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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吉 -【第一次穿越就失手之三】吃定惡魔太傅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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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4: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金吉 -【第一次穿越就失手之三】吃定惡魔太傅


【內容簡介】

她叫麥小桔,是廿一世紀一枚雜草似的苦情上班族
生平最大夢想是成為滿滿大米缸裡的一隻小米蟲
雖然她買樂透從來沒中過,老天爺卻給了她更好的──
前一刻她才被狗追著跑掉進大水溝
下一刻她已經穿越到歷史中沒有記載的「起雲國」
而且靈魂還厚臉皮地跑到倒楣掛掉的公主身體裡!
嘿嘿,公主她雖然沒當過,但她不用別人教也知道
這所謂的公主呢,簡言之就是一隻嬌貴無比的大米蟲
在她的領地、她的宮殿裡,她就是老大──
呃,更正,當她的太傅不在家時,她才是老大!
第一次和親愛的太傅大人打照面,她就好想狼嗥兩聲
因為他不但長得無敵帥,「漢草」更值得按一百個讚!
聽說正牌的公主以前和帥哥惡魔太傅處得不太和睦
因為他野心勃勃、城府又深,公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但她麥小桔可是有好幾年的苦情上班族資歷
只要拿出十分之一的功力就可以把惡魔太傅搞定
接下來她只要每天跟在他身邊冒愛心發花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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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4:4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沒有最瞎,只有更瞎。認真,你就輸了……

  西元二○一一年五月二日,太陽系所有大小行星與衛星將排鹹一個“死”字!世界末日即將到來,馬老師教您如何上——天——堂!
  
  “馬老師簡歷:與耶和華、聖母瑪莉亞、阿拉、太上老君跟佛祖是創世紀六大神通之一……”噗,某人一口珍珠奶茶差點噎死自己。

  “他把玉皇大帝放在哪?”她麥小桔還是九天玄女下凡哩。切!

  “管他哩,快幫我發一發,等領了錢請你們喝五十嵐。”對錢嫂來說,世界末日怎麼比得上荷包沒錢來得恐怖!

  就為了一杯五十嵐,放了假也沒事做的麥小桔昧著良心,和兩名室友大街小巷地發傳單去了。

  “天壽骨哦!危言聳聽,你們會有報應!”巷子口正氣凜然得都可以唱正氣歌的歐巴桑,揮著蔥罵道。

  她們摸摸鼻子快閃離開,換別處發去。

  誰知道,歐巴桑一語成讖啊!

  “吼……汪汪……”

  不知道哪個笨蛋惹到了地頭三狗——小黑,小白,小黃。總之當麥小桔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跟著朱芫芫和花露兩個笨蛋一起被狗追著跑了。

  麥小桔從小到大的體育課,都沒這麼認真這麼賣力地跑過,平生愛惜皮肉勝於一切,怕鬼怕痛更怕死!基於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信念,她發揮吃奶的力氣率先跑第一個,背後的狗吠和尖叫比催命鈐還嚇人。

  當前方“突然”出現大水溝時,麥小桔完全沒有心思感到疑惑,但還是立刻緊急煞車。

  千鈞一髮,好險好險,她差點就像大雄一樣被狗追著掉到水溝裏去了。

  但是悲劇總發生在掉以輕心之後……

  跑在麥小桔身後的花露和朱芫芫,哪想得到向來最貪生怕死的她會突然停下來,煞車不及之下就這麼撞上身子本來就單薄的麥小桔,兩腳都沒來得及站穩的麥小桔立刻往前撲……

  她懷疑被狂沖的鬥牛撞一下差不多就是這種滋味吧?她幾乎是整個人飛了出去。

  槓!是哪個眼睛放口袋的笨蛋?

  “啊啊啊——”

  天底下就有這種蠢事,一個人趺進水溝裏,算他倒楣;三個人一起跌,那應該不僅僅是倒楣,而是愚蠢了!

  然後,她們就穿了——至少後來是這麼證實滴。

槓!有沒有這麼瞎啊?!這是麥小桔在廿一世紀的最後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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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5: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根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時空旅行也許是可行的,這個論點震撼的不只整個科學界,也沸騰了文人們的思維。然後到了廿一世紀,打開電視和網路,還真是無處不穿越。

  人人能選總統有啥了不起,人人都穿越才叫厲害,好像只要打個噴嚏,下一個穿越的主角就是你……

  瞎嗎?開什麼玩笑,末日預言那麼愚蠢的東西都有人信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科學家,難道會輸給一個神棍不成?

  各位觀眾!讓我們掌聲歡迎第九十八億七千六百五十四萬三千兩百零一位穿越勇士——麥、小、桔!

  “啊哈哈哈哈哈哈……”可以的話,她希望有人幫她配個樂,就來首“一代女皇”好了。

  不把大殿上頻頻拭汗、眼神驚恐的宮奴們當回事,麥小桔每天“上朝”就要大笑個幾聲威風一下,最好底下有支電風扇幫她把長長的披帛吹得有如孔雀開屏,背後再來打個光,順便加幾叢玫瑰花。當然這時代沒有電風扇,只有底下幾個宮人開始努力揮扇子,而她周圍的宮女則是又捧花又捧水果的,好像接下來要把她供起來拜一樣,只差三炷清香。

  想她麥小桔,身為廿一世紀一枚雜草似的苦情上班族,每天上班時在惡龍老闆的眼皮子底下苟且偷生、在老油條前輩和天兵新人之間夾縫求生存,生平最大夢想是成為滿滿大米缸裏的一隻小米蟲,而且還附帶得寸進尺、不知羞恥的條件——米缸裏只能裝正港臺灣池上米,日本越光米也行,其他她不屑吃。想不到啊想不到,她以前買樂透從沒中過,但是卻有這樣的狗屎運,從苦情小上班族,搖身一變成為一國公主。

  以“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氣勢擦腰狂笑,笑夠了,她接著在鋪滿了軟墊與香包的長椅上坐下,然後開始欣賞表演,還不知節制地把美味的點心往嘴裏塞。

  這就是她每天的例行公事。

  所謂公主,從任何理性上、感性上、邏輯性上的思維來解讀,最後都可以導向一個結論——總而言之就是一隻嬌貴無比的大米蟲。

  她來到這裏已經第七天了。

  第一天醒來時,其實有點被自己新的模樣嚇到,她那時差點以為自己在鏡子裏看到鬼。

  鏡子裏的人根本不是原來的她。

  蒼白無瑕的肌膚,兩頰卻面黃肌瘦,頭髮亂七八糟有如枯草……連朱芫芫那宅女趕稿時的模樣都沒這麼慘!

  而且她那時好餓,前胸貼後背,還因為胸部太重而跌趴在地上。她強烈懷疑身體的前任主人是因為肚子太餓,胸部又太重,才會從二樓窗臺掉到底下的人工湖裏,然後就這麼香消玉殯,讓同樣也跌到水溝,八成是驚到靈魂抽離,或某種更神奇的原因而來到這個世界的她撿了個現成便宜……

  嗯,沒錯,她穿越了,而且靈魂還厚臉皮地跑到倒楣掛掉的公主身體裏。

  還好身為一個廿一世紀的宅女,平常沒事就看看電視跟小說,於是她也很淡定地接受了這瞎到老天都不忍卒睹的事實。

  九大行星排成一個死字,跟釋迦牟尼佛是麻吉這種鬼話都有人信了,穿越有什麼不好信滴?

  話說回那一天,她被身後也不知是花露或朱芫芫一撞,都要給撞岔氣了,聽著朱芫芫殺豬似的尖叫,她眼睛一閉,認命地想著跌到水溝裏時,她細皮嫩肉的身體會遭受多麼慘絕人寰的蹂躪與折騰。

  悲劇啊!一杯五十嵐的代價也太大了,難道說真讓歐巴桑一語中的,被狗追著跌進大水溝,就是她昧著良心散播謠言的懲罰嗎?

  然而她眼睛閉了半天,屏氣凝神,全身緊繃,心裏甚至沒停地咕噥這水溝也未免太深了吧?算算時間她都能從一0一往下跳了,耳邊甚至還傳來風的呼嘯聲耶!

  但是從一0一往下跳,那她還有命嗎?

  就在她睜開眼的瞬間,她看見了一片碧綠的湖水,接著整個人以重力加速度的力道沉入湖中。

  啥?她驚得瞪大眼,本來好好地閉著氣,這一張口,水都灌進口鼻裏了。

  她還看見鯉魚向四方奔竄哩!

  裝肖維,臺北的大水溝裏有鯉魚,那她家抽水馬桶裏的水都能直接喝啦!

  接著她被救起,四周真是一片兵荒馬亂,她頭昏眼花地被喂了兩碗粥和肉湯,好半天才有力氣回神,並在宮人們又驚又喜又嚇的注視中,幹掉一桌子可能有十人份的山珍海味,飽飽地打了個嗝之後,這才猛然驚覺周遭的一切並不單純!

  沒辦法,她麥小桔的腦袋連著胃袋,胃一空就沒辦法思考,肚子餓腦袋就會跟著停擺。

  吃飽喝足的她邊蹺著腳邊剔牙,很快地做出了結論。

  雖然眼前的一切跟這些人的裝扮很像演戲,但她可不會無知到認為電視上的畫面就是拍片現場的全部。托花露那個什麼工都打的女人的福,她也是見識過攝影棚和外景拍攝的,攝影機之外都嘛又是燈光,又是電風扇,又是導演和工作人員站滿滿的,那些華麗佈景跟戲服根本中看不中用,哪像眼前的一切全都華麗細緻到她擔心碰壞了把她賣去捕黑鮪魚也賠不起。

  如果是整人節目,她不懂把一個掉到水溝裏的衰鬼騙來大吃大喝有任何吸引收視率之處,但是把一個散發世界末日傳單,危言聳聽的小白惡整一頓,倒是很有噱頭——若是能把那個馬老師惡整一頓,她相信收視率一定會狂飄的,因為連她都很想看啊!

  但她明明只是個跑路工啊!甘供幫朋友發個傳單也錯了嗎?

  然而,整人節目總不會幫她整型又豐胸吧!

  不是蓋的!連擠都不用擠就媲美馬里亞納海溝的事業線!她超想跑到屋頂上去大喊:我出運啦!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以她爺爺的名義發誓,她穿了!

  托廿一世紀發達的媒體網路的福,她還真不需要抓破頭皮地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反正電視怎麼演,她照著做就對了。

  她假裝失憶,把來龍去脈大致上摸清楚——

  這兒叫做起雲國——媽的,她強烈懷疑老天爺在跟她開玩笑,起雲國的國都不會叫塑化城吧?切!

  而她所在的地方是起雲國境二公主的領地,叫做東海七島,除了地、火、風、雷、木、冰、水七座主島,還有人口更稀少或只有駐兵與燈塔的小島嶼若干。

  起雲國的老皇帝有三名子女,這三名子女是不同妃子所出,無論男女皆有皇位繼承權,在他們繼承皇位以前,為了避免三位皇子皇女每天聚在一起相看兩相厭,老皇帝將三名子女分封到三大領地去。
  
  而身為二公主的麒麟,領地就是偏遠的東海七島。她宮殿的所在,是七島當中地之島的仁王城,換言之,在仁王城,在東海七島,她是老大。

  更正,當她的太傅不在家時,她是老大。

  啊……太傅是個什麼東西呢?都怪她學生時代上課不認真,而且就算她很認真。也不代表這裏適用她原來世界既有的常識——這個認知是她在第一天發現這裏的鏡子幾乎跟廿一世紀一樣清楚時發現的。這裏的宮人穿著和服,她身上的服飾則是披帛長及地、裙擺拖著長長尾巴的漢服。然而就算和服來自漢服,漢朝和日本古時候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技術。

  最後靠著旁敲側擊才得知,這位太傅是她的老師,是老皇帝跟大臣們推舉過來輔佐她管理東海七島,並且教導她為君與治國之道的老師。

  原來當皇帝也要人教,那教人當皇帝的幹嘛不自己當皇帝就好了?

  麥小桔知道她有點白目,所以很識相地惦惦。

  總而言之,那一點也不重要,把她所得到的一切做個總結,也就是,不像在上班時她頭頂有一級又一級的上司,她只能管管根本不鳥她的工讀生,現在在這裏,只要不撞到教她帝王神功……呃,是“如何第一次當皇帝就上手”的那只大白鯊,她就是老大,愛多混就多混,每天躺著等死也沒人管,真是快樂得不得了啊!所以她暫時還沒開始煩惱該怎麼回原來世界。

  而且聽說,那只大白鯊,現在不在仁王城——至少她“穿”過來的第一天不在。

  所以麥小桔已經好幾天都這麼糜爛度日,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後大吃一頓好料,接著到大殿上問問下頭的宮人有什麼娛樂——有雜耍和馬戲,也有笑點很難懂的相聲,甚至還可以搭戲臺看戲,想轉臺就叫他們把戲臺拆了,看水蛇腰的舞娘跳舞。下午到處逛逛走走,走累了叫人抬著軟轎扛著她,繼續閒逛。

  這宮殿還頗大,建築雖然和中國古代沒什麼兩樣,但也有些地方混雜了日式與印度式風格,例如日式的庭院,印度式的回廊,亭臺樓閣,假山假水,人工造景,美不勝收。然後混到晚上,泡個溫泉,再大吃一頓……就可以睡覺了。日復一日,跟養豬公差不多啊!

  因為糜爛度日,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來到這兒幾天了,約莫大概以七天計吧!總之幾天下來,這個身體本來有點蠟黃的臉色,被她養成白白嫩嫩又有點珠圓玉潤的模樣。她還看到照顧她起居的大嬸跟膳房的大廚兩個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大嬸更是每餐笑得好狗腿地端上更多好料來喂她。

  根據種種線索以及她得到的消息顯示,這身體的前任主人,在“生前”已經絕食好一陣子了。

  好好的幹嘛絕食呢!更神奇的是絕食了那麼久,胸部也沒變小,還因此跌進湖裏淹死,真是教太平公主們情何以堪啊!

  但是每天混吃等死,說真的也沒那麼好玩。雖然她過去下了班也只會窩在電腦前打game但現在不用上班,每天閑著也不知要幹啥,這裏還沒電腦遊戲可以玩,也沒網路看看八卦,久而久之竟也悶得發慌。 

  雜耍表演開始沒多久,她就坐沒坐相地身子往下滑,最後乾脆躺下來,兩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但也不忘咬著一片餅乾似的點心,懶到無可救藥地只靠嘴巴將它慢慢蠶食掉。

  原來,每天躺著混吃等死,也挺無聊的。

  這座她每天醉生夢死的大殿,應該是作為公主與群臣議事用的,名為祥雲殿。大殿本身是希臘神廟式建築,兩旁各林立十二根白色大理石柱,柱上繪著紋飾繁複的金色花紋。殿外左右各築了條三公尺寬的水道,當群臣來見,在走進大殿以前,遠遠便會看見水道盡頭兩尊足足有七八層樓高的巨大麒麟石雕,石雕麒麟口中湧出的泉水便化作兩道瀑布流入水道,有時天氣晴朗,會見虹霓飛跨祥雲殿上方。
  
  殿內公主的寶座是白玉雕鑿而成,能坐能臥能躺,玉座高度卻不高,饗宴時只需要端來紅木鑲祖母綠寶石的矮幾,底下群臣則坐在絲絨蒲團上就成。大殿的黑色木質地板每天都有宮人將它擦拭得光可鑒人。

  如此華麗大氣的米缸,真是讓她作夢也想笑啊!

  “公主……”底下宮人們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

  “幹嘛?”她又摸來一片餅往嘴裏塞,一點也不認為自己這副樣子有何不妥。

  根據她搜集來的情報,她懷疑麒麟公主有自閉症,或者是社會適應不良之類的,總之貌似是怪胎一個。要她表演自閉症太為難她了,反正大難不死,性格丕變也是時有所聞嘛!

  “太……太傅大人……”

  麥小桔把點心咬得哢嗞哢嗞響,也沒聽清楚底下宮人說了什麼。在這裏能有什麼豆丁點大的要事兒?天大地大,有她的F奶大嗎?哈哈哈哈……她翻了個身,背向大殿,整個人呈臥佛姿態,但是嘴裏依然咬著點心。

  雖然這仁王城並不悶熱,但夏日炎炎正好眠啊。她打了個可以跟河馬結拜的呵欠,耳朵嗡嗡嗡地,沒聽清楚宮人們告知太傅到來的消息,也沒人膽敢上前搖晃她要她清醒點。

  事實上麥小桔忘了打聽一件事,那就是麒麟公主和大白鯊的關係如何?還有,整個東海七島,“實際”大權究竟是握在誰手上?

  沒有人料到麒麟公主根本已經恍神去了,過去只要聽見太傅二字,她總是有多遠閃多遠。

  麒麟公主懼怕而且討厭她的太傅,是宮裏所有人都清楚的。但如果要說有誰是麒麟公主不討厭的,他們卻也很難回答得出來。

  公主討厭所有人——除了東海七島上的機關技師和藥師,他們或許可以得到她和顏悅色的對待,而且只限於他們願意和她討論機關與藥理學時。她錯生帝王家,這一生只醉心機關學和藥理學術研究,根本不想繼承皇位,而逼迫她學習君王術的太傅更是最大的敵人。

  當然,也有人認為,公主討厭太傅的原因是,太傅聞人長命野心勃勃,妄想挾天子以令諸侯,早就把東海七島的實權握在手上,想當然耳,沒有人喜歡被當成傀儡。

  舞娘表演的音樂停下來時,麥小桔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縫,嘴角有可疑亮痕。

  “參見太傅。”所有宮人都跪了下來,一個個低著頭,比面對公主更恭敬小心,足見這宮裏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麥小桔還是沒反應,背對著所有人,還伸手在屁股上抓了抓,小嘴嚅動,囌地一聲吸了吸嘴角口水,磨磨牙,半夢半醒地,渾然不覺背後有一雙眼睛淩厲地盯著她。

  一個侍衛打扮的宮人來到聞人長命身邊,在他耳邊低聲報告著他離宮以來所發生的一切,聞人長命面無表情,雙眼沒離開過背對著他的麒麟。

  他早就料到她的絕食撐不了多久,現在又想耍什麼花樣?

  “殿下。”他沉冷揚聲。

  “公主……”就跪在她身邊負責貼身照顧的資深宮女,想起公主近日反常的行徑,太醫說是驚嚇導致,連忙搖醒她。

  “幹嘛?”可惡,她正夢見有著完美八塊腹肌的猛男朝她走來耶!她差一點就要看見帥哥的長相了!

  賠她夢中的猛男來!

  “太傅大人求見。”事實上,人已經大刺刺闖進來了,而這在仁王城早已是常態。

  麥小桔慢悠悠睜開眼,仍是懶洋洋地。

  別怪她讀書不認真,太傅和跟公主哪一個比較大,這對她來說還真是挺艱難的的問題。但她好歹是未來的國君嘛,總也不會小到哪里去啊!所以她還是慢吞吞地坐起身,再慢吞吞地轉身看向大殿……

  她呆住了。

  雖然那一行人陣仗頗大,黑社會討債差不多也是這氣勢這人數,但就像在太陽系裏誰也不會錯認太陽和其他雜魚小行星的差別一樣,如此華麗,如此霸氣,如此高大俊美……

  但話說回來,她也不是沒見過長官比下屬矮又沒氣勢的例子,於是保險起見,她拉住一旁這些日子以來特別照顧她的大嬸。

  “哪個是我的老師?”她覺得她已經很小聲了。

  但殿上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呃,太傅大人……”該怎麼形容才能得體又不失分寸?

  “是不是穿得比我還花俏,扮相比我還華麗,個子最高,模樣最踐,臉最臭,但是長得超級無敵帥又霹靂美型,還騷包地帶一隻耳環那個?”麥小桔真的很小聲很小聲地開口問,但大概是這宮殿太大,還有回音傳來……

  某人沉下臉來,而一旁宮人有的肩膀隱隱顫抖。

  資深宮女死命板起臉,雖給公主自溺水後說話常常讓人一頭霧水,但在大概瞭解意思的情況下,做奴婢的還是懂多少回答多少。她低下頭,希望聞人長命沒看見她的回答。

  “……是的。”

  白目麥小桔立刻心花怒放,兩眼冒愛心地起身迎接她的老師大人。

  她還以為麒麟公主的老師會是個老頭,但這群大搖大擺到幾乎目中無人的傢伙中,沒有一個看起來像老頭,而其中為首者不只高大挺拔,就算站在一群條件也不差的侍衛與重臣之間,也是鶴立雞群,當他面容嚴謹、雙目有神地直視前方,宛若眾生皆當臣服他腳下,瞬間周圍所有人全成了雜魚。

  這是哪里來的新生代男偶像?

  會紅!一定會紅!豈止會紅,根本是爆紅!而且還能紅到國外,出國比賽拿金牌!

  想她麥小桔生來懶惰又機車,貪吃又愛嫌,看帥哥的眼光也是挑得很,要讓她流口水可不能只有好看的皮相,她對奶油小生其實沒什麼愛。

  眼前的大帥哥,簡直是座天然發電機。

  大帥哥目測一八五以上跑不掉,完美的九頭身,倒三角形的上身,雙腿修長,比國外伸展臺上那些model像衣架子,身材卻一點也不像那些model單薄,畢竟他身上的玄端是類似秦漢時期,群臣面聖或參加祭典的大禮服,沒有厚賣的胸膛與寬肩,穿起來會很可笑。然而太傅大人一襲繡金線與紅衣邊的黑袍,卻更加突顯他昂藏的體魄,偉岸的胸膛也隱約看得出結實的胸肌……

  麥小桔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點。她差點被朱芫芫那色女影響,剛見面就研究人家身上的“嘛受”。

  帥哥頭戴金冠,輪廓像拉丁人種那般的立體而深刻,除了那道男性化的銳利濃眉,五官偏中性,有一股魔魅妖冶,尤其那對眼睛,但是任何人都很難將他當成“美女”,因為那張冷冷睇凝著她的臉所透露出來的氣質與氣勢都是霸道又大氣的。

  麥小桔涎著花癡笑迎上前去,搓著雙手,學著古裝片裏巧言令色的小人,一臉諂媚,“太傅大倫您真素辛苦了,需不需要學生我幫您落燒水或者馬殺雞一下?”近看又更帥了,嗷嗚——“不要當太傅啦,來當她的駙馬!”

  說到拍馬屁跟狗腿嘛,她也是很駕輕就熟的。只要在公主病上司或好大喜功的主管底下待過,三不五時靠上去噓寒問暖是基本功,想在充滿毒蛇猛獸的辦公室中存活,環境怎麼變她就怎麼變,免得死得比別人快!

  當然這裏不是辦公室,她也不靠他發薪水,天生痞性難免露出馬腳,乾脆大膽地用眼睛意淫眼前的美男子。

  反正身體不是她的,矜持和面子就免了。

  然而聞人長命最痛恨的就是花癡!他沒想到向來最懼怕他的麒麟會一反常態地對他大膽示好,臉色變得更難看。

  聞人長命想起侍衛所說的,麒麟性格丕變一事,心中仍存疑。

  也許她是裝的?但他與麒麟是青梅竹馬,麒麟有幾斤幾兩重,他很清楚。

  眼前的麒麟何止是花癡!他身邊從來不缺想吸引他注意的男人與女人,看多了那些示好與賣弄風情,眼前的麒麟別說賣弄風情——他看不到任何可以稱為“風情”的美景,只有她的笑臉令人發毛。

  她看起來像要把他扒光一樣,笑得不懷好意,這讓他背脊竟然竄上陣陣惡寒!

  “你玩什麼花樣?”他退開一步,低聲警告地道。

  “我只是問您累不累。”要不要她幫忙脫衣服?還奉送免費馬殺雞哦!

  “長命不致如此嬌貴,殿下費心了。”聞人長命依然冷冷的,“倒是長命離開仁王城多日,殿下越來越鬆散懈怠了,想來是這班狗奴才敗壞風紀,帶壞了主子。”他長眸瞥向一旁還想努力賣弄風騷的舞孃,不怒而威的氣勢立刻讓她們軟了腿拼命磕頭求饒,連官奴們也驚恐地慘白了臉色,一個個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到底,誰是這宮中真正的主子啊?

  麥小桔聞到一絲火藥味,終於感覺到這位帥哥跟他身後的“討債集團”濃濃的下馬威意味。

  她是惹到他了嗎?

  當了七天的公主,但她實在不是金枝玉葉的命。七天來每個人都待她不錯,她也懂得在合理範圍內儘量不找碴,而這群人一進到殿上來就個個鼻孔朝天,還把她的人全都狠狠地訓一頓是怎麼回事?

  她麥小桔從以前就以白目跟愛記恨出名,最討厭被連自己鬍子都刮不乾淨的人刮臉了!

  更何況,這男的擺明拿這些無辜的倒楣鬼來壓她!

  她抬高下巴,腰一擦,胸一挺——果然超級有“氣勢”,聞人長命跟他的手下又默默退了一步,木蘭飛彈真不是蓋的。

  “太傅這麼說就不對了,這豈不是暗指太傅無能,將學生教成一個隻會推卸責任的窩囊廢了嗎?而且太傅簡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學生像是那種大白天好吃懶作、浪費國家資源的廢人嗎?”她麥小桔不只機車白目愛記恨,臉皮也超級無敵厚,這些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聞人長命瞪著她,“數日不見,公主倒是變得伶牙俐齒了。”他懷疑一個人的性情真有可能因為大病一場而轉變如此之劇烈?

  “好說好說。數日不見,敢情我的太傅又多了好幾人?”

  眾人皆是一愣,還沒會過意來,麥小桔就回過頭問,“我到底有幾個太傅啊?”

  “麒麟公主的太傅僅有長命一人。”

  哼哼!麥小桔陰險冷笑,指著聞人長命身後那批跩得二五八萬的侍衛和家臣,“那敢情好,這些人是跟鄉民進來看熱鬧的?還是來向本公主討債的?”

  “大膽奴才,見了公主還不下跪!”聞人長命冷喝,身後那群貌似從來不把麒麟當回事兒的家臣與侍衛立刻一個個跪了下來。

  “參見公主殿下!”

  咳,來這套。當她沒看過八點檔哦?正所謂禮尚往來,他刮她的人,她也不客氣地刮回去,扯平!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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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5: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麥小桔哪知道,此刻所有人心裏皆暗暗吃驚。

  麒麟雖然是金枝玉葉,但被分封到偏遠的東海七島,性格又懦弱,除了她近身的侍從與宮奴外,恐怕沒幾個人把她放在眼裏。

  “學生每天大清早起床指揮所有人為太傅的接風宴排練,因為夙夜匪懈、日夜操勞所以打了個小盹兒,卻被太傅您說成鬆散懈怠、敗壞風氣……”麥小桔抬起手,挽袖遮臉,身子還一抖一抖的。

  聞人長命自被派到東海七島擔任太傅以來,臉色不曾這麼難看,他甚至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氣悶感。然而事實上他會吃癟的原因,恐怕是過去的麒麟太好欺負,他從來不把她當一回事。

  難道真如太醫所說,麒麟因為驚嚇太大,性格丕變?

  “公主日前墜湖,身體無恙否?”他直接轉移話題。

  來這招。麥小桔鄙夷地輕哼,“休養了數日,已無大礙。”才剛回來就知道她墜湖,看樣子她身邊不少他的眼線嘛!

  “公主的盛情,長命心領了。接風宴就不必,公主不如把心思留著調養身子。”

  “話不是這麼說,太傅您老人家旅途奔波也累壞了,學生當然要好生伺候才是。”麥小桔又沖著聞人長命笑得好變態,“太傅請上座。”

  聞人長命幾乎想開口拒絕,因為麥小桔臉上那不知為何讓他打心裏發毛的笑,可是這也同時讓他不肯服輸,心想這丫頭會吞了他不成?他一聲冷哼,依然是趾高氣昂地坐在麒麟公主左側。

  在仁王城,聞人長命一向毫不避違地與麒麟公主平起平坐,就如同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野心那般。至少面對麒麟這顆軟柿子,他不需要掩飾,相反的他要她怕他,如此他才能控制怯懦的麒麟。

  麥小桔想的卻是——

  跟帥哥坐那麼近,毛手毛腳也方便,嘿嘿……

  “帥哥……咳,太傅大人。”音樂再次奏起,舞娘也再次以曼妙舞姿傾倒眾生,麥小桔立刻蠕動著朝聞人長命接近。

  為什麼不過去了一趟天地城,回到東海後他跟她立場就對調了?聞人長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錯覺,麒麟其實什麼也沒做,他不必這麼多疑。

  是的,她什麼都沒做,光是饜著笑……

  但光是這樣已經夠讓他頭皮發麻了!

  “有事弟子服其勞嘛!來來來,學生給您斟酒。”麥小桔給他的酒杯倒得滿滿的,“要吃什麼儘管告訴我,別客氣。”

  “殿下不必如此……”

  麥小桔捧著酒杯湊到他嘴邊,他不喝都不行。

  “太傅酒量真好啊!再來一杯,還是您要吃水果?”她又倒滿一杯。

  這回聞人長命擋住了,神色深沉地看著她,“殿下該不會忘記長命前往國都是為了何事吧?”

  麥小桔一愣。她還真忘了問聞人長命去國都要幹啥?但真的開口問,豈不是自露馬腳?

  “我等著太傅開口告訴我結果啊。”她笑嘻嘻,四兩撥千斤。

  聞人長命心裏仍是疑惑重重,卻不動聲色,“很不幸,乾坤儀年久失休故障,帝位人選並未出現,而聖上更是因此而重病駕崩……”完全得體的官方說法,他幾乎連草稿都不用打。堂堂九五至尊被儀器故障的爆炸聲嚇死這種蠢事,還是讓老皇帝自己帶進棺材裏吧。

  麥小桔呆住。

  乾坤儀?那是啥?皇帝駕崩?那麼意思是……

  “但是由乾坤儀產生帝位人選一直是起雲國開國以來的規則,因此在乾坤儀修好之前,帝位會閒置,仁王城會與巨龍城和鳳鳴城互相制衡,協定共同維護邊境與國內安全,並且對聖上駕崩一事暫時保密。”

  麥小桔繼續維持呆滯狀,她知道麒麟有資格繼承皇位,但想不到皇位人選的誕生就跟起雲國皇室的國姓一樣kuso!

  這個什麼阿裏不達起雲國,皇位人選竟然不是用爭的用搶的,也不是皇帝說了算,而是經由某種叫作乾坤儀的奇怪儀器來產生。她不曉得這儀器運作的原理是什麼,姑且就想像成像“哈利波特”參加火盃考驗時由火盃產生入圍名單的形式吧!搞笑的是這乾坤儀還會故障哩!該不會這世界也有黑心貨吧?

  “那……”所以呢?關她屁事?

  “這就是抽籤的結果,我已派了地之島最優秀的技師前往國都,絕不會讓龍公主或鳳皇子的人馬有機會在乾坤儀修復期間動手腳。”

  所以她的皇兄……更正,這身體主人的星兄名為鳳皇子,皇妹為龍公主。

  但什麼皇位有的沒的,可跟她麥小桔沒關係,現在大白鯊回來了,她該傷腦筋的是她目前的處境!

  “公主對先皇駕崩的消息,似乎太冷淡了些。”聞人長命俊眸一閃,試探什麼般地開口。

  靠,她差點忘了。駕崩的皇帝不就是“她”的爹嗎?

  但皇子們跟皇帝的感情很好嗎?這才是問題所在。麥小桔轉而給自己倒了杯酒,“我正想說,不如太傅今天就陪我喝個夠吧,這叫一醉解千愁。”麥小桔一仰而盡。她不是酒鬼,但這裏的酒味道並不特別辛烈辣口,而且口感溫潤甘甜,種類又多,飲用時才讓人從冰窖取出,在這炎夏裏真是一大享受。

  “長命倒不知道公主會喝酒。”

  切,這種酒有什麼好不會喝的?跟她以前喝的是小巫見大巫好嗎?她這幾天天天當水喝哩!

  她不理會他的試探,酒杯碰了碰他的酒杯。

  “太傅不會不敢喝乾吧?”她嘿嘿笑,看著聞人長命狠厲地瞪了她一眼,也跟著一仰而盡。

  麥小桔一邊給他斟酒,一邊幫他夾菜,殷勤得不得了,怎麼不讓一向和麒麟的關係冷若冰霜的聞人長命滿身不自在?他不停想著進宮前奉他的命令待在麒麟身邊的線人的稟報,難道麒麟餓過頭,死裏逃生後性情大變?

  眼前的麒麟眼神熱切而閃閃發亮,看得他渾身一陣燥熱;她的笑卻又讓他背脊竄起陣陣寒氣!

  他故意不看她,盤子裏有什麼就吃什麼,酒杯有酒就喝酒。

  麥小桔完全沒料到,她就這麼誤打誤撞,扮豬灌醉大老虎!

  可能她本來酒量就不差,更可能麒麟天生就海量,只是從沒機會展現。當聞人長命發覺不對勁時已經太晚了,他扶著額頭,伸手去拿酒瓶,“你倒了什麼給我?”

  “酒啊。”欸,不會這樣就醉了吧?這麼遜?

  “什麼酒?”

  “不知道,我覺得好喝的就要他們全上一點。”麥小桔無辜聳肩,還笑嘻嘻地又喝掉一杯,一邊色迷迷地看著美男醉酒的畫面。

  誰說貴妃醉酒迷人?原來美男醉酒也這般可口,冷峻容顏泛起一層紅暈,以及不經意流露的迷亂無辜神情,嘿嘿嘿……麥小桔都快露出變態淫笑了,看得聞人長命更加心驚。

  “你!”聞人長命這下真的怨吐血了,可強烈的暈眩襲來,他再也把持不住地往前撲……

  嗷嗚——抱住醉倒大美男的麥小桔忍不住想學色狼仰天長嗥。

  不對!被襲胸的明明是她耶!

  不過看在他秀色可餐又是被她不小心灌醉的份上,她就睜隻眼閉只眼啦!只是他濕熱的氣息吹吐在她胸前,讓她一陣哆嗦……麥小桔扶著聞人長命靠在她肩上,一個彈指讓舞娘和音樂暫停。

  殿上聞人長命的侍衛與家臣都一臉警戒地站了起來,有的手還按在佩劍上了,有沒有搞錯啊?

  “幹嘛幹嘛?太傅喝醉了,來人……”麥小桔喚來她的宮奴,看了一眼那群好像快把她屋頂給掀了的護衛,雖然明白他們忠心護主,但她好歹是皇女身兼領主,這裏是她的地盤吧?這群人會不會太目中無人了點?

  聞人長命醉死了,她可搞不定這群還帶武器的傢伙!為了保險起見,她想了想,便道,“扶太傅到我房裏歇著。”

  “公主……”宮奴一臉為難。

  這無疑會引來非議,實在不成體統啊!

  “叫你們搬就搬,羅唆什麼。”她管這些古人怎麼想,她的小命要緊,聞人長命在清醒前最好待在她房裏當她的保命符!

  宮人只得領命。然後麥小桔雙手抱胸看著那群同樣喝得臉紅脖子粗,好像要幹架似的護衛,“接風宴結束啦,你們哪邊涼快哪邊去,等太傅清醒,我會讓人送他回府。”

  “公主何不直接將大人交給我們?”護衛首領道。

  “你們一個個也醉得差不多了吧?擔待得起太傅的安危嗎?”酒後不開車的道理這些古人都不懂嗎?呿!“本公主的寢殿,閒雜人等休越雷池一步,我相信你們都明白,好自為之啦。想要你們大人平平安安,就給我安分點,要是醉到沒辦法回去,我就大發慈悲讓你們打個地鋪,但最好別生事。”麥小桔哼笑著,轉身回寢殿去了。

  因為公主反常而且一點也不合規矩的命令,宮奴們全都亂成一團,聞人長命被放在麒麟的床上。

  麥小桔回到寢宮,看到的正是這一團亂象,每個人圍在臥房外,都在你推我擠,有人認為公主的玉床怎麼可以被冒犯,也有人嚷囔著這是公主的命令,還有人直言聞人長命遲早是宮中正主,嘰嘰喳喳,沒一個濟事的。

  “閃開,讓專業的來!”麥小桔終於看不下去,讓宮女準備好冷水和手巾,便讓她們在寢間外側候著。

  雖然不知道起雲國國力如何,但至少這仁王城建得挺奢華的。這幾日以來她最熟悉的除了祥雲殿,就是這座月宮了,第一天她真正回復意識時就是被送回月宮,躺在這張四柱大床上。

  不同於祥雲殿的種殿式建築,整座月宮的建築型態接近日式與中式,宮內的裝飾與擺設則類似華麗的印度式風格,地板同樣是光可監人的紅木,鋪著色彩鮮豔、狐狸毛一般毛質細緻的地毯,床邊與梁上垂落而下、並束在大理石圓柱上的帷幕,都繡著華麗而繁複的圖樣,邊緣綴滿水晶珠子;用來隔間的拉門與屏風,甚至是彩窗上的圖樣,都有精緻的刺繡與繪畫,細膩得有如日本振袖和服上的工匠作品。

  最讓人吃驚的是床前,只要拉開那一道道拉門,就可以看見外頭的天井,打造月宮的人設計了一座四季皆有不同變化、晨昏光影如詩如幻的日式庭園,作為吊掛在這座寢宮的“一幅畫”

  麥小桔坐在床邊,右手靠著床鋪,支著額頭,面向那片天井,像在發呆,時不時伸手探向聞人長命的額頭,確認他沒掛,並且一定時間就將他額上的冷毛巾重新打濕擰乾。

  因為暫時不敢貿然去惹聞人長命那群下屬與護衛,麥小桔只好向身邊的宮奴打聽聞人長命的底細。

  想當然耳,只能得到一些基本的皮毛,不過暫時夠應付。

  在說到聞人長命的來歷前,得先說起麒麟的母妃。麒麟公主早逝的母妃來頭不小,家族長輩是三朝元老,父兄也在朝廷任要職,只是所謂三朝元老一向最礙皇帝的眼,家族勢力到了這一代也漸漸沒落了。

  而聞人長命,是她舅舅家那邊的養子,把族譜攤開來的話,其實聞人長命還得喊她一聲姑姑呢。只是侄子為什麼能擔任太傅?這恐怕不是她能理解的。

  總之年輕的聞人長命,因為聰穎過人,被賦予輔佐麒麟成為皇帝的使命。

  但是如果她沒猜錯,大白鯊跟麒麟的關係應該是不太好,從她每次靠近時大白鯊都全身緊繃就可窺知一二——她想這應該跟她無關吧?

  她這才驚覺自己這幾日未免也太混了,只顧著醉生夢死,完全沒想想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說實話,如果這座宮裏只有她是老大,那她的煩惱還小一點,畢竟萬事老大說了算嘛!可是一旦得顧忌另一個權勢比她大的,那她要煩惱的可能還包括自己的人身安危。

  她想她應該先和大白鯊打好關係,然後……

  嗯,重點是然後。

  假設一,她是一個人穿越到這裏,那情況就單純得多,她只要想辦法回去就行了。

  假設二,如果花露和朱芫芫也穿越了呢?

  先回到假設一,“只要想辦法回去”,這麼簡單的一個目標,其實單純化到很可笑,因為首先她連自己怎麼來的都不知道,要找到方法回去簡直像說笑。但凡事都無絕對,再怎麼不可能,她畢竟很不可思議地穿越到這裏來了不是嗎?這至少可以當成長期目標。

  更何況,有時候想想,在這裏的日子那麼快活,她幹嘛回去?別人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兒,牽掛綿綿,她呢?她出生在一個不怎麼富裕的鄉下公務員人家,她爸媽大概曾經動念想打破金氏世界紀錄,又或者預見了臺灣未來的低生育率,因此努力增產報國,她連自己是排行十五或十六都不太清楚,她家小孩的名字都是菜市場有什麼就取什麼,麥小魚,麥小米,麥小花……

  麥小桔對爸媽沒什麼印象,在生下老麼後他們就因為颱風天上山收菜結果被土石流埋了,微薄的保險金讓上頭幾個貪心的哥哥姊姊分光,幸好她臉皮也很厚,賴著幾個哥哥姊姊直到高中畢業,後來就被踢出來自立自強。逢年過節,哥哥姊姊們怕他們這些討債鬼似的弟弟妹妹,躲都來不及了,哪有空溫馨團聚?至於底下幾個小的,搞不好連誰是誰都不清楚哩。

  學生時代,忙著打工,朋友多是泛泛之交。出社會工作後就更不用說了,每天當苦情阿信、被老闆罵、被前輩酸、被同事陰、被工讀生扯後腿的日子有什麼好懷念的呢?

  所以,根據以上,“想辦法回去”這個目標可以留到最後的最後,她覺得在這裏已經沒什麼事可做的時候再來煩惱——不是不煩惱,而是可以有空時,例如拉屎的空檔或睡不著再煩惱就好,她這人就是這麼樂天,啊哈哈哈!

  再回說假設二,這就複雜點了。

  朱芫芫和花露是她少數的好朋友,她想如果真的回不去,她會想念她們。

  而如果朱芫芫和花露也穿越了呢?

  問題是,誰知道她們穿到哪去?幸運的話是跟她同個時空,不幸的話可能各自分散在不同的世界與時代。前者值得她想辦法,後者就不是她能解決的了,不如就不要想。

  所以,在手和腳麻掉之前,麥小桔得到一個結論,眼前她唯一能思考的恐怕是該怎麼確認朱芫芫和花露她們的下落?到這裏來的第一天,她讓宮奴把她墜落的那座湖全面打撈搜索過,確定除了不小心從二樓窗臺墜湖的麒麟之外,沒有其他溺水的人。

  她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床邊,雙手支頰看著床上的睡美男。

  曖曖,回去有什麼好呢?如此俊美迷人又性感的美男子,在她原來的世界只能偶爾在電視上看看,還不見得是“純天然”的!更別說過去身邊能稱得上帥哥的,不是跟她不熟,就是早被別人夾走了。

  當然啦,她也不是花癡到看人家帥,就巴不得撲上去倒貼。只不過有個單身的帥哥陪在身邊——她再三確認過,聞人長命未娶妻妾!哈哈——單身帥哥,不見得要夾起來配,玩著玩也挺樂的,瞬間讓人覺得在這裏的日子更加繽紛燦爛啦,哈哈哈。

  “希望你不要是gay啊!”腐女的耽美幻想還是留在想像中就好,活生生的帥哥要有機會撲倒才值得期待嘛!

  麥小桔把他額上的手巾又重新打濕擰乾。

  ***

  “帥哥……”麒麟笑得一臉邪佞,緩緩朝動彈不得的他逼近。

  聞人長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讓他更加窘迫的是他發現自己四肢呈大字被捆綁,四根床柱上都纏繞著困住他的白綾。

  “你……”他的喉嚨甚至乾熱沙啞到發不出聲音來。

  麒麟笑得更變態了,和他以前見識過的那些邪惡好淫樂的貴族不相上下,不堪又痛苦的回憶讓他全身肌肉繃緊,惡狠狠地怒視著麒麟,死命掙扎著。

  “唉唷,美人兒真倔強,真是讓本公主心都癢了起來?……”麒麟一手輕佻地勾起他的下巴。

  “滾開!”

  “別氣別氣,你這是何苦呢,就從了我吧,哈哈哈哈……”麒麟涎著笑,撲上前來——

  聞人長命瞬間驚醒,身上已然冒出一身冷汗,他茫然地瞪著床頂。

  這是哪里?他很快環視四周,心裏感到一絲不妙,接著發現坐在地板上,上身趴在床邊打瞌睡的麒麟,也發現從他額上滾落的絲絹。

  他好半晌無法從現實與夢境強烈的反差回過神來。

  雖然從沒進過麒麟的寢宮,但左手邊一面巨大的白玉麒麟石雕牆,以及這一床貴族女眷才會使用、刺繡花樣瑰麗細緻的絲被,他立刻聯想到麒麟的寢宮。

  這是她的床?

  她在照顧他?最討厭他、最痛恨他的麒麟把自己的床讓出來照顧他?

  聞人長命想起清醒前那個莫名其妙的惡夢,心情瞬間惡劣到了極點,更讓他火氣難消的是他真的忍不住低頭確認自己沒有衣衫不整,然後才松了一口氣。

  別說麒麟根本沒有那個膽,更沒有那個力氣對他做這種事,而夢境裏他的恐懼更是難以理解,他和麒麟,如果真有一個人會是砧上待宰的羔羊,那個人也是麒麟!

  他看著趴在床邊的麒麟,眼裏的溫度又冷了幾分。

  不打算打招呼,他從另一邊下床準備離開……

  “噢!”他的頭髮!聞人長命轉身瞪著麒麟,便見她被他吵醒,一臉睡眼惺忪的摸樣。

  她的小手纏著他的頭髮!

  麥小桔心裏嘿嘿笑,早猜到他會偷偷落跑,她故意留了這一手啊!

  “您醒啦?”她沒有鬆手的打算,聞人長命的長髮在她手指間繞了好幾圈,她伸懶腰,聞人長命鐵青著臉,不得已地將身體往前傾。

  “委屈殿下的千金之軀如此勞累照看長命,真是令長命惶恐。”他的口吻裏有著難以察覺的嘲諷,聲音還是有些沙啞。那些酒太烈了,仁王城的佳釀全都來自木之島,島上藥師研發了獨門釀酒技法,美酒雖不辣口,但胡亂摻著喝還是會醉倒人的。

  麥小桔心裏冷哼。

  說得真好聽,剛剛不知道是誰想偷偷落跑!

  手腳都麻了,連肩膀和腰都因為長時間維持同個姿勢而泛起一陣陣疼痛。

  “啊啊啊……”靠!她的腰啊!麥小桔往前撲倒。

  聞人長命想閃躲,卻偏偏讓她整個上身壓在他腰下。

  聞人長命竟然瞬間心生一股驚恐,想起夢中的場景,惡狠狠地反身將她壓制在身下。“你耍什麼花樣?”

  麥小桔開始呻吟。

  手腳麻痺,全身酸痛,還有個白目壓在身上,瞬間好像有幾千支針紮在她身上一樣,又痛又刺又麻!

  “公主!”殿外的宮奴全都一臉驚恐地沖了進來,在看清床上男女交纏的身軀後,又一個個驚恐地低下頭,往後退出麒麟的臥房,“奴婢什麼都沒看到!太傅大人饒命!”

  靠!這群俗辣,主子被人壓,她們一個個跑得像飛也似的!這個公主當真這麼沒尊嚴嗎?

  聞人長命瞪著離去的宮奴,才看向被他壓在身下的麒麟。

  她一臉扭曲,看來不像是裝的。

  但天知道呢?他才回仁王城,已經兩次著了她的道!她的手現在還抓著他的頭髮!

  “幹……”麥小桔真的很想掐死他!她快痛死了!她以黑社會討債的氣勢瞪著聞人長命,“你死人頭啊,閃開,老娘快痛死了……”不要讓她抓到他的把柄,不然有他好看!

  聞人長命沉吟了半晌,冷笑,緩緩後退,“殿下不計較自己金枝玉葉的身分照顧長命,長命怎能就此棄殿下于不顧呢?”他退開,握住她一隻腳。

  “你想幹……啊——”麥小桔翻身咬住枕頭。

  聞人長命笑得好嗜血地往她發麻的四肢狠力搓揉。

  他像個逮到機會反擊的惡劣小男孩,沒有人會相信麒麟的太傅、野心勃勃又陰沉的聞人長命會有這樣的一面。

  皇帝的駕崩、皇位的懸空打亂了他的計畫,他和鳳皇子以及龍公主的將軍協定暫時保密,避免這段時間國家發生內亂,但家族長輩卻因此起疑,開始用各種方法逼迫他想出更完美的對策,甚至有要將他撤換之意,麒麟的反常更是讓這一團亂的局面變得更加複雜棘手。

  他在回程時甚至忍不住考慮起他過去始終排斥的最後手段——強要了麒麟,不管兩人有沒有感情。麒麟畢竟怕他,只要她從了他,便由他擺佈了,更能因此名正言順掌握東海七島大權,到時要一一對付橫霸又不得民心的龍公主,與根本不懂治理國家的鳳皇子,甚至是不滿他獨攬大權的聞人家長輩,簡直輕而易舉。

  但是他痛恨那種淫邪的手段,孩提時的夢魘總是像鬼魅纏著他……

  當他回到仁王城,才發現他日以繼夜、勞碌奔波的同時,麒麟竟然在享樂!

  他到底為什麼要千辛萬苦地幫這女人登基?

  而她的反常也激起了他的頑劣本性。

  聞人長命見麒麟止住嗚咽,有些得意地看著她像小媳婦似地縮成一團小球,那模樣讓他心情大好,在大殿上因她大膽的注視而被撩撥起的征服欲蠢蠢欲動,忍不住以勝利者的姿態俯下身,性感的唇故意滑過她頰邊,在她耳畔道:“殿下對長命的服侍還滿意嗎?”

  什麼?麥小桔愣住,見聞人長命笑得像只狐狸,她實在不懂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你不當牛郎太可惜了!”這世界有牛郎店嗎?也許她可以引領潮流自己開一家,就讓聞人長命掛紅牌,她就可以天天數錢數到手酸了!

  聞人長命挑眉,“長命若是放牛的,那殿下豈不是自比為牛了?”他輕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被她氣呼呼地拍開了。

  他怎麼從來不知道,這只病貓也是有爪子的呢?呵!

  “我說你是陪睡的,得意什麼?”

  她不該逞口舌之快的,這句話不意間戳中聞人長命內心黑暗的痛處,他狠厲地眯起眼,將她雙手高舉過頭頂,以精壯的身子壓迫著她,她立刻感覺到他憤怒繃緊的肌肉與亢奮的堅硬。

  那是啥?那一定是她的錯覺!

  他的手以著放肆的力道撫過她的頰,滑過下巴和纖頸,來到鎖骨處,直到帶著電流的指尖停在她豐滿的胸前,“別惹我。我暫時不想動你,但是萬一我改變心意,我不會讓你太好過,你最好現在開始祈禱不要有那麼一天。”像饑渴的狼,嘶啞著嗓子落下警告,接著他神色陰沉冷冽地起身,風一般地退出麒麟寢殿,完全無視宮奴們膽怯又曖昧地頻頻在他與麒麟的臥房間來回偷瞄。

  聞人長命在大殿上找到他的侍從,一群人正要離開,麥小桔扶著腰,衣衫淩亂地追了出來。

  “賤胚,要了賤招就想跑,好膽甭走,咱們來單挑!”麥小桔在滑倒前站穩身子,這一折騰腰又疼了,她扶著腰,齜牙咧嘴的。

  槓!她需要推拿師父!

  眾人難掩驚詫與曖昧地來回看著一副要死不活模樣的麒麟,以及依然衣不染塵、超然自若的聞人長命。

  適才公主的慘叫簡直響徹雲霄啊……傳言果真不假,他們的大人果然是一名“悍將”!聞人長命的眾家臣與侍衛一臉佩服。

  “公主玉體勞累,還是多休息吧。”聞人長命頭也不回地率領一干屬下,跟來時一樣大搖大擺地走了,簡直目中無人到極點。

  麥小桔愣在臺階上,想到所有人曖昧的眼神,再低頭看著自己的模樣,只想捶胸頓足,仰天長嘯。

  搞什麼?她天鵝肉都沒吃到,就被誤會了,無端惹來一身腥,還被整得腰酸背痛……

  “靠……”她的腰真的快斷了,再也顧不得宮人們的眼神,趴在臺階上。


   “給我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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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聽說麒麟每天是要上課的,但不知為什麼聞人長命回到仁王城後,仍是處於“停課”狀態,聞人長命沒再進宮見她。

  後來麥小桔又聽說,過去的麒麟總是躲在月宮。麒麟公主的宮殿大致分為兩個部分,議院、皇家技師院、金烏塔與祥雲殿所在的天宮,以及太醫院、御花園、長慧殿、公主寢宮所在的月宮。也因此麒麟公主的太醫都必須為女性。

  而整個天宮幾乎是聞人長命的天下,好像他才是主人一般地囂張,從沒人敢有任何異議。

  然而,從那日聞人長命酒醉清醒離開月宮後,他連天宮也未曾踏進一步,但七島的政務仍然維持正常運作,可見那些吃裏扒外的大臣都很自動自發地改往他的府院議事去了,畢竟聞人長命一離開東海七島,島上政務若不是他及早作出安排,早就亂成一團。沒人期待麒麟有任何作為。

  麥小桔知道自己是沒資格不爽的,如果她是麒麟,她該覺得汗顏——也難怪聞人長命囂張啦!要她來形容,麒麟根本就和廿一世紀那些政客一樣嘛,每天躺著浪費民脂民膏。

  雖然,她也沒好到哪里去。她來到這裏還不是天天混吃等死好不快活?想來她是沒資格說麒麟的不是。但是以帝制時代的觀點來說,那些大臣簡直該死,她早可以安個造反罪給他們的!

  好,算了!那是人家的家務事,跟她麥小桔無關。她決定先找出朱芫芫和花露要緊。

  她的第一個方法,就是到處貼告示。慶倖的是這個世界的文字與中文字相差無幾——這很不可思議,但這也不是她來到這裏之後最不可思議的事了,要不她怎麼聽得懂他們說什麼!

  高中時代聽過一個說法,勉強可以解釋這種平行世界的現象。

  簡單來說,所謂平行世界理論,就是一個因與它無數可能的果——小明丟出骰子,骰子有六個面,換言之一個因種下了六個果,也就是六個世界,所以實際上在宇宙中,小明同時丟出了一二三四五六。

  假設盤古開天,他老人家劈著那渾沌劈到一半閃著了腰,休息一下,決定勤奮了點,劈呀劈呀直到累死為止。

  又假設黃帝與蚩尤大戰,一個世界裏黃帝勝了,另一個世界卻是蚩尤勝,歷史長河於是也變得有一點點不同。

  總之閑來無事,她腦子只好胡思亂想。也許這世界也有個倉頡吧,哈!

  貼告示雖然是個方法,但留下聯絡方式卻是個問題。麥小桔暫且按耐著,連續幾日帶著貼身照顧她的大嬸出宮,她決定先在宮外找一個秘密基地。

  跟她出宮的大嬸,她也是觀察過的,所有宮奴裏就她對聞人長命算是最不買帳的。她也不知自己能信她多少,但至少在把仁王城摸熟前,還是得仰賴這位名叫舞子的資深宮女。

  首先是知道怎麼進出宮門。有點方向白癡的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把重要的街道與店鋪先記熟再說。地之島做為東海七島的首都,要在短時間內把整座島給走透是絕不可能的,因為它包括主城所在的仁王城,兩座山,一座林場,一座礦場,一座潟湖,再加上南北兩個港口,還沒算上那些零星散佈在潟湖湖畔與兩條河邊的小鎮與村落。

  再來是打聽房屋租賃買賣需要哪些關卡,她能否瞞著所有人自己租下一個地方,好作為與朱芫芫與花露的會合之地——當然假以時日,也許這個秘密基地會有別的用途。

  那麼大費周章,一來怕朱芫芫與花露就算見到告示,也進不了月宮,二來還不就是怕聞人長命起疑嘛!大街小巷地貼告示,要花露和朱芫芫到月宮與她見面,不出一日告示恐怕會被撕光,搞不好還會驚動聞人長命將月宮上下狠狠拷問一遍。

  她想過用英文,但是她自己英文也不好,花露和朱芫芫同樣,也別提了。

  不過火星文倒是很適合作為密碼,這世界還沒發明出電腦,也沒有注音符號,總不會連火星文都看得懂吧?

  她沒讓舞子知道她想租房子,所以後來都是瞞著所有人自己出宮。反正過去的麒麟躲在自己寢宮的閣樓,那兒看樣子是麒麟的書房,藏了許多機關與草藥學的文獻書籍,每本都又厚又重又難懂。

  據說聞人長命一個月前把麒麟的閣樓鎖起來,麒麟就是為此絕食。現在聞人長命不再進天宮,宮奴們幾乎不敢在她待在閣樓時前來打擾,連晚膳也是默默準備好等著她自己願意下樓來享用,怕她又想不開要絕食或尋死。

  所以她會假裝躲在閣樓,然後趁所有人不注意時換上輕便的宮女制服開溜。

  有點傷腦筋的是,後來她知道在東海七島買賣房子,得是在東海七島有戶籍的良民,並且必須到地政司登記。據說這是聞人長命立下的規矩。東海七島是新興的城鎮,早年為了吸引外地人來此地定居,還訂定了三年不課稅,五年不徵丁的規矩,但是城鎮規畫要趁早,房子的用途都必須經過審核,外地人或沒有戶籍者就得有擔保人。擔保人可以是城內聲望良好的居民,也可以是官差。

  通常願意成為擔保人,就是銀子給得多了,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只是擔保人也得負起買屋的外地人在城內一切行為,普通老百姓不太願意自找麻煩,有錢也得要有命花才行。

  這時就有所謂的專業擔保人啦。想當然爾,所謂專業擔保人,多是黑道與地頭蛇,諒你外地人不敢亂來,官差也多半要讓三分的。

  拜公主的身分之賜,錢她多得是,但要不要扯上黑道,麥小桔有點猶豫。

  若要找人,地頭蛇是很好的幫手,但她不認為自己有那個本事和對方打交道,更何況萬一被發現她是宮裏出來的,恐怕事情會更難收拾。

  但是她聽說,用租借的,規矩就少一點,只要有保證金和手印就行了。她衡量了一下地點和自己每個月能騰出多少銀兩而不被懷疑,最後決定在仁王城東門外,麒山山腳下的郊區租下一棟三合院。城外租金較便宜,也較不會有閒雜人等對她的行蹤側目,而且她也不可能在半夜溜出宮,人身安危的顧慮可以不用那麼嚴謹。

  租好房子,再來就是寫告示了。為了不引起聞人長命的注意——誰知道月宮裏有多少他的眼線——麥小桔很克難地自己一張張寫。

  唉,沒影印機真不方便!

  她的告示中英文混雜,還有火星文——

  花露與朱芫芫,速至長頸鹿公主家城外的east門外,ten力坡,flowertree旁的三合院,每天13:00後偶費在那裏勿尼棉。

  告示尾畫了顆橘子。

  花露與朱芫芫,速至麒麟公主家的東門外,十裏坡桃花樹——桃花的英文不會寫,她也不信她們認得出來,火星文flowertree她們說不定還看得懂——旁的三合院,每天中午過後我會到那裏等你們。

  憑那兩個女人的聰明才智,應該看得懂吧?寫13:OO讓她們知道指的是白天,大概抓個下午一點,吃過飯的時間就對了。

  麥小桔每天寫個二十張,然後出城貼在不同地方。而且她還得到地之島以外的六個島去貼哩。

  現在有了秘密基地,她可以先到三合院換下宮女制服,穿著老百姓的布衣行動,比較不引人注目。她還背著個牛皮袋,從宮中拿出來的,作工當然精巧,款武也實用,有個擺水壺似的長口袋讓她放漿糊,皮袋裏也裝了些她用得到的東西。

  要是她們兩個不在東海七島呢?

  麥小桔當然想過這點,不過事到如今也只有用消去法,一處一處慢慢找了。

  反正,她很閑!

  ***

  這一忙,十天又過去了,而聞人長命還是沒進宮,麥小桔總算發現——大帥哥在躲她。

  真令人傷心,枉費她還期待每天有帥哥作伴啊!更何況那天某人離開時不是挺趾高氣昂的嗎?該躲起來的明明是她吧?

  不過她忙著到處貼告示,還要把七島給摸透,實在沒空理他要什麼彆扭。

  地之島是東海七島幅員最大,也是資源最豐富的,光是要把整個島摸透就不容易,島上還有兩座山,麥小桔不知道那兩個女人會不會那麼倒楣穿到深山去,可她也不敢貿然進山——她是“都市俗”小孩!都市小孩一個人闖進沒開發過的深山裏,不死也剩半條命啦!她只能替那兩個女人祈禱,然後把告示貼在山路的入口處。

  這天她決定往六座主島中離地之島最近的火之島前進——直接跳過人口稀少的小島嶼,先從大城鎮下手效率會好一點。這次不用人帶,她知道在七島,只要有宮中的權杖,就能免費搭乘各種交通工具,拿權杖上的官印在仁王城發給的營業收券上蓋章,駕駛能到民政司領取一定額度的補貼,還能抵稅——真是有夠自肥的政策,不愧是聞人長命,這當然也是他想出來的。多虧這政策,她在地之島趴趴造,還有免費馬車和人力車可搭。

  火之島,顧名思義,島上有座休眠火山——她猜的。

  從地之島的碼頭上就能看到那座椎形山,聽居民說是火山,但還能住人,當然是休眠狀態了。

  火之島擁有火山地熱資源,算是七島中開發最早的,因此那裏的房子較為老舊雜亂,但也別有一番風情。島民除了利用豐饒的火山泥種植甘蔗與蒜,冶煉業也很興盛,但不同于雷之島專門製造重兵器與鋼鐵,火之島以陶藝和琉璃製造為主,百年傳承下來,風格各異的流派如今可說是百家爭鳴,陶瓷琉璃工藝也幾乎成了東海七島一項重要經濟來源。

  火之島上與冶煉業同樣興盛的就是經營溫泉澡堂或客棧了,這讓她感覺挺新鮮的,心裏想回程時找間澡堂體驗一下泡湯的樂趣肯定不錯。

  從地之島到火之島,有兩種船可搭,一種是普通的民用船,看季節的洋流方向,但是單趟大約都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優點是機動性夠,隨時在港口都能雇到船家,而且依雇客口袋深度,有各種等級的船可選擇,速度也不同。

  另一種是找商家專用的大帆船,速度更快,也更安穩,但要碰運氣,有些商家和船家簽訂不能再載客,有些則否,而且班次大多集中在大清早。

  地之島因為是七島的樞紐,第一班船多在此,船發往火之島後往往會再朝別的島前進。當然也有單跑火之島的船,但這種船大多只有早晚各發一班。

  當然,還有第三種,官船,不只快、舒適,而且隨時都能出發。但問題是她是偷跑出來的,官船就別肖想了。

  大致上東海七島的交通都是如此,有些較小的島嶼之間甚至只需要水船互相來往。而東海七島以機關技術發達聞名天下,其中水之島的造船術出神入化,七島所使用的船自然不是她原來所知道的古代漁船能比擬。

  麥小桔第一次坐這個世界的船,想想還是找看起來穩固點的好,所以她前一天就和一艘商船的船長敲定行程,商船辰正初刻出發,酉初一刻發船回地之島。

  酉初一刻是啥碗糕呢?慶倖月宮和天宮,以及仁王城的大廣場上,都立了個巨型日晷儀,上面除了十二地支,還把每個時辰分成八刻。她研究過,一個時辰是兩小時,正初刻就是指兩個時辰中間的整點,所以辰正初刻是早上八點;初一刻則是每個時辰開始的第一刻,也就是船家酉時整發船,最多等你個十五分鐘,逾時不候。

  東海七島的機關技師發明了一種小羅盤,可以隨時帶在身上,不只可以辨識方位,上面還有個小小的日晷儀能看時間。這麼方便的東西,麥小桔當然隨身帶了一個。她在麒麟寢宮的閣樓找到一個輕巧的小羅盤,樣子看起來比皇室所使用的低調很多。要知道有錢人當然會在這上面鑲金鑄銀地,極盡奢華誇耀之能事,但是麒麟書房的這個不同——

  後來麥小桔才發現這個羅盤何止不同,它的機關之精密,大大超越當時製作晷儀的技術,還能利用月光與星光在夜間她只覺得這只羅盤很輕,很好用,很準確。

  一上岸,她仔細記下港口附近的特徵。東海七島曾因為偏遠而蠻荒,皇帝刻意將功高震主、家族長輩位居高官要職的聞人家分封至此地。火之島的崛起是在聞人家被派到這裏以前,而更有系統的建設與規畫,則是聞人長命擔任太傅以後的事了,所以在這裏要想不迷路,真的得更加小心。

  麥小桔專挑人多的地方貼告示,順便畫一下街道圖,畢竟未來可能會常常在七島之間跑來跑去。等一切忙得差不多,肚子還不挺餓,她打算找一間看起來乾淨點、漂亮點的湯屋泡個湯,再看看是要上館子用餐或回宮吃大餐。

  她相中了“雲水間”,看起來乾淨又素雅,應該不會有什麼特種行業之類的吧?而她的眼光也頗准,畢竟店面的格調往往說明了一切,還好她帶的錢夠多,這裏消費不便宜哩!本來想使用大眾澡間就好,不過她臉皮薄,還是決定多花點錢買隱私。

  麥小桔哪知道,她真的挑中了島上最高級的湯屋,貴賓用的私人澡堂都設計成獨立院落,所以每個貴賓都必須有人帶路才不會迷路。

  而這座高級大型湯屋正屬於聞人家的產業!

  “那個不是……”

  “不可能……”

  麥小桔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後方有些騷動。

  她寒毛倒豎,有股不好的預感。

  “公主?”

  靠!有沒有這麼巧?竟然碰見認識她的人!她以為麒麟天天自閉宅在家,就算身為領主,認識她的應該也不多才對啊!難道是親戚?

  麥小桔心下叫糟,立刻在後方來人打算追上來一探究竟前拐進其中一個門戶大開的院落。

  “我確定我看到麒麟……”

  後方的入口接待處吵了起來,麥小桔只好哪邊有路哪邊鑽,盡可能往吵雜聲的反方向移動。

  東拐西繞,左閃右躲之下,她來到一處特別僻靜的院落,而且看起來還沒有離開雲水間。

  這間湯屋的老闆還真是有錢啊,不知道有沒有逃漏稅?嘖,回去一定要查查。

  還是有人在找她,她開始懷疑那些人有超能力或怎麼的,她聽到有人往這裏來了,她想不透這群人幹嘛這麼陰魂不散——話說回來,領主大駕光臨,確實也不是件小事。

  這裏的院落比剛才的大得多,很快地她陷入了窘境,她來到一個T字形的岔路,左右是長到簡直看不見盡頭的回廊,除了一整排的楓樹之外什麼遮掩物也沒有。後方人聲正在接近,她要嘛可以光速跑到長廊盡頭賭賭看有沒有另一個院子讓她躲,要嘛就是有件隱形斗篷。

  她當然沒有飛毛腿,也沒有隱形斗篷,那就只好……

  爬樹!

  她挑了棵枝幹多,看起來好爬的,多虧腎上腺,麥小桔想不到自己動作還挺靈巧的。

  果然有人追了過來。為了怕被發現,她努力藏身枝葉中,而且一邊緩緩向後方牆內的方向移動。她抱住樹枝,以毛毛蟲的姿態蠕動著向後,就怕動作太大引起注目。

  真是驚險刺激啊。她乾笑著想,一趟穿越,她不只當了公主,也當了賊!

  一聲啪吃聲打斷她的自我調侃,樹身晃了一下,她心頭一個疙瘩,冷汗開始冒個不停,手腳都不聽話地發軟了。

  完了,不會那麼倒楣吧?

  又是一聲哢擦,接著她所抱住的樹枝開始傾斜……

  哦靠!樹枝的傾斜先慢後快,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她已經開始往下掉。

  麥小桔抿緊唇,眼睛一閉,想著,這跟掉到水溝裏比起來,應該差不多吧?

  嘩地一聲,她又掉到水裏,只是這回是熱呼呼的溫泉水。

  也多虧了這一池溫泉水,她不用跌得屁股開花。麥小桔嗆了幾口水,但心裏仍是慶倖。她手忙腳亂、暈頭轉向地爬起身,暗自希望這一折騰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顯然她想得太美了!才拖著一身濕衣裳踩著池底站起身,一陣冰涼感抵住她脖子,鋒利得可以輕易在她頸子上劃出血口的金屬觸感讓她瞬間嚇得屏住了呼吸,連手指都不敢亂動。

  “誰派你來的?”沉冷如冰的男聲響起。

  這聲音……

  還真巧啊呵呵呵……話說回來,這麼一來就能解釋為什麼外面那些人認得她。

  麥小桔猶豫著裝死能不能蒙混過關?顯然這是天方夜譚,而且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她只好舉高雙手,然後轉身。

  熱氣氤氳的溫泉水池裏,男女二人均是一愣,男人仍是不解,女人則是只想仰天長嘯……

  神啊,如果她因為變成色女而成為一隻七月半的鴨子,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那也絕對絕對絕對不是她的錯!

  她實在不明白怎麼有人發現入侵者,不是先穿衣服,而是先拿武士刀——當然,後來仔細想想,在這個世界,處在聞人長命那樣的地位,他的做法才是對的。

  而且,之前雖然他醉倒了,但她也沒真的占他便宜——雖然很想啦——那時他是合衣躺在她床上休息。想來是獎勵她柳下惠般的正直行為,所以現在老天乾脆讓她看個徹底吧?哈哈哈哈……

  “你在這裏做什麼?”聞人長命的神情有一絲惱怒。

  如果她沒有發花癡,又或者其實是這一池溫泉惹的禍?她怎麼覺得他的表情有一點點嬌羞,看起來更可口了……

  好吧,事實上任何人泡完溫泉,臉都是紅的,應該是她想太多。但實在不能怪她撞見裸男卻面不改色,跟朱芫芫那色女當室友當久了,要是看見裸男還要害羞半天,那也太遜了。那色女連男男版的A片都有,還會招呼親朋好友一起看!

  麥小桔極力忍住自己像色胚那樣眯著眼,對眼前的裸男大飽眼福,不過那很難,她的火眼金睛還是很快地將帥哥從頭到腳“欣賞”一遍。

  聞人大帥哥長多帥,她已經很清楚了,而那日讓她有股衝動想“辣手摧草”地把人剝光一探究竟的厚實胸膛果然也很有料。有些男人有胸肌,但身子骨還是嫌單薄了點,“她的”太傅大人可不同。

  再看看他身上,猛男該有的“肉”,他一塊也沒少,又不過分誇張,精實又比例完美。還有……麥小桔賊眼往下溜,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嘖嘖地單手搓著下巴,看得眉飛色舞地……

  真的很可觀!

  聞人長命臉都綠了,他長刀收鞘,大步跨向全身像落湯雞似的,但一點也沒有落湯雞自覺的麒麟。

  “你好大膽子,竟敢偷溜出宮!”見她一身平民裝扮,他不信她還有話辯解。

  太傅大人您真是美若天仙啊——麥小桔努力從癡迷恍神中回過種來,乾笑兩聲,沒有對他有些粗魯的箝製作出掙扎。“呃,學生是擔心您老人家,千里尋師來著啊!”

  又是一句根本不可能出自麒麟口中的回應。左一句老人家,右一句學生,真不知她是矯情或是故意玩鬧。偏偏麒麟是最不懂矯情與玩鬧的人,聞人長命好半晌只能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這丫頭當真沒有一絲窘態,哪怕此刻她全身濕透,衣裳全密貼著姣好誘人的曲線,連胸前成熟的莓果都悄悄地挺起,若隱若現,溫泉水順著她乳峰間的溝痕滑落……

  聞人長命別開視線,卻瞥見麥小桔低下頭,撞見他昂揚奮起的男性,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已經若無其事地抬眼,一臉法相莊嚴地直視前方。

  “我什麼都沒看見。”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很想掐死她!聞人長命直接拎著她的後衣領,像拎小雞似地往池邊走。

  “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別耍任何花樣。”他還沒想到該怎麼處置她,也拒絕承認這幾日被反常的她給搞得心神不寧。

  是因為他已經別無選擇,又或者麒麟的改變令他費解?他曾經排斥不已的最後手段,這幾日卻突然覺得並沒有那麼令他反感。

  他仍在做最後掙扎,那攸關他身為臠奴之子的尊嚴,如果到最後他仍是靠欲望來達成目的,那麼是否證明他逃不出與生俱來就烙印在身上的印記?

  真是諷刺。他天仙般的美貌,其實是貴族們最齷齪噁心的欲念產物,把人像畜牲一樣交配配出來的成果。他的命運在他還未出生時就已經決定,直到年紀尚小的他靠著聰明才智救了後來收養他的義父。他靠著自己的腦袋改寫了自己身為臠奴的命運。

  他相信只有憑實力,才能永遠擺脫這個烙印在他骨血的邪惡詛咒。

  麥小桔沒吱聲,由著聞人長命把她像落水的小狗般拎進室內,這中間她的賊眼還是沒忘記吃吃霜淇淋,欣賞著天仙大帥哥長髮披肩,手臂卻結實有如工藝家對力與美的完美詮釋。

  真是天使般的外表,魔鬼般的魅力啊!嗷嗚!

  她被丟在一團乾爽舒服的毛毯上。

  “你們退下,今天沒有我的命令不准進來。”他冷淡地對著屏風後下令。

  麥小桔只看見屏風後的門被拉起又關上。

  聞人長命丟了條乾淨的大毛巾給她,緊接著是一件男用浴衣當她的頭罩下。他好像把她當麻煩小鬼,衣服丟給她之後,冷著臉,砰地一聲關上門,自己到另一個房間穿衣服去了。

  麥小桔沒空發牢騷,她很快換下濕衣裳,還把身上的牛皮袋倒過來。果然是經過防水處理的,木質地板上馬上出現一灘水。

  她把重要的東西拿出來確認損壞程度,並一個一個擺在矮桌上晾乾。

  她聽到隔壁聞人長命說話的聲音,某扇門被拉開了,然後他似乎走到外頭,有人來向他稟報看見公主的身影。

  “如果公主真想逃出月宮,那麼跑到‘雲水間’來豈不是自投羅網?但是我相信無風不起浪,日落前你們最好把人找出來,殿下若是有什麼差池,你們也別想活命。”

  眾人惶恐地領命而去,而貼在門邊的麥小桔真是見識了聞人長命的機車!

  外面那些人恐怕找到死也不知道她就躲在這裏吧?他到底想幹嘛?

  而且,為什麼他說跑到雲水間來是自投羅網?

  難道雲水間跟聞人長命有什麼關係,而且還不是秘密?

  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行商向來是樹大招風,但是還有一招大絕叫“官商勾結”,此絕招會隨著生意越做越大而越精練,官勾得越大越威武,哪管風再大都撼動不了老樹半分!這雲水間大得像迷宮似的,這之中油水不知撈了多少,若無靠山,怎敢如此大張旗幟呢。

  她也真不知是倒楣或“慧眼獨具”,那麼多店不挑,偏偏挑中聞人長命罩的店!但試想若口袋滿滿,誰都會想挑一家格調高雅的店,而不是走進那些又老又舊,或者看起來就俗媚至極的店吧?這間店的門面之大氣之高貴,比圓山大飯店還豪華,比忠烈祠還莊嚴,讓路過的她怎麼樣都想進來一探究竟啊!

  她悄悄地將門拉開一條縫,發現門外只有聞人長命,才敢放膽伸出腦袋來,“你幹嘛騙他們?”

  聞人長命在長廊下打坐,一旁有方才侍奴送上來的淡茶和卷宗。

  他的長髮束在腦後,明明跟她一樣沒人服侍,但就是清爽得好像衣袂都要飄起來那樣。

  而她的頭髮還在滴水哩!

  聞人長命只是輕輕撇頭,冷哼,“我不把人全調開,諒你插翅也難飛。”原來是調虎離山……

  “現在島上每個人都在找我,這才真的是插翅難飛吧?”

  “如果你有這個自覺。最好給我乖乖待著,明天跟我一起回仁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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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7: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所以,她要跟他一起孤男寡女,共度良宵嗎?麥小桔嘿嘿笑,她是沒在怕啦,但是這聞人大帥哥不是在躲她嗎?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也許人家只是那麼剛好,好死不死的在她穿到這裏來之後突然忙到沒空進宮罷了!不過她才不管那麼多,要知道不只男人看到美女心情會好,女人看到帥哥心情會更好,為了她今晚美麗的心情,她很狗腿地蹭到老師大人身邊,幫他倒茶。

  “太傅大人真辛苦,連不在宮中也是政務纏身啊。”她瞥見擺在一旁的卷宗全是待批閱的公文。

  聞人長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知為何不太想接過她手中的茶—他還沒忘記自己上次怎麼栽在她手上的!但這種畏懼未免也太丟人,他還是接過茶杯,又沉吟起她是否話中有話。

  “如果殿下成器些,長命也不用僭越職責。”

  搞半天,他這奸臣當得很千百個不願意,他會獨攬七島大權還都是她害的嘍?麥小桔很識時務地沒把吐槽說出口,更沒自作聰明地問最近島上有什麼要事,需不需要她幫忙批閱公文……

  過去的麒麟怎麼樣她不清楚,但至少聞人長命的話也不假,可以的話,千萬別把她從米缸裏挖出來,他愛多大權勢就給他嘍!

  聞人長命喝了口茶,見她坐沒坐相,兩腳掛在廊外晃啊晃的,本來不想說什麼。

  若真要說他心裏有什麼感覺,那就是他覺得從那日在祥雲殿上看到她,瞬間他懷疑自己是否認識過麒麟?他和麒麟算是青梅竹馬,不可能不瞭解她,但從那天短暫的相處,和眼前的一切,他發現麒麟好像突然多了一股莫名樂天的活力,懶懶的,不知道在開心些什麼,但是會讓他不自覺地擔心她不按牌理出牌,於是只好像防著什麼怪異存在那般防著她。

  而且,現在的麒麟很坦白地表現出她非常喜歡與他親近,他就算再怎麼忽視,再怎麼當作沒那回事,麒麟所表現出來的“熱情”卻是那麼明顯,這股熱情讓他覺得彆扭又惱怒,就連現在也忍不住朝她看了好幾眼。

  接著他瞥見她還在滴水的凌亂頭髮。

  不要理她,這丫頭嬌生慣養,沒人服侍就下會打理自己。聞人長命一向瞧不起這樣的麒麟,她總是畏畏縮縮地躲在別人不會注意到的地方,活像個怪胎,而這樣的人卻生來註定有權有勢,血統尊貴,是東海七島的主人!而他再怎麼努力,世人表面上伏首畏懼,實際上還不是輕蔑他的出身。

  一旁的麥小桔可沒他這般心思糾結,她哼著歌,英文歌和台語歌混雜。中文歌她好久沒聽了,前陣子迷上的是某鄉土八點檔的主題曲,要不就學LadyGaga——

  不三不四地哼兩句Judas,然後還像懶貓一樣躺在地板上,滾過來滾過去,頭髮上的水珠也濺濕了光亮的地板,西斜的夕陽將水珠照映得像鑽石一般閃閃發亮,也為牆外的楓樹與牆內的銀杏描上金邊,天空像印象派大師莫內的畫布,把各種繽紛溫暖而柔和的顏色自由而調和地揮灑,海鳥和燕子成了驚鴻一瞥的趣味點綴。火之島的夏季在落日時分,竟然也有一絲絲宜人的沁涼。

  聞人長命瞪著一個字也看不下去的公文。

  “你很吵。”

  她閉上哼哼哈哈亂唱一通的嘴,但是繼續滾。

  她沒事做咩!而且這種日式長廊就是要這樣滾來滾去才過癮啊!

  少了她的魔音傳腦,突然間又覺得蟬鳴太吵了點。這座雲水間唯一的上上房之所以特別大,正是為了把塵囂完全隔絕,這寧靜的一刻竟讓他有些煩躁。最後他終於重重放下卷宗,正滾到他腳邊的麥小桔立刻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樣,連眉毛都不敢亂動。

  安怎,她吵到親愛的老師大人了嗎?

  聞人長命起身,又像拎小貓似地拎起麥小桔,往屋內走。

  “欸欸欸……我不會再吵你啦!”拜託讓她留在他身邊以繼續保持美麗的心情好嗎?

  聞人長命卻拎著她來到一間有著鏡臺的房間,又把她丟在鏡臺前,轉身到貴妃椅上取來折疊整齊的毛巾丟給她。

  “把頭髮擦乾。”

  擦就擦,他幹嘛像討債一樣?麥小桔乖乖坐在鏡臺前擦頭髮,忍不住又嘀咕起這時空的女人頭髮沒事留那麼長做什麼?擦起來超費事的,哪像她以前只要把毛巾按在頭上胡亂抹兩下,頭髮就幹了。

  如果不是還有點顧慮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她其實挺想一刀把它們剪了。不過話說回來,麒麟連絕食都敢了,剪個頭髮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麒瞵一頭秀髮,被她抹得像瘋婆子,聞人長命始終坐在床畔,陰沉著臉色盯著她。

  他幹嘛管她擦不擦頭髮?聞人長命越想越氣悶。

  差不多半幹了,不再淌水珠,她用五指稍作整理,然後交作業那般地轉向聞人長命,“擦好了。”

  “鏡臺前有發梳。”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是小孩子嗎?

  麥小桔認命地拿起梳子,心裏想的是,難道太傅還得身兼她生活作息的監護人嗎?

  被她隨便亂擦的長髮糾結在一起,細齒的梳子沒當心就扯痛了頭皮,疼得她哀哀叫。

  聞人長命無語地翻白眼,看不下去地起身,在她身後盤腿坐下,搶過她手中的梳子,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他修長的手指將她的長髮細分成一小縷,然後輕輕梳理。

  麥小桔難得乖得像綿羊—包括她那顆總是吵吵鬧鬧的腦袋瓜——安安靜靜跪坐在鏡臺前讓聞人長命為她梳發。

  她覺得心頭好像有些什麼正熱熱燙燙地在融化,那感受是甜膩的,是柔軟的,卻也是飄飄然不真實的。

  太傅大人對他的學生真好啊……麥小桔突然有點嫉妒麒麟。

  可是她記得宮奴們口徑一致地指稱,麒麟很討厭聞人長命,而聞人長命也根本不把麒麟放在眼裏。難道他們眼瞎了?

  她看著鏡子裏,她身後垂著眼,專心替她梳理長髮的聞人長命。他的動作很仔細,絲毫沒扯痛她。

  她不要當別人的小三啊!麥小桔突然有點哀怨。

  聞人長命拾眼,視線在鏡子裏和她對上了,麥小桔忍不住問,“你以前不是很討厭我嗎?”

  話問出口,她就後悔了。

  說得好像她就是麒麟似的。可以的話,她希望聞人長命知道她並不是麒麟。

  但如果他知道她不是麒麟,他會如何?麥小桔心底其實有點發毛,她可不會天真到認為“侵佔”皇子的身體這種事在這些“古人”看來不算什麼,搞不好要殺頭……呃,會殺到公主的頭。

  總之她不樂觀就是了。雖然她根本不是自願侵佔的。

  “長命為人臣,只有盡本分,沒有個人好惡,殿下怎麼會如此認為?”隨著公事化的口吻,他也放下發梳,似乎終於察覺這樣的舉動有些曖昧。

  麥小桔嘔死了,怪自己沒事多啥嘴,乖乖享受帥哥服務不是很好嗎?

  “講話夾槍帶棍的,還說沒有。”

  “如果讓殿下有此感受,長命願意賠罪。”

  麥小桔聞言,突然像貓兒偷腥一樣,賊嘻嘻地笑起來,“哦……”她轉身面對聞人長命,又回復一貫吊兒郎當的痞樣,學著電視劇裏調戲良家婦女的紈褲子弟那般道,“太傅要怎麼賠?”讓她這樣又那樣嗎?嘿嘿嘿……

  聞人長命似乎察覺自己給自己找了麻煩,他又不小心以過去看待麒麟的方式來與她應對。過去的麒麟聽到他這麼說,只會滿身不自在地鳴金收兵,但如今眼前的麒麟,眼底卻閃爍著想怎麼占他便宜的詭笑與陰險!

  他怎麼能夠繼續無視這麼明顯的吊詭之處?聞人長命又藏起情緒,再抬眸,幽合的黑瞳深不見底。

  “殿下希望長命怎麼做?”

  哦,好刺激哦!她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嗎?麥小桔腦海瞬間妄想連連,但是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小心有詐!

  她雙手按在地上,傾身向前,聞人長命不動聲色地悄悄後退,避免與她氣息膠著。

  “我想要任何賠償,你都會給我嗎?”

  “只要在合理範圍內。”

  “你有沒有誠意啊?”麥小桔一臉嫌棄鄙夷貌。

  聞人長命雖然不想被她牽著鼻子走,他心裏悄悄醞釀著別的計畫,但又忍不住有點好氣又好笑。

  “只要是長命做得到,在不危及七島利益的原則下,長命願意答應殿下任何要求。”

  麥小桔看著這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像有點感動,有點心疼,但又覺得自己太濫情而且想像力氾濫。

  一時捉不住那模糊的感受,也許是因為他優先提出的但書不是關於他自己,而是關於七島。

  如果沒有聞人長命,麒麟會如何?東海七島又會如何?這幾日她在地之島和火之島的所見所聞,人們總是會告訴她,這是聞人太傅為漁民做的規畫,讓他們在討生活糊口時能有最起碼的安全保障。這是太傅為水手和船家訂定的政策,有官方作保,白紙黑字,避免草菅人命的人蛇行為,也讓船家航行海上不受海盜侵擾……

  麥小桔突然覺得在淌進這淌渾水的同時,她似乎有必要把聞人長命和麒麟的過去給瞭解透徹才行。

  反正,她真的很閑。

  晚膳開始得早,因為有個人肚子咕嚕嚕響徹雲霄!聞人長命讓人提早把晚膳送過來。

  他點的菜比平常多,甚至還吃光了平常根本不吃的甜點,但是沒有任何人起疑。

  火之島的夏夜,像祭典那般熱鬧,尤其後來麥小桔才知道,她穿越那日,正是起雲國傳統的鬼門開——媽的,她是鬼嗎?

  而其後鬼月的慶典會持續兩個月,火之島的鬼月慶典又是國內著名的,所以最近島上外地來的觀光客也很多。

  當天空燃放絢爛花火時,麥小桔小臉都亮了起來。他們所在的院落有座火之島最高的樓臺,登上頂樓,視野極佳。夜色下的火之島,雖然屋宇擁擠,燈火搖曳間掩飾不了歲月的斑駁與破舊,卻總是會讓人發現那股純樸的生命力依然以一種柔軟可愛的方式活躍著,老舊的屋簷下點起色彩鮮豔的燈籠,白日擁擠不堪的大街在燈籠下擺起了小攤販,琴弦都已經毛燥了的月琴,瘩?著,卻彈奏出輕快的小調。

  這兒的煙火可不輸給她原來的世界啊!更何況是在沒有任何光害和空氣污染的天空中!麥小桔攀在欄桿上,第一次覺得煙火那麼漂亮。

  “你想摔死嗎?”聞人長命黑著臉,又把她拎小貓似地拎到身邊。

  麥小桔沒好氣,“這樣看煙火有什麼意思?”乾脆回房間睡覺啦!

  “是殿下自己說想看煙火。”他看到不想看了,根本沒興趣。他案上可是還有成山的公文待批閱。

  她本來也沒有很想看,畢竟每年國慶跟跨年都在看,被人擠人擠得興致都沒了,哪知道這裏的煙火那麼漂亮!

  可說到人擠人,她突然有點好奇這裏的“夜市”是什麼模樣。“是哦。那我說我要逛夜市,你陪不陪我去?”

  聞人長命瞪著她。

  為了不讓聞人家的人知道她真的偷溜出宮而且還待在他身邊,他特地把她藏起來。眼下顯然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擔任保鏢兼保母兼貼身侍從一職,換言之她走到哪,他最好盯得緊緊地跟到哪兒。

  但是,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攬著這大麻煩?

  他可以直接把她丟回地之島,就算會被聞人家的人發現。

  他更可以不理會她的所有要求,最好把她鎖在某個安全的房間,明兒個一早直接當成貨物運回仁王城,然後打個鐵鏈把她鏈起來,從今以後不准她再亂跑給他製造麻煩!

  也許面對以前的麒麟,他真的會這麼做,然而現在的他也不是心軟,他心裏其實有別的打算,他得證實自己的猜想和懷疑。

  “走吧。”他說。

  嗄?還真的要陪她逛夜市?麥小桔本來只是說說而已,她無法想像聞人長命逛夜市的樣子。

  看過黑心奸臣逛夜市嗎?哈哈哈哈……

  聞人長命帶著她自一道隱密的偏門離開雲水間。

  這種市井活動,聞人家的人向來不屑參與,只不過他還是不時警戒地盯著四周,並且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麥小桔。

  而麥小桔這只七月鴨子倒是興致勃勃得很,她買了風車和果子狸面具——當然是聞人長命付的錢。但他沒說什麼,有那張面具他反而輕鬆,所以有時被她吵煩了,他會惡作劇般地將她戴在頭頂上的面具用力拉下來蓋住她的臉。

  “喂,你也買一個嘛!我覺得這個超適合你的,哈哈哈……”麥小桔指著一張白色狐狸面具。

  聞人長命額頭青筋一跳,一臉不爽,“不用了。”他的視線隨即被城牆上某張奇怪的告示吸引。

  原本還興高采烈地挑著面具的麥小桔察覺聞人長命突然走開,抬起頭,看見他走向她白天貼的告示,倒抽了口氣。

  “欸欸欸……”她扯住他袖子,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你看那個人長得好像金城武!”

  “誰?”他不感興趣,又往城牆走近一步。

  “啊!你快看,有飛碟!”麥小桔又驚呼。

  他覺得她很吵,伸手又拉起她頭上的面具,啪地一聲彈在她臉上。

  很痛欸!麥小桔拿下面具,發現聞人長命已經仔細看起告示,她沒空深想,或許表現得若無其事應該更恰當。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作賊心虛!麥小桔心裏一急,沖上前去,拉住聞人長命的衣襟讓他彎下身。

  她做了她肖想很久的事。

  至少想了一下午有吧。

  嗅,聞人大帥哥、太傅大人的唇,真的很柔軟。她像貪婪的小孩,更像頑皮的小狗,帶著點冒險犯難和玩鬧的心態,粉舌舔過他因為訝異而微啟的唇間。

  麥小桔內心的小色狼已經爬到山崖之巔,對著又大又圓的月長嗥,心跳的鼓動比煙火更激烈。

  聞人長命緩緩將眼裏的驚訝斂去,伸手握住她的肩,卻不是推開。

  他迎合著她的吻,悄悄誘導著,頃刻間攻與防輪轉,主控權易手,貿然進逼的小傻瓜哪里是陰險大奸臣的對手?他的引誘讓麥小桔迷亂了神智,忘了自己只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也忘了克制,反擊得有些過火,纏住她粉舌輾轉吸吮,她的輕易淪陷正對比著他始終冷靜地在暗處觀察著、算計著……

  他結束那個吻,舔吮她唇角芳津。

  她迷迷濛濛地回不了神,而他神色陰驚,眼眸幽黯深沉,自信一切仍在掌握之中,卻無法否認紊亂狂野的心跳……

  一旁有人掩著面快快走過,也有人老遠地指指點點,但攤販們似乎見怪不怪了。

  麥小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大膽的行為帶來的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尷尬。

  聞人長命卻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剛剛只是好奇……怎麼會有人的字這麼醜。”

  “……”麥小桔臉頰一顫,額上青筋畢露。“會嗎?我覺得挺有一股狂放不羈的藝術感啊!”

  聞人長命眼裏閃過一絲冷笑,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吧,你還有哪里想逛的?”

  麥小桔快步跟上,雖然覺得有驚無險,松了一口氣:心裏卻默默地在意起聞人長命冷淡的反應。雖然這並不是一個發於情感的吻,卻引來了被她小看了的風暴。

  她只好努力裝作沒那回事。

  然而麥小桔哪知道,無法不介意那個吻的,其實不只她而已啊!

  因為聞人長命每回至雲水間總是獨自一人,所以上上房也只備了一床被褥。聞人長命沒有解釋什麼,把麥小桔趕上床,自個兒就在隔壁繼續看公文,他只點了盞燈,案旁的大圓窗外,夜空已然恢復寧靜,冰蟾遙望銀漢。

  麥小桔泡過澡,正是舒爽安適,全身懶洋洋地,卻怎麼樣也睡不著,她蠕動著身子移向紙門邊,偷偷將門拉開一道縫,聞人長命時而擰眉沉思,時而振筆疾書,完全沒有察覺她的窺視。

  她雙手支頰,趴在鋪了楊楊米的地板上,就這樣看了他好久好久。

  此刻的聞人長命,不同於那日在宮中穿著正式的華服,頭戴金冠,而是一身秦面灰色的直裾深衣,長髮也披散在肩上,但那並沒有讓他看起來較為平凡不起眼,沒了那些華麗的衣飾,他卻反而更添一股不似凡間俗物的靈氣,人們只會以為他是某個隱居在此的高人,甚至是幻化為凡人的天仙,有股說不出的超然脫俗之美。

  麥小桔並不偏愛徒具陰柔之氣的美男子,尤其對所謂奶油小生完全無感。

  但聞人長命的美卻不單單屬於陰柔型的,他的眉毛漂亮但是英氣,甚至有些跋扈,下巴並不特別方正,但有型。會讓人為他的美而驚豔的是五官,挺直的鼻樑下,有些紅豔而且有著肉欲厚度的唇……

  噢,簡單講就是讓人很想湊上去kiss一下,她絕對不是在為自己稍早的脫序行徑開脫!

  他的眼睛,在沒有刻意隱藏情緒時,是深邃但堅定的,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有那種深刻的感覺。

  她想她知道太傅大人那種會讓人心折的魅力是從何而來了,就是他的眼神與他整個人所散發出,一種對他的目標絕對堅定而且強悍的意志力!

  不說他那一點也不陰柔瘦弱的體格,單單是他整個人散發的氣勢與個人魅力就是強悍卻內斂的,哪怕此刻他公事纏身,似乎有什麼棘手的案子讓他停筆沉吟良久,月光與燭火沉靜地描繪著他臉上的暗影與線條,但刻畫出來的卻是一種能夠安定人心的畫面……

  其實仔細想想,七島的人民還挺幸福的,她這幾日大街小巷的奔波,可沒遺漏那些市井百態。

  麥小桔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天他與她之間那一點點細節裏的點點滴滴,沉醉在其中好久好久,沒發覺月已西移,甚至不小心趴在門邊睡著了。

  但隔天醒來她還是在床鋪上,聞人長命則已經梳洗完畢,看不出他睡過沒周身灑下一圈光暈,真如天仙下凡。

  她開始會偷瞄他,默默想著這樣的男人心裏想的是什麼呢?是外傳的功名與大權,或是更多世人看不見的?比如在眾人皆睡時沒有任何怨言地埋首繁瑣政務之中?

  她對他,好像從一開始的好奇、好玩與貪戀美色,到現在變得有一點點不一樣了。

  海風狂吹,把她一頭長髮吹得狂亂飛舞,她輕呼著抱住頭躲進船艙裏。

  昨晚忘了在夜市裏買條發帶,她原來的在掉進溫泉裏時不見了。

  或許回宮後她可以把它剪短,省得麻煩。

  聞人長命進到艙裏,瞥了一眼她嘀嘀咕咕的模樣,沒好氣地解開自己的發帶,遞給她。

  麥小桔怔住,臉頰莫名地泛紅,伸手接過時一反過去大剌刺的模樣,低下頭小聲道謝。

  她為什麼會像接過定情之物那樣的害羞緊張啊!難道她真的發情了嗎?

  對聞人長命一開始的示好,只是單純的好玩,加上宮奴們都說過去麒麟和聞人長命的關係不太好,她並不想在這裏樹立敵人,而能對帥哥表示善意,她樂意之至啊!如果還能趁機吃豆腐就更完美了,食色性也!

  但現在的雀躍與期待,卻是不同的。

  她把頭髮綁成俏麗的高馬尾,看起來有幾分像電玩遊戲的角色,尤其配上麒麟凹凸有致的身材,玩cosplay一定很吸睛,哈哈。

  她難得安靜地與聞人長命對坐著,而他雙手抱胸,身子坐得直挺,閉目養神,整個船艙裏只有他們倆。

  真希望船能開久一點……

  如果麥小桔因為在火之島上聞人長命表現出來的親切而認為他其實一點也不機車,那她一定是頭殼壞去!

  以舞子為首,月宮的所有宮奴全跪在大殿下方,不是哭喪著臉,就是默然垂首無語。

  “月宮不需要連主子走丟都不知道的奴才,今天起你們各自離開吧。”聞人長命下令道。

  “機車鬼,你沖著我來就好,為難她們幹什麼?”害她們丟飯碗,她良心何安?

  “長命只是遣散她們,已經仁至義盡,如果不是殿下正好找到長命,若有個三長兩短,這些奴才有十條命也不夠賠。”他板著臉,口吻與神情沒有半分波瀾與溫度。

  她突然懷疑眼前的聞人長命也許是個沒血沒淚的假人,他看似擔心她的安危,但說出來的話、看著她的眼神,卻沒有一絲真心。

  她也知道跟這群“古人”講平等、講自由是沒有意義的,可是氣還是冒了上來,“拜託,我是人,不是狗,為什麼我一定要成天關在這鬼地方,而這些每天忙得要死的普通人得因為我出去透透氣而被罰?”

  聞人長命的眼神似乎閃過一絲波動,好像面具裂了一角,但一閃即逝。

  他很早就學會輕易表露情緒是一項致命傷。

  “殿下當然是人,而且是身負七島安定重任,更可能繼承大統,扛起國家大業與百姓福祉的人。”他看著她,直直地看進她眼裏,有些逼迫,有些強勢,沒有一絲心軟與妥協。

  麥小桔語塞,心頭像突然被大石壓住,沉甸甸地喘不過氣。

  唉,這裏本來就不是她玩鬧的地方。

  “那……也用不著趕她們離開,人家也是要養家活口的。”又不像她,躺著吃白食也無所謂。

  “殿下如果知道這點,那麼下次最好三思而後行。”

  聞人長命最後仍是沒有一絲退讓地執行了懲處,麥小桔知道,他存心給她一次嚴厲的警告。

  月宮的宮奴幾乎被撤換,這批新人對麒麟的過去一無所知,麥小桔這才真正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她可真的是孤立無援了。

  但是在新的人事調動中,麒麟公主的身邊多了一位職務特別的女官,就是專門陪她聊天解悶的李香香。

  麥小桔原以為李香香是聞人長命派來監視她的人,後來才知道她想錯了,又或者聞人長命讓李香香待在她身邊的理由,並不全然是壞心眼的。

  李香香是皇家技師院首席大工程師李金熬的孫女。

  “噗……”這名字很好笑,但這不是重點,因為麥小桔在李香香身上和麒麟過去總是待著得閣樓上,發現了重要的連結。

  無法再由宮奴身上得到她需要的情報,她轉而將目標移向麒麟的閣樓。

  位在寢宮正上方的閣樓,就像那些設計複雜的大宅與古堡一樣,除了一座華美的回旋梯,還有一道藏在暗處的秘密升降梯,如果不是她在閣樓上亂摸索,還真不知道有那樣的地方。

  於是她多了個目標,就是把月宮所有機關密道摸透,免得哪天被暗算了都不知道。

  向東的一整面牆,是一大片彩繪琉璃窗。東海七島熔煉一種來自海床的透明玉石,製造各種類玻璃的產物,最大宗出產地就是火之島與地之島了。不同于拜占庭式富有宗教意義的彩繪,以及歌德式的玫瑰花窗,火之島的琉璃工藝還融合了東方禪學的意境,這座彩窗繪的是水墨荷花池,除了接近天花板處的大膽留白,還有細緻又維妙維肖的錦鯉在荷葉蓮花間優遊嬉戲。

  彩窗前的高臺上是麒麟淩亂如亂葬崗的大書桌兼工作臺,西面和北面是一整面的書牆,南面除了那座回旋梯,還有花鳥鏤刻的木門,外頭的露臺上種的全是些草藥,但因為麥小桔不懂照顧,除了那些生命力強盛的,大多已枯死。

  她上來過幾次,但能不碰這些東西就儘量不碰,這是對前人的隱私最起碼的尊重。可是眼下她得收拾麒麟的爛攤子,而在火之島的經歷也早就讓她決定要好好瞭解麒麟與聞人長命,因此她開始往閣樓跑。

  李香香對閣樓的藏書充滿了興趣。

  “這些都是機關和藥學相關的書籍,公主你也對這些很有興趣嗎?”李香香雙眸閃閃發亮,宛如找到了同伴,原本十分害羞的她立刻打開話匣子。

  麥小桔發現李香香並不是擅於與人相處的女孩子,她和過去的麒麟似乎有那麼一點相像,連志趣也相投……

  麥小桔不知為何一陣激動。

  原來,聞人長命只是單純讓跟麒麟有同樣興趣的李香香來陪“她”。

  至少可能在監視之外,聞人長命覺得李香香應該會和她很有話聊。

  太傅大人,你的心究竟是柔軟或冷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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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東海七島以機關術和藥學聞名於天下。藥學方面,麥小桔倒是印象深刻,她“寄生”在這個身體上第一次來了月事時,痛到想打滾,咒罵連連——要知道她原來的身體瘦歸瘦,很少有生理痛,她這才知道朋友的痛苦不是豪小啊——那時宮奴就為她準備了一種茶湯似的湯藥,一喝見效!據宮奴說這是麒麟每回月事都要喝的,後來在七島普遍用來止痛,較傳統的麻藥溫和許多,效果也更快速。

  但是麥小桔在月事結束後仍然乖乖照自己的方式進補。麒麟的身子不屬燥熱,月事的第七天,四物還是如減喝,少熬夜,少吃冰,慢慢調養才是王道。

  麥小桔原本對所謂的機關沒有太大關注,仔細想想這個地方有些東西的設計還滿先進的,例如造船術。

  當然,也有些機關根本只能拿來搞笑用——

  “這是我爺爺最偉大的發明之一。”李香香得意地展示著一架白鴿形狀的紙鳶,“它叫木翼一號,是初代發明,本體是極輕的木屑所制,所以……比較輕。”李香香乾笑。

  麥小桔取過那只紙鳶,說明書上寫著:以優雅從容的姿態飛行於天際,是城市美學的一大突破!

  “雖然信件送達時間大約是一般信鴿的四倍,但是它不會被烤來吃掉,而且很便宜,甚至不用喂它,現在很多窮人都用它來送信。我爺爺在被吃掉十八隻信鴿之後,有天靈光一閃,發明了它。”

  嗯,說明書上確實有著鬥大的一行字——李金熬大學士的驚世創作!

  原來是信鴿。麥小桔好奇玩玩看,李香香很熱心地教她使用方式,然後她鬆開手,看著那只夾帶她隨手塗鴉紙張的信鴿,果然非常緩慢地飄了出去,還真的是很“優雅從容”,跟它比起來,正好路過的麻雀都像暴走族了。

  突然一陣強風吹來,那只假信鴿在空中打了幾轉,就……就……

  故障了。

  “……”

  李香香依然是乾笑,“因為它是木屑製造的嘛!”她拿起第二隻,“因為二代發明。本體以油紙與黏土加重,不容易受到風吹雨打的影響,而且縮小了體型,信件送達時間比木翼一號快了兩倍……”那還是比普通信鴿慢吧?

  “當然它有個極大的缺點,就是常常會被老鷹吃掉,所以爺爺又推出了加強版木翼三號,機身塗上味道極臭的油料。”李香香皺了皺鼻子,“可是民間那些郵政司太壞了,聯合起來說老鷹根本聞不到這味道,木翼三號還是會不見。簡直胡說八道,根本是想坑錢,你說他們過不過分?”

  麥小桔呵呵笑,臉上爬滿小丸子式的黑線。

  “還有這個,木翼四號,鵠形飛行信差,三代發明,創作者還是我爺爺。本體為牛皮與鐵,更加穩固了……”但是因為太重了,飛不起來,所以從來沒上市過。

  除了囧字臉,她還能有別的表情嗎?

  “這個是最特別的。”李香香一臉驕傲,臉蛋也紅撲撲地,“木翼五號,小鴨形信差,水路專用……”她害羞地垂下頭,“這是我七歲時發明的。”

  “這麼厲害?”都到五號了,總有一個能用的吧?她還想著今天能不能寫封情書給聞人長命,向太傅大人表達她兩天沒看見他的熱切思念呢!

  李香香肩膀垂了下來,小臉也黯淡了,“我的木翼五號,每次出去都沒回來過……”

  “……”她應該安慰她嗎?

  “但是我相信它們終有一天會回來的!”李香香又恢復了熱血青年的模樣。麥小桔臉上黑線更多了。

  李香香又拿出另一隻,麥小桔幾乎得拾手遮擋才能不被折射在機體上的陽光給刺瞎眼。

  “木翼六號,鷂子形飛行信差,本體發出干擾電波阻止鳥禽類接近,特殊防電流與防潮設計,創作者是我爺爺與他的學生,外形精美華麗,總是引領著時尚潮流,是尊貴非凡的表徵。由於造價昂貴,都是貴族與富商專用,比一般信鴿快了一點點,而且不會被烤來吃掉!”

  哦哦哦!真的超華麗的!那是九九九純金吧?

  “這……不會被偷嗎?”

  “會啊,所以每次送信,都要派軍隊跟著保護。”

  “……”那要不要派軍隊送信還比較直接啊?

  “好啦,那是暴發戶用的,這個才是真正的皇室御用,全天下只有三隻哦!”李香香拿出了最後一隻黑色假信鴿,“木翼七號,鷹形飛行信差,七代發明,創作者不詳。它是尖端科技的結晶,是一部人性化的萬能飛行信差,出現在我們這個無奇不有的世界,刀槍不入,無所不能,是東海七島終極智慧美學的展現!”

  麥小桔覺得自已已經完全淡定了,等一下出現一隻故障率百分之百的無敵鐵金剛她也不奇怪了。

  “這個真的不一樣,我爺爺警告我不可以任意拿來玩,因為他也不知道設計者是誰,加上沒有設計圖,所以技師院也不敢貿然拆解。”

  這總算引起麥小桔的興趣,她拿起那只黑色信差,外型十分低調樸實,不知道為什麼讓她想起在麒麟房裏找到的那只羅盤。

  也許是因為都是黑色,樣子都不起眼的關係吧!

  “這個真的不一樣嘛!公主您試試看就知道。您要給誰寫信呢?”

  全天下只有三隻,要是不見了她豈不是罪過。“還是算了。”

  “您不相信我……”李香香難過地垂下頭,轉過身子,背影淒清滲淡。

  麥小桔差點失笑,這李香香真逗,而發明一堆kuso、用物的她爺爺也不遑多讓。所謂機關技師都是這種怪咖嗎?

  “好啦,我想寫信到水之島,可以嗎?”聽說聞人長命今天去了七島中最南方的水之島視察造船廠的意外事件。

  “行!我幫您設定好,您先寫信吧!寄到水之島的哪里呢?”

  “呃……太傅會在哪里?”她問得有些害臊。

  但李香香顯然不關心這個,也不覺得麒麟給太傅寫信有什麼不對,很熱心地道,“就寄到太傅大人搭乘的那艘船上吧!”

  麥小桔拿著筆,倒是猶豫了起來。

  也不過才兩天而已啊,他之前十天半個月都沒進宮,她還不是照樣過得好好的。

  可這兩天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晚上的夜市,想到那個被他轉身就甩到腦後的吻,想到他替她梳發,想到他伏案認真工作,想著想著就拿著他給她的發帶發起呆來,回過神來只能自嘲,她也太一廂情願了吧?

  “公主信寫好了嗎?”李香香迫不及待地想向公主證明木翼七號絕對是橫空出世的精妙傑作!

  “我……”麥小桔臉頰熱辣辣的,卻又一陣若有所失,“我不知道要寫什麼,這樣好像很奇怪。”仔細想想,她和聞人長命的交情哪到需要寫信問候的地步?她甚至不知道跟他聊什麼耶!

  裝白爛打哈哈,她是很在行,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正在失去那份灑脫。

  “風之島好像來了捷報,說南方有暴風雨來襲。公主可以寫信去請太傅小心注意安全啊!”

  麥小桔一臉威動地抱住仍然天真無邪地期待她趕快寄信的李香香,“香香,你真是小天使!”好可愛好單純好善良!

  “天屎是什麼啊?”天上的鳥屎嗎?

  “是很可愛很善良的意思。”

  天真的小姑娘低下頭,羞赧又開心地扭著身子,“大家都這麼說啦!”

  “噗!”

  麥小桔很快寫好信,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但她想,這是最適當的吧,而且她也確實希望聞人長命小心一些。

  信送出去之後她有些焦慮。風之島既然發出捷報了,那代表暴風雨真的要來臨,如果信沒送到聞人長命手上怎麼辦?水之島的意外要緊嗎?她坐立難安,幾乎沒心思聽李香香繼續向她介紹李金熬大學士的“驚世發明”。

  她相信換成平常,她會很樂意欣賞那些kuso發明,但不是現在。

  想不到,不到一個時辰,木翼七號回來了,還帶著聞人長命的回信。

  公主也請保重,務必小心自身安全。船廠意外已水落石出,長命即刻起程回仁王城。

  麥小桔握著信,心像要跳出喉嚨那般,身體克制不住地顫抖著。

  她覺得自己完蛋了。

  只不過短短幾行字,她竟然……她竟然覺得幸福得要死!開心得想笑!

  她死定了,竟然對一個根本不瞭解的男人認真了!

  “公主,木翼七號很棒吧!”李香香高興的手舞足蹈,好像自己立了大功那般,而麥小桔只能回以虛弱的微笑。

  而在水之島這邊,聞人長命看著那張只寫了一行字的信箋。他特地避開了所有人,獨自看著麒麟的來信。

  風暴將至,太傅太人務必小心,期盼您平安歸來。

  他修長的指撫過信上扭曲的墨痕,以一種他自己也尚未察覺的親昵與渴望力道,良久,才自懷裏取出一張在仁王城撕下來的告示。

  一模一樣的字跡。

  聞人長命在下屬來到身後時,將信仔細折好,收進懷裏。

  麒麟是他的學生,他不可能不認得她的字。

  “大人,要起程了嗎?”

  “開船。”

  仁王城裏,等著他的究竟是誰?

  ***

  從水之島回來後,聞人長命恢復每日進天宮與群臣議事的慣例,麒麟也復課了,每日早朝後就是麒麟的上課時間。

  話說回來,麒麟令年芳齡已二十有五,為什麼還需要上課呢?幸好早在宮奴被撤換前她就問過,因為麒麟討厭聞人長命,更討厭上課,所以用盡各種方式抵抗,經常蹺課的結果,當然使得課程進度嚴重落後,可以說每年都留級。

  只是麥小桔這幾日心裏其實有些疑惑。根據她在閣樓探險的結果,她認為麒麟不是不學無術的無腦公主,相反的她學識豐富,一堆筆記她必須仰賴李香香解說才看得懂,而李香香每讀麒麟的筆記,對“她”的崇拜就多幾分,現在簡直把“她”當神在拜了。還好麥小桔瞎掰自己落水後腦子嚴重受創,以前懂的東西現在都不懂了,單純的李香香也深信不疑,還一臉難過地告訴她,她大哥以前也很聰明,也是撞了腦子後就變笨了,但她還是很敬愛她兄長的。

  然而學識豐富,並不表示對治國有興趣啊!麒麟的閣樓裏除了機關和藥學相關書籍,沒有任何跟管理國家有關的學術論著。

  而且,麒麟其實也是要早朝的,她畢竟是東海七島的領主,只是過去群臣很自然而然地忽略她,她不上朝也無所謂,議事照樣進行。

  當然麥小桔現在也沒打算上朝——雖然這天她很早就醒了。

  聞人長命天未亮就進了天宮,她是因為期待而醒的,可是對於到祥雲殿上面對那些大臣,她覺得彆扭又無趣,不如趕緊梳妝打扮等上課。

  聞人長命今天不會放她鴿子吧?要是他敢放她鴿子,她就殺到他府上去,這主意不錯,她挺想上太傅府迢迢逛逛。

  穿越到這裏也快一個月了,麒麟原本睡眠不足,營養失調而有些蠟黃的臉色,在她勤於補眠與敷臉保養中回復了白嫩無瑕的模樣,熊貓眼也不見了,前陣子還來了月事,結束後她乖乖照她既有的知識保養,宮中的膳食也不馬虎,這幾天氣色也很不錯,配上一對嫵媚至極的丹鳳眼和秀氣的懸膽鼻,隨意妝點起來也堪稱國色天香啊。

  因為是新的宮奴,對她的早起並沒有感到訝異,吃過早膳,她們便為她更衣。雖然天宮和月宮的宮奴一律穿著和服,但正式的宮服與官服仍是漢服,也許是太長的袖子與裙擺不好做事吧,再說雖然她認為宮奴們穿著的是和服,但設計上還是有些不同的,例如她們也不穿木屐,但是平時的禮儀訓練讓麥小桔想起人家說的大和撫子,無論如何都要端莊、嚴謹,而且守禮……所以她覺得自己每天好像住在五星級飯店一樣,哈哈。

  話說回來,露出鎖骨的袒領漢服簡直像專為麒麟設計的啊!還不到裸露香肩的程度,但她最豐滿傲人的酥胸若隱若現,腰封強調出她的腰身,如此曼妙婀娜,如果麒麟過去不是天天躲在閣樓上,追求者應該早踏破門檻了吧?

  宮奴們為她換上一襲深紫色底,在裙擺處有粉色漸層的袍服,依然是上衫連下裳的直裾深衣形式。錦鍛布面上以精細的繡工繡著飛櫻與七彩流雲,與振袖差不多長度與寬度的衣袖上,左袖與裙擺各有一隻麟麟,腰封為淺金色,腰帶古銅金繡紫色雲紋,系上同樣是金色的腰繩。

  她讓宮奴在她挽起的發上簪上花朵細緻、花團錦簇的粉紫與粉櫻頭花,這套衣服還有一件金色披帛與金步搖,但那實在太華麗了點,上課而已,她就捨棄不一起配上了。

  她懷著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的心情,慢悠悠地晃到書房所在的長慧殿。

  長慧殿四周是圍成四方的書樓,中央的書房就是完全的中國古典式建築,為了皇子能夠專心學習,除了太傅與負責管理長慧殿的宮奴,誰都不得擅入,所以在長慧殿進出是不用傳報的,一來殿內無君臣之分,二來不讓宮裏的繁文縟節打擾皇子的學習。

  麥小桔一路上心情都是彆扭的,她覺得自己這麼輕易動心,未免太花癡太隨便太吃虧了吧?雖然聞人長命奸歸奸,仔細思量起來條件可是超優等級,會讓人傾慕也很正常。

  但傾慕是一回事,動心又是一回事。她以為一個人可以因為一些外在條件而對另一個人產生崇拜或愛慕之情,而動心應該是不同的,跟先天條件無關,而是兩個人真心誠意的交流與陪伴,發覺心靈上渴望著對方而產生的情感。

  當然他是陪她逛過夜市、看過煙火,某種程度上來說照顧了她一夜,還護送她回宮,她發現自己喜歡陪伴在他身邊已經不只是為了欣賞美色……

  但問題是這男人從頭到尾都把自己藏得很深!

  她揪著袖子,在接近書房時忍不住迂回地,打遊擊戰那般前進,然後在進書房前,還小心翼翼地,只在門口采出一顆腦袋。

  噢,那麼責備自己有什麼用?她一看到聞人長命已經站在桌邊,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翻閱桌上書本的側影時,整個人還是開心地輕飄飄啊!

  唉,她沒救了。

  她敲了敲門,然後在聞人長命的注視下,故作開朗無所謂地笑著打招呼,“太傅大人真早啊,昨夜睡得好嗎?”

  聞人長命臉上泛起淺淺的笑,看得麥小桔心裏小鹿亂撞,立刻別開視線,正經八百地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有勞殿下費心了,長命昨晚及時趕回仁王城,沒讓風雨耽擱了。”

  想到那封“情書”,麥小桔臉蛋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哈哈,我想看看木翼七號有沒有故障。”話說出口她其實有點後悔,她並不想讓聞人長命覺得自己只是順便關心他啊。

  但聞人長命沒說什麼,馬上就開始當天的教課。

  雖然能看著他是很開心很滿足啦,但……這課程真的很無聊,除了關於東海七島與起雲國的局勢、歷史、地理她聽得比較有勁之外,其他像稅制、經濟、兵法、鹽鐵稅制與國營制論述、地政與人口結構……靠,超無聊的!好幾次她盯著聞人長命的臉,耳朵聽著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但腦袋是當機狀態。

  難怪麒麟想蹺課,如果沒有聞人大帥哥可看,她應該會天天蹺。

  然後到了下午,她還有作業。

  聞人長命讓她抄一篇經濟論述,大概是看她根本沒吸收,便只好死馬當活馬醫,用抄的看能不能死背下來。

  她超想哭的好嗎!那個李金熬發明一堆沒用的垃圾,為什麼不發明一下原子筆?原子筆太難了,那鵝毛筆也行啊!

  對了,鵝毛筆!她一定要想辦法到技師院走一趟,要他們發明好寫好拿的鵝毛筆,沒有鵝毛看能不能用鴨毛啊竹管啊炭筆啊……總之什麼都比毛筆強!她記得鉛筆芯的原料好像是石墨和黏土,應該可以建議看看。

  看她連拿個筆都拿不好——她不是沒學過毛筆,那畢竟是國中小學國語文的必修課,但每週也只有一堂課,她也真的只有在高中以前拿過毛筆,她異想天開地覺得用拿原子筆的方式搞不好會寫得比較順一點,就當畫圖嘛!

  結果就是畫出一堆毛毛蟲……

  聞人長命走到她身後,俯下身,握住她持筆的手。

  她心跳一下啊!感謝上蒼!原來毛筆字像鬼畫符,也是有好處滴!

  聞人長命不著痕跡地看著她臉上細微末節的變化,雙手輕輕地將她握筆的手指扳到該擺的位置,然後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地寫字。

  太傅大人的手好大,手指好修長!

  如果每天上課都這樣練毛筆字,她想她很樂意。而且她很貼心的,真想建議老師大人不如就坐在椅子上,她可以委屈一點坐他大腿,嘿嘿嘿……

  “你的字退步很多。”聞人長命起身時,淡淡地道。

  麥小桔沒心思失落,因為這句話讓她猛地清醒過來。

  慘了,她竟然忘了這點。她看過麒麟的筆記,她的字雖然有點亂、有點草,但是其實看得出從小練字的底子,麒麟的亂叫“龍飛鳳舞”、“行雲流水”,而她的亂叫“給鬼看,鬼都嫌難看”,

  麥小桔冒出一身冷汗,暗覷著聞人長命究竟是試探,或真的認為她只是退步了?

  然而聞人長命終究是聞人長命,她區區麥小桔看得透,他就不是連鳳皇子與傅爾赫將軍都已心憚的聞人長命了!

  聞人長命今天只大略跟她講了一點關於起雲國的局勢,而依她看來,偏遠又曾是最蠻荒之地的東海七島如今能與朱雀大陸、飛龍半島三方制衡,麒麟的供獻頂多只有皇女的身分,最大的功臣仍是聞人長命。一個把權力與大業運籌於股掌間的人,有可能這麼好唬弄嗎?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麥小桔有點忐忑,又有點依依不捨地收拾著桌面,跟著聞人長命一同離開書房。

  “太傅大人辛苦了。”

  聞人長命看著她,但沒停下腳步。

  “你懂事了。”語氣似乎頗為欣慰。

  麥小桔乾笑,遇上師長主動問好,是基本禮節嘛!不過她的問候大半是為了多跟他親近啊!唉。

  眼看就要走出長慧殿,麥小桔感歎著,她要白爛的功力沒了,連跟他閑抬槓,找話聊,想辦法把他留下來的法子都想不到。

  然而聞人長命走著走著,腳下卻突然一陣踉蹌,甚至不得不扶住長廊邊的欄桿。

  “怎麼了?”麥小桔緊張地上前攙扶,被他慘白的臉色嚇得腦袋茫然,一顆心也吊得老高。

  每天早朝在太陽未升起時,下了朝又要替她上課,天知道他回家後還有多少公務等著他?她突然想到在火之島那天晚上,他也許根本沒睡……

  聞人長命靜待暈眩退去,才道,“沒事。”他沒有拒絕她的扶持,但接下來步伐仍是虛浮的,沒走出長慧殿便已經暈了過去。

  “來人啊!”麥小桔只能擒抱住他癱軟的身子,讓聞人長命靠著她。

  宮奴再次將聞人長命扶回麒麟的寢宮,太醫診過脈,麥小桔猜的沒錯,聞人長命身體太勞累了。

  她坐在床畔,心裏自責又難過。她已經忘了自己並不是麒麟,她想的是,如果她真如他所言成器一些,他也不用一個人這麼辛苦了。

  “不知道我是不是會永遠待在這兒,不然我是真的很想幫你。”天知道她會不會哪天又穿到別的時空去,或者回到原來的時代?有時她覺得這個煩惱太杞人憂天,最好穿越時空就像喝水般容易,一生遇到一回差不多也就夠了,哪還能穿過來又穿回去?

  麥小桔歎著氣,雙手支頰趴在床邊,片刻也不想從他身邊離開,“真不知道如果現在能讓我選,我是回去還是不回去?”她畢竟習慣了有電、有自來水,科技發達的現代世界,但是如果沒有牽掛的人,待在哪個世界又有什麼所謂?最怕的是跟牽掛的一切永遠分離,那才教人難受。

  “回去哪里?”床上的聞人長命睜開眼,平靜而淡定地問道,好像早就等這一刻!

  麥小桔差點跳起來,但她只愣了兩秒,便道,“我去叫太醫……”開溜!

  聞人長命卻握住她的手,“麒麟……”

  第一次聽到他這麼喊她,麥小桔不知為何,心頭有點失落,她又坐回床上。

  “腳又麻了?”他沒好氣地坐起身,麥小桔察覺他的動作,連忙阻止,“你好好休息,別起來。”

  “你還沒回答我。”

  他聽到多少?還是根本一直在裝睡?

  麥小桔故意一副沒好氣的模樣,“我說,真不知現在讓我選,我是讓你回去或不回去?”啊哈哈哈哈……今天起,請叫她天才桔!“你這樣真的太辛苦了。”後面這句是真心話。

  聞人長命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真機伶,看樣子是個可塑之才。

  “長命只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殿下切莫過度擔心。”他說著便要下床。

  “再休息一下吧?”她只差沒抱大腿哀求了。

  她殷切的關懷讓他躊躇了,“殿下用過晚膳了嗎?”

  麥小桔搖頭。

  聞人長命笑了笑,“那麼可否允許長命與殿下一同進膳?”

  麥小桔樂意至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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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7: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與其擔心到口吐白沫,不如想想她能做哪些事?

  麥小桔開始要求膳房每天燉補品,前一天下午就決定好菜單。

  她大學還沒畢業那年就進了某家沒天良遊戲公司,加班加到淩晨一兩點是常態,怕死的她每天找補肝的食譜,就怕下一個過勞死的是自己。待到第三年時她覺得這樣下去她都要變桔子幹了,領了年終後馬上就辭職不幹。

  七島中的木之島,是一座植被層次豐富的天然林場,那兒聚集了起雲國眾多優秀的藥師,同時也出口大量藥材。麥小桔每天下午擬出隔日燉湯要用的藥材與食材給膳房,讓他們提前向木之島訂購,好在隔天天未亮時拿到官船運來。如果燉煮的方式複雜些,麥小桔會在前一天就告訴廚房補品的作法和程式,當然隔天一早她總還是不放心,親自跑一趟廚房。

  所以這幾日上課,聞人長命桌上都有一盅湯。

  “殿下費心了。”

  麥小桔乾咳兩聲,“呃……我怕太傅英年早逝,到時就沒人幫我分擔龐大公務了。”唉,她真想咬掉自己愛胡說八道的舌頭!

  聞人長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殿下確定長命只是‘分擔’?”

  麥小桔笑得有些悻悻然,不跟他辯。事實上她到今天還是不瞭解他對大權的野心有多少?如果他真如傳言那般想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她懶一點也是應該的嘛!

  麥小桔對這點沒有太多掙扎。如果聞人長命只是看不慣麒麟荒廢政事,那麼她以後學著分擔點便是;如果聞人長命根本野心勃勃……

  那太好了,她以後只要繼續當米蟲,大權就交給親愛的太傅,她還打算很貼心地讓他不用再給她上課,只要讓她每天跟在他身邊冒愛心發花癡就行。

  “老師大人您慢慢喝,學生我自己找事做。”她賣乖地道,拿起毛筆,有模有樣地抄昨天早該抄好的文章,一邊拿起桌上的茶潤潤喉。

  聞人長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這回倒沒叨念她。

  今天講課的內容,是她還頗有興趣的起雲國歷史與局勢。

  就如同黃河是炎黃子孫的搖籃、尼羅河孕育了埃及文明一樣,起雲國發源於雲河——哇哩……所以人家叫起雲國,還真不是老天爺在跟她開玩笑!麥小桔差點都忘了這個跟國姓一樣kuso的國名了。

  至於國名有多kuso,因為麥小桔還不打算面對這悲劇的現實,所以就別提了。

  雲河將起雲國分成朱雀大陸與飛龍半島。其中朱雀大陸為大皇子封地,而母妃出身於海賊世家的三公主則被分封到飛龍半島,那兒也被起雲國其他地區的人戲稱是海賊的老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太晚睡,今天的課才剛開始,麥小桔的眼皮已經拚命想黏在一起,她只好拚命喝茶提神。

  聞人長命只瞥了她一眼,將話題一轉,講起了飛龍半島與朱雀大陸過去的稅制與人口變遷。

  麥小桔心裏叫慘,別的她還能強作精神,為了不辜負太傅大人的辛苦,努力細聽分明,但稅賦、經濟、人口與地政,是這幾天下來她最沒轍的課題,聞人長命每次一講這些,她的腦袋就開始不受控制地放空。

  不知錯覺否,聞人長命的聲音像離她越來越遠,四周的景物也扭曲而泛起了白光。

  她放棄掙扎了,眼睛一閉,接著整個人像被拔掉了電源一般咚地一聲,趴在桌面上。

  講課的聲音已經輕似呢喃的聞人長命靜默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到麒麟桌邊,伸手撫過她臉頰,將她散亂在頰畔的發絲向耳後攏。

  “麒麟?”他試探地喊。

  麥小桔呼吸平穩,看來已經睡死了。

  聞人長命彎下身,將麥小桔扶起,令她枕著他的肩,接著橫抱起她走向屏風後備給講課的太傅休息用的內廳。他過去極少使用這裏,畢竟以前的麒麟不太願意上課。

  至於現在的麒麟……

  聞人長命抱著熟睡的麥小桔,坐在可躺可臥的長椅上,讓她窩在他懷裏,柔軟而香甜的氣息跟著她每一次吐納吹拂在他頸間。

  他的手撫向她腮邊,手指以著過於輕佻而且親昵的方式畫著她的耳朵,揉撚著圓潤的耳垂,同時他的唇貼向她額際。

  他知道隨著她的每一次呼吸,他刻意壓抑掩藏的欲望就像被春風吹拂的野火一般越發地狂野,但他卻不願急躁。

  至少在真相大白前,他不急。

  他的手緩緩向下,一寸寸感受著既熟悉又陌生的麒麟——多奇妙,一個人的變化怎麼能夠如此之大,連帶地讓他對她的情威也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的唇與鼻尖在她額前,像親吻,又仿佛只是無意識地觸碰.隨著他的手開始解開她的腰帶,他甚至伸出舌尖舔吻過她的耳朵,最後將柔軟的耳珠子含進嘴裏。

  當他的手探進她衣袍裏,隨著他的巡禮與侵犯,柔軟的絲袍猶如他越來越薄弱的理智,一分分地退讓,直到露出香肩與酥胸,最後垂落在她腰際……

  一切情動而纏綿的火花,在麒麟後腰左側的楓葉形胎記裸露在他眼前時瞬間降至冰點,體內某種情緒卻跟著爆裂而出……

  他幾乎要推開麒麟,卻按撩住了,木然地替她穿回衣裳,最後讓她躺在長椅上。

  他猜錯了嗎?他以為麒麟找來了個替身……

  她依然是麒麟,他小時候看過她的胎記。很小的時候,他就被帶到麒麟面前,養父告訴他,她就是他的主人,未來他要為她而活。

  麒麟雖然不太愛說話,也不會對他特意表示親近的意思,但比過去在那個噁心的環境當中所遇見的人,她善良太多了,他真心地想要服侍她一輩子——直到有一天麒麟尖叫著拍開他的手,以一種看著怪物的眼神看著他。

  他不解為何麒麟的態度突然改變,後來瞭解了,兩人的關係卻早已開始惡化。

  如果他曾經有一點點對溫柔與友善感到渴望,在萌芽的那一刻也已被麒麟摧毀了。

  為什麼現在又願意給他了?

  但,太遲了,現在的他什麼都不想要,只有大權在握,只有將所有人踩在腳底下,只有讓天下人都懼怕他,他才能永遠擺脫像當年的麒麟看他時的那種眼神——

  因為亂倫而生下來的噁心怪物。

  做為仁王城最豪華、最氣派、最闊綽,老闆又最有人脈的酒樓,每天有達官貴人出入,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而身為掌櫃的,光是用耳朵聽那門前的車輪聲,立馬就能認得是哪位貴客。

  “太傅大人大駕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掌櫃率領眾店小二,上前又是送手巾又是幫忙取披風,笑得好不狗腿。在他們蓬萊閣,連店小二都是要受訓練滴。

  聞人長命當夜仍是按照既定行程,赴了在蓬萊閣和水之島兩大船廠主事者的協調飯局。水之島船廠眾多,而最精良、最優秀的造船廠,莫過於海家與丸家了,日前的意外讓兩大船廠的明爭暗鬥浮上合面,聞人長命被拱出來做調解人,一場飯局下來兩位德高望重的主事者對聞人長命都還敬讓有加,足見聞人長命對東海七島來說,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真正共主。

  飯局結束,在走下樓梯時身後的隨侍扶了他一把,聞人長命才發現今晚他不知不覺喝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在長慧殿他昏倒那時,麒麟擔心得快哭出來的模樣,那瞬間他忍不住以一種憤懣的情緒想將她的摸樣甩到腦後。

  她是麒麟,她的關心也許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他最好別當真!

  迎客巴結,送客更要巴結,掌櫃見聞人長命要離開,不免俗地要逢迎拍馬屁一番,聞人長命起先還捺著性子,畢竟有點酒酣耳熱的,還不想那麼快坐進馬車裏,到後來他對掌櫃的說了什麼幾乎已沒什麼印象,因為不遠處一桌客人高聲議論的話語突然飄進他耳裏——

  “……是啊!完全變了個人呢,住持師父說是被附身了……”

  “那後來怎麼了?”

  “就一直是那樣啦,她完全不認得自己的丈夫和公婆,說什麼自己是天地城首富的三千金。說也很巧,天地城確實有個富豪日前剛死了女兒,而且也正好行三。我三嬸婆的表親的媳婦兒是個村婦,這輩子壓根沒去過天地城,但是她倒是把首富家裏有什麼全指認得清清楚楚……”

  多麼可笑的無稽之談,卻在此刻的聞人長命心裏掀起一陣波瀾。

  “這不是我們麒麟公主身邊的小弄臣嗎?”酒樓門口,又停了輛金碧輝煌的馬車,來人立刻以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的聲量高聲道。

  聞人長命身後的侍從全都憤怒地握住了劍柄,但是聞人長命只是輕輕抬手,示意他們不可輕舉妄動。

  酒樓入口,正好和一群紈褲子弟帶著青樓姑娘走進來的,是麒麟舅舅的獨生子。

  聞人長命並不打算跟他起衝突。一直以來,身為聞人家的養子,聞人家的幾乎等同于皇族的禮遇,大多數的聞人家人顯然不樂於認清這項事實。

  貴族面子總是嬌貴,靠一個臠奴之子翻身,比就此沒落還令人無法接受!

  聞人長命垂下眼臉,讓長睫的陰影蓋住他在面對那張譏諷的臉時不意間產生的情緒波折。

  聞人俊傑和他父親越來越相像。

  他剛到聞人家時,麒麟只是個內向安靜的孩子,但並不排斥他。小時候他不知道要如何對一個人好,所知道的只有奴僕服侍主人的方式,所以他總是比麒麟的侍婢先一步地討好麒麟,有一陣子麒麟真的開始接受他,和他玩在一起,和他分享她在舅父的書房找到的有趣書籍。

  而麒麟的舅父總是在暗處看著。

  當麒麟有一天突然失控地表現出對他的厭惡時,他轉過頭,卻看見了麒麟的舅父陰險的冷笑。很多年後他才明白,其實養在深宮的公主,哪里會懂什麼是臠奴,哪里會明白那些貴族私底下多噁心?

  麒麟就是從那天開始,對人性產生恐懼。

  “叔父真好興致,長命就不打擾了。”他只是個養子,論輩分,甚至也比麒麟和聞人俊傑更低。

  聞人俊傑一臉厭惡,“少叫得那麼親熱,你連給麒麟提鞋都不配,臠奴之子竟敢乙太傅自居……”

  掌櫃的一臉尷尬,因為兩邊都是貴客,兩邊都得罪不得,而客人也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

  “連這種人也當成上賓招待,這種店,本少爺踩進來都嫌髒!”哼地一聲,聞人俊傑拂袖離去。

  酒樓裏有人訕笑,有人不以為然,但更多的是對聞人長命的身世議論不已。

  那一直不是個秘密,只是總會有人一再地去揭那道疤,硬要讓他的身世過往活生生血淋淋地攤在眾人眼前被嘲弄罷了。

  聞人長命沒說什麼,只是和兩位船廠主事者道別,一派不為所動地離開了酒樓。

  那不算什麼,他已經很習慣了。

  真的……

  ***

  今天的課在書房左側的大廳,中央的大石桌上是集結了航海士、勘地司繪製而成的起雲國大地圖,並且結合所有優秀技師製作成立體模型。

  想當然爾,今天的課也是麥小桔一點也沒興趣的兵法,只是聞人長命教課的內容讓她心裏起疑……

  這男人該不會想掀起戰爭吧?不然幹嘛把鳳皇子和龍公主的底細摸得那麼徹底?

  “瞭解國境內的一切,原本就是君王該努力的。”聞人長命以一句話回敬她所有旁敲側擊的探問。

  “那麼久沒上兵法課,我想先考考你,看你記得多少。”

  真可惜她沒辦法像一休和尚一樣,回他一句“儘管考!”她如坐針氈啊!

  “請殿下先說說,東海七島,朱雀大陸,以及飛龍半島各自的優勢與劣勢在哪里?”

  靠天,她怎麼可能知道!她連自己原來出生的國家有什麼優勢劣勢都莫宰羊啊!

  “這個嘛……東海七島嘛,優點就是……大家都很善良……我們還有火山,可以泡溫泉!”她觀察著聞人長命的表情,不知為何,這種她自己都覺得很蠢的回答,他竟然沒有半點不悅之色?

  “飛龍半島嘛……”這名字讓她好想唱“親像肥龍——飛上天!”,“呃這是龍公主的地盤是嗎?大家好姊妹嘛,有事坐下來好商量哈哈哈……”

  聞人長命雙手負於身後,緩步在圓桌邊走著,麥小桔都冒出一身冷汗了,尤其當他來到她身後,她幾乎連瞎掰的力氣都沒了。

  “然後朱雀大陸,鳳皇子,是我……呃……”是哥哥還弟弟她熊熊忘了,“兄弟嘛,可以請他來咱們家泡泡溫泉,把個妹,東海七島出美女啊!”

  聞人長命默默欺上前來,高大昂藏的身子幾乎貼緊了她的背,他的雙手緩緩由身後,覆上她的。

  麥小桔的心差點跳出喉嚨!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害得她腿都軟了。

  “殿下一向最引以為傲的,不是七島的機關與藥學天下無雙嗎?”他低下頭,在她耳邊有如情人私語那般的呢喃,麥小桔這才發現他故意以他的身子將她整個人牢牢扣在桌邊,讓她逃無可逃!

  “而龍公主飛揚跋扈,向來與兄姊不睦,殿下應該比長命更瞭解這個連飛龍半島都不肯支持的公主有鄉麼不講理,怎麼可能和您坐下來好好談?朱雀大陸男多女少,他們喜歡強搶大陸以外的女性,一直是東海七島與飛龍半島的大患……”她還說要請人家過來做什麼?

  麥小桔冷汗涔涔啊!“呵呵,這個,我太久沒上課了嘛……”

  “這些都和課堂上教的無關,公主的手足為人如何,又何須長命多嘴?”他箝制她的力道變得蠻橫而強勢,最後臉頰貼著她的,單手扣住她纖頸,無聲地祭出致命威脅,柔軟的唇貼著她的耳朵宛如親吻,“你究竟是誰?”

  麥小桔口乾舌燥,一半是因為露了馬腳,一半卻是因為聞人長命的挑逗。

  這男人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對她的影響力,所以故意這麼擾亂她!

  “我說過,自從墜湖之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失去記憶,但性格倒是相差十萬八千里。”她的死鴨子嘴硬讓他態度變得更冷,退了開來,麥小桔得扶住桌面才能不讓自己跌坐在地上。

  聞人長命將一張告示丟在她面前。

  “你的字跡,我多得是證據能比對。”最初注意到這張告示,是因為它實在讓人看不懂,想不到後來她出現在火之島,那麼湊巧地,那天他也在夜市裏看到這張告示。

  而真正讓他將告示與她作聯想的,自然是她反常的舉動了。事實上想通了這些環節之後,聞人長命一直不願承認,他心裏有股淡淡的不悅。

  她的吻原來是別有目的。

  “這又能證明什麼?”都怪她最近天天發花癡,腦袋都燒壞了,完全無心跟他玩攻防戰。“這告示只是我隨手塗鴨畫符罷了。”她就吃定了他看不懂英文和火星文,能奈何得了她?哈哈哈!

  “朱芫芫和花露?也許我該找出這兩個人跟你對質?”

  靠!麥小桔臉色一綠。奸臣就是奸臣,最重要的關鍵字完全不會看走眼!她還真的沒想到,真正會被抓住把柄的是好友的名字。

  話說回來,朱芫芫和花露也不見得穿越了啊!

  但如果她們穿了呢?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這幾天完全沒辦法出宮,也許她們已經找到東城門外十裏坡的那處三合院,卻遲遲等不到她,這時要是聞人長命放出假消息誘她們前來,那後果真是不堪想像!

  為了好友的安危,她只能挫敗地認輸了。

  “我告訴你實話,但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聞人長命沒有顯露勝利的微笑,儘管心裏是愉悅的,為了眼前的麒麟果然另有其人。

  那些溫柔與關懷,也許他真的能相信……

  “那要看你有多少和用價值了。”

  奸臣!

  “價值是可以創造的,只要你答應放過找和我朋友,我可以聽你的安排。”麥小桔別無選擇,她的等級跟奸臣太傅比實在太嫩,跟他談判是不自量力,但總要拚一拚。

  “我又怎麼知道你能夠信任呢?”

  “因為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你們的權力遊戲與利害關係與我無關,但是我想要活下去,也想要保住朋友的命,事實上我別無選擇,只能跟你合作。”

  “說吧。”聞人長命微笑,笑得那麼迷人。

  麥小桔真恨自己沒骨氣,明明該罵他奸詐,但是心裏竟然還開起小花,冒起愛的泡泡!

  靠,她改名叫麥花癡算了!嗚嗚嗚……

  “我來自一個跟你們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所謂世界的概念,如果要比喻的話,就是一個遠得不能再遠,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去的地方,而我出了事故,不知道為何,當我醒來時,我的靈魂卻在麒麟身上。”她順便提醒他,麒麟絕食多日,而且還跌進湖裏,可能早就淹死了。

  聞人長命想起在酒樓聽到的附身說。然而很奇妙的,他不認為麥小桔的話有需要懷疑之處,更甚者他只對她那句“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去”產生了莫名的激動情緒,而那股激動泰半是歡喜的。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神情不自覺地,流露了麥小桔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的溫柔微笑。

  超殺的!不管他是真心或假意,那個微笑就足夠讓她不計較他有多奸詐多黑心,甘願把自己賣給他!

  “麥小桔。”

  他伸手撫她的臉,指腹輕柔地在她頰畔畫著,“小桔。”這兩個字竟然化為一股撩撥心湖的呢哺,搔得她的耳朵發熱,心湖震盪。

  “我不是你們的殿下。”麥小桔突然想這麼強調,她發現自己不希望聞人長命眼裏是看著麒麟的,這種想法以她現在的處境來說實在貪心到有點可笑。

  他提起那些,是真心懷念,或故意勾引她?麥小桔又羞又窘。

  “你想到怎麼處置我了嗎?”

  “你是個善良體貼的孩子,小桔。”

  麥小桔挑眉,“對了,我告訴你,其實我原來已經活了二十八個年頭,搞不好比你還老。雖然我沒你奸,你就不用跟我賣老了。”

  聞人長命愣住,不知為何有點想笑,他放開她。

  “跟我同年,不算老。”

  為什麼他的話聽起來有安撫的意味?麥小桔雖然有點生氣,但臉蛋又不受控制地更紅了。

  “暫時就這樣吧,我只需要你以皇女的身分支持我,作為我的後盾。”他終於老實道。麒麟猝死卻幸運地有了另一個靈魂,在政治上也對他有益。

  “我本來就是支持你的。”這是事實,“我相信東海七島沒有你,不可能有今天百姓安居樂業的榮景。”

  麥小桔的話卻讓聞人長命心裏湧現一股狼狽的激動,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但是我得先聲明,雖然我不是什麼聖賢,也不是什麼有理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不過如果你做什麼傷天書理、危害蒼生的事,你不能逼我支持你。”這句話其實有些偽善,因為她也不知道就算他真的壞事做盡,她能有多少能耐阻止他?所以她只能消極地表示不願意支持。

  “如果我真的做了傷天害理、危害蒼生的事呢?”

  麥小桔正色道,“我沒辦法拿你如何,可是我會對你很失望。”

  他原本想取笑她的自以為是,卻沒想到這句話的約束力,比他所以為的更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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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她竟然和惡魔打了交道。但仔細想想,真相曝光,這結果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至少聞人長命沒要了她的小命。唉。

  日子當然照常過,每天她燉補品給聞人長命,上課,然後晚上在麒麟閣樓裏翻閱她那些筆記。

  麒麟的筆記很亂,什麼都摻雜在一起,她似乎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不過看久了倒也能理出一點頭緒。比如說她會記下今天發生些什麼,而這個事件讓她想起某個機關原理,接著就開始在筆記上畫圖。

  麥小桔已經知道技師院已經普偏使用一種黏土炭筆,他們叫作石墨筆,以及另一種沾墨水的竹筆,主要是技師們平常畫設計圖時腦袋動得比手快,毛筆太費事了。

  她還看到在膜麟閣樓上找到的羅盤的設計圖,但這並沒有引起麥小桔太大的注意,反而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日常紀錄讓她覺得很好笑。

  麒麟寫筆記時不愛記人名,她把每個人用動物當代號——

  聞人長命是狐狸,像奶媽一樣照顧她的舞子是母雞,麥小桔還沒見過的李金熬大學士是獅子狗,太醫院的太醫們是浣熊;而關於這四種動物的記錄,看得出來比較像孩子在鬧脾氣,她真的很討厭狐狸,母雞很羅唆,獅子狗很吵,而且每次麒麟和他講話,獅子狗都答非所問……噗。

  大多數是這四種動物的日常——也難怪,這些是她最常見到的人。

  只有一小部分記載了另一種動物,老鼠。麒麟討厭老鼠,比狐狸更討厭,行文間也顯示了她的鄙視與不滿,她唯一覺得狐狸可愛的地方就是狐狸會為她趕跑那些老鼠,尤其是老鼠王和他兒子。

  老鼠王和他兒子又是誰?麥小桔找不到答案,只是無意間在某篇寫滿藥材名稱的筆記裏看到,老鼠王好像帶走了一名宮女,那名宮女因為老鼠王噁心的把戲死了,後面的筆記是滿滿的咒罵,麥小桔感受到那股憤怒,頓覺閣樓裏好像變冷了。

  噁心的把戲是什麼?麒麟沒寫清楚,後面全是藥材和療效的記載,麒麟似乎正在研究一種止血和防治壞血的藥。

  “怎麼了?”在一旁靜靜看著麒麟藏書的李香香見她抓緊披帛把自己包起來,忍不住探問道。

  “沒事。”

  李香香在麥小桔偶而不用上課時會來陪她,她對這孩子還頗有好威。李香香雖然對麒麟閣樓裏的東西充滿好奇,但從來不會不告而擅動,她最喜歡做的事是翻閱麒麟的藏書,或者帶著麥小桔到技師院,向她解說皇家技師院的偉大發明——通常都會挑沒人的時候,因為這是她和李香香之間的小秘密,只有李香香知道她已經“失憶”。

  欣賞那些或kuso或讓人讚歎的發明也是挺有趣的,她現在知道七島已經知道利用風力讓機器工作,水力與火力動能開發也已經有成果,水力動能更是讓東海七島的造船術突飛猛進的重大發明。

  那天離開技師院時,她突然想到她在麒麟的筆記上看過水力動能的設計圖,可是她記得李香香告訴她,水力動能的設計者跟木翼七號一樣,不詳。

  嗯,也許她眼花看錯了吧?

  其實如果不是為了見到聞人長命,她還真想建議不用上課算了。

  感覺聞人長命今天講的課會很無聊,因為她瞄到他手裏拿的是什麼歷代稅賦制之類的書……那個送給她當枕頭高度還可以,但是上課就免了!所乙太傅大人一喝完湯,麥小桔就很狗腿地湊上前去。

  “太傅大人您日夜操勞,最近是不是覺得肩膀酸痛、脖子僵硬?小的正好學過一點按摩術,請務必讓學生幫您馬一下!”依然是托花露那個什麼工都打的女人的福,苦情上班族缺乏運動,最容易有一些有的沒的毛病,刮痧她會一點,經絡按摩也會一點。

  現在這個“麒麟”確實比較有趣,他總是忍不住因為她的舉動一陣默然,然後就忍不住好笑。她的動機並不難猜,無非是不想上課罷了!

  而且,現在的麒麟每天看起來都樂呼呼的,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她閃閃發亮,有時光看著她,都讓他忍不住想笑。

  麥小桔雖然也很宅,但她可不會浪費大好的資源。人家說女人的衣櫃裏永遠少一件衣服,但麒麟的衣櫃絕對讓人羨慕,在臥房隔壁有一整間的置衣間!工匠還為公主製作了一整牆的方格子好收納發飾,可惜那些衣服大多是嶄新的,過去的麒麟可能一次也沒穿過。

  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每天又沒煩沒惱,當然就開心啊!

  今天的衣裳讓她有點訝異,內層是青瓷藍與湖綠色漸層的綠綢袍服,袖子與裙擺繡著深紫色的婆娑葉影,腰帶是同色系的深色調搭配,綁上綴著紅鈐鐺的金色流蘇繩。最後再罩上一件淺金色薄紗的“褙子”,但兩襟不滾花邊,而是仿西式的蕾絲!薄紗上以細緻的織工繡著一對對翩翮飛舞的金蝶,當薄紗罩在身上,葉影便變得朦朧而不真實,蝶影卻栩栩如生。

  發簪是一大一小成對的,琺瑯翠綠蝴蝶飛舞金葉叢,不算太花俏,她讓宮奴給她配上了。

  是說,她每天那麼勤奮地打扮,聞人長命好像也沒啥反應……她捶著他肩膀的手勁不自覺重了幾分,讓聞人長命一聲悶哼,她悄悄吐了吐舌頭。

  “我說老師大人啊,你我都清楚我的底細,以後上課時你何不就好好休息,帶公文來看也行啊,我不會打擾你滴!”請讓她當小書僮服侍他就好!

  聞人長命一陣好笑,“那麼你又何必辛苦熬湯?反正你巴不巴結我,我的處置都是一樣的。”

  他這樣講有點機車,但是她大人有大量,體諒他從小爹不疼娘不愛,所以不跟他計較。“話不是這樣說啊,現在麒麟不在了,您肩上擔子可能得沒完沒了的扛下去,身子當然要顧好。”

  她是真的關心他,跟那些為了權勢而巴結他,為了利害關係而表面上討好他的人不同,她從一開始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想對他好。

  正因為這樣,他才會覺得不自在,覺得惱羞卻又在意吧?那對他而言,好陌生。

  “我也不要求你學得太深入,但至少麒麟懂的你也該懂,我無法時時掩護你。”

  是這樣沒錯。麥小桔想到今天一早聞人家的人送帖子來,要求進宮看她——這帖子也不是第一次送了,她拖啊拖的,現在都辭窮了。最後他們改變策略,要求公主辦個賞花宴,家族會派人出席赴會,她想來想去實在沒拒絕的理由。

  “對了,聞人家的人又送了帖子,結果我答應了。”

  聞人長命猛地坐起身,“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

  麥小桔以為他怕她穿幫,“是賞花宴啊,吃個飯就成,你也會出席吧?”

  聞人長命臉更臭了,“賞花宴是皇族為皇子與公主所設的相親宴,你不會忘了你現在的處境吧?”

  “呃,我怎麼會知道!”相親就相親,還安什麼賞花的名義,真不老實!

  “相了親又不等於要結婚,到時我說我沒半個中意的不就成了。”她以前也相過親,哥哥姊姊抓了她去吃相親飯,搞笑的是到了現場才發現,兄姊連她是十五妹還十六妹都分不清楚——雖然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反正是親妹妹,最後也沒人在意。而她就當去吃一頓好料,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啦!

  聞人長命卻不這麼想。聞人家的人背著他搞這個動作,恐怕是已經等不下去了,何況他也沒有理由反對麒麟相親。自從乾坤儀故障,他雖然與鳳皇子和傅爾赫訂下一年的保密協定,但聞人家的人開始擔心他有所隱瞞,所以才決定先替公主招駙馬,只要公主嫁給他們更信得過的人,身為領主的夫婿,權力絕對大過他這個代理人,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剷除他!

  他應該冷靜地思考對策,過去的他也早已習慣對任何危及他處境的意外臨危不亂,作出更詳細嚴謹的反擊。但是此刻,他心裏卻莫名地憤怒,對麥小桔竟然答應相親宴的行為,更是有著說不出的氣悶!

  那股窒悶,梗在胸臆間,泛著一股他自個兒嗅不到的酸……

  麥小桔只覺得他的肩膀和肌肉變得好僵硬,彎身側頭一看……喝!太傅大人種色陰沉,臉好臭啊!他還故意別開視線,不看她,側臉更冰更冷。

  生氣了哦?麥小桔心裏升起惡作劇的心思,她惡向膽邊生,突然問湊上前在聞人長命頰邊親了一下,然後在他愣住的同時很快地跑開。

  “這麼愛生氣……”她躲到門邊,扮鬼臉,“聞人長命是小氣鬼,來咬我啊。”這招好,以後沒事就偷親幾口再落跑,嘿嘿……

  麥小桔跑得超賣力,大概就被狗追那天以來她跑得最認真吧,因為她很怕停下腳步,自己的蘋果臉會被瞧得一清二楚。

  而聞人長命真的愣住了,麥小桔吻得蜻蜒點水,卻不料在他心上撞擊的力道不容小覷,她的唇柔軟的觸感還停留在頰邊,有那麼一霎那他幾乎想慢慢走詛嚼那隨之被翻覆的情緒是什麼樣的奇妙滋味,為什麼輕易把他前一刻的不滿驅趕得煙消雲散?

  但她溜得太快,他當然不會放過她,於是也追了出去,但麥小桔已經跑到長慧殿入口。

  他冷笑。

  就差那麼一步,她要跑出長慧殿了!怎知下一瞬麥小桔感覺到腰部一緊,接著她雙腳懸空,眼前的景物快速地飛掠。

  “哦買尬!”她本能地抱住身邊唯一能抱的……

  除了聞人長命,還有誰?

  他施展輕功,飛掠群樹,甚至故意帶著她飛越那日差點淹死她的涼心湖。

  麥小桔一邊把半張臉埋在聞人長命肩上,怕更多的尖叫聲會引來往來宮奴的注目,一邊瞪大了眼就怕錯過任何景致。空中飛行的經驗難得啊!

  他抱著她,幾乎飛躍整個月宮.來到天宮和月宮的最高處,作為祭祀和觀星用的金烏塔頂端。

  這高度,當然沒有一O一高,但是足夠俯瞰整座月宮和天宮的全景,天際被一圈雲霧環繞,天氣正晴朗,陽光豔而不烈,站在塔頂,幾乎有一種與麟山齊高的錯覺。

  麥小桔雙腳踩在琉璃瓦上,可塔頂風大,她向下望,差點腿軟,所以從頭到尾都緊緊巴住聞人長命不放。

  “原來你會輕功!師父大人請受徒兒一拜!請您一定要教我這招!”麥小桔超興奮的,像小孩子吵著買玩具那般拉著聞人長命。

  “這不是想學就能學的。”他一陣好笑,拉著她坐下。

  麥小桔超安分,而且膽子只有米粒大的她像連體嬰一樣,死死抱住聞人長命的手臂,就怕一不小心自己會失足跌成肉醬!

  “原來你不是文弱書生啊……”話說回來,文弱書生又怎麼會有腹肌?麥小桔想起那次在雲水間看到的養眼畫面,口水又要流下來了,只可惜從那天之後她就沒再看過任何養眼畫面,好傷心啊!她何時能攻略成功,“把”到太傅大人,順利推倒吃掉呢?

  嗯,別看她好像都沒什麼行動,也沒什麼計畫,其實最完美的“把”美男行動,就是取材於生活,看起來好像沒計畫,就是好計畫!

  聞人長命還真是一派閒適地坐在塔頂上,瞥了一眼緊張得不敢亂動的麥小桔,“那天昏倒只是意外。”他以為是那天的事讓她產生這種錯覺,“我小時候身體差……”

  他原本是天地城裏某戶貴族好不容易“配”出來的美麗臠奴,自嬰兒時期雖然不缺照料,但也被餵食一些慢性毒藥,有些藥會催化成長,臠奴長得快,不用養太久就能“玩”,但後遺症是常常活不過二十歲——反正太老的玩具也沒價值。有些毒藥等同於媚藥,長期餵養,長大後的臠奴對性愛早熟而敏感,而且性欲旺盛,後遺症是腦子容易吃壞,反正越蠢的玩具越得主人歡心!

  所以,自他擔任麒麟的太傅,掌握七島大權,他就下令禁止馴養臠奴。當時七島富人馴養臠奴的風氣還不盛行,他的政令才沒遇到太多阻礙,只是也因此引來聞人家部分人的不滿。

  但是,他當然不會把那些雜碎放在眼裏。

  麥小桔感覺到他在提及過往時身子的緊繃,抬頭又見他一臉陰驚,但聞人長命若無其事地繼續道,“養父收養我後,找來高人教我習武,以內功慢慢調養身子。”

  “你養父聽來人還不錯。”

  聞人長命笑了笑,“他是好人,是麒麟最大的表哥。”但是個機關狂,現在每天待在風之島研究那些機關技術,到現在還孤家寡人。

  “那你不就是……”麥小桔總算想起來,他輩分比她小,“你還要叫我姑姑耶!”之前都沒想到這點,說不定還能好好利用啊!

  “麒麟從沒跟我擺過姑母的架子。”事實上,她連公主的架子也沒有。對於待人處世,她從來就無法學會世俗的那一套。

  她也不想擺架子啊,只是如果身為長輩,對晚輩伸出魔掌,好像不太應該哦?不過麥小桔決定把這拋到腦後。“好啦,放心,以後過年我還是會包紅包給你,乖。”她拍拍他的頭,對於這個長輩的新身分有點得意。

  “包紅包?”

  “就是春節……你們有春節吧?一年開始的慶典與假期。”都有鬼月了,應該也有過年吧?她見聞人長命點頭,才道,“過年時長輩會給晚輩壓歲錢,包在紅包袋裏,代表福氣和長命百歲,我會給你包大包一點,缺零用錢的話不用跟姑姑客氣,姑姑最疼你了,哈哈哈哈……”

  瞧她得意忘形的!但聞人長命又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還說她會疼他。

  那句話讓他感覺好彆扭,他故意看著遠方,想裝作不在意,可心裏還是起了陣陣漣漪。就算是養父,其實也不懂怎麼疼小孩,而他從小就知道他不應該去乞求那些不可能降臨在他身上的溫柔與關愛。

  他忍不住看向顯然有些懼高的麥小桔,雖然她很緊張,但看起來還是很開心的摸樣。

  “你很容易信任別人?”也很容易對人好,是嗎?

  當然不是!她一開始只是煞到他的美貌,但這當然不能實話實說。“我高中開始……呃,是十七歲開始,就要自己養自己啦,十七歲以前也不能說過得很好,家裏小孩太多了,有什麼工作能聘小孩的都要想辦法去做。其實跟我們那個地方大多數的孩子比起來,我算很冷淡,很自私的那種。可能是在這裏我沒什麼仇家吧,而且其實你對我也不差啊,在火之島那天你早就可以把我扔給那些在找我的傢伙,而且憑良心說你不用這麼努力也沒人敢說你不是,這世上懂作秀的人總是比埋頭苦幹的人吃香,我覺得你是屬於不吃香的那種,但是這樣的人比較實在啦!”

  他沒把她扔給別人,是因為他不想讓聞人家的人接近她。聞人長命想反駁,卻發現麥小桔雖然完全不懂他、麒麟,與聞人家那些恩怨,還是一語道中許多事實。

  即使是真正的麒麟,她成天躲在自己的閣樓,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母親娘家的人不是每一個都能讓她安心,她長大後還是很討厭自己的舅父,也就是聞人家的現任當家。

  他又有點不自在了。其實他那時候真的沒有那麼善良,只是純粹不想增加麻煩罷了。

  麥小桔越想越覺得,聞人長命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優良品種啊!都已經近水樓臺,她要是不好好把握,就太不應該了!她忍不住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緊。

  “你不用擔心,要是你掉下去,我會立刻接住你。”他以為她害怕。

  這是告白嗎?麥小桔心裏瞬間小花朵朵開,又嬌羞又開心地將頭貼著他的手臂,“太傅大人您人真好!”讓我撲倒吧!嗷嗚——

  ***

  臭老鼠又來染指宮女……

  臭老鼠到底是誰啊?為什麼可以染指宮女?

  而接下來麒麟寫的是關於……呃,如何讓男人性無能的藥?

  麥小桔突然想到,那天她把麒麟寫在筆記上,關於止血與防治壞血的藥帖拿到太醫院問,太醫院的藥師全都一臉不解地看著她,然後想了想,才一臉恍然大悟地告訴她:“公主應該是一起忘了,這帖藥方幾年前您就寫出來了,對女人難產和流產時的止血很有用。”再配合技師院的蒸餾器,可以做成效果更快速即時的液狀與丸狀,而且也更容易服用。

  所以,這藥方是麒麟寫的?

  麥小桔突然覺得,她不該先入為主地把麒麟想成隻會躲在閣樓上研究書本的書呆子。

  百花宴,其實就是皇室以賞花名義廣邀貴族未婚子弟,到花園來吃吃喝喝,順便給公主或皇子挑選。麥小桔覺得有點嘔,她覺得她被這些不老實的古人給誰了!不過沒關係,她打算讓他們見識見識她這個機車現代人的新作風!

  因為是宴會,裝扮自然也不隨便,一早宮奴們就開始替她準備。還好前一天她就要求聞人長命一定要陪同出席,不然大清早就被挖起床梳妝打扮卻只能給一群不認識的二百五看,她會超不爽的!

  前一天晚上她還特地用木翼七號給聞人長命寫信,警告如果他不出席,勉就在百花宴上跳脫衣舞!

  聞人長命回信超快的!看得出他的字有點失控,完全能想像太傅大人額冒青筋的模樣啊!麥小桔超樂的,那封信也跟之前那封一起被她細心地保存。

  宮奴們為今天的百花宴選了黑色底,袖擺與裙擺繪有一朵朵描金邊大紅牡丹的華服,黑色占了大面積,看來不會太花俏,盛開的牡丹也很有女王的氣勢,腰帶是紅色底和白描牡丹紋,綁上同樣的紅色流蘇繩,裙間懸了一塊麒麟玉佩,說是今天若有中意的人選,就把玉佩送他。

  這是在暗示“裙帶關係”嗎?這些人真幽默啊哈哈哈!

  頭花是花俏到極點的大朵牡丹與金色步搖,牡丹花心深紫而花瓣火紅,漸層的色澤美豔至極。麥小桔只好一再安慰自己,這是給聞人長命看的。她每次都怕太花俏,所以挑了較秀氣的發飾,難得可以當阿花,好在麒麟的樣子也適合大氣點的妝扮,看起來還不突兀,就當給太傅太人欣賞美女好了。

  結果聞人長命沒來!她一個人坐在上座,看著底下一堆孔雀似、流裏流氣的紈褲子弟,就覺得一肚子氣!

  聞人家幾個長輩也來了,好在麒麟本來就性格古怪,她沒一一打招呼也未引來懷疑。

  “公主平日公務繁忙,今日設宴實為難得……”

  麥小桔以死魚眼般的眼神看著說話的老頭。

  哪來這個獐頭鼠目的歐吉桑?誰不知道七島的政務都是聞人長命在忙,他這句話到底是在諷刺她,還是別有居心?

  老頭一派儼然主人的架勢繼續道,“那麼宴會就開始吧,各位公子……”

  麥小桔用力乾咳兩聲,老頭總算住了口,一臉不解地看向麒麟。

  據她所知,聞人家除了聞人長命,幾乎已無人在朝任要職,既然這樣她也不用擔心得罪誰了。而且她是公主嘛!雖然才當一個月的公主,還抓不到要領,不過公主病她倒是徒小看到大。

  她向後一躺,一手擱在椅背上,一副賤樣。

  “本公主有開口了嗎?”

  老者一臉尷尬,“麒麟……”

  “咳,國有國法,公事就該公辦,在宮裏誰是主人最好分清楚,沒事不要以老賣老,要是每個老頭都一副長輩的樣子來壓我,那我是不是也該給路邊老乞丐磕頭去?”這老頭誰啦?看起來超討厭的,五官雖然都不差,但氣質看起來就像個鼠輩,人家說相由心生就是在說這種人啊!

  沒見到聞人長命,她超級超級不爽的!

  老人家臉都綠了。

  麥小桔才不相信真的關心晚輩的長輩,在初見她時會先在眾人面前擺出自己才是主人的架子,切!

  “太傅駕到。”

  麥小桔總算有精神了。這聞人長命竟然比她還壓軸!不過聽到他來,她心情豁然開朗,就不跟他計較了。

  聞人長命依然是平日進宮時深色玄端與金冠的裝扮,麥小桔突然想到在火之島那天他倒是穿得挺素淨的。但是即便如此,那身衣袍在他身上,看起來不只比別人高貴華麗大氣,同樣的黑色,他會襯得旁人像雞鳴狗盜之徒,若是褐色或深藍、深綠色,旁人就算穿著絲綢金紋底的布料,看起來也像唱大戲的假員外,而他卻總是氣宇軒昂。

  光是他從長毯那端走來,麥小桔覺得天地都黯然失色了,她眼底只看到昂首闊步、一派領袖風采的太傅大人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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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 13:49: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誰讓你來的?”老頭跳著腳大聲怒喝,瞬間戳破麥小桔冒不停的夢幻泡泡。

  “本公主請太傅大人一同賞花,不行嗎?”麥小桔瞪了眼不識相的老頭,越看他就越覺得,他該不會是麒麟筆記上的老鼠王吧?

  真的很像。

  “可是今天賞花宴的目的……”

  “哦,這個啊,誰知道來的都是些什麼貨色,本公主眼光也是挑得很,總要讓太傅大人替我鑒定鑒定。太傅大人您說是不是?”麥小桔沖著聞人長命笑得好狗腿。

  聞人長命快失笑了。

  麥小桔讓宮奴在她身旁備了上座給聞人長命,卻不知這舉動都快把底下那老頭氣到冒煙了!

  聞人長命向來囂張,謝也不謝地上了座,看得底下聞人家一干人氣得牙癢癢,卻見麒麟非但不在意,還在他一上座後就悄悄湊上前去不知說了些什麼。

  早就聽說公主最近開始上課,對太傅也不像以往排斥,他們這才覺得事態不對,唯恐聞人長命深得公主喜愛,起雲國也有過養子女與領養人血親通婚的前例,因此要求舉辦百花宴,怎知卻漏了這一著!

  “那老頭誰啊?超囂張的耶!”麥小桔壓低嗓門道。

  “麒麟的舅舅,聞人家現在的當家。”每回見到這位名義上的叔公,聞人長命總是不太愉快,今天不知怎的卻不甚在意,他滿心滿腦地只記得麥小桔看到他時,笑容如夏花燦爛,那暖得直透他心田的笑臉讓他心裏似乎有些什麼正在融化和蕩漾著。

  原來是舅舅。“麒麟很尊敬他嗎?”

  聞人長命靜默了片刻,決定還是警告她,“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這句警告讓麥小桔覺得更加可疑了,“他是不是帶走過麒麟的宮女?”

  聞人長命幾乎掩飾不住錯愕,“你怎麼知道?”

  幹!果然是他!玩女人玩到宮裏來,還把人家玩死?麥小桔已經眼露凶光,但她若無其事地道,“沒事,以前的宮奴講的。”她坐直身子,拍了拍手,“宴會開始啦,上菜。”她豪邁的宣示護聞人長命握拳抵住唇,假裝輕咳,掩飾噴笑聲。

  “殿下,應該先讓這些來自起雲國各地,出身顯赫、血統不凡的貴公子一一向殿下自我介紹吧?我相信他們都給殿下帶來了稀有珍貴的禮物。”

  出身顯赫、血統不凡,顯然是給聞人長命一記下馬威,但聞人長命看著麥小桔,他發現只要看著她,過去他只能隱忍壓抑的不快都能顯得雲淡風輕。

  麥小桔倒不知這些曲折與玄機,她現在知道老頭就是“老鼠王”,怎麼聽他的話就怎麼反胃,再想到自己要空著肚子聽人廢話就更煩了,她側頭問聞人長命,“你吃過飯沒有?”

  “早上喝了碗粥。”

  麥小桔擰起眉,還好她昨晚沒忘記熬湯。

  “那不如這麼著,”她揚聲道,“本公主身體虛,金枝玉葉餓不得,菜照樣上,我邊吃邊聽你們自我介紹,有沒有人有意見啊?”她很開明滴!

  誰敢有意見啊?聞人長命又是努力斂去笑意。

  第一道菜上來了,聞人長命多了盅湯。其實他有點訝異麥小桔仍是不忘給他準備補品,他轉頭看她,但她已經毫不客氣地將兩頰塞得鼓鼓的。

  這丫頭……聞人長命忍住笑,心窩竟是又暖又甜又刺痛。

  貴公子們的自我介紹開始了。麥小桔越看卻越不爽。麒麟的舅舅到底是什麼居心?找一堆阿撒不魯的人來跟她相親!她沒注意聽他們那些落落長的族譜與好像偉大到不行的家世背景,只覺得他們一個個不是品味俗氣到誇張,就是腦滿腸肥,再不就是一開口就看到滿嘴金牙,莫名地自命不凡。

  第八位上來時,她不爽了,用力一拍桌,音樂停了,所有人不明究理地看著她。

  “這些人是誰找來的?”她以黑社會大姊頭的氣勢問道。

  “呃,是舅舅我費盡千辛萬苦……”

  “你安的是什麼心啊?”麥小桔擦著腰,打斷老頭的嘮叨。

  “他們都是出身高貴……”

  “夠了。”麥小桔覺得她耳朵快出油了,“多高貴?有本公主高貴嗎?”

  她不爽地反問,果然所有人都拚命搖頭,她得意地冷笑,“你們一個個都給我上前來,排成一排。”

  每個人知道公主想幹嘛。連聞人長命也好奇得很。

  “擠什麼擠啊,排個隊都不會,你們比死老百姓還死老百姓啊?”麥小桔站起身,以訓練新兵的班長氣勢道,“我數到三,全給我排隊站好,一、二、三!”

  所有人果然立刻找位置站好,剩下幾個還慢吞吞的,在麥小桔數到三時,只好待在原地。這些公子哥兒平日哪受過這種待遇?但對象是公主,他們生平頭一遭嘗到被刮臉的滋味,臉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但他們如果以為麥小桔的機車只有這種程度,可就大錯特錯了!

  麥小桔擦著腰,來到幾個沒排好隊的傢伙面前,“連話都不會聽,你吃什麼長大的啊?你、你、你,淘汰!”

  “敢問公主,何以這樣就淘汰。”在淘汰者有淚奔而去,也有臉不滿者。

  “你也真敢問啊,本公主的命令你們當什麼?耳邊風嗎?我請你們進宮來當喜憨兒的嗎?連簡單的命令都做不到,本公主能指望你什麼?”

  提問者啞口無言,只好憤然離去。

  麥小桔開始“閱兵”,從第一個走到第十個,有人拚命想站得比別人高,有人不時偷瞄她的胸部一副口水快滴出來的模樣,還有人跟她拋媚眼哩!麥小桔抖了抖,以前當兵是要體檢的,她心理想這群廢柴個個不及格,連國家都不要,她又不是資源回收筒!

  “全部把衣服脫了。”

  所有人,包括宮奴,全都倒抽一口氣,而聞人長命臉色有點難看。

  這丫頭太不像話。

  “太不像話了,公主豈能如此不知羞恥!”老頭又開始吠了。

  “你竟敢罵本公主不知羞恥?”

  “呃,我沒有,我是說……”

  “還說沒有!我只要他們脫衣服檢查,你就想到淫邪的地方去,你這思想變態的糟老頭!”

  這臉刮得特難看,所有入都一陣尷尬,卻又忍不住想笑。

  麥小桔繼續道,“我說你,不知安的什麼心,找這些阿貓阿狗來說是本公主的駙馬人選,你這老頭心思真歹毒啊!”

  “蒼天可鑒,老夫豈會害自己的甥女,這些人都是身分顯赫……”

  “會不會害我,等他們把衣服脫了不就知道了?”

  難道說……眾人一愣,當下所有人都以為公主認為他們之中有刺客,連老頭都臉紅脖子粗,“你們就把衣服脫了,證明清白!”

  眾貴公子開始脫衣。麥小桔真覺得自己沒事找麻煩,沒有聞人大美男秀色可餐的裸體可看已經夠悲淒了,現在還得受到這種視覺的荼毒。她轉過身,看著聞人長命,用他的美色來洗眼睛。

  這動作看在舅父眼裏,只覺得他們眉目傳情!

  “褲子不用脫啊,我不想長針眼。”

  底下宮奴們全都忍不住掩嘴竊笑了。

  麥小桔看到聞人長命腰際的馬鞭,上前向他借來,聞人長命挑眉一臉不解,但還是拿給她,麥小桔深吸一口氣,才認命地走向第一位候選人。

  “我說,舅父大人,您還說不會害我?”她手持馬鞭指著第一位候選人,“這傢伙少說有千斤重,您是想讓他壓死我好詐領保險金嗎?淘汰!”

  老頭臉都綠了。

  她麥小桔如果不機車,名字就倒過來寫!

  “還有這個,阿娘喂,你非洲來的嗎?不是說身份尊貴?吃好穿好還瘦成這樣,我看是有什麼病吧?舅父大人,您給我找個病夫當駙馬,是巴不得我早點守寡是嗎?”

  “這一個,你身高多少啊?”她低下頭,“舅父大人,您不知道矮子生出來也是矮子嗎?您竟然想讓極有可能成為起雲國未來國君的人身材比人短,簡直大逆不道啊!淘汰!”

  “你……”連大逆不道的理由都出來了,舅父只能咬牙。

  “這一個……你在哪高就啊?”

  “我是……”

  “田僑仔貴公子,每天躺著收錢是吧?”見對方笑容得意地點點頭,還盯著她的胸部口水快要流下來,麥小桔一鞭打在他肚子上,“遊手好閒也能有鮪魚肚,你平常都在幹嘛啊?要是讓你進宮來還得了!淘汰!”

  麥小桔幾乎把每個人從頭到腳挑過一遍毛病,最後剩下了六個。

  “他們總沒問題了吧?”舅父已經被麥小桔的機車氣得只能癱在座位上喘氣。

  “還有呢,正所謂有強健的體魄,才能開創幸福的人生,本公主未來的幸福就靠未來的丈夫,當然要找個強壯點的才能保護我,你們說是不是?”

  “我能隔山打牛!”

  “我力拔山河!”

  “我以一敵十,擒拿過匪徒!”

  “好啊。”麥小桔右手彈指,昨晚早就找來一名天宮侍衛,教他如何在眾人面前示範伏地挺身,“一是上,二是下,懂了沒有?伏地挺身預備——”這回眾駙馬人選立刻趴下,“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第十五下,隔山打牛的那個掛了,第三十下,力拔山河的那個也掛了,第四十八下,以一敵十擒拿匪徒的也掛了……

  到了第五十下,剩下的三個手已經顫抖不已,全身冒汗。

  “公主,您是選駙馬,不是選護院!”舅父眼看再下去要全軍覆沒,出聲道。

  麥小桔坐回位置上,“這是當然,你們起來吧。”羅唆的舅父還想開口,她立刻搶白道,“本公主的駙馬,將來還得為我分憂解勞,自然不能是草包,這點你們都同意吧?”她彈指,宮奴立刻備來筆墨,還架好了三座帳棚,帳棚外有侍衛看守。

  “給你們一個時辰,就在帳棚裏寫出試卷上題目的答案,一個時辰後我再回來檢查。至於舅父大人,閒雜人等不得擅入月宮,我就不招待了。”

  “你!”舅父一臉不敢置信。

  “太傅大人,”麥小桔轉向聞人長命,和方才的機車臉孔真是判若兩人,“學生昨日的作業還等著您過目呢。”她手伸向他。

  看了場好戲的聞人長命有些好氣又好笑地搭上她的手,他明白那樣有些不合禮教,卻不想拒絕她。

  “太不像話了!”舅父吹鬍子瞪眼地怒罵,“我是你的舅父,這雜種只是個低賤的臠奴之子!他的父親還曾經是我的玩物,他的母親千人壓萬人騎,兩人還是同個賤奴所出的兄妹呢,這種污穢至極的奴才也配踏進月宮?”

  麥小桔瞪大眼,緊接著察覺聞人長命握緊拳頭,肌肉緊繃,她連忙雙手包覆著他青筋浮突的手臂,“我說舅父,做人是要知道遮醜的,你有什麼奇怪的性癖好,有需要這麼大聲張揚嗎?”

  舅父終於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臉色鐵青。

  “要不要我寫個公告把你的癖好召告全天下?還有,”麥小桔走到聞人長命身前,宛若母老虎那般,霸氣十足地道,“本公主在這裏宣佈了,任何人膽大逆不道之人都將被判五十大板,掌三十個巴掌以示嚴正警告,本公主諒舅父年事已高,但國法乃國家綱紀,不得有任何偏袒,本公主就輕判你四十九個大板和二十個巴掌,即日起必須禁足不得外出!來人啊!”

  “你……”

  “拖下去,立刻把我的命令傳出去,今天起任何人都不得違背!”這是她有生以來最威風的一天,爽啊!

  ***

  雖然她替他出了口氣,可麥小桔還是感覺得到,從花園到長慧殿的一路上,聞人長命異常地沉默,而且身上的肌肉繃緊著,如果不是她挽著他的手臂,她懷疑他會掉頭離去。

  甚至在她拿出她的作業時,他也眉頭緊鎖,麥小桔終於看不下去了。

  “呃,你知道我原來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地方嗎?”

  聞人長命沒開口,也許是他還無法收拾自己的情緒開口。

  麥小桔繼續道,“在我原來的世界,雖然不是每個地方都是如此,但至少我的國家是沒有奴隸制度的,也沒有皇族,更沒有貴族,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嗯,至少正常情形是那樣沒錯。

  聞人長命總算看向她。

  他還記得當他懲罰月宮失職的宮奴時,她挺身而出說的那句話,宛如在他心湖裏投下一顆大石,掀起一陣陣波瀾。那時的他很訝異,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說,那些宮奴只是普通人,是辛苦工作的普通人。

  很小很小的時候,他曾經疑惑,為什麼奴隸就不是人?臠奴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為什麼被畜牲不如地對待?

  她那句話重擊了他的胸口。

  然而這世界上真的有那種地方嗎?人人平等,沒有誰尊誰卑?

  “我們靠選舉來選出管理國家的人……哈哈,老實說,我覺得如果你生在我們那裏,要選總統一定沒問題啦!”當然選舉花招百出,但她相信以聞人長命的奸詐,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總統呢,就是我們國家的領導人,跟皇帝差不多,但他可不能像我這樣,說給人判刑就給人判刑,他也是要遵守法律的。”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真有那種事嗎?

  “其實我相信每個世界,每個國家總會走到哪一天,只是會花上很長很長的時間,但是總是可以期待的。雖然我回不去了,可是我覺得這裏也不錯,至少你是個讓人很值得信賴的領導。”

  “這裏可不是你原來的世界。就像你聽到的,我的父母是臠奴,你不知道臠奴是什麼吧?”他的語氣幾乎是嘲諷的,臉上卻一片空白,“就是貴族的玩物,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玩死了就丟棄,像垃圾像不乾淨的穢物一樣的丟棄。我的父母是那些貴族挑選出來的,貌美無倫,他們要他們交配,生下我,我的命運在我還沒出生時就決定了,他們甚至在我還在繈褓時就喂我喝下催情藥,好讓我成年後註定是個性奴隸!”

  麥小桔真沒想到,他的美貌是這麼來的。

  但她也不是無知的天真小女孩,就算是她原來的世界,歷史上更慘無人道的蓄奴方式,古今中外比比皆是。

  “而他們挑選上的一男一女,卻碰巧是兄妹。我是亂倫生下來的怪物,就算我改善了七島人民的生活,他們永遠都會記得這件事。”說到最後,他連眼神都看不到一絲波瀾,那是他從小保護自己的方式。

  “我不知道你們的歷史有沒有記載,但我相信每個國家都差不多吧!人類最早的王國為了鞏固地位,都是近親通婚,兄妹或姊弟,直到後來他們發現這麼做長久下來會生下有缺陷的孩子,而且國家長久封閉只會走向沒落,這才開始以不同部族的婚姻來壯大自己的勢力——基本上不管是哪一種,都是為了政治目的,其實也沒有高尚到哪里去。”

  “何況你的身世就是那樣,已經改變不了,你決定不了別人怎麼看,但至少你可以放過你自己吧?七島的人民記得這件事又怎樣?我是他們的領主,我說我挺你就是挺你,你管他們說什麼!”

  而且,她不相信所有人都像麒麟的變態舅父那樣對聞人長命充滿敵意,他有忠心耿耿的部下,而且島上所有望族都願意聽他的意見,在各種喜慶有他的出席就是無上光榮,如果看不起他,以封建制度的思維,連同桌吃飯都會覺得受辱吧?

  聞人長命深深地看著她,“你真是個……”他覺得喉嚨梗住,只能扯開一個微笑,看得麥小桔有些心碎了。

  “……你很特別。”他嗓音沙啞地道。

  “我在我原來的世界才不特別哩,你才是真正千年難得一見的優良品種啦!”

  聞人長命只覺得她又不正經,撇開臉去看她的毛毛蟲字作業。

  這時候看什麼作業啊?她絕不承認是因為她的字一點也沒進步,所以有些羞惱!

  麥小桔抓住他的衣襟,踮起腳尖,仰起臉在他唇邊吻了吻,這回她大膽地吮吻出聲響。

  聞人長命是第三次被她偷親,他沒辦法不訝異,因為她總是用這麼直接的方式表達她的親近與喜愛。

  她知不知道她的吻很甜,甜得讓他發覺自己原來一直滿心苦澀?她的吻像個天真的孩子,不帶任何侵略與宣示意味,只是因為她喜歡,所以吻他。

  他抱住她,而麥小桔紅著臉,沖著他痞痞一笑。

  原來她也是會害臊的?這個發現不知為何讓他的心防徹底瓦解了。

  她也是會害怕的,但仍是鼓起勇氣示好,這樣的勇氣讓他自歎不如。

  聞人長命終於低下頭,這一次換他以吻表白。

  她親愛的太傅大人,果然是性感臠奴的料——嗯,她沒別的意思。而且她決定了,今天起要在聞人長命身上蓋印章,宣示他從頭髮到腳趾都是她麥小桔專有!

  她的意思是,聞人大帥哥,難道不知道親吻也是有純情跟不純情的差別的嗎?每次都是火辣辣又肉欲的激情舌吻,她……她都已經在暈船了,再給他吻下去很容易翻船啊!

  她的虛軟讓聞人長命喉嚨深處逸出輕笑,他另一手扶住她的後腦,靈巧的舌更加肆無忌憚地舔過她檀口內每一處柔軟,包括有點敏感的上顎與柔軟的唇,非要逗得她顫抖地呻吟出聲不可,接著纏住她粉舌愛憐地吸吮著,好像嘗著世間最珍貴的美好般,他逸出一聲聲歎息,熱辣辣的呼吸吹拂在她頰畔,也與她的氣息膠著。

  他的味道也令她著迷。麥小桔曾懷疑過,那興許是一種類似曼陀羅或罌粟花般的迷幻氣味,會上癮。

  當他大掌按住腰際,讓她貼緊他,麥小桔立刻感覺到層層衣物也阻擋不了的熱氣,以及那亢奮的堅硬。

  她顫抖著,只能張開雙臂,攀緊他寬闊的肩膀。

  瞬間,他的堅硬與強壯讓她心湖泛起陣陣漣漪。原來歡愛時,女人察覺了自己多麼小鳥依人,多麼性感,腦內的激情迷幻藥於是瞬間麻痺每一根神經,讓它們只識得快感的滋味。

  聞人長命彎身橫抱起她,沒有停止貪戀她口中的甜美,走向屏風後寂靜的偏廳。

  當她察覺聞人長命想抽身,麥小桔甚至忍不住伸出粉舌,這次換她主動纏任他,舔吻他性感的唇。男人的唇這麼美又這麼性感,是種罪過!而那種美是肉欲的美,更加邪惡了。

  他們的唇分開的霎那,晶亮的銀絲相連,他與她的唇同樣紅潤且誘人,聞人長命笑著俯下身,這次的吻是安撫的,是憐寵的,吻去他們嘴角的濕痕。

  她喜歡聽這時的吮吻聲,有點撒嬌和安撫的意味。原來聲音也有氣味,這是甜的!

  她的腰帶不知在何時被他解開了,聞人長命的手掌輕易探進一層層布料的隙縫間,指腹的力道有如蜻蜒點水,讚歎著那羊脂白玉般的觸感,但那輕柔的力道卻讓她想躲,覺得有點癢,最後她像撒嬌的貓兒一樣朝他貼近。

  他順手取下麥小桔發問的步搖與頭花,五指采進她發問,緩慢地,用溫柔引誘的力道揉著她的後腦與頸椎,誘人墮落的舌延著她的下巴來到頸畔,色情地舔吻她的耳後,輕佻地逗弄起圓軟的耳珠子。

  那股吹拂在耳際的濕熱氣息讓她忍不住嚶嚀,而且顫抖著。

  他喊她的名字時,她差點呻吟出聲。

  可惡,他幹嘛用那種像喊小寵物的語氣喊她?麥小桔摸索著他的腰帶,卻不知道男人的腰帶要怎麼解。

  怪了,為什麼他解她的卻像變魔術一樣?

  “我來。”他吻了吻她紅嘟嘟的頰,抽回手,沒一會兒他和她一樣衣領幾乎鬆開,麥小桔真想仰天長嘯。

  她日思夜念的美男胴體啊!

  聞人長命握住她一隻雪乳,高高地捧起,兩指甚至撚起了乳尖。

  他埋頭在她頸間,蛇一般狡詐的舌舔過她耳朵下方的頸部。

  她的顫抖是那麼明顯,明顯到他都笑了,然後毫不客氣地掀開她身上的外袍與單衣,他還抱起她,以牙齒解開肚兜的紅繩。

  這世界如果有花花公子,恐怕就是眼前的魔魅妖美男咬著女人肚兜紅繩的樣子。

  他竟然把她的肚兜收進懷裏,然後俯下身,以鼻尖蹭著她皺著臉的小鼻子,纏綿地廝磨著,嗓音呢喃如愛語,“怎麼了?”他還吻了一口她嘟起的紅唇。

  “太傅大人連調情也很老練啊。”她語氣很酸。

  然而如果不是她語氣和神情裏那股酸,也許這句話所引來的會是他的苦澀。他整個人直接壓在她身上了,“我還沒被收養時,看過很多……”但大多很噁心,噁心到成年後他情願清心寡欲。他從沒想過原來兩個人這般耳鬢廝磨、相濡以沫,會是這麼甜膩而美好,漲得他的心滿滿的蜜,卻萌生一股饑渴的痛。

  但那種疼痛好溫柔也好幸福。

  如果……

  如果他真的無法擺脫臠奴的宿命,那他願意成為她一個人的……

  “小桔。”

  噢,他能不能別用那種神情和嗓音喊她?要是她單單因為這樣而覺得興奮,她會懷疑自己有病!

  “你會吃醋嗎?”他忍不住笑著問。

  她繃著臉,一副要咬他的兇悍表情,而他低下頭,以自己腫脹堅硬的下身磨蹭著她的,一下一下都是直接且坦白無比的性挑逗,這舉動讓她佯怒的臉破了功,小臉漲紅如番茄。

  “我看過很多……各式各樣的,那些人好像只為了欲望而存在,滿室腐敗的氣息。”

  麥小桔伸手捧住他的臉,拇指貼住他的唇,不讓他再繼續回憶,他卻伸出舌頭舔過她的指間,甚至含住她一根手指吮吻著。

  “但是如果能讓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做。”

  麥小桔差點呻吟出聲。他蹭得她好難受,他的話語和他的舌頭同樣是一種致命的引誘。

  她推開聞人長命,在他錯愕的視線中跪坐起身,脫掉那身礙事的華服。

  情人的視線也能是一種愛撫,極致美妙。

  他眼裏的火焰瞬間無比熾烈,喉結滾動,一刻也不願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還半掩在華袍底下的男性更加高聳如山。

  麥小桔張開雙腿跪在他左右兩側,居高臨下地捧起他俊顏,低下頭,又以她不自覺的那種甜蜜的吻親吻著他,小手帶點興奮地像剝洋蔥那般剝開他身上的衣袍。

  她不過看到他結實的肩膀與胸肌,已經想學小色狼仰天長嘯了,更何況是手掌下肌肉結實的觸感,那讓她不住咽著唾沫。

  聞人長命伸手探向她兩腿間,早已濕透的觸感讓他得意地笑了。他持續著那輕佻的揉撚,在這調皮的女人仰起頭,縮著肩膀嚶嚀時,另一手捧起她一隻粉乳,它在他掌中如此柔軟而誘人,莓果堅挺而紅豔,早已迫不及待地邀請他品嘗。

  他依然從舌尖挑一逞它,逗得那莓果輕輕顫動,被他的唾沫給沾濕了,看起來更加可口誘人,他卻直到小傢伙有些不滿地抱住他頭顱索取更多歡愉時,才將它大口含入嘴裏,同時以牙齒和口腔輕輕在乳肉上滑動,並且用力地吸吮出情色的聲響。

  他兩隻手分別從她身後與身前,撫弄因為跪立著而扳開的兩腿間,一手同時以手指在花穴外來回滑動,以手掌粗魯地揉弄,動情的花液濕淋淋的聲響很快地蓋過他在她胸前的吮吻聲。

  另一手則輕輕撥開私花處的細毛,拇指和食指狎玩起腫脹的花核,甚至一下一下地夾起它。

  當聞人長命更大膽地把她的雪乳捨得更多,他在她私花間的手也漸漸加快了玩弄的動作。

  麥小桔只能抱住他的頭,不知羞恥地要他品嘗她,並扭動著腰配合他的侵犯。

  “吻我這裏,求你……”

  她明明是放浪的,像他記憶裏那些女人一樣,可這一刻他只想與她一同沉淪。

  麥小桔滿心心疼聞人長命的過往,在他吮吻著她的同時,她也低下頭吻他的頰和耳朵。

  “長命……”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是屬於你的。”

  她聽到那聲近似野獸嗚咽般的咆嘯與低吟,下一刻她又被推倒在長椅上,聞人長命放過被他吻得泛紅的那只乳,那乳首沾滿他饑渴的津液,飽受蹂躪般的泛紅。

  他再次吻住她,麥小桔終於明白,他的吻總是帶有一種宣示性的性暗示。

  他想要她,而這一次他毫不遲疑地,悍然搶奪。

  她沒想到他那麼巨大,嗚咽著想推開他,聞人長命的吻卻變得憐憫,他伸手輕輕揉著她另一隻軟乳,有誘哄的意味,讓它盈滿他掌間,緩慢推揉,拇指輕輕轉動乳首,並且持續著下身挺進的動作。

  他倆的氣息漸漸的變得如野獸交歡般沉重而急切,尤其聞人長命,終於在她開始接納他的入侵後,化為饑渴已久的獸,貪婪享用身下的獵物。

  他不停地,像要把她逼至極限,每當她認為自己已不能夠承受時,他依然以自己的堅硬需索著她,在她三次高潮後才終於盡數將情焰釋放在她體內。

  麥小桔有點委屈地嗚咽著,而那眼淚和嗚咽聲,盡數融化在他的舔吻輿溫柔的觸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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