧?」她不同意。

「是啊,這只是藉口。」他同意地附和。

「你耍了我六年耶!」沒想到是這種無聊的答案,讓她白失眠了。

「好吧,那從今以後,我會真的開始身體力行,賴著妳不放。」

「賴著我?你一個大男人的做什麼賴著我?我又養不起你。」她不以為然地瞧了他一眼。

「……因為只有妳能找到我在哪里。」他低語。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妳家怎麼走?」他轉移話題,突然在路口停車。

好幾年沒有回國,許多街道的樣貌早就改變了。

「這邊右轉,過了一條大馬路後再左轉。」她簡單地指引方向。

過了一陣子,車子在一棟灰舊的公寓大樓前停下。

姜尚磊蹙著眉,深思地望著前方的建築物。

「謝謝你送我回來,明天開始,我可以自己坐車回來。」門把一拉,車門卻文風不動,他根本沒有打開中控鎖。

「我印象中,妳家好象不是在這裏。」他逕自轉頭觀察附近的環境。

「爸爸過世後,我為了還清他留下的一些債務,所以把舊家賣掉了。這裏的房租相當便宜,外觀看起來雖然不怎麼樣,但住起來還可以。」

他沒給她下車的機會,方向盤一打,車子再度重新上路。

「喂喂,等一下,要先讓我下車,你再開走啊!」她拍著車窗,提醒他打開門,她要下車。

車子沒有停止,反而繼續往前加速駛離。

「這裏離公司太遠了,上下班不方便。」

「我可以早一點起床搭公車。」

他充耳不聞,車子越開越快。

「喂,我很累了,我要回家,明天還要早起耶!」

「好,回家。」他順著她的話回答,車子卻朝反方向越開越遠。

「那你停車呀!」她皺著眉,轉頭看向後方幾乎快要看不見的灰色小公寓。

「我說的是──回『我』家。」

「啊?」她愕然回過頭來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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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25:34
第三章

被押著吃了一頓晚飯之後,賴竺妮坐立不安地坐在姜尚磊豪華公寓的客廳裏東張西望,屁股下軟綿綿的皮沙發,舒服得讓她老想往沙發深處窩進去,腰桿怎麼挺也挺不直。

平平叫公寓,差別還真多。

這棟豪華公寓位於鬧中取靜的繁華地段,看起來氣派又壯觀,跟她住的那棟位置偏僻、窄窄灰灰的小公寓,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原來你家這麼有錢。」她伸手摸摸小茶幾上精緻的水晶小燈飾。

她懷疑那上面掛著的一顆顆透明剔亮的淚滴型小珠珠,是真的水晶。

進房脫掉西裝的姜尚磊,換上休閒衫後走出房門時,賴竺妮看得一陣臉紅心跳,視線幾乎無法移開。

他走路的姿勢,簡直帥得像是男模特兒在走臺步。

「還可以。我家曾經歷過瀕臨破產的慘況,比起過去的生活,現在已經收斂許多了。」他一邊卷著袖子,一邊走進客廳旁的吧台裏,拿出兩隻水晶杯,向她搖了搖。「想喝些什麼?」

「不用了,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萬一撞見伯父、伯母,我會很尷尬的。」她站了起來,慢慢退到門口。

「妳敢摸上門把試試看!」他從吧台裏探出頭來,微瞇著眼睛瞪著她。

僵在門把上方的手,乖乖地收了回去。

嗚嗚~~他對她的行為反應簡直是瞭如指掌啊!雖然想反抗,但一看到他凶凶的臉,她就是不敢違逆。

沒想到過了好幾年,她還是不長進,這麼容易就被威脅。

「可是,我怕你父母會講話,老人家可能會認為我不知檢點什麼的……」她不安地杵在門口,一副隨時想落跑的模樣。

他乾脆走出吧台,幾個大步跨到門口,一手抬到她頭上撐在門板上,抵死她的活路,然後彎身俯視她,用絕對的身高優勢擠迫她,使她緊張得差點喘不過氣。

他靠得越近,她就越拚命地往門板貼過去,想辦法拉開跟他之間的距離。

「放心,我爸媽都在國外,這裏只有我一個人住。」

「啊?你一個人住?我、我我……我還是回去好了……」他的話不但沒有讓她自在一些,反而更加深了她的不安,眼睛不斷地瞄著右手邊那個可以助她投奔自由的雕花金屬門把。

「我都說了家裏沒大人了,妳有什麼好擔心的?」見她依然很頑固地堅持著,他不悅地抿起唇。

「就是因為只有你一個人,我才更要擔心啊……」她低聲囁嚅著。

萬一他要是對她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她要找誰求救去啊?

他拱起濃眉,敢情她是怕他會獸性大發?

思索了一會兒,他改采柔性策略。

「竺妮,妳住的地方離公司實在太遠了,上下班很不方便的。我這裏空房間很多,不介意多妳一個房客呀!」

可是我很介意啊!賴竺妮在心底哀嚎著。

「我可以早一點起床趕公車……」

「多早?四點半嗎?妳精神可真好。」他嘲弄地說。

「我以前在『方盛』上班時,也是早上五點起床的,提早半個鐘頭,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今天準時下班是因為體恤妳新來乍到,以後妳必須陪我工作到很晚,三更半夜不見得有公車可以坐回去。就算回去了,天還沒亮就又要起床了,妳確定每天花那麼多時間通勤,身子消受得了嗎?」

「這……」

「住在這裏,不但吃住免費,還可以跟我一起上班,交通費用也不必花一毛錢,妳可以因此省下很多錢的。」他拉著她離開門口,重新走回沙發處坐下,搭著她的肩,繼續努力地對她誘之以利。

噢,她有些沒志氣地動搖了。

誰想跟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啊?自從她必須自食其力開始,她就明白雖然錢不是萬能的,可沒錢卻是萬萬不能。

「……不行,我不能這樣平白接受你的幫助。」

「誰說妳是白吃白住的?」

「咦?」

難道……他要她交換什麼條件?

她緊緊抓住衣領,一開口就結巴。「我、我我……我、我身材不好,又瘦又單薄,你不會有興趣的──」

「想到哪里去了?呆瓜!」他一拳敲上她的腦袋。呿,果然把他想成色情狂了!

「是你自己說不能白吃白住的嘛……」她委屈地抱著頭。

「這間房子太大了,我只是想找個房客作陪。」他向四周揮了一下手。

「你怕寂寞?」聞言,她抬頭細細研究他的表情。

他這句話徹底打動了她。

自從父親過世後,她就非常明白寂寞的滋味。一個空蕩蕩的房子裏,沒人可以說話的感覺,真的好難受。

她住在十五坪的房子裏,感覺都這麼強烈了。那住在五十坪房子裏的他,一定更孤單吧?

「怎麼樣?要不要住一句話,好事只有一次機會。」他避開她的問話,催促她快點下決定。

「好。」她心軟地點頭。

「妳答應了?」他有些意外。

原本,他還以為至少要跟她「盧」個三天才會有成效呢!

「好女孩!」他愉悅地贊許她。

接下來,近水樓臺先得月,他跟她就可以開始好好地培養感情了。

「可是,我不想白吃白住。這樣好了,我有空的話,可以幫你煮飯,順便整理家務。」她不知道他內心打的算盤,很積極地提出不佔便宜的建議。

「妳不必做這些,我有請傭人來打掃。」他搖搖頭。

「可是……我也只會做這些事啊!拜託你,讓我幫你做一些事,這樣我才不會良心不安。」她雙手合十地拜託他。

他才看了一眼她水汪汪的眼睛,便迅速妥協。

「那就隨便妳吧!只是別做得太徹底,如果掃得太乾淨的話,我付給鐘點傭人的薪水就白花了。」

「我白天也要工作,我自己會量力而為的。」條件談妥,她也比較能夠自在地住下來,於是首度露出真誠的笑容。

「好,那走吧,我送妳回去。」他馬上拉著她站起來,興匆匆地向門口走去。

「啊?回去?」她……她才剛剛答應說要住下來耶!怎麼一轉眼就要送她回去了?

「嗯,去搬家,把妳的東西全都搬過來。」打鐵要趁熱,免得過了幾個鐘頭後,她又反悔,那他會氣死。

啊勒……這個男人未免也太行動派一點了吧?

她吃驚地瞪著他的寬背。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她努力地安撫自己,叫自己不要太過神經緊張。

但是,一股不妙的感覺依然從她心頭升起,老是覺得自己似乎不知不覺地落入了某種為她而設的陷阱裏。

嗯……住進他家,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有關賴竺妮身分背景的流言,在她來到「鑫威」之前,大夥兒早就有所耳聞了。

總經理不惜在合約上退一步,為的就是要將「方盛」總經理身邊的助理挖來「鑫威」。

因此,當賴竺妮來報到的職銜為「助理」時,大家還以為是總經理中文不好,把「助理」跟「特助」這兩個名詞給搞混了。

再加上好幾個高階部屬們口耳轉述她第一天報到時的潑辣表現──不但不怕總經理,還極為冒犯地給了總經理一巴掌,事後卻安然無事。因此所有人都深信,她絕對大有來頭!

當初從國外空降回來的姜尚磊,上任時正巧遇到國內一場不小的政經風暴,在他漂亮地解決了幾次重大危機後,便贏得公司上下的擁戴,對於他的能力,大家都十分地信賴。因此,現在不管他作出什麼決定,眾人都相信他是有目的、有深意的。

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被總經理挖來的「助理」,當然也成了眾人膜拜的對象。大家都相信這個助理雖然默默無名,但她一定具有某種特殊才能,才會讓姜尚磊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她挖角過來!

只不過……大家原以為她是來做姜尚磊的重要左右手,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只是一名總經理專屬的小「助理」而已。眾人開會時,經常可以看見她負責倒茶、影印、送文件,隨侍在姜尚磊身側,忙得不亦樂乎。

雖然手腳很俐落,但……這跟大家的期望硬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某日上午,公司召開緊急重要會議,許多人都張大眼,目擊到極不尋常的一幕情景。

「小妮,跟我一起進來。」姜尚磊臉上掛著酷酷的表情,長腳邁著步伐快速走向會議室。

「是!」

抱著卷宗的女孩,也一臉的理所當然,努力小跑步跟上,進入了除去少數高級主管,任何閒雜人等都不准進去的會議室裏。

小助理被允許進入高層會議耶!

於是,最新八卦版本出現了──小助理的真實身分其實是某企業大老闆的掌上明珠,為了掩飾身分,所以故意裝成小家碧玉的模樣,跟在姜尚磊身邊見習。

以上這些流言,賴竺妮全都聽說了。

她不知道該拿這些越傳越詭異的謠言怎麼辦。

「怎麼辦?」姜尚磊回頭,重複她的話。

「是啊!現在全公司上下,竟然都在猜我是某名門千金,為了學習如何接掌家族企業,所以跟在你身邊學習。」

「真是老掉牙的劇情!我們的員工需要再加強一些創造力的訓練課程,看看能不能激蕩出較有創意的想法。」姜尚磊中肯地批評了一句。

「這跟創意無關,而是我現在該怎麼辦嘛?他們甚至還說,我其實是你們姜家的准媳婦。」賴竺妮苦惱地捧著頭。

「嗯,這個推論不錯。」他聽得龍心大悅,直想拍掌。

「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嚴肅一點!」她生氣了。

「我一直很嚴肅的。」他馬上抿起唇、板起臉,看起來的確有幾分酷味,但是眼眸中的溫柔笑意卻洩漏了真實的情緒。

她煩惱不已地抓抓頭,不知所措。

「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嘛!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愛怎麼說,我們哪管得著呢?」他看得很開。

其實他一向就很看得開,很少在乎過別人的眼光……只除了面前這個不開眼的傢伙。

偏偏他最在意的人,怎麼也不肯馬上接受他的感情,他只好勉為其難地配合她,重新培養感情,慢慢追求她。因此,即使兩人現在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到目前為止,卻找不到任何機會再一親芳澤。

「可是……我怕他們知道我真的只是一個身分平凡的女孩時,會認為我在欺騙他們啊!」她雙手托住下巴,坐在沙發上,一邊等著姜尚磊收拾好東西一起下班,一邊煩惱著。

「妳搞錯邏輯了。謠言是他們製造的,又不是妳放出的,怎麼是妳欺騙他們呢?」他指出矛盾之處。

「可是……」她張開嘴,皺皺眉後又閉上嘴,不知該怎麼反駁。

他說的話很對,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但職場上的人際關係,並不像他所說的那麼簡單啊!

「我住在你家的事,現在還沒人知道,如果大家發現了,不知道又會傳成什麼樣子?」

「我都不怕了,妳怕什麼?」他將重要文件收進櫃子裏,然後上鎖。

「你是大大總經理,誰敢說你的壞話?我只是個小小助理,弄不好的話會被排擠,到時我的日子就會很難過了。」她有氣無力地白了他一眼。

「在這裏有我罩妳,不用怕。」他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

「唉~~」發覺跟他溝通無效,她懶得再說,最後只吐出一句長長的歎息。

流言傳來傳去,的確是她無法控制的,反正一切都看著辦吧!

「何必自尋煩惱?」他坐到她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拉到身邊靠著。「今晚妳會煮飯嗎?」他對這件事比較在意。

她好氣又好笑地瞪他一眼。

「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好象就是天天提醒我要煮飯喔?」

「這是妳跟我約定好的啊!」他無辜地眨眨眼。

「會~~前天買的那些菜,需要趕快吃完。」她表面歎息,心裏卻有一絲絲的快樂。

搬進他家之後的這一個多月裏,煮飯有人吃,說話有人回,睡前也有人可以道晚安,她心中空虛的位置逐漸被他填滿了,晚上也不再哭著從夢裏孤孤單單地醒來。

不只是她,姜尚磊也有同樣的感受。

雖然在先前,他警告過她,會天天加班到很晚。但這一陣子,除非有重要大事,否則他一律準時下班,把部屬趕光光後,賴著她去買菜,再賴著她回家煮飯給他吃,被她喂得營營養養的,整個人都圓了一圈。

這種家庭式的生活,平淡舒適,讓他十分滿意。

唯一令他不滿意的是,她仍然不肯讓他越雷池一步,兩人還停留在純純的室友情誼……

「小呆瓜,我好久沒吻過妳了,我們來親吻好不好?」他傾身靠近她,試圖將她推倒在沙發上。

「不要。我現在寄住在你家裏,我們必須避嫌。如果再進一步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會牽扯不清的。」她紅著臉,用力撥開他的俊臉。

對於他這麼直接的求愛方式,她還是很不習慣。

「我們之間的關係,幹別人什麼事?」他瞇起狹長的眼眸,神情不悅。

「我們要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別人說話啊!」

「我們兩個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麼好怕的?誰敢說妳壞話,我一個一個修理回去!」

「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在高中裏,可以為所欲為,看誰不順眼就打架解決啊?」她沒好氣地責備他。

「我沒有要亮拳頭。」他嚴正澄清。

「差不多了啦!你的身分是總經理,做事要公私分明,怎麼可以因為個人的私事,去無端責備屬下呢?」她嘮叨地對他耳提面命。

「是、是、是!」他孩子氣地閉眼倒進沙發裏,雙手舉高投降。

「你這表情真像貓。」她低頭看他,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

「貓兒一向愛偷腥,猜我現在想做什麼?」他坐起來再次挨近她,笑得十分邪氣。

「別想做什麼,不然晚餐就沒嘍!」她嚴肅地警告他。

又來了!姜尚磊翻了翻白眼。

「……好吧,犧牲一頓晚餐,我勉強可以忍受!」他喃喃說道,把心一橫,不顧一切地就要把嘴湊過去親吻她。

「別說一頓,你要是真的再強吻我一次,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吃到我煮的飯了!」她擋開他的臉,硬是不讓他接近。

他挫敗地呻吟出聲,身子一垮,萬分無趣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是誰說妳會被人吃得死死的?這幾年妳其實長進不少嘛!」

「乖,跟你這種時時想借機占我便宜的色狼住在一起,我不趕快長進一點,自己保護自己的話,誰來保護我?」她調皮地摸摸他的頭,像在撫摸一隻大貓。

他用鼻音抗議地冷哼一聲,閉著眼繼續埋在她的頸肩,嗅聞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乖哦!」她拍拍他的頭頂。

「我喜歡妳,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跟妳在一起?」他皺眉抗議。

「人言可畏呀!」雖然他的告白讓她臉紅心跳,但是她仍然有她的原則。

「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在公司裏,我們以公事公辦的態度相處,不牽扯私人感情。但是,離開公司之後,我可就不管別人的眼光了。」

「嗯……好吧,我答應。」她想了一下,明白若不答應的話,可能會徹底激怒這只大貓。

「早知道就不要把妳挖來我公司了,搞不好我還可以大搖大擺地到『方盛』去找妳約會呢!」他沒好氣地抱怨了一下。

「不然你再把我送回去呀!」她笑咪咪地回答。

「別想!我說過,妳是我的,我寧可把妳放在身邊,隨時隨地都能看到妳。」

「那你在公司就安分一點。」

兩人就這樣相偎了幾分鐘,誰也沒說話,各自享受著兩人之間輕鬆嬉鬧中帶著的一份親密氣氛。

「對了,我收到高中同學會的通知單耶,你要不要參加?」她突然想到這件事,伸手拍拍他的肩,吸引他的注意力。

「高中同學會?不參加。」他沒睜開眼,想也不想地就馬上拒絕。

「你不想看看同學們嗎?」她自己就滿想看看大家現在變成什麼樣子呢!

「沒興趣。」面無表情,不動如山。

「聽說班長這次請到了鐵面教官,同學跟教官看到你出現的話,一定會很驚喜的。」

「不去。」他從她身上離開,站起來走回辦公桌繼續收拾東西。

「你怕生啊?一個大男人的,彆扭什麼啊?」她取笑他。

「我沒有彆扭,只是沒興趣!」他抗議地瞥了她一眼。

「你當年讀高中時,一定是太內向,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家相處,才會孤僻得要命。」她改用激將法,故意說道。

「我只是不愛跟人打交道。」他從衣櫃裏拿出西裝外套穿上,一點兒也不受影響。

眼看無法說動他,她有些失望。

「你真的不去嗎?」她再努力一次。

「不去。」

她洩氣地望著他。

「好吧……那星期天的同學會,我就自己一個人去參加嘍!」

「走吧,先回家吃飯。」

他現在比較在意的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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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哇!你真的是姜尚磊?好小子,原來你並沒有從人間蒸發嘛!」

主辦人三年八班的班長,個性依然沒變,還是大剌剌的。嗓門因興奮而變大,手掌也跟著重重地往姜尚磊的肩背上拍下去。

姜尚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裏第一萬次感到後悔。自己為什麼會一時衝動地跟著賴竺妮踏進餐廳裏呢?

禍首就是他開車送她過來時,她在下車前瞥來的那一道請求的眼神。

本來他打定主意根本不參加,送她到達後就要馬上離開的。但,他在接到她的眼神後,就這樣毫無抵抗能力地停好車,接著胡裏胡塗地跟在她身後進來參加聚會。

「唉唷!六年沒見,你還是這麼孤僻,這麼愛耍酷呀!啊哈哈哈~~」班長的神經大條,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沒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壞。

旁人沒一個笑得出來的,全都忍不住為班長捏出好幾把冷汗。

姜尚磊的臉色,已經不耐煩到隨時可能掄拳揍人的地步了。

驚嚇還沒解除,另一隻有力的手掌,也加入了不知死火的拍肩行列──

「姜尚磊?!我記得你!你這個愛抽煙的小鬼頭,竟然長這麼大啦?簡直比我還高呢!啊呵呵呵~~」

鐵面教官聲如洪鐘,手掌也大如蒲扇,一拍一拍地用力擊著姜尚磊的肩部,力道大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報當年這個死小鬼惹他頭痛三年的老鼠冤。

賴竺妮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脾氣被撩了起來,馬上擠過來,巧妙地站在姜尚磊身側,隔開教官跟班長的雙重重炮攻擊。

「教官、班長,同學在請你們入座了。」

賴竺妮陪著笑,一手暗暗揪著姜尚磊的袖口,怕他趁她一不注意,就真的轉頭走人。

「是嗎?那我先過去坐下,我還真有些餓了呢!」

鐵面教官沿途又陸陸續續認出幾個當年也常進出訓導處的小鬼頭,因此又高興地走過去跟那些眼熟的孩子們敘敍舊情。

姜尚磊垂眼看了看抓著他袖子的小手,心情忽然好了一半,一直緊抿著不說話的薄唇,也微微勾了起來。

帶著惡作劇意味的心情,他將手掌慢慢滑入她的指掌之間,以她的身軀做掩護,在她身後與她的手指緊緊相扣。

他料准在這麼多人面前,她絕對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果然,賴竺妮嚇了一跳,但是擔心旁人會察覺,只能隱忍住,讓他借機吃她豆腐。

「賴竺妮?哇,妳變漂亮了耶!」

班長認出了她,隨即哇啦哇啦地大聲讚美她,惹得她小臉羞紅不已。

「呃……謝謝。」她發覺身後那個人的手掌收緊,把她的手握得發疼。

他在不高興什麼啊?她疑惑地猜測著他的情緒,想轉頭看他,又怕被人看到他們曖昧相扣的手指。

「我剛剛看到你們兩個一起從門口進來,你們……是早就約好了,還是巧合碰到的?」班長疑惑地看著他們兩人。

姜尚磊正要開口,一旁的賴竺妮馬上緊張地插話。

「我、我們是在門口巧遇的啦!」她心虛地瞄了姜尚磊一眼後,便不敢看他。

姜尚磊的表情沉了下來,十分不高興她隱瞞他們之間的關係。

若在公司裏,為防眾人悠悠之口,他還能體諒。但是在同學會上,她為什麼也要在人前閃閃躲躲的?

他突然放開她的手,靠她極近的身軀也向後退開一步。

「巧遇?呵呵呵,這麼多年不見,你們還是這麼有默契啊!想當年,阿磊你這小子老是三不五時地逃課,讓人怎麼都找不到,偏偏只有竺妮找得到你,簡直是校園十大不可思議之一呢!」

賴竺妮僵硬地乾笑,悄悄握緊忽然空虛的手掌。

他突然與她拉開距離的舉動,讓她的心裏頓時充滿怪異的失落感。

「來吧、來吧,大家先坐下來,好好地聊一聊!」班長招呼他們兩人一塊兒入座。

姜尚磊不發一語,率先轉身走向座位。

賴竺妮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後,想開口跟他說話,卻被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冷淡氣息給凍得不敢靠近。

她的心情墜到了穀底,不管周圍的同學笑得多麼開懷,講得多麼興致高昂,她都心不在焉,只能一直偷瞄他的一舉一動。

她知道,他現在非常的生氣,而他的生氣,讓她感到很難過,一頓飯吃下來,完全食不知味。

飯後,借著上甜點的空檔,大家開始大風吹似地交換座位,互相敍舊。當她被幾個女同學拉著說話時,姜尚磊獨自一人步出餐廳外,面對馬路抽起煙。

透過玻璃窗,看到他孤孤單單地站在外頭,對比著室內鬧烘烘的歡樂氣氛,他的背影讓她心疼得想哭。

「姜尚磊還是這麼孤僻啊?」

「大概是覺得我們年紀太小了吧!」

「說得也是。人家說三年等於一個代溝,他跟我們整整差了三歲,難怪會處不來。」

女同學們的對話拉回她的注意力。

「妳們在說什麼啊?」她轉回頭看著同學們。

「姜尚磊大了我們三歲,妳不知道嗎?」

「呃,知道啊……」她僵硬地點點頭。

其實她前一陣子才知道,但同學們似乎早就知道了。

這麼重要的消息,她當年竟然一無所知。

這是不是代表她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自閉一族?

「聽說他在入學前曾經休學三年耶!」

「真的嗎?好奇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大家竊竊私語地猜測著。

「我曾經聽說過,好象是跟一樁綁架案有關。據說,他被綁架了一個多月,最後才被警方找到。後來好象產生了什麼心理障礙還是生活適應不良的,休養了好久,才又重新回到學校上課。」一位女同學努力搜索著記憶中有關他的八卦。

賴竺妮震驚不已,心臟不由自主地激烈跳動著,頻率重得讓整個胸口都蔓延著一股難受的刺痛感。

他曾經被綁架,而且還因此休養了三年?

「天啊!好可怕喔!」幾個女同學驚呼。

「聽說那樁綁架案,好象是跟他們家族的財務糾紛有關。後來事情平息了,姜家就在我們高三快畢業那時,搬到國外去啦!」女同學又想起了一些些有關他的事情。

「妳怎麼會知道?」賴竺妮追問。

「我是有一次送作業去教師休息室時,不小心偷聽到老師們的談話啦。因為是偷聽到的,所以當時沒敢說出來。」女同學吐了吐舌。

她的腦子一團混亂,幾乎無法接受這些消息,只覺得胸口越來越痛,眼睛也越來越酸,心疼的情緒幾乎要淹溺她。

遭到綁架長達一個多月的孩子,要克服多少心理障礙,才能回復到正常的生活?

她看著門外挺拔的背影,心底難過不已,沒注意到餐廳另一頭正在計謀著什麼的喧鬧聲。

忽然,幾個男同學推門出去,興奮地跟姜尚磊說話。

她發覺姜尚磊的臉上忽然浮現出驚訝及抗拒的神情。

她正要上前去瞭解時,幾個女同學突然將她圍了起來,甚至一左一右地架住她。

「做……做什麼?」她嚇了好大一跳,不明所以地看著包圍她的同學們。

「我們要玩一個飯後小遊戲!」

「小遊戲?」她心頭頓時浮出不好的預感,馬上轉頭看向門外。

同時之間,姜尚磊也突然向她看過來,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這間餐廳是班長的舅舅開的,今天整間餐廳都被我們包下,完全任我們使用,所以我們打算回味一下當年校園的十大不可思議!其它人會把姜尚磊藏到一個地方,然後再讓妳去找他。所有人打賭下注,猜妳能不能在五分鐘之內找到姜尚磊,五分鐘後,賭輸的人要負責買單請客!」某位同學興沖沖地說明。

「等、等一下!可不可以不要玩?」她不停地搖頭。

這種遊戲好殘忍,他們不是知道他曾經歷過什麼事嗎?

等著人發現、救援的滋味是多麼的無助,他們怎麼能進行這麼惡劣的遊戲呢?

沒人理會她的拒絕,一徑地將她帶到餐廳角落,蒙住她的眼睛,不再讓她看姜尚磊一眼。

她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能聽見同學們興奮難抑的談笑聲,讓她慌亂不已。彷佛過了好久,架著她的同學才鬆開箝制。

一睜開眼,姜尚磊果然不見了。

他真的配合遊戲,躲起來了?

「好了,倒數計時開始!竺妮,趕快去找人,我們的福祉就全靠妳了!」班長催促她趕快行動。

「我……這餐廳這麼大,我要從何找起?」環顧四周,她慌了。

要是她找不著他,那他不是很可憐?

她不喜歡被遺棄的滋味,更不願讓他被她遺棄。

「反正就在這間餐廳裏裏外外啦,妳快點去找,別浪費時間了!」另一位同學在身後推著她。

「快一點,賴同學,我對妳有信心,賭妳五分鐘內一定會找到姜同學的!」鐵面教官也興致勃勃地參了一腳。

賴竺妮的心臟怦怦狂跳,呼吸有些急促,邁開顫抖的雙腳,開始移動。

她無助地用眼神向同學求助,只見同學們都興奮地要她快去找人,沒人察覺到她眼底真真實實的慌亂。

「他到底在哪里?給個提示好不好?」

「我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一個人去躲起來的。」眾人也愛莫能助。

她開始舉目四顧,毫無目標地隨意走動,無意識地到各個角落去察看。

三分鐘之後,她仍然沒找到人,眾人開始鼓噪。

「可不可以不要玩了?這個遊戲一點兒也不好玩……」她的哀求淹沒在眾人喧騰的笑鬧聲中。

不行,我一定得找到他!他一定正在等著有人能夠發現他!

轉過頭,她打起精神再次尋找,每個角落、每扇門後,都不放過……

誰能發現他在這裏?

姜尚磊坐在後門的階梯上,面對狹窄潮濕的防火巷,他掏出煙盒,點燃一根煙。

點著煙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顫抖。

他看著自己的手苦笑。

一直以為,他心底那道久遠的傷痕應該已經康復了。

沒想到,傷痕其實並未完全痊癒,還在他的內心深處隱隱作祟,只是一個小小的遊戲,就讓他驚慌成這樣……

「既然怕,就不要玩了。」

抽完煙,他看向窄巷的巷口,正在考慮要不要直接走人算了。

但是……竺妮還在裏頭。他捨不得丟下她,讓她自己想辦法離開。這是一種遺棄,他做不到。

他明白被遺棄的感覺,那是一種有如淩遲般的極刑。

而且,他真的想知道,她現在是否依然像高中時期那樣,身上像是裝了雷達,永遠都能偵測出他在哪里?

他會被她尋獲救贖,還是直到最後,依然沒人能發現他在這裏?

正要抬手看表是否已經超過五分鐘時,身後的門板突然砰的一聲被重重打開,然後伴隨一聲熟悉得令他忍不住微笑起來的驚呼。

終於,有人發現他了……

「唉呀!」

一具軟軟的軀體撞上他的後背,差點害他滾到階梯底下。

他驚險地撐住自己的重心,還有另一副不斷劃動手腳、努力想維持平衡的香軟嬌軀,忍不住喃喃抱怨。

「我的天!竺妮,妳能不能有一次可以美美地出場?老是摔得像只翻肚烏龜,醜死了!」

翻肚烏龜好不容易翻過來,馬上撲身投入他的懷裏。

他讓她坐在他兩腿之間,反手擁緊她,一邊笑著,一邊拍撫她的背,內心激動地氾濫著被救贖的強烈安全感,幾乎就要滿溢出來。

「妳又找到我了。」他喃喃說道。

「嗚……我是不小心絆到腳,撞上門,然後不小心跌出來的。」她驚魂未定地用細瘦的雙臂,緊緊攬住他的頸項,眼中眨出兩泡驚嚇的淚水。

他一陣愕然,接著是一聲笑歎。

「誤打誤撞還能摔到我身上,真是不簡單,算妳贏。」

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煙味,讓她安心得幾乎要哭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一直到現在才找到你……」她哽咽著頻頻向他道歉。

他先是一怔,接著慢慢蒙出溫柔的笑意。

「不晚,一點兒都不晚。」

「嗚嗚~~」她還是覺得自己花了好多時間。

「其它人呢?」

「不知道,大概還在裏面吧。我覺得他們好壞,竟然逼我們玩這種遊戲!下次我再也不要來參加同學會了!」她生氣地抱怨著。

「只是遊戲而已,沒那麼嚴重。」

原本就對這次聚會沒興趣的他,大概心情不錯,竟然還反過來安慰她。

「我很驚訝,你怎麼會答應他們玩這個遊戲?我以為你不會甩他們的。」

「妳不是要我合群一點嗎?」他輕戳她的額頭。

她咬著唇,難為情地抬頭看他。

「放輕鬆,我並不介意。」他輕聲說道,抬手輕撫她的唇瓣。

事實上,他還很高興。要不是這個遊戲,她大概不會像現在這樣,主動地對他投懷送抱。

他細細描摩著她又軟又嫩的唇,她不自覺地微微張開唇瓣,望著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蒙,彷佛在無聲地邀請他一親芳澤。

他看著她的眼,勾惑的眼神令她腦袋呈現空白,兩人之間充滿了強烈的吸引力,她在他懷裏仰著頭,呼吸漸漸地細碎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期待著他會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他低下頭去,唇與唇之間幾乎相接,讓她緊張得忍不住閉上眼。

此時,他不急著觸碰她的唇,只是曖昧不已地懸在她的唇瓣上方,帶著煙味的暖熱呼息輕輕撲上她的臉頰。

她緊閉的眼瞼微微顫動,彷佛在疑惑著:他為什麼還不親吻她?但卻又沒有膽量睜開眼來追問。

看出她的緊張,他輕笑出聲,不再逗弄她,終於覆上她的唇。

她的胸口漲滿濃濃的情感,唇瓣上的觸感讓她有種貼近他的真實感。

但是不夠,只有兩唇相貼還不夠,她希望能夠更加親近他。

兩隻小手更加攀緊他的頸項,暗示他可以更進一步。

他接收到她的暗示,毫不猶豫地如她所願,改變親吻的深度。

「乖,張開嘴。」他抵在她的唇上,誘哄她的配合。

她聽話地緩緩開啟唇瓣,他迫不及待地長驅直入,靈活的舌尖探入她口內,引來她一陣輕喘。

勾誘著生澀的她與他共舞,他慢慢教導她擺脫羞怯,跟上他的節奏。

闃靜的巷道中,沒有任何的動靜,只有一對人兒火熱親吻的喘息聲,隱隱約約地回蕩在狹窄的甬道裏。

過了一會兒,他放開快要喘不過氣的她。

她被吻得渾身虛軟,只能癱在他懷裏不斷地換氣。

這個吻的威力十分強大,不但讓她昏眩不已,貼在他胸膛上的耳也清晰地聽到他強力跳動、但稍嫌紊亂的心跳聲,讓她知道深受影響的人,不只她一個。

這個認知,讓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今天怎麼變得這麼溫馴配合?」他撫摸偎在他胸口的頭,憐愛地傾身在她頭頂落下一吻。

「因為我發覺,你的親吻技術還不錯。」她紅著臉說道。

「那麼我們再來一回合,我會表現得更好,讓妳更加神魂顛倒,如何?」他興致盎然地建議著。

「夠了!」她嬌羞不已,捶了他胸口一記。

兩人相擁著,細細品味著親密的氣氛。

她忽然覺得,與他相愛,似乎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了。何必為了他人的眼光,阻斷自己的感情呢?

心結解開,她頓時輕鬆不已。

愛情一旦來了,就坦然地接受吧!

「妳剛才怎麼會這麼氣同學們玩尋人遊戲,開我們的玩笑?」他好奇地開口問她。

她沉默了一下,才再度開口。

「我……我剛剛聽說了你上高中前休學三年的事。」

「……妳是說綁架事件嗎?」

「嗯。你為什麼從來都沒說過?」她點點頭,往他懷裏鑽去,恨不得能化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沒什麼好說的,這種事又不是什麼光榮紀錄。」

「你為什麼會休養了三年?」

「十七歲那年,我被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親叔叔綁架了一個多月。回來之後,我變得無法信任任何人,尤其是熟人、親戚,更讓我排拒不已。那時,面對熟識的人,我總會不由自主地閃躲,懷疑對方會不會傷害我,就連父母都無法靠近我。所以,之後三年裏,我一直在做心理治療,二十歲的時候,才能正常就學。」不過,事實上,他至今依然無法太信任別人。

「我的天啊……」她的眼眶泛紅,摀著唇驚呼,不敢相信他曾遭遇過這樣恐怖的經歷。

「被綁架的那一個多月裏,我一直不明白,一向疼我的親叔叔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可怕,心裏絕望到了極點。由於叔叔跟夥同的幾個人怕被尋擭,所以帶著我不斷地轉換藏匿地點,那段時間裏,我被逼著跟他們晝伏夜出,完全失去時間概念。然後在某一天,叔叔跟同夥大聲爭吵,接著,所有人忽然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一個人被遺忘在一處偏僻的空貨櫃屋裏。那時差點被餓死,我只好拿東西不斷地敲窗戶,敲了好久,才讓人發現了我。」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卻無法遏抑地哭泣起來,心底直為那個無助絕望的小男孩感到無比的憐惜與心疼。

「喂喂,我說得一點兒也不感性,怎麼哭得這麼厲害呢?」他啼笑皆非地抬手抹掉她來得又急又快的淚洪。

「還好你被找到了……還好你被找到了……」她抱著他哭,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他渾身一震,也緊緊地擁住她。

「是啊,我已經被找到了……」他低語,將頭埋進她的肩膀裏,感受她的體溫所帶來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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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賴竺妮為他送卷宗過來時,姜尚磊正站在桌邊,專心地研究資料。

細細的啄門聲響起,他認出那是屬於她獨特的敲門節奏。

「請進。」

他放下資料,一臉期待地等待她進門。

賴竺妮推門而入,送了他一朵微笑,手上還附帶一杯香濃的咖啡。

他發現她在人前對他的態度,變得比較大方了。當她與他目光相接時,也時常流露出對他藏不住的愛意。

有時他會故意趁人不注意時偷親她、吃她豆腐,她也只是警告性地瞪他一眼,但是舉手投足之間,不再像之前那麼拘束,總是一心一意刻意想避嫌了。

「妳最近變得好溫柔。」

他伸手接過咖啡,啜了一口後,對她回以微笑,心情因為她的體貼而愉悅起來。

「這樣不好嗎?那我可以更凶一點,以後每天都改用潑婦般的茶壺姿勢面對你,你若偷親我一記,我就擰你耳朵一次!」將文件放在桌上,她故意板起臉,抬頭瞪他,雙手插腰,藉以掩飾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的臀部倚著桌緣,又啜了一口咖啡,狹長深眸富含興味地微微瞇起。

「妳在跟我調情嗎?」

他嗓音低沉,充滿慵懶的味道。

「誰、誰跟你調情啊?」她飛快否認,雙頰浮上兩抹緋紅色澤。

當他明瞭她真的已經不介意兩人的關係是否會曝光後,膽子也開始大了起來。

「這麼凶?偷吻就擰耳朵,那強吻呢?」他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故意挑逗她。

「強吻一次,就用卷宗打你的頭!」

她拿起桌上的空卷宗夾,作勢威脅他。

「那麼……我的晚餐會不會受影響呢?」他不慌不忙地抽掉她手上的武器,先跟她確認清楚所有的後果。

「唔,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讓我滿意的話,也許不會有影響。」她紅著臉,大眼調皮地轉了一圈。

她的態度表現得再明白不過了──她已經完全接受他們之間的情人關係。

他的眼底浮起濃濃的喜悅。

「妳的回答真抽象,不如我們來實地演練之後,妳再告訴我怎樣叫做『滿意』好了。」

他笑著要吻她。

「等一下,這裏是公司,不能亂來啦!」

她後退一步。

「那我們現在去賓館。」他將她拉回來。

「你別鬧了!」

她脹紅臉蛋,對他又笑又嗔。

「反正就快下班了,總經理提早走,沒人敢說話。」

「可是小助理提早走的話,一定會有人說話的。」她提醒他。

他無奈地翻翻白眼。

「好吧,那麼一個吻。給我一個吻,我就會安分到下班,絕不再騷擾妳。」他勾住她的腰,不讓她離開。

她看著他,微微受到動搖,咬唇猶豫了一下。

「嗯……好吧,只有一個哦!」

她勉為其難地比出一隻食指。

「好,就一個。」

打好商量後,他握住她的手拉下來,不再浪費時間,一手捧住她的後腦,低下頭密密實實地吻住她。

咖啡的香味在兩人的嘴裏散開,形成一種強力的性感催化劑。

他深深進佔她的唇、舌,在她口內狂放地追逐,用緊迫盯人的方式不斷勾誘她,不管她怎麼躲,他就是有辦法纏吮著她,惹得她氣喘吁吁,差點缺氧。

「唔……等、等一下……」她奮力推開他,虛軟地倚在他胸口喘息。

「以後我最好常帶妳去運動,妳的肺活量真差。」他抱著她,享受她溫軟身軀貼在他身上的美妙感受。

「是你太色情狂了!哪有人吻這麼久,都不給人家呼吸的?」她羞紅著臉蛋抗議。

「好吧,那給妳五分鐘時間休息,然後我們再繼續。」

他大方地展現體貼的一面。

「剛剛說了,只有一個吻而已,哪里還有繼續?」她白了他一眼。

「我們還沒結束,現在是中場休息。」

「什麼中場休息?」她一愣。

「還記得昨晚陪我看的籃球賽嗎?」

「記得呀!」她點點頭。

昨晚國手隊贏得最後一場賽事,並得到本屆球賽的完封全勝紀錄,看得她熱血不已。

「球賽中間都有好幾場讓選手喘口氣的中場休息時間。」

「……所以,你的一個吻,還要穿插個中場休息時間,分成四節來進行?」

「是啊!所以這個吻結束之前,妳總共有三次的休息時間。」他邪氣一笑,就要繼續低頭進攻。

「你想得美喔!」她重重戳開他又俯過來的腦袋。

嬉鬧中,掛在脖子上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賴竺妮嚇得立即從他身邊跳開。

姜尚磊挑起濃眉,不以為然地看著她心虛的反應。

「我……我接一下電話。」

她尷尬一笑,接起電話。

他拿起桌上研讀中斷的資料繼續翻看,耳旁有意無意地聽著她透過電話與人對談。

「喂……我是,請問……咦?班長?!」她驚訝地揚高聲調。

他抬頭,好奇地望了她一眼。

「呃……同學會那天,我、我不舒服,所以請姜尚磊先送我離開……不是的,跟遊戲無關……嗯……嗯,真的沒事……」她紅著臉,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同學會那一天,他們兩人從後門防火巷返回餐廳時,她因為情緒激動,失去了聚會的興致,於是托辭說她不舒服,讓姜尚磊開車送她回家,兩人便雙雙離開。

姜尚磊轉過頭來,看著她講電話。

「……嗯,好啊……咦?一起吃飯?喔,好、好啊,沒問題……嗯,再見。」

她掛斷電話後,有些煩惱地抓抓頭。

他用眼神無聲地詢問她。

「是班長打來的。」她指了指手機,自動報出剛剛通電話的對象。

「他要請妳吃飯?」

「嗯。可是時間還不確定。」她點點頭。

他深邃的眼眸直盯著她,仔細研究著她的表情,心中微微泛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妳要去赴約?」

「他都開口邀請了,我不好意思拒絕嘛!」

他眼中微露惱怒地轉過身去。

「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熱心地邀請他一起去,看看能否為他牽起另一條友誼線。

他實在太孤僻了,連一個高中時代的好友都沒有。

「不去。」他冷淡地回答。

「……你不高興?」

她仔細觀察他有些陰沈的表情。

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腕看了看手錶。

「妳去收拾一下,收好我們就下班。」他面無表情地說。

「哦。」

她惴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決定閉上嘴,安靜地走出辦公室,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東西。

他站起來走到衣帽間裏拿出外套穿上,提起公文包便走出去,到另一間辦公室找她。

「你再等一下,我馬上就好。」看到他走來她的座位旁,她嚇了一跳,立即起身。

「快一點,我們今天早點回家。」

聽到「我們」跟「回家」這兩個詞,所有人的耳朵全都豎起來了,一雙雙眼睛偷偷瞄著他們兩人。

賴竺妮知道他是故意在眾人面前這麼說的。

她一時不好回嘴,只好硬著頭皮在眾人好奇的刺探目光之下,快速地將東西收進包包裏。

一扣上包包,還來不及開口,姜尚磊捉住她的手,拉了就走。

「欸,你……你走慢一點啦……」

她一手抱著包包,一手被他緊緊牽著,被迫快步地跟在他身後,一路上腳步差點打結,連跟同事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在目送他們的驚愕眼光和一片竊竊私語中,她和他一路轟轟動動地走出公司。

「這下好了,全公司都知道我跟你的關係的確不尋常了。」

賴竺妮坐在車裏唉歎。回想起同事們訝異的目光,她的頭皮就一陣發麻。

「正大光明不好嗎?偷偷摸摸地來往,搞不清楚狀況的外人才會亂猜疑、說閒話。」他瞥了她一眼。

「你在生氣。」她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

「我沒有。」

「你有!」

「沒有!」

她歎了一口氣。

他們的對話好沒營養,像兩個小孩子在鬥嘴。

「你生氣的時候都會抿唇,而且車速有點過快了。」她瞧了瞧他,又指了指車速指針。

他聞言,馬上放鬆油門,減低車速到正常狀況。

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吐出來後,他有些懊惱地扒了一下頭髮。

她仔細觀察著他酷酷的表情,猜測著他的反應。

「你是因為我答應跟班長去吃飯的事,所以不高興嗎?」

「……有一點。」

他硬著聲音,只肯承認一小部分。

「噢~~有一點啊?」她模仿他的語氣,笑著調侃他。

他再度抿起唇不說話。

她不再開他玩笑,只是笑著搖頭,轉頭看向窗外,讓他自己去反省。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看樣子他果然有在反省。

「好吧,我氣炸了。剛才聽到妳要跟別的男人約會,我就變得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對我沒有安全感嗎?」她重新轉過頭來看他,裝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對不起,我知道我該信任妳,我的疑心病太重了。」

他的語氣中含有認錯的意味。

想起他說過曾有一段時間無法對人產生信任,她忍不住憐惜地伸手撫摸他的臉。

在他的內心,他似乎仍是那個深受綁架陰影所苦的十七歲男孩,害怕被背叛、被傷害。

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不好意思地調回視線到路面上,一手握住她的手,湊到唇邊親吻。

「尚磊,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他瞥了她一眼,看著她神秘的表情,他突然有些坐立不安。

「我以前……偷偷喜歡過一個男孩。」她紅著臉說,音量壓得很低。

車速瞬間飆高了一點點,隨即又降回原處。

她暗暗發笑,將他的反應都看在眼底。

「那個男孩……條件有比我好?」他咬牙問道。

她慎重地上下打量他,似乎很認真地把他跟那個男孩互相比較著。

「嗯,跟你差不多啦!那個男生是我們學校很出鋒頭的人物,沉默寡言,長得又酷又帥,學校裏好多女生都迷死他了!」

說到後來,她雙手甚至在胸前交握,他幾乎可以看見她迷蒙的雙眼,彎成了兩道心形。

「哼!」他很不捧場地用鼻音響應。

聽她讚美另一個男孩,讓他心裏非常不是滋味。

「可惜的是,那個男生後來離開學校,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他,讓我傷心了好久喔!」她失落地歎了一口氣。

他越聽越惱,雙手好想放開方向盤,摀住耳朵,不要聽她繼續發出那些幾乎令他抓狂的花癡語。

「欸,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呀?」她還故意搖了搖他的肩。

「有啦!」

他沒好氣地回答,一股想抽煙的衝動湧上來,煩躁得讓他想跳車。

他承認他是個善妒的男人,沒有太大的度量聽她述說另一個心儀的男孩。

「然後,最近我終於跟那個男孩再度相遇了。」

「妳說的男孩,不會就是那個班長吧?」他低吼一聲。

「關班長什麼事?」她無辜地反問。

媽的!原來還有第三個男生存在?

姜尚磊大受刺激,幾乎要開始暴走了。

「其實也關班長的事啦!」

「……」他氣得連響應都有點懶了。

「因為班長曾經幫過我一個忙,讓我跟那個男孩有一些交集,才會讓那個男孩注意到我。」

「是嗎?」此刻他已經開始心不在焉了。

隨便她講啦!

他幹麼要這麼專心地聽她講另一個男生的事?

就算用力跳腳,也只是徒然氣壞自己罷了。

「在那個男生離開的前一天,班長給了我一條童軍繩,要我綁著那個男生去訓導處。結果那個男生竟然用繩子綁我,還宣告說我是他的,只有他能賴著我。」她已經忍不住開始吃吃地笑。

車子適時在路旁停了下來。

他瞪著前方好一會兒,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才緩緩轉過頭來,深邃的眼眸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妳耍我?」

「沒有呀!」她的表情顯得再無辜不過了。

「很好,我們需要好好地『聊一聊』!」

「現在不方便啦!你在開車耶!」

她逗他逗得好樂,仗著他在開車,不能對她怎麼樣。

「妳看看我們現在在哪里?」

「哪里……啊?!」

她笑著轉頭看向車窗外,忽然間,她笑不出來了。

她看到一棟極為眼熟的華麗歐式公寓……

「到……到家了?」她張口結舌地瞪著外面,內心泛起一片涼意。

糟糕!她玩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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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27:28
第六章



令人臉紅的喘息聲、淩亂成一團的床單。充滿歡愛氣味的房間裏,宣告著一對相愛男女,剛剛才結束一場激情的舞曲。

賴竺妮疲累至極地俯臥在姜尚磊的身上,嬌軟無力地合著眼,耳畔聽著胸腔底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由急漸緩地變化著。

一聲又一聲的平穩心跳聲,讓她昏昏欲睡。

她的長髮散佈在他潮濕的胸膛上,有如黑色的絲網,細細密密地網住他的胸口。

他撫著她的秀髮,微瞇著眼,像只饜足的貓兒。

「竺妮?」

「嗯?」

「妳很累嗎?」

「對……」

她細細地打了一個呵欠。

「有件事,我需要向妳告解。」

他拉過薄被,覆上兩人裸露的身軀。

「什麼事?不會是要說,你以前也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吧?」她慵懶地響應,兩手撒嬌似地緊緊抱住他。

「對呀,妳怎麼知道?」他張大眼。

「你少沒創意了!我看全公司上下最需要先去上創意訓練課程的,就是姜大總經理你。」

「妳真的不想聽嗎?」

她閉著眼睛,過了好久才回答。

「好吧,你說,我聽。」

「我以前曾經偷偷喜歡過一個女孩。」

「噗──」

她窩在他懷裏,忍不住笑場。

「笑什麼?」

「這句話好耳熟,好象是我用過的耶!換一句啦,姜總經理。」她從他胸前抬起頭來嘲笑他。

「反正意思都一樣,幹麼這麼麻煩?」他皺了一下濃眉。

「好啦,隨便你。然後呢?」

她重新伏回他暖熱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

「那個女孩,既不出色,也不漂亮,很容易就被人忽略。」

「你直接用『平凡』兩個字代換就可以了。」

「那個女孩很平凡,既不出色,也不漂亮,很容易就被人忽略。」

他重講一遍,雖然加了平凡兩個字,卻又故意復述所有的話。

賴竺妮嘟起唇,抬頭瞪他。

「妳別急嘛,慢慢聽我說。」

他笑著將她的腦袋壓回他的胸口,要她稍安勿躁。

她有點生氣地閉上眼,打算用聽的就好,不想看他那張讓人想痛扁一頓的俊臉。

「那時的我很乖僻,不喜歡跟人群接觸,有時候煩了,就逃課躲到校園裏。」

「還有偷抽煙哦!」她忍不住插嘴補充。

這一回換他瞪她。

「您繼續說,大爺!」

賴竺妮陪著笑,用兩隻食指在唇上打了一個叉叉。

「那個女孩非常奇怪,不論我躲在哪里睡覺,她總是能找到我。當她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我震驚了好久。」

「我第一次找到你時,反而被嚇得半死。我記得班上第一次全班出動找你,我只是在牆角邊走沒兩步,就踩著你了。我以為你那時臉色難看,是為了我踩到你而生氣,害我回去後抖了好久,好怕你會找我報復呢!」她微微笑著,想起了他們之間的第一次交集。

「接著第二次、第三次,我從震驚到麻木。最後,只要我一逃課,就開始期盼著那女孩是第一個找到我的人。」

「我每次找到你,都是叫你去訓導處挨駡耶!你沒有討厭過我嗎?」

「當初我可以不甩妳的。」

「那你為什麼會聽我的話,乖乖去訓導處呢?」她好奇地張大眼。

「因為是妳,我才聽的。」他深深地望進她眼中。

短短一句話,誠實地道出了早在高中時期,她就已經在他心中擁有了極重要的分量。

「為什麼是我?」她翻身坐起,低頭看著他輕聲問道。

「當我躲在校園時,其實是很希望有人能發現我的。成功的藏身,讓人找不到我,其實一點兒成就感也沒有,只覺得好寂寞。許多人就在我不遠之處來來去去,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一轉頭就看到我。」

「你躲起來的時候,其實是希望別人能找到你?感覺好象在玩躲貓貓遊戲一樣喔……」她喃喃地說著。

忽然間,她明瞭了他的心。他等著別人找到他,其實是為了想彌補他被綁架時,一個多月時間都沒有人能找到他的不安全感!

「很幼稚的想法,對不對?」他坦然地自嘲著。

「很奇怪,別人怎麼都找不到你,我卻是隨便晃個一圈,找都不用費心找,就可以準確無誤地踩到你身上。」

這種奇異的狀況,就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何會這樣。

她常常覺得,他跟她之間,似乎有種極強的聯繫在牽引著他們,兩人的互動,近似一種心靈相通的感應。

「那時我常想,如果我早三年認識妳,綁架的結果會不會完全不一樣?」他輕聲說道,眼眸深處浮現出不曾消失過的陰影。

他要說的故事已經離題,但是沒有人在乎。

「我很氣你的叔叔,他為什麼這麼狠心地綁走你,甚至還差點讓你死掉?」她激動地抱住他,為他所受的傷害,感到十分的不舍。

他反手緊摟住她,安撫地拍拍她的背。

「你叔叔為什麼要綁架你?」

「我的家族曾經面臨嚴重的財務危機,其中以我叔叔的情況最糟糕。當時他完全走投無路,本來想向我父親求助的,但我父親那時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完全無法出手幫忙。我叔叔以為我父親無情無義,見死不救,所以在破產被通緝之後,一氣之下綁走我做為報復。」

「他最後有被警察找到嗎?」

「有。」

「那大概會被判很重的刑吧?」

「他死了。」

「死了?」她驚訝地眨眨眼。

「因為內訌,他在山下被朋友一棒打死,其它人害怕之下也一哄而散,把我一個人留在山區的廢貨櫃屋裏。所以警察最後找到的是他的屍體。」

她說不出話,只能緊緊地抱住他。

再次回憶往日的經歷,他有些倦了,閉上眼。

許久之後,兩道微微的鼾聲一起一落地交錯著。

「尚磊,你不要害怕……」半夢半醒間,竺妮在他耳旁呢喃一句。

「嗯?」他模糊地應了一聲。

「有我在,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她翻了個身,更加窩進他懷裏。

他擁緊地,唇畔勾起安心的笑意,漸漸地再次墜入夢中……

這個晚上,他一直作著想玩躲貓貓,卻老是被她抓出來的夢。

雖然有些甜蜜,可是……被抓了一整晚,實在好累……

「班長,這是……?」賴竺妮訝異地看著被捧在她眼前、好大一把的玫瑰花束。

「這是送妳的,拿著。」班長紅著臉,一把將花塞進她手裏。

「謝、謝謝班長。」她抱著重量很沉的花束,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請不要再叫我班長了,我有名字的。」班長嘟囔了一句。

「呃,好……」她點點頭僵笑著,卻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高中叫了他三年班長,過了這麼久,她根本就忘了班長的本名了。

「……我叫林維志。」

看出她茫然的表情,他顯得很洩氣。

「呃,對對對,林維志!」她乾笑著,飛快地附和。

然後……就沒話題了。兩人陷入沉默的尷尬中。

林維志不停地搔著頭,脹著一張大紅臉。

在餐廳外,陪著罰站的賴竺妮捧著大把花束,不但捧得手好酸好麻,也被日正當中的大太陽給曬得頭暈眼花的。

她覺得自己捧著這束顯眼到有些囂張的花,已經成了所有路人的注目焦點,每個經過她身邊的人,都會忍不住回頭看她好幾眼。

看著平常大嗓門的班長,竟然擺出一副羞澀多情的憨模樣,她猜想,如果她不幫自己解圍,很有可能就要陪著玫瑰花,羞慚得被路人的目光給穿刺而死了。

「班……林維志,要不要進去吃飯了?現在外面太陽好大,很熱。」

她不自然地笑著,還順便騰出一隻酸麻的手,先指指太陽,再搧搧臉,希望用加強的肢體動作,能讓腦筋似乎罷工的班長迅速確實地瞭解她的意思。

「哦,好、好!」林維志恍然大悟,終於找到事情可做,於是像個火車頭似的,轉身就要衝進餐廳裏。

「班……林維志,等一下!」

她趕快叫住他。

「怎麼了?」林維志轉過身來看她。

「可不可以幫我拿一下?這花……很重……」她繼續強笑著。

「喔,好好好!」林維志馬上粗手粗腳地接過花。

「謝謝。」

花束一被接走,她立刻感到如釋重負,麻掉的雙手背到身後偷偷地甩動。

「走吧,我們進去吃飯。」

林維志抱著花,大剌剌地走進餐廳,將她丟在身後。

賴竺妮無力地望了一下天。班長的反應好奇怪,希望接下來的飯局,能夠順利結束。

暗暗地歎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正要推門而入時,眼角似乎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轉過頭去,人來人往的路口,沒有一個人是她認識的。

大概是被曬昏頭,看錯了吧!聳聳肩,她推門而入,跟在班長及那一大束花的後方走進餐廳。

落坐時,她覺得被擺放在她身邊空椅上的花,成了餐廳內所有用餐者注目的焦點……

隨便點了餐之後,服務生一走,兩人馬上又陷入沉默。

「班……林維志,請問你今天約我出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她對他微笑。

既然班長變笨了,她只好自立自強,活潑積極一點了。

「有……呃,也沒有啦!就、就出來聊聊近況。」

「班……林維志,你好象很緊張?」

「有嗎?沒有啊!我很鎮定!」

她看看左右,伸出食指比在唇上,示意他收斂一下嗓門。

驚覺自己音量過大,林維志也跟著左右看一看,然後縮了一下肩,呵呵傻笑。

她又暗暗歎息一聲。

看來這一頓飯,難過了。

她一向不愛出風頭,但是拜身邊那一大束醒目的花束所賜,用餐期間,她一直有種想死的感覺,老是如坐針氈地承受著其它客人好奇的眼神。

好希望地板可以裂出一條縫,讓她跳下去把自己埋起來。

無聊地等著上甜點的空檔時,他依然呵呵笑,她也禮貌地回以微笑,笑得好累。

「我……我今天找妳出來,其實是……」林維志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但說到一半卻吞了吞口水,拿起餐巾紙擦掉額上狂冒的汗水。

「嗯?」她有耐性地等著他說完。

「上回在同學會上看到妳……我覺得妳、妳變漂亮了……」

「呃,謝謝。」受到讚美,她不好意思地紅了一下臉。

「我……我希望……我們可以……我、我是說……」

他額上的汗冒得更急,她也聽得幾乎要急出汗水來了。

班長突然抓起水杯,猛灌一口,喘了一口氣後,才又重新開口。

「那個……呃……我有沒有機會可以……可以跟妳交、交往──」

還沒說完,她身邊的花束突然浮到半空中,嚇壞了正專注於交談的兩人。

不但班長張口結舌,話講到一半就停了,連賴竺妮都嚇了好大一跳。

「嘩!親愛的,妳怎麼會有這麼大把的花呢?」一個高挑修長的男人突然站在他們桌邊,大手正握著那把比花瓶還粗的花束,充滿興味地左看右看。

她愣愣地抬起頭,還沒回過神,唇瓣就被人頑皮又親密地瞅了一下,對面的林維志則呆掉了下巴。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她眨眨眼,仍然處於被他的意外出場驚嚇到的狀態中。

「中午本來想找妳一起吃飯的,但找不到妳,所以就自己出來吃了,沒想到竟然這麼巧,在這裏碰到妳。喂喂,妳跟別人有約怎麼也不跟我說一下呢?」

姜尚磊打斷她的話,拿著花束,逕自落坐在賴竺妮身邊,對她假意地抱怨了一下。

事實上,這根本不是巧合。他在辦公室聽見她答應出來赴約的電話後,就密切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並一路跟隨過來了。

「咦?是班長啊!你好、你好!」他有禮地伸出手。

「你……你好……」林維志的腦筋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伸出手跟他交握。

「你們在聊些什麼?高中時代的話題嗎?」

林維志覺得眼前這個人,好象是他的高中同學姜尚磊,但又覺得這麼聒噪多話的人,似乎不太像是他……

一時之間,他只能不斷地眨著眼,消化一下姜尚磊的形象,還有……還有……

還有……他跟賴竺妮親吻的打擊畫面……嗚嗚嗚~~

賴竺妮再度被嚇傻,愣愣地看著在他心中一直是英明神武的好漢班長,竟然流下了兩道英雄淚……

不,他的眼睛其實是在洩洪吧?!

「嗚嗚嗚~~」整個餐廳裏回蕩著純情男兒至情至性的哭嚎聲。

「班長……」她完全不知所措,一頭霧水地傻在座位上。

現在到底是在演什麼戲啊?

「我叫林維志……嗚……」他心儀的女孩一直記不住他的名字,讓他更加難過。

「是……班……林維志,你還好吧?」

她求救地望向姜尚磊。

他聳聳肩,表面上回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其實內心正在哇哈哈地偷笑。

「祝……我祝你們幸福……嗚嗚~~」林維志抓著餐巾,哭得好傷心。

第一次出擊追女孩子就慘敗,他要回去好好療傷……嗚~~

「謝謝。」姜尚磊自在地接受班長的祝福,還親密地伸手攬住賴竺妮的肩膀,讓可能的情敵徹底棄權退出。

出擊成功,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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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28:02
第七章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她雙手環胸,瞪著躺在沙發上蹺腳吃飯後水果的老太爺。

左思右想了好久,最後她越想越確定,今天中午跟班長吃飯時,他出現在餐廳的時機實在太過巧合了。

他一定是故意來攪局的!

「什麼故意的?來來來,吃水果,這梨好甜呢!」

姜尚磊一臉愜意,熱情地招呼她。

「來什麼來?這水果是我切的!」她重重坐到他身側,氣憤地用叉子叉了一塊水梨用力啃。

「別生氣,多吃一點,親愛的。」

他端起整盤水果捧到地面前借花獻佛。

「親愛的?你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叫我的?」她心情不好,開始找他的碴。

「就在中午啊!難道妳沒聽到?沒關係,我可以為妳多喊幾遍。」他討好地對她笑。

「不用了。」

她推開水果盤。

「好了,別生氣了。」

他放下水果盤,將她拉近,低頭就要吻她。

「今天中午的事,你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她用手擋住他的臉,很嚴肅地看著他。她覺得有種不被信任的感覺。

「好吧,我跟妳道歉。」他捉住她的手,繼續湊近地。

「我在跟你討論事情,你認真一點啦!」

她再次擋開他。

「我是很認真啊!」認真地要勾引她。

他捉住她不聽話的雙手,拉到她的頭頂。

「尚磊,你認真一點,聽我說……唔……」

他將她推倒在沙發上,深深地吻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說話。

迷迷濛濛之間,她感覺到他的唇也開始向下梭巡。

「尚磊……」她輕喊。

迷迷糊糊之際,她突然有一瞬間的清醒。

雖然她的身體也在渴望著他,但是她的理智卻一直在提醒她,他們之間的事情還沒談完……

「尚磊,停下來──」她閉上眼奮力叫喊出聲。

他倏地停下,身軀繃得好緊、好緊。

「尚磊……求你……」她壓抑著喘息,覺得胸口好痛。

他痛苦地閉上眼,額上進出汗珠,伏宕在她身上靜止不動,壓在她頭側的手掌也握緊成拳。

她也在劇烈地喘息,從頭到腳,整個身軀都在叫囂著、渴望著他的身體。

「求你先停下來,我們……我們真的需要談一談……」她張著水濛濛的大眼,聲音細微且顫抖地要求著他。

他不穩地深吸了一口氣後,才從她身上翻下來。

坐在沙發裏,他一邊深呼吸,一邊惱怒地低聲咒駡。

「我去沖冷水。」他撐起繃得死緊的身體,一臉陰鬱地走進房裏,重重地甩上門。

她緩緩地起身,身子顫抖著,撈回被扔在沙發底下的內衣及裙子,重新穿戴妥當。

咬著唇,好半晌後,她不安地聽見他房裏的沖水聲停止了。

過了好久,他才打開房門走進客廳。

他走到地面前,定定地凝視她,狹長眼眸顯得深沉難測。

「妳想說什麼?」他的嗓音沙啞,還殘留著一絲絲尚未冷卻的情欲。

「我只是想說,你該學著信任我,而不是用各種手段把我留在你身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我只是想維護屬於我的東西。」他的聲音變冷。

「我並不是物品。」她難過地抬頭看他。

「所以妳是想告訴我,妳隨時有可能愛上別人,並且不再愛我?」他瞇起眼,神情變得相當的冷漠,覺得自己似乎又難堪地遭受到背叛。過去的陰影再度浮上心頭,纏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你在扯什麼呀?誰跟你說我不愛你了?」她皺眉。

他走到吧台去,拿出一隻玻璃杯,打開一瓶酒,將杯子注滿液體後,仰頭一飲而盡,讓火辣的滋味,一路從舌腔狠狠地燒灼到胃裏。

「我只是想跟你談一談信任的問題。」

她望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哀求。

察覺到他的退縮和排拒,她感覺無比挫折。

「信任?血親之間都可以互相傷害背叛了,情人之間的信任能有多少分量?」他冷冷一笑。

「尚磊,我不是你叔叔,不會惡意背叛你,你不需要這樣防著我。」她站起來,走到吧台前,與他隔著吧臺面對著。

「這個時候不必提到我叔叔,這一切跟他無關。」他飛快地挪開眼。

「是你先提起的,不是我。」她平靜地提醒他。

況且,她認為這一切跟他叔叔有關極了。他之所以會如此的不信任她,應該是因為多年前被背叛的心結未曾解開吧?

他抿緊了唇,不願看她,臉上透著令她傷心的疏離感。

「尚磊,我該如何讓你知道,我是真的愛你?」她泫然欲泣地問他。

她不想跟他吵架,非常非常不想。

他沒有響應她,只是低頭又斟了滿滿的一杯酒,再度一飲而盡。

「尚磊,我有思想、有靈魂,我也需要一個屬於我自己的生活空間。我愛你,但是你不能因為我跟其它男生吃個飯,就懷疑我的忠誠,限制我的行動。」她不死心地繼續解釋,努力想要跟他溝通。

他依然面無表情,用沉默在他與她之間,隔起了厚厚的一道高牆。

她悲哀地發現,他執意要把他的心死鎖。

「你如果到現在還不能放開你自己的胸懷來信任人,不但我會很苦,你自己也會更苦,這樣下去,我們之間是不會有未來的。」她小手握成拳,好想狠狠敲上他不開竅的腦袋。

為什麼他聽不懂她想說的?

她只是希望他能走出當年被背叛的陰影,能夠坦坦蕩蕩地與她相愛,而不是戰戰兢兢地互相猜忌著啊!

他聞言,忽地嘲弄一笑。

「我們之間會有什麼未來?」

她一怔。

「我有提過未來嗎?」他冷笑以對,本來就稍嫌嚴峻的面容,此刻顯得更加凍人入骨。

她在腦中迅速且仔細地搜尋他曾對她說過的話,心頭忽地一涼。

果然沒有……

他真的從來都沒有提到「未來」這兩個字。

未來的計劃、未來的夢想……他一次都沒有提到過。

她的唇瓣顫抖,喉頭哽咽,雙腿虛軟得幾乎站不住,胸口也隱隱地疼痛著。

「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過要跟我維持認真的關係?你只是想要擁有我而已?」她絕望地問。

「我喜歡妳的陪伴,也喜歡跟妳上床。但是,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我們會在一起多久的時間。」

他聳聳肩,冷酷的眼神昭告著他的寡情。

「不要說出會讓自己後悔的話,尚磊。」她咬緊死白的唇瓣。

見到他無動於哀的表情,她終於無法承受地閉上眼,淚水一滴一滴地從眼角滾落,再也停不下來。

「被傷害的痛苦,你應該最明白。你現在這麼冷漠地對我,就是在傷害我,你知不知道?」

她傷心地低語,淚珠不斷地滑落下來,呼吸漸漸困難,胸口也越來越痛。

「如果妳想走,我不會留妳。」如果她終究有可能會背叛他、離開他,那不如現在就斬斷所有的情分,以免最後換來相同的痛苦。

「尚磊,不要這樣傷害我……」她哭道。

「想走就走,妳可以去找班長哭訴!這不就是妳要的自由嗎?」

他給了她最狠的一擊。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邊哭邊劇烈地喘著氣,想說話,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難受地抓著胸口,驚覺自己無法吸進空氣,肺部燒灼不已,幾乎要炸開似的,她痛苦難忍地倚著吧台軟下身子,不支倒地……

似乎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個驚慌失措、狂喊著她名字的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竟然像是姜尚磊的。

是幻覺吧……

他怎麼可能還會對她有憐惜呢?

她傷心地陷入黑暗之中……

當她醒來時,發覺自己身處於陌生的白色房間裏。

四周濃濃的藥水味充斥在鼻尖,勾起她小時候因為嚴重氣喘而數度進出醫院的記憶。

她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身體傳來熟悉的不適感,讓她猜測到自己應該是舊疾復發了。

「醒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床畔響起。

轉過頭,看到好久不見的方毅昆,眼淚開始湧了出來。

「別哭,妳的氣喘復發了,不要讓自己太過激動。」

方毅昆拍拍她的肩膀。

她點點頭,勉強收住淚,忍著胸口的痛楚,深吸了幾口氣之後,讓自己慢慢地平靜下來。

「姜尚磊打電話告訴我,妳因為氣喘發作被送進醫院。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你們吵架分手。是這樣嗎?」

聽到「分手」兩個字,她的眼眶又含上水氣。

她閉上眼,輕輕點頭。

方毅昆歎了一口氣。

「姜尚磊是不是欺負妳了?」

她委屈地咬住唇,淚眼汪汪地張眼看著他,眼底又要開始氾濫成災。

「好好好!我知道了,妳不要再哭了!」

他連忙安撫她的情緒。

「真沒想到姜尚磊那傢伙這麼糟,我真是看走眼了!把一個好好的女孩子交給他,他竟然把人整得送進醫院來,真是氣死我了!這樣教我怎麼跟妳爸爸還有我爸交代?」

賴竺妮苦笑了一下,對他搖搖頭。

「算我笨……而且天真過了頭……我以為我是救世主,可以拯救他的靈魂,結果,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地鬧了個笑話……」她慢慢地開口解釋,言語間毫不怪罪姜尚磊。

「妳何必幫他說話?妳這種讓人家吃得死死還不會反抗的軟性子,走到哪里都會讓人擔心的!」

方毅昆看不過去,忍不住開口責備她。

她閉上嘴,眼底有萬般委屈,讓他對她不忍再苛責。

「唉,你們是不是上輩子欠下的孽緣啊?真是冤家!」方毅昆搖搖頭,乾脆兩個一起怪罪。

「搞不好喔……」她望著天花板,喃喃說道。

否則他們怎麼會從高中就開始牽牽扯扯了?

「要不要我幫妳出口氣?」

方毅昆認真地問她。

當初他要撮合他們時,他曾對她拍胸脯保證,她若受到欺負的話,他一定會為她討回公道。

如今,她被欺負了,他難辭其咎。

「……怎麼出氣?」她困難地開口。

「整垮他的公司。」

「那會連累很多人失去工作的。」

「那……找人蓋布袋打他?」

「……總經理,你會被抓去關的。」

她忍不住笑出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很明顯的就是妳捨不得嘛!」方毅昆不以為然地用鼻孔哼了一聲。

「不然這樣好了,他是個怕寂寞的人,我們就都不要理他,讓他一個人寂寞到死好了。」

她聽了先是想笑,接著覺得心好酸,為他心疼不已。聚積已久的淚水,再也無法遏止。

少了她來愛他,還會不會有人來愛他呢?

當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時,有沒有人能夠將他找出來呢?

眼看止不住她的淚水,方毅昆也不再勸她,只好放任她痛快地哭個夠。

「唉!孽緣,真是孽緣!」

方毅昆在一旁兀自喃喃自語,無能為力地猛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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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02:28:59
第八章

「鑫威集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冰雪大風暴。

大風暴的中心眼,正位於總經理室。

凡是所有進去的人,全被零下一百八十度的冷眼給射得全身凍傷。

「怎麼辦?我不敢進去……」一名剛被海削過的職員,抱著卷宗,站在總經理室門外發抖。

其它人也愛莫能助。

頭一次遇到這種天災,說實話,還沒多少人知道要怎麼應付。

「對了,找最資淺的!最資淺的有事服其勞,是誰?快舉手承認!」

沒有人舉手。

「那個總經理小助理呢?她不是最資淺的嗎?」

「她沒來了。」

「沒來了?難道她終於要回她的家族企業去掌權了?」

「那在她之前,最資淺的是誰?」

「是我……」

一個女職員淚眼汪汪地乖乖舉起手。

「太好了,妳負責把這個卷宗送進去!」

「還有這份,謝謝!」

「還有這份!」

「還有我的這份!」

同事們很沒愛心地將手上該送進總經理室的文件全都交給菜鳥。

「嗚嗚~~一定要我去嗎?」

她苦著臉,可憐兮兮地捧著卷宗。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習慣了總經理的冰眼,將有助於妳未來的升官之路。孩子,妳就去吧!」

怕死的同事們用甜蜜的謊言安慰她。

菜鳥就算不相信那些謊言,可她還是必須去赴死。

因為她是菜鳥!

認命地,她抱著必死的決心敲門板,然後閉眼等著死神召喚。

等了半天,門內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總經理?」

某個好奇的小主管也上前敲敲門。

門內依然靜悄悄。

眾人再敲了一次門,情況依然相同。

最後,某位秘書鼓起勇氣,旋開門把,推開門,探頭一看──

辦公室裏哪還有總經理的影子?

連一隻小強都沒看見!

「咦?總經理呢?」

眾人在門口東張西望。

秘書走近辦公室中的休息室門口,再次敲了敲,然後打開一看,房內依然沒有總經理的蹤影。

「總經理怎麼突然失蹤了?」

眾人疑惑不已。

「發佈特報:冰風暴中心眼消失,危機暫時解除!」某高階主管開玩笑地轉頭向辦公室外的人宣佈好消息。

所有人都放鬆地籲出一口氣。

「那……我們要不要去找總經理啊?」

某位秘書提出疑問。

眾人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

該不該把風暴中心眼請回來哩?

沒人敢下決定。

當公司上下都為了姜總經理失蹤的事,搞得人仰馬翻之際,姜總經理人正坐在醫院對面的小公園裏抽著煙。

他的表情陰鬱冷漠,使得附近沒什麼人敢走近他身邊,全都躲得遠遠的。

他想起那天晚上和賴竺妮吵架的情景。那影像還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播放著。

尤其是她氣喘發作而昏厥前,他所說過的一字一句,竟然忘也忘不掉。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說出那麼無情又惡毒的話來!

那時的他,彷佛被另外一個人附了身,言不由衷地說了好多傷人至極的話,那副憤世嫉俗的模樣,連他自己都討厭不已。

竺妮說對了,他說了許多令自己後悔的話。

那些話已經說出口了,現在想要彌補,想要重新再來,根本已不可能了。

「我是被什麼鬼給迷了心竅,竟然會口不擇言,說了那麼多傷害她的話?」

回想起她傷心欲絕的心碎模樣,他也開始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忽然,一隻小狗一跳一跳地躍到他腳邊,圍著他搖尾巴。

那怪異的奔走姿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低頭一瞧,這才發現小狗的右前足不見了。

「腳斷了?」

他挑挑眉,抬起牠的右腳觀察。

「你的腳是怎麼斷的?」

他心疼地問著小狗,拍了拍小狗的頭部。

小狗不會回答,只是興奮地朝著他汪汪叫。

「小狗的腳是被牠前一個主人打斷的。」這是醫院裏的護士跟她說的。

聽到回答的嗓音,姜尚磊渾身一僵。

慢慢地抬起頭來,他看到賴竺妮站在他的身後。

「你公司的人為了找你找翻了天,他們剛剛打電話給我,問我知不知道你的行蹤?我說不知道,才剛掛掉電話,一轉頭,就看到你坐在這裏了。」

她晃了晃手上的手機,表示她說的是真的,並沒有偷偷跟蹤他。

姜尚磊神情僵硬地看了她一眼,再回頭看一看小狗。

「牠的腳是被人類打斷的?那麼牠為什麼還會跟人類親近?」

「因為有其它好心人會喂牠、照顧牠呀!」

她微微皺眉,理所當然地回答。

「但是,牠應該還記得被人類傷害過的疼痛吧?難道牠不怕那些喂牠的人,有一天也會傷害牠?」

看著小狗不斷地朝他搖尾示好,他有些想不明白。

賴竺妮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因為……傷害過牠的雖然是人類,但是,牠很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類都會傷害牠。」

姜尚磊沉默地望著小狗。

當小狗舔上他的手指,他緊緊地蹙起濃眉。

「我還是不明白。」

「動物通常會以最直接的方式表達感情,這樣會少掉很多痛苦,並增加很多快樂。」

他想了一會兒後,忽然笑起來。

「所以,我連狗都不如?狗至少還能跟其它沒有傷害過牠的人類親近,我卻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把所有的人都拒絕在安全距離之外……」

「尚磊……」

他的寂寞語氣,讓她心疼。

「還有妳也是。」

「我?」

「我明明說過那麼多傷害妳的話,為什麼妳還能坐在我身邊,自在地跟我說話?」他困惑地望著她。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我的個性就跟狗一樣,很容易就忘記痛了吧!」她自嘲地笑道。

他讓狗兒蹭著他昂貴的西裝褲,留下一圈白毛。

「如果我是一條狗該有多好,就算受過重傷,等傷疤好了,又可以活蹦亂跳。」

賴竺妮卻搖搖頭。

「這倒很難說。依你的個性,就算是當只狗,也會當得很孤僻。只要冷冷的眼睛一瞪,就沒有一隻狗兒敢惹你,然後你就可以舒服地當你的狗大王了。」

他抬起頭,狹長的深眸睨望著她。

她也回望著他,仔細地觀察著,他聽進了她多少的話。

他垂下眼,笑了起來,表情卻是十分落寞。

「也許,我還沒學會怎麼愛人,所以目前愛我的人,都會被我弄得遍體鱗傷,比如我父母、比如妳……」

他將臉埋進手掌裏。

「尚磊……」

看出他的挫敗和沮喪,她好想上前去抱一抱他。

過了好久,他終於重新抬起頭來。

「竺妮,也許我們之間,分開的決定是對的。」他的眼神好堅定。

她的心一陣刺痛。

「尚磊……」

「我還不夠成熟,不管是誰跟我在一起,都會很痛苦的。」

他冷靜地分析自己性格上的缺失。

「我不希望妳為我吃苦,所以……我們先暫時分開吧……」

明白他們之間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賴竺妮轉頭看向公園,用力眨掉眼中的淚水。

當姜尚磊身邊那個重金挖來的小助理消失後,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小道消息,竟然開始流傳姜尚磊即將結婚的消息。

而他結婚的對象,是某企業集團老闆的女兒。

聽說在前不久,姜尚磊與這位千金同進同出,狀似親密,使得這樁消息的可信度提高百分之八十。

前一陣子,「鑫威集團」發佈了人事異動,姜尚磊即將調回美國,由另一位姜家的子弟兵繼續帶領集團的分公司。

從報上看到前面的消息時,賴竺妮還能微笑以對,但是看到後來,提到他即將調回美國時,她的靈魂整個都被抽空了。

「那小子要結婚了?」

方毅昆看她呆呆地坐在病床床沿發傻,好奇地抽過報紙看過之後,忍不住怒氣衝衝地摔報紙。

「前面的消息是假的,後面的消息應該才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

「我在『鑫威』的時候,很多人都誤會我是某名門千金,隱姓埋名到姜尚磊身邊見習,後來甚至傳出我即將嫁入姜家的流言。」

「所以有關他要結婚的消息,是子虛烏有的事?」

「對。」

「那麼,哪一部分才是真的?他要回美國的事?」

「我猜應該是這樣。」

「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必單戀一枝花。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不差姜家那一個!」

一找到機會,方毅昆就拚命跟她開導。

「我有認識一些青年才俊,妳要不要跟他們見見面,認識、認識?」

賴竺妮意興闌珊地搖搖頭。

「不然,妳回我公司後,我馬上批半個月的特休給妳,讓妳出國去度假散散心?」

「我沒錢啦,總經理。」她勉強笑笑,仍是搖頭拒絕。

她望著窗外。不知道姜尚磊什麼時候要離開臺灣呢?

她思考著,是否要在他離開之前,再去見他一面?

可是,他才跟她說了要分手,見了他又能怎麼樣?搞不好她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又惹得一身傷心回來,那多劃不來?

「唉……」將視線收回,打算認真聽方毅昆說話,卻不經意地在病房門口發現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她不敢置信地微微倒抽一口氣,瞪著門口發傻。

方毅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發現了第三個人的存在。

「是你呀!」方毅昆首先開口打招呼,臉上帶笑地走過去。

下一秒,他的拳頭毫不留情地揍上姜尚磊的腹部。

「噢……」姜尚磊不閃也不躲,任他打了一拳後,痛苦地抱著腹部,彎下了腰。

「這是給你的教訓!」

「總經理!請你不要打了……」

賴竺妮滑下床,飛奔到姜尚磊身邊扶著他。

「你還好吧?」她擔心地看著他。

「沒事。」他捂著腹部走進來。

方毅昆甩了甩手。「下一回,就不是這麼輕鬆的一拳了!」

「總經理……」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面對愛動粗的前上司,她有時也很傷腦筋。

「算了,你們好好聊一聊,我馬上就回來。」

方毅昆甩著手,慢慢地走出病房。

當室內只剩他們兩個時,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賴竺妮不知道該看向哪里,只好坐回床上,看向窗外,望著天空發呆。

姜尚磊則是坐在她旁邊,順著她的視線,一起看向窗外。

「其實什麼話都不說,光是跟著妳一起無聊地看天空,也挺有趣的。」

他突然開口說道。

她收回視線,轉過頭來看他。

「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她歎了一口氣。

「我是來跟妳道別的,我要回美國了。」他直直地凝望著她。

果然!

「我在報紙上看到了。」

她低下頭去,掩飾眼底的傷心。

「我……我是真的愛妳……」他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出口。

她倏地抬頭,打斷他的話。

「不要跟我說這些話,你會讓我誤會你的心裏還是有我,這樣會害我無法真正對你死心的。」

她懊惱地偏過頭去,不願看他。

「聽我說,我這次回去,是要學習重新跟父母相處。」

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臉,要她好好地看著他。

「然後呢?」她張大眼,直直地回望他。

「然後,請妳等我。等我真的知道什麼是信任的時候,我會回來找妳。」

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眼眶漸漸泛紅。

「你是在跟我求和嗎?」她幾乎不敢存著希望。

「我是在跟妳求婚。」他嚴肅地回答她。

「你騙我……你騙我……為什麼要特地來騙我……」她又哭又笑,不停地搖頭,不停地抹眼淚。

他抱住她,將她往懷裏緊緊地揉去,好想將她整個人揉進他的心裏面。

「我想愛妳,想用成熟的態度來愛妳,所以我必須先讓自己長大。這次回去,我想試著重新建立對人的信任感。我已經很久沒有跟我的父母談心、擁抱了,我想他們一定跟妳一樣,被我的態度惹得傷心不已,我必須先回去對他們做些彌補。」

「去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全走出陰影的!」她伸臂回抱他,心底對他的思念已經開始氾濫了。

「最晚三年,三年後,我一定會回來找妳的。」

「我先聲明,我可不一定會等你喔!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所以有人約我的話,我會跟人家出去約會、吃飯,不會跟你報備的。」她故意說道,嗓音裏的哭意卻完全無法掩飾。

「我知道,我會懂得從今天開始學著信任妳,信任妳對我的愛。」他苦笑以對。

「知道就好!」她輕哼一聲。

兩人緊緊相擁著,為著即將來臨的離別感到萬分不舍。

「如果……如果你沒來找我,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把你揪出來海扁一頓的!」

她伏在他的肩頸中,冒出威脅。

姜尚磊的薄唇忍不住勾起。

他低下頭,給她最濃情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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