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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織華]小姐端架子(打造完美飯票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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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6 07:44:08 |倒序瀏覽
小姐端架子【打造完美飯票之一】 作者:織華

她可是一出生,銀行存款利息便可砸死一票人的千金大小姐,
那為了成就自己豐功偉業的老爸,竟要她嫁給個呆頭鵝,
這會為了逃避老爸安排的變相相親,路癡的她,
在茫茫大海中開著遊艇,一不小心竟撞上個極品男,
嘿!如果她親自調教一個絕頂聰明又聽話的男人,
不但可以接掌她家事業,還可當她終生飯票,
且以她的條件,訓練一個男人頂多比訓練一條狗難一點吧!
沒想到,他這個窮漁夫架子端得比她還高,
帶他到高級大飯店想讓他見識見識她的大牌、威風,他沒嚇到腿軟就算了,
還指定住總統套房,吃澳洲的生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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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6 07:44:43
第一章

七月初下午,豔陽高照、天清氣爽,薄薄雲層中耀著光芒,淺淺射入陽明山獨棟三層樓豪華別墅的窗內。

古典外觀的別墅花園裏花團錦簇,前庭彎月露天泳池水影粼粼,涼爽宜人。別墅內節節高升的火爆溫度與一觸即發的氣氛,卻毫無宜人之處。

別墅主人舒崢穿著他最喜歡的黑袍子,踞坐L形真皮沙發上,凝聚的濃眉顯示他極度不悅的心情,而被他銳利目光緊盯的年輕女子,卻仿佛渾然不覺的繼續她的指甲彩繪。

“顏色太深了。”舒沂彤紅唇輕啟,細緻淡眉微皺,中斷美容師的作業,埋怨重申,“我要的是粉紅色,桃紅色太豔了,好像我刻意招蜂引蝶似的。”

她歎了口氣。想追她的男人多到基本資料塞爆電腦硬盤,光是約會就已經排到兩年後,唉!長得太美也是粉累的。

“你不用刻意就已經很招蜂引蝶、驚世駭俗了!”舒崢哼了聲,瞠大眼瞪著千嬌百媚的女兒,猛抽雪茄努力平息滿腔怒火。

他慍怒的如雷嗓音回蕩在寬敞明亮近百坪的大廳,廳內僕人更加戰戰兢兢地低頭斂目,安靜謹慎地做著分內事,深恐觸怒龍顏。

舒崢炒作房地產發跡,創設立閎建設後便多元化投資獲取暴利,近年他傾注所有資金興建世界第一高樓,打造全台最大購物商唱—RoundWorld百貨。

他年輕時呼風喚雨,行事作風強悍霸道,即使年老體衰,依舊脾氣強硬,要人唯命是從,在舒宅,他就是國王。

不過,他的獨生女顯然不買他的帳。

持續兩個小時的無言以對後,舒沂彤懶洋洋地睇著父親。

她口吻微帶怨懟,“爸,我知道我長得美若天仙,但你也沒必要特地把我找來稱讚吧!”

真的很過分耶!昨夜狂歡派對累得她正好眠,老爸居然派人把她從被窩裏拖出來,然後在客廳跟她大眼瞪小眼。他難道不知道,睡眠不足是女人美容的天敵嗎?

所以啦,她乾脆Call人來幫她彩繪指甲。

身為知名商人的女兒,她當然懂得時間就是金錢的道理。不過氣歸氣,看在老爸開口稱讚她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計較嘍!

“你認為招蜂引蝶、驚世駭俗算是讚美之詞嗎?”舒崢從齒縫迸出聲音,眼神劈哩啪啦地閃著火焰。

“我認為……”舒沂彤調整坐姿認真思考,一雙電死人不償命的美眸眨啊眨地綻出微笑,“能夠擁有一個招蜂引蝶、驚世駭俗的女兒,你應該驕傲。”

白目也該有個限度!舒崢火氣不斷住上升。

“擁有一個每月能夠支付你龐大簽帳消費金額的老爸,你才應該驕傲!”他大聲咆哮。

他這女兒一無是處,活脫脫是個大米蟲,遊學一年書念得七零八落,男朋友倒是交遍各色人種。他從未留心女兒教育,直到這幾年猝然驚覺女兒的放浪形骸,卻為時已晚。

“爸。”舒沂彤嬌嗔喊著,薄瞪老爸一眼,“我如此費心打扮,還不都是為了你。立閎建設總裁的獨生女,怎麼可以穿戴寒酸呢?”

她是不會感到羞恥的,打她出生,銀行存款的利息就足以砸死一票人,小的時候她還以為新臺幣跟花園的雜草一樣,會源源不絕從地上長出來哩。

居然怪到他頭上來了!舒崢氣得額爆青筋,“你要是還記得你是立閎建設的千金,就給我端莊賢淑一點,瞧你穿的那是什麼衣服,你是檳榔西施嗎?”

舒沂彤聞一言,雙眼驚喜的一亮,“爸,你在稱讚我嗎?檳榔西施也有專屬服裝設計師耶,電視節目還有邀請她去訪談喔!”

舒崢簡直氣昏了,拍桌狂怒咆哮,“別人罵你當恭維,你就不能自愛一點嗎?”他吼聲如虎,嚇得舒宅僕人如驚弓之鳥般顫抖。

“我很自愛埃”她眨眨長睫,芳唇微噘,表情無辜可憐的朝老爸亮了亮剛繪好的一雙美指。“你看,這是日本濱崎步最新設計的畫法,走在流行最前線,我還不夠愛自己嗎?”

“你少答非所問。”他隱忍怒氣的下令,“愛漂亮可以,明天起,我聘請專業設計師負責你的穿著打扮,我希望你當個有教養、懂分寸、不逾矩的好女孩。”

“奇怪了,我哪里答非所問?”她蹙眉不解,“以前你才不管我穿什麼,怎麼忽然……”

舒崢銳利目光嚴厲的打量她,“你老是穿得不三不四,成天不務正業,隨便參加派對,難怪一堆不正經的男人追著你跑。”

舒沂彤呆了三秒,“等一下!”她忙不迭地抗議,“我哪里穿得不三不四,男人追著我跑,我哪里做錯?還有,什麼叫不務正業?我是有什麼正業好務的嗎?”

被她惱得頭痛,他盡可能耐著性子說:“你韓伯父跟我提過,宙宇那孩子對你有意思,趁你名聲尚未破壞殆盡,還能留一點給別人探聽時,多跟宙宇往來,沒事可做的話,就給我乖乖嫁人。”

“你根本沒仔細聽我說話!”舒沂彤忿忿不平地起身跺腳。

“你說的都是廢話、藉口,有什麼好聽的?”他才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對對對,我說的是廢話,你說的都是真理。”她眉眼揚高,態度輕佻地睨著老爸。“簡單一句話,你要我嫁韓宙宇那呆瓜,因為韓伯父是你事業合夥人,你要我嫁他兒子,成就你的豐功偉業對吧?”

“你別扭曲事實,舒家的事業總是需要人來接手,難道你行嗎?”舒崢火山爆發,受夠了她窩囊不成材的模樣。

“是,我不行。”她以同等音量吼回去後,扭頭咬牙,嗓音緊繃地低語,“反正你就是看扁我。”

他使出一貫強硬蠻橫手段,直接命令道:“明天起,我會派人安排你上新娘課程,韓伯父家規矩嚴格,你不要嫁過去丟我的臉……”

舒沂彤聽不下去了,哪管指甲油幹了沒,皮包一拎就往大門走。

“我話還沒說完,你……”舒崢叫住她。

“明天又還沒到,我現在就穿得不三不四的,跟不正經的男人去隨便的派對狂歡。”她頭也不回的截斷老爸的話,悻悻然道:“再、見!”

而喝完下午茶返家,準備和友人來場方城之戰的趙千菱差點被女兒撞個正著,見女兒美眸噴火,她嚇得撫住胸口退了好幾步。

潤潤唇瓣,她小心翼翼的問:“彤彤,你幹麼氣衝衝的?LV的限量皮包又被搶走啦?”女兒致力搶購獨一無二的商品,撞衫、撞包都被她歸類為畢生恥辱。

舒沂彤深吸一口氣,眉頭深皺,“哼!反正你們都認為我是草包。”她怒氣衝衝地踩著三寸尖頭高跟鞋走出別墅,直接上了她的專屬接送車。

趙千菱進到客廳,視線和凶如猛獅的丈夫對上,她支支吾吾的開口,“你、你怎麼在家?公司沒事做嗎?”該不會是她打輸牌賠錢的事被發現了吧!

舒崢聽了火冒三丈。 鬼都看得出他和女兒吵架,偏偏他這老婆數十年如一日的天真爛漫。

他哼地罵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我……我教得不好嗎?”她纖弱的身子晃了晃,淚水在眼眶打轉,泫然欲泣地問:“我把我會的都教她了,難道她學得不好嗎?”

見著妻子的眼淚,他只能投降,無奈地歎口氣,“不,她就是學得太好了。”

趙千菱出身富貴,當年捨棄一切下嫁白手起家的他,為此,他格外疼惜妻子。

“那你還氣什麼呢?”她軟語地問,溫柔似水地偎在丈夫身旁。

“千菱,我不是氣,我是急。”舒崢感慨不已。

想他闖蕩商場半生,再棘手的敵人都能應付,偏偏獨對生命中兩個重要的女人沒轍,千菱有他做依靠,那彤彤呢?他總得為她找個一生的依靠埃

* * *

迷幻電音震耳欲聾的PUB裏,半開放式包廂內三個女人圍桌相對。

舒沂彤纖白雙手撐在圓桌上,雙峰洶湧可見乳溝,微彎的腰肢曲線玲瓏,玫瑰色緊身窄裙裹著渾圓挺翹的臀部,迷人長腿蹬著三寸紫色尖頭高跟鞋交疊著。

美麗面容盛怒難休,長睫毛下的大眼熠熠發亮,抿緊的紅唇別具風情。

“你說完啦?我還以為是多嚴重的事,十萬火急地Call我來。”宋漣潔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雞尾酒杯,涼涼地睞著怒氣橫生的好友。“小姐,上班族蹺班可不比學生蹺課,隨時會丟飯碗哩!”

她提醒著舒大小姐,以免她以為每個人都像她一樣有個富有的老爸養。

“你的飯碗有我的人生重要嗎?”舒沂彤沒好氣地瞪著她,“為了自己的事業就把我隨便嫁了,我爸真是自私。”

“那你就不自私啦?”宋漣潔撇撇嘴,“白吃白喝你爸二十五年,大學畢業繼續養尊處優當米蟲,現在不過要你嫁人,你就呱呱叫。”

“話不是這麼說的,”舒沂彤擰起細眉,疾言厲色反駁道,“女性要有自主意識,我要是屈服為錢而嫁,那感覺不是很廉價嗎?”

“拜託!小姐。”宋漣潔受不了地翻個白眼,“都幾零年代了,你還當自己是肥皂劇女主角,非要有傲骨、不屈不撓?”

她眉梢輕挑地繼續分析著,“韓家比你家還有錢,韓宙宇更是煙酒不沾的好男人,你嫁過去,吃虧的是他們又不是你。”

“哼!你講得輕鬆,我要是看韓宙宇不順眼,成天吵架,或者我愛上別的男人搞外遇……”舒沂彤措詞嚴重的辯駁。

“離婚啊!”宋漣潔不痛不癢地打斷她,“離婚更好,跟韓宙宇狠敲一筆贍養費,以後你也甭靠你老爸,還可以繼續當你快樂的米蟲,這有何不好?”

“你……”她氣炸了,你到底是誰的朋友,站在誰那邊啊?”

宋漣潔輕啜口雞尾酒,無動於衷地睨了好友一眼,“聽不慣就別來問我啊!”

她簡直快氣昏了!漣潔是她大學同學,可那副一枝獨秀的冷漠與冷靜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聽她那種唯我獨尊的分析只會讓人生氣。

“你們別吵嘛!”舒沂彤另一位大學同學,脾氣好到沒存在感的香奈奈,頹喪傷感地說:“大學畢業後難得一聚,我們是好朋友,不該吵架的。”

“你在傳教啊?”宋漣潔不屑地瞥她一眼,“什麼難得一聚?前幾天才碰面吃過飯,敢情你罹患失憶症?”

掃到颱風尾的香奈奈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地閉上嘴,反正她從沒說嬴過。

“你說呢?奈奈,你也覺得我該嫁嗎?”舒沂彤的眼神像在告訴她,要是她敢點頭,她就一腳把她踹到外太空去。

香奈奈認真思索片刻,毅然堅決地握住她雙手。

“我覺得你最好跟我一樣去找工作,宣示獨立決心,開創自己的人生,脫離父權的掌控。”她講得慷慨激昂,舒沂彤卻越聽越心虛。

工、工作?她乾笑幾聲,唇角不住抽搐。

宋漣潔掃了香奈奈一眼,冷冷地譏誚道:“你是還沒睡醒嗎?她那德行有可能去找工作嗎?哪個老闆面試她,都會被她那一手精彩的指甲彩繪駭死。”

舒沂彤從不掩飾她千金大小姐的身分,從一身貴死人的名牌服飾,到驕縱自我的脾氣,我行我素的程度與宋漣潔如出一轍,這也是兩人會成為朋友的原因。

“哼!那都是你在講,本小姐只是懶得去做,要是我認真起來啊!什麼殷琪、陳敏薰通通都得閃邊站。”她自信滿滿地傲視兩人。

“很好,你認真啊,哪間公司不怕倒閉就儘管錄用。”對於她莫名其妙的過人信心,宋漣潔一向以冷嘲熱諷來應對。

“哼!我才沒盡到去幫別人賣命。”舒沂彤雙手叉腰,女皇般高姿態的傲慢。

“那你要創業當老闆嘍?”香奈奈興奮又期待,趕緊指著自己毛遂自薦,“找我當你秘書怎樣?”她從大學畢業失業至今,找工作找得信心都快沒了。

“笨!”舒沂彤賞了她一記爆栗,“應付我老爸用得著費這麼大勁嗎?他要女婿接班,我訓練一個給他不就行了。”

“嗄?”訓練?香奈奈傻眼。什麼意思啊?

她得意地笑著,“本小姐親自物色調教,打造一個絕頂聰明又聽話的男人當我丈夫,接我老爸的事業,終生當我飯票,任我刷卡開支票,這不更快?”

這簡直前所未聞呐!香奈奈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還以為你會說出什麼至理名言。”宋漣潔哼了聲,潑她冷水,“你以為是訓練一條狗啊!那麼輕鬆簡單?”

舒沂彤仰天大笑,“呵呵!天底下沒什麼東西難得倒我舒沂彤,我可是天之驕女,男人見到我只有俯首稱臣的份,誰能跟我比啊!”

宋漣潔冷笑地搖搖頭。瞧她那副自以為是的自大模樣,要說她被男人慣壞,絕對毋庸置疑。

她美得空前絕後,無懈可擊的身段不輸給模特兒,鬼斧神工雕琢的臉蛋輪廓完美得羞花閉月,再加上極具時尚感的打扮與立閎建設總裁獨生女的身分,讓追她的男人前僕後繼,而慘敗在她石榴裙下的,卻也不計其數。

在愛情的領域中,她是永遠的常勝軍,應付男人家吃飯一樣容易,所以啦,不過是訓練一個男人、這有何難呢?頂多比訓練一條狗難上一點點吧!舒沂彤天真的這麼認為。

* * *

巴黎

香榭麗舍大道上的著名歌劇院,女高音正引吭高歌詠歎調,普契尼的波西米亞人如泣如訴地上演,偌大歌劇院唯一的一位聽眾卻無聊地打起哈欠。

晚餐時的香醇紅酒仍暖熨著胃袋,陶德卻絲毫沒有陶醉的感覺,他頹廢糜爛地抽著煙,在打了第十個哈欠後,懶洋洋地歎了口氣。

“好無聊啊!”這是近日來他最常說的一句話。

陶德雖是中法混血,發色、瞳色卻近似東方的黑,五官深邃卻不沾洋味,單眼皮的細長雙眼,加上直挺的鼻、微薄唇瓣,感覺有一些邪氣,卻爾雅非凡。

轉頭望瞭望他最忠心的私人助理特洛伊,他慵懶地問:“就在你的主子即將因無聊過度而瀕臨死亡之際,你難道沒有什麼好建議拯救我嗎?”

特洛伊面不改色,一板一眼地搖了搖頭回答,“少爺,無聊是不會致死的。”

他勾唇輕笑,“特洛伊,你可不可以試著一分鐘別這麼正經?”

“少爺,你能不能試著正經一分鐘?”特洛伊口吻平淡地反問,肅穆表情未有改變。

陶德愣了愣,“是不能。”遂朗聲放肆地笑著。

他的笑聲讓正唱到高chao的女高音很尷尬,但又能怎樣?

歌劇院隸屬蘭堤克亞家所有,就連她這世界知名的女高音,也是蘭堤克亞家捧出來的,而陶德,就是蘭堤克亞家未來繼承人。

女高音只得硬著頭皮往下唱,表演著一場獨腳戲。

“少爺,如果你真覺得無聊,不妨好好計劃如何拓展蘭氏百貨。”特洛伊認真進言。個性耿直的他,祖父、父親皆效忠蘭堤克亞家。

蘭堤克亞家是法國大革命後殘存下來的貴族,雖早不以皇室為尊,但卻稱霸歐洲百貨業,大型連鎖商場業績所向披靡,富貴榮華不輸往昔。

“拜託,少逗了你。”陶德迷人的桃花眼噙笑睞了他一眼,“光去年我草擬的美洲連鎖發展計劃就讓公司賺翻了,你是賺數錢數得手不夠酸嗎?”

蘭堤克亞家一脈單傳,陶德父親熱愛中國古物,就連娶妻都娶個華裔女子,婚後夫妻倆赴中國研究漢學,因此陶德從高中時即接手龐大事業,處理得得心應手。

但就是因為太得心應手,正式上任不過幾年,隨便一出手便搞得美國百貨大亨倒閉破產,害他才二十八歲,日子就無聊到快發瘋。

“歌劇越聽越悶,我們去找點樂子吧!”他眉眼輕佻、銀色絲質襯衫襯托出他優雅倜儻的翩翩氣質,但拉扯鬆開領帶的動作,卻又透出壞男人的邪惡味道。

於是女高音飲泣獨佇舞臺,陶德驅車轉戰參加名流派對。

塞納河畔典雅的哥德式別墅內,燈火輝煌,衣香鬢影,賓客絡繹不絕。

“陶德!你要來怎麼不先知會我一聲呢?”派對女王莎妮娜驚喜揚聲,立刻像口香糖似地粘住他,一身濃郁的香水味差點讓他將晚餐吃的上等羊排吐出來。

“臨時決定的,怕打擾到你的雅興嘛。”陶德微微一笑。 怪了,平時覺得香噴噴的味道,今日卻反令他作嘔。

他技巧性地閃躲,卻偏偏還是讓她攬住臂彎。

“哪兒的話,我可是二十四小時隨時歡迎你來打擾我,尤其是在我的床上打擾我……”她眨眨眼露骨地暗示,“你什麼時候有空來打擾我呢?今晚?”

陶德痞痞地笑,不慍不火道:“莎妮娜,你知道我很忙的,所以這問題得請教我助理,你不妨跟他預約一下……”

無聊,真無聊!在被連續三、四個火辣美女搭訕後,他感覺索然無味,非常沒良心地推給特洛伊處理。

他拿著酒杯居高臨下地逡巡全常唉!清一色的庸脂俗粉,一點興致都沒有,難道他真是縱欲無度,導致現在性冷感了?

“怎麼?找不到半個順眼的女人?”帶著淺淺笑意的嗓音傳來,俊帥得和陶德不分軒輊的東方男子緩步走近,與他並肩憑欄。

“當然找不到嘍!半個女人很嚇人的。”陶德挑高一眉涼涼回道,故意曲解男子的話。

“那可不一定,佳人往往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半張臉的女人有時反而充滿想像的吸引力。”男子搖頭晃腦悠然地說。

他仿佛咬定陶德聽不懂他那句中文詩詞,愜意的表情讓陶德很想踹他一腳。

“認識你這麼久,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欣賞的是毀容的女人,你的審美觀還真是與眾不同啊!”陶德陰側側地睨著他。

死賽希爾!他只有在此時才會強烈怨恨老爸和老媽遠走中國,害得他雖中文說聽讀寫皆流利,卻偏偏搞不懂賽希爾故意刺激他的古詩詞。

賽希爾氣定神閑地勾唇而笑,“其實我最欣賞的是東方女人,雖然我在法國出生成長,但終究是正統的炎黃子孫。”

“是嗎?”哼!陶德疑惑地睇著他。他是在諷刺他是中法混血,還是諷刺他沒交過東方女朋友?

一遇上賽希爾,他就好像罹患被害妄想症,兩人有著斬不斷的孽緣,從幼稚園到大學皆是同學,梁子怎麼結下的已不可考,總之兩人亦敵亦友,是宿命仇家,也是最瞭解對方的人,明著挑釁、暗著陷害,花招百出以整死對方為職志。

“下個月我就要到臺北舉辦新裝發表會。”賽希爾炫耀般地對他說,雙手合十讚歎,“噢!臺北,承傳儒家傳統精神的文化都市。”

說完,他不忘嘲諷陶德一頓,“你呢,就繼續在巴黎玩你的金錢遊戲吧!俗不可耐的生意人。”

話落他便揚長而去,獨留陶德火大地站在原地。什麼玩意嘛,搞服裝設計的最清高,經營百貨就很俗氣嗎?哼!臺北,只有他一個人能去嗎?

“特洛伊!”他喚來忠心耿耿的助理,“馬上備妥專機,我要到臺北。”

“為什麼?”特洛伊皺眉。他這少爺總是說風就是雨,老不按牌理出牌。

“不為什麼,反正無聊。”陶德充分表現出法國人暴躁易怒的脾氣,忿忿不平地繼續說:“臺北不是有個世界第一高樓,我先去攻佔臺北的百貨業,等賽希爾去開服裝發表會時,看見高樓聳立著蘭氏百貨的招牌,包准氣死他。”

特洛伊聰明地保持緘默。雖然這個理由鳥得不得了,但至少少爺找到事做了,否則要是他再繼續成天嚷無聊,他才頭大哩!

* * *

天晴氣朗,舒崢包下豪華郵輪,宴請眾多賓客出海一遊,事實上,他是為了安排女兒與韓宙宇公開相親,要是氣氛不錯,搞不好能當場宣佈訂婚。

舒沂彤穿著一襲Chanel紫色雪紡紗削肩小禮服,悠哉地蹬著白色高跟涼鞋在房內踱步,她看看腕表,安排的遊艇應該已經到達了。

哼!老爸會先聲奪人,她就不能出奇制勝嗎?一個驚天動地的逃跑陰謀早在她策劃下悄悄醞釀。

“小姐,宴會已經快開始了,賓客正等著你和韓少爺開舞呢!”管家在門外催促。

開舞?舒沂彤一臉厭惡。嘖,她才不跟那悶死人的韓呆子開啥勞什子舞,她要開溜。

“來了。”她拉開門,擺出大小姐架子,“催什麼啊!我在化妝,要是妝化不好,讓韓少爺討厭了,你要負責嗎?”

見老管家驚恐噤聲,舒沂彤手一揮,“去大廳等著,我補補口紅就過去。”

打發走老管家,她撩高裙擺,拉過椅子墊腳,手裏拿著打火機。嘿嘿!這招是從電影中學來的。她點火往房頂煙霧偵測器一靠近……

霎時水柱狂噴、警鈴大作,廳裏的賓客亂成一團,舒沂彤趁機奪門而出,飛奔趕往船務室。

她拉住一個看起來職位頗高的船員,疾聲命令,“馬上帶我到艙底,郵輪著火了,我要立刻離開。”

“等等,小姐,還沒確定火警原因,再說情況並沒有嚴重到出動救生艇……”

“救生艇?立閎建設總裁的獨生女會搭那種寒酸的東西嗎?叫你帶路就帶路,哪來這麼多廢話?”嬌嬌女頤指氣使道。

船員只好無奈地領著她往下到最底的船艙,指揮人員開啟閘門,一艘遊艇早在郵輪附近海域Standby。

“大小姐,按照您吩咐,我將遊艇開來了。”遊艇泊於郵輪閘門,艇上舵手伸手接她上了船。

“這個是用來控制引擎節速的是嗎?”舒沂彤看著密密麻麻的控制儀器,馬上態度謙卑,不恥下問。

“那是對外聯繫的無線電。”舵手眼角抽搐了下,額頭降下三條黑線,“大、大小姐,你該不會不懂怎麼駕駛遊艇吧?”

“我……”她臉蛋微紅,“我當然懂嘍,我有看過別人駕駛嘛!”

“看過?”舵手開始冒冷汗。

“彤彤!你在做什麼?彤彤!”頂上傳來舒崢嚴厲的叫喚。

“天呐!”舒沂彤驚呼一聲,“好了,你走吧!我自己來。”她將舵手趕上郵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發動引擎沖向海域。

見狀,舒崢朝著她離去的方向咆哮,“彤彤……”

眾多賓客目睹此幕,頓時呆若木雞。趙千菱見女兒如此膽大妄為,驚呼一聲倏地昏了過去,一旁的韓家夫婦臉上無光,氣急敗壞得不知如何是好,韓宙宇則癡癡望著遠去的舒沂彤,仿佛魂魄也被她一併帶走。

遊艇上,舒沂彤手心、額頭冒汗,此時豔陽高照、海風狂嘯。媽啊!逃是逃出來了,但接下去該怎麼回岸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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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6 07:45:47
第二章

舒沂彤在海上胡亂行駛了兩個小時後,終於發現一艘小漁船,她欣喜若狂地駕船飄過去,感謝上帝在眷顧她二十五年後,沒在緊要開頭拋棄她。

但當小漁船從豆大黑點變成近在眼前時,她開始頭皮發麻,因為她發現無論自己怎麼使勁扳動駕駛桿,遊艇的速度依舊沒有減緩。

“快閃開!”看見漁船上隱約有人影,她奔出駕駛室,發揮大小姐吆喝下人的本領,“閃開,聽到沒有?給我閃開!”

然而一切根本來不及,小漁船上的人瞪大眼,立即躍下深海。

“哇!”尖叫過後,舒沂彤非常不負責任地躲進駕駛室抱住方向舵蹲低,而現場仿佛好萊塢警匪追逐戲碼,遊艇與小漁船擦撞而過。

小漁船翻覆,遊艇滑行一段距離後停下。舒沂彤頭昏腦脹、渾身疼痛,忍著噁心欲吐的感覺,她攀著船壁站起身,接下來的爆炸聲讓她耳腔產生短暫的耳鳴。

“我的天……”她站在甲板上,遙望黑煙狂冒、火光炎熾的小漁船,頓時傻了眼,“我……我殺了人?我死定了,我要坐牢嗎?”

她開始想像自己以殺人罪被起訴押上法庭,法官拍案定刑,報紙雜誌鬥大頭條寫著:富家千金紅顏薄命,香消玉殞於槍下……

“不要啊!我還沒參加Chanel秋裝發表會,我、我不想死啊!”舒沂彤害怕地掩面申吟。難道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江山美人終究短命嗎?

海風猛力吹拂,她因劇烈搖晃而鬆散的發絲亂飄,但她悲傷過度,全然無暇理會。

“拜託!小姐,快死的人是我好不好?”一道低沉哀怨男聲自海上傳出。媽的咧,他陶德真不是普通倒楣,被綁架還遇到一個神經病女人。

“你……你是誰?”舒沂彤東張西望,撫著胸口驚喘,“你是冤死的漁夫嗎?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抓我當替死鬼啊!”

一雙粗壯的手臂伸出海面,抓住艇身粗厚的纜繩往上爬,最後攀著邊緣翻身而上。

倏然,一個渾身濕淋淋,僅著黑色底褲的男人,睥睨著縮在角落如老鼠的舒沂彤。

“你該不會也是賽希爾派來暗算我的吧?”撥了撥額上劉海,陶德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眸在陽光下漾出笑意,“如果是,我得撥個電話稱讚他有創意。”

賽希爾不知從何處得知他到臺灣的意圖,為避免一個月後,蘭氏百貨的招牌會充斥臺北街頭礙他眼,便使出殺手鐧,派人在機場等候他,甚且一路跟蹤他,趁助理去辦理住房手續時到下榻飯店綁架他。

綁匪將他送上漁船還把他脫得精光反綁,而後將他獨自留在漁船上,便開著另一艘小艇離去,他利用漁船上的利器解開束縛,正要打手機通知特洛伊善後,這女人卻撞上漁船,引爆船上用來威脅他的定時炸藥。

現在漁船炸毀,他幾乎光溜溜的在這一望無際的海上和她窮攪和,開始感覺好玩了起來。

“喂,你傻啦?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陶德眼神促狹,閃爍精光。

見發絲紊亂,身著一襲薄紗的美麗女子目瞪口呆,他忍不住伸手拍拍她臉頰。

“嗨,女人,回魂啊!”他輕佻地笑喚,接著有趣地聳了聳眉毛。

他方才在漁船上沾到的油污,在她雪白臉頰上留下清楚掌櫻

“你……”舒沂彤回過神,結結巴巴地疾聲厲喝,“你這無禮的傢伙,誰准你碰我的?你……你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我命令你馬上穿好衣服!”

命令?嘿,這倒有意思,從沒人敢命令他哩。陶德揚眉。她聲音顫抖,顯然並沒有行動上所表現的勇敢嘛。

“小姐,我哪來的衣服啊?是你把我撞下船的耶。”他戲謔地睨著她。在方才那種緊急情況下,誰還有美國時間搶救衣服埃

她困窘地清清嗓子,“噢……對喔。”

慚愧了一秒,她馬上又趾高氣揚起來。

“哼,不過是區區一艘漁船嘛,我賠你啊!”她提高聲調。怕啥啊!如果現在有刷卡機,她可以馬上拿出金卡刷一艘上好漁船賠他。

陶德莞爾,雙手擦腰,半玩笑半認真地挪揄她,“哦,區區一艘船?你可差點謀殺了我呢!小姐。人命開天,你要拿什麼來賠?”

“這……”舒沂彤咬了咬下唇。奇怪了,這男人說話有種莫名氣勢,就像她老爸,害她動不動就詞窮,平時的伶牙俐齒不知哪里去了。

她蹙眉打量起他,不看還好,一看她唇幹舌燥,雙頰發燙。

那仿沸海神波賽頓般結實緊縮的肌肉結合成黃金比例身材,古銅色光滑肌膚閃耀誘人色澤,他分腿而站,讓人感覺桀騖不馴、頂天立地,而緊繃貼身的黑底褲隆起……

噢!舒沂彤掩住小口。該死!她害羞個什麼勁啊?又不是沒見過裸男。

陶德挑起一道眉,興味盎然地觀察她,“嘿,你臉紅嘍!我的身材好到讓你發呆流口水嗎?”

舒沂彤驚恐地瞠圓雙眸。臉紅?這種無知少女才會有的反應,怎能出現在縱橫情場所向無敵的她身上呢!她瞬間恢復鎮定。

“你錯了!”優雅地撥了撥渾然不知已呈瘋女十八年狀態的亂髮,她綻出一抹充滿魅力的微笑。“我是太內疚,居然撞毀你寶貴的漁船,我真的感到十二萬分的抱歉。”

她雙手歉疚地交握胸前,飽含情感的嗓音魅惑人心。

抱歉?陶德笑意更深。怎麼她想運用美人計脫罪啊!

是的,雖然情況複雜,不過,一個男人而已嘛,舒沂彤相信以她的女性魅力,絕對可以擺平一切。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呀!讓我盡點心意,賠償你一條漁船吧。”她笑容可掬打算電死他,全然未察覺臉上那五指黑漬多可笑。

“一艘新漁船?”陶德也笑了,卻不是因為她美麗笑容,而是她臉上的污漬太好笑,且她一口咬定他是漁夫的說詞,更讓他忍不住笑意。

呵呵呵,愛上她了吧?舒沂彤得意的笑容益發迷人燦爛,“我很喜愛海洋的,也許賠你一艘新漁船後,可以陪你出海一遊啊!”哼哼,吊他胃口!

她嗓音甜美,笑得溫柔優雅、風生水起,臉頰上的污漬仿佛也狂笑,笑得一頭被海風吹成鳥窩的髮髻越發淩亂。

“看不出你這麼有誠意。”陶德憋住捧腹大笑的衝動,欣賞著她黑著一張臉,還拼命使出渾身解數誘惑他的糗樣。

“那麼你是……”舒沂彤明媚電眼眨啊眨地瞅著他,“原諒我嘍?”哼!還不快向她俯首稱臣,吻住她美美腳趾頭誠惶誠恐地說:小人該死冒犯了。

他微笑著,打量她閃亮如星的狡猾黑眸,輕輕吐出一個字,“不。”

“不?”她錯愕不已,還沒哪個男人敢對她說不。

“漁船?”陶德瞥了眼熊熊燃燒的火焰,“我不要了。”乾脆俐落地勾起一抹性感懶笑,他向前跨越一步,更接近她的領域,“但是……”

“但是什麼?”舒沂彤呐呐問,心跳漏了一拍。老天,他頭髮濕淋、邪惡微笑的模樣真像海盜,又表情很輕鬆、眼色慵懶,看起來真是俊魅迷人。

“我總能要求一點合理的賠償吧!”他懶洋洋地說,伸手拂起她一綹不聽話的發絲,指腹擦過她敏感溫熱的耳廓,將發絲塞在她耳後。

“賠償?”真蠢!她覺得自己居然退化到跟只鸚鵡一般,但她腦袋像煮沸的熱水,怔愣墜入他謎樣黝黑深邃的眼眸,全然無法伶俐反應。

“是的,賠償。”他微笑俯望傻了的她,“你撞翻我的漁船、摧毀我的魚貨,還在茫茫大海中對我拋媚眼,猛力對我放電,小美人,你當我性無能嗎?”

“你、你該去看眼科,誰對你拋媚眼啦?”舒沂彤肩膀縮了下。力持冷靜。

“就、是、你。”陶德笑容邪佞,潑墨般濃黑眼瞳綻著壞壞光芒。“你笑得我心猿意馬、春心蕩漾,我巴不得……”他低沉魅惑至極的嗓音陡然停祝

“巴不得怎麼樣?”她心跳如擂鼓,雙手緊護胸口瞪大眼睛,像個碰上大野狼般的無助小紅帽。

“呵呵呵!”他笑聲爽朗,忽地表情一凜,粗魯地將她整個人抱起,“把你扔下海嘍!”

她連尖叫都來不及便哇啦啦地落了海,連吞好幾口鹹澀海水後,又被一雙堅實臂膀撐出水面。

陶德在她之後躍入海中,救她起身與她同浸海水。不同的是,她氣急敗壞、狼狽不堪,他卻愜意閒適、悠遊自得。

舒沂彤踢著水,瞪著他便是一陣叫駡,“你這野蠻人!無禮放肆卑鄙下流……哇……”

他哈哈大笑,再次鬆手讓她溺進海裏,然後又把她舉起。

這次舒沂彤學乖了,她梨花帶淚地凝睇著他,欲語還休地扮柔弱,“你太過分了,嗚……”哼!看你心不心疼?還不趕緊抱住我、呵護我,不知死活地愛上我。

陶德笑容慵懶,擰了擰她俏鼻,犀利的眼神很有自信,好像她什麼把戲都被他看穿,他望住她的視線既性感又傲慢。

“不要裝哭喔!你哭,就把你再扔到海裏啵”他眨眨眼笑語威脅,就像個無心惡作劇的壞男孩般頑皮,又像主宰海洋的偉岸海神波賽頓般霸道。

情場高手舒沂彤小姐的確很想哭,到底怎麼啦?她變醜了,魅力消退?一般男人見她泫然欲泣,應該都會慚愧知錯、歉疚地安慰她啊!這男人是木頭嗎?

然而,舒大小姐的災難尚未結束,十分鐘後……

“快點爬上去啊!”陶德涼涼地催促,“要不,天就要黑了啵”

他頭枕海水,仰著上身,在遊艇附近雙腿打水游來遊去,閒適地看著舒沂彤狼狽又可笑地半懸在白色艇身。

她虛弱地攀著麻繩,“我……我爬不上去。”爬到一半,她便沒力了。

媽的!噢,上帝,請原諒她這千金大小姐說粗話,實在是這個男人太白目,居然要她這柔弱淑女穿著高跟鞋攀繩子爬上遊艇。

“麻煩你幫幫我吧!”她可憐兮兮地哀求。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她舒沂彤何時求過男人?

“不行,我不幫這忙。”陶德微笑拒絕。要是幫了她,他就無法欣賞她美好的裙下風光,與曲線畢露的姣美身材啦!

好不容易舒沂彤爬上遊艇,她抓起遊艇上乾淨的毛巾擦頭髮,沮喪落魄地就著後照鏡觀看自己模樣,接著她倒抽一口冷氣,僵住身體,驚駭失聲。

“我……我完美無瑕的臉,我柔柔亮亮、閃閃動人的頭髮……”她終於看見那頑強到連海水都沖刷不盡的污漬,還有那一頭糾結聳立如沖天炮的搞笑髮型。

沖出駕駛室,她顫抖地指著攤在甲板上享受日光浴的陶德,尖聲咆哮,“你這非洲來的野蠻人,你、你早知道我……”她臉紅似火,怒氣騰騰。

她又驚又怒又窘迫的表情逗樂陶德,他咧嘴哈哈朗笑。有趣,真的有趣,他好久沒碰到這麼有趣的事。

這下舒沂彤真的欲哭無淚,她完美的千金美人形象,就要在二十五歲這年被終結,她剛居然頂著鳥窩頭與黑了一半的臉頰施展媚功,可恥啊!敗筆啊!羞辱啊!

“不行!”她轉身瞪住鏡中頹喪失魂的自己。我不能就此妥協,不過是個粗俗沒禮貌的漁夫,我得讓他見識我真正的魅力,讓他心甘情願對我投降!

對了!她靈光一現,她不也正在物色飯票人選!重新登上甲板,居高臨下睥睨成大字形癱腦的陶德,她明亮雙眼炯炯有神地盯住他。

“我想出一個賠償你的好辦法。”全身裹著大毛巾的舒沂彤得意地眨眨眼。

“哦?”陶德微笑,“願聞其詳。”他眼神黯了黯,看她長長睫毛如蝴蝶般眨啊眨地,有那麼一瞬他的心房漏跳了下。

她笑靨燦爛,挑眉高聲問:“想不想當立閎建設未來繼承人啊?”

* * * 

因為覺得有趣而答應她提議的陶德,套上遊艇裏男用浴衣,比常人更寬闊挺拔的身軀硬塞在小浴衣中,他卻毫不彆扭,照樣散發獨一無二、唯我獨尊的氣質。

遊艇中有電腦定位系統,這是在陶德掌舵後,舒沂彤才知道的事,不過她還是秉持千金大小姐的高傲,抬了抬下顎。

“喔!我知道啊,只是我並不想太早靠岸,而又我的駕駛技術不錯,用手動操作也沒什麼不好。”她非常輕描淡寫地說。

陶德似笑非笑地睞她一眼,沒反唇相稽。

舒沂彤臉色鐵青,知道他一定暗自竊笑。可惡!她一定要扳回一城,絕不可以在一個捕魚郎面前丟臉。

* * *

幾個小時後,遊艇終於靠岸,一上碼頭舒沂彤便招了輛計程車,領著陶德到臺北最知名的國際連鎖飯店,飯店經理見到她,馬上必恭必敬迎上前。

“舒小姐,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飯店經理經驗老到,對於他們狼狽落魄的模樣視若無睹。

舒沂彤得意地給了陶德一個眼神,繼而對飯店經理吩咐道:“給我一個房間,讓Chanel東區門市經理送最新全套商品過來,她知道我的尺碼。”她傲慢說完,撇撇嘴,“至於這位先生……”

陶德微笑地截斷她的話,“請先給我準備一間總統套房,並且開一瓶八二年的MethodOubliee……”

見飯店經理渾身一震,他保持笑容,流露出尊貴的氣質,“有問題嗎?”

“不。”飯店經理連忙應聲。“請繼續吩咐。”

MethodOubliee乃法國白葡萄酒,此等酒之高級,懂酒識貨的人才會品嘗,見多識廣的飯店經理不免對他另眼相待,態度沉斂謹慎許多。

接著他熟練地點起澳洲某地方出產的生蠔、指定龍蝦烹煮方式,甚至就連換洗衣物都口述起型號尺碼。

舒沂彤越聽越傻眼,“等、等一下!”

他挑起一道眉毛,“怎麼了?山本耀司難道不是亞洲菁英男人最喜好的西裝品牌嗎?”嘖,搞錯了嗎?虧他特地入境隨俗,指定比較好找的名牌西服咧!

“是……沒錯啦。”山本耀司的衣服質感無話可說,但他只是個漁夫啊!

“那太好了。”陶德薄唇微微上揚。

不,一點也不好。舒沂彤苦惱。付錢的是她啊!耍大牌、逞威風的也該是她,怎麼事情全然不照她預先設定的劇本演出咧?看他心滿意足地在總統套房內大快朵頤,梳洗後換上新Chanel裝的她滿腹疑問。他穿著她買的衣服、吃她付的套餐,怎麼就沒一點卑躬屈膝的感覺?

舒沂彤皺著眉,既疑惑又挫折,“你應該是第一次住大飯店,怎麼沒嚇到腿軟呢?還會點餐、懂烹飪?”

她才是出身上流社會的人,怎麼搞的,他比她還懂享受?

“拜託,我是漁夫耶!”他一臉不屑她的大驚小怪,“我當然知道哪里的生蠔美味,龍蝦該怎麼烹煮才好吃。”

“是這樣的嗎?”舒沂彤困惑地看著他。臺灣的漁夫有這麼厲害嗎?

陶德聳聳眉毛,笑而不答。“你不餓嗎?”他氣定神閑地問。

“嗯。”她點點頭,與他面對面坐下,“是有些餓了。”逃跑也是很費體力的。

拿起刀叉,舒沂彤抬眼偷覷。梳洗整理門面後的他更加俊逸非凡,他神清氣爽優雅切割龍蝦的摸樣,仿佛作畫的藝術家般,散發貴族魅惑氣質。

“偷看我啊?”他悠閒出聲,視線卻依然專注在盤中食物上。

“誰看你?自大狂!”她窘迫地收斂目光專心用餐,沉默片刻,她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又偷偷覷他。

陶德微微一笑,忽然抬頭,這次準確捕捉到她眼神,她先是驚愕,而後被他慵懶含笑的桃花眼深深擄獲,被他迷得昏沉沉。

“別太迷戀我唷,再看要收費。”他懶洋洋地笑著告誡,像是在警告一個不聽話的小孩。

舒沂彤頓時花容失色。她從不曾偷看男人,都是男人偷看她,從不曾讓男人佔便宜,都是她占男人便宜。而今眼前男人得意輕笑,像在笑她幼稚,他力道野蠻卻姿態優美地切割盤中飧,魔魅眼神不時睨她一下,仿佛下個要支解的對象就是她。

怎、怎麼會這樣?她有點無力虛弱起來。她是萬人迷啊!他才該被她電到無力招架,乖乖任她擺佈才對啊?如今他的確是聽話,答應當她訓練對象,可是……她怎麼有種情況並非控制在她手裏的感覺呢?

* * *

漁船爆炸之事經賽希爾運用關係遮掩,新聞報導解釋為漁船年久失修、漏油燃燒,所幸無人傷亡,如此簡單地帶過,而陶德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因此臺灣無人知道事實真相。

“哇!”香奈奈驚歎連連,“真是太刺激、太驚險、太奇怪了!”聽完好友搏命駕船逃跑,到意外打撈起男人、安排他住飯店的經歷,她瞪大眼睛。

舒沂彤撩撩頭髮,彎身試穿起Prada編花涼鞋。Prada是有送目錄到家裏啦,不過如果直接訂購,那就沒辦法約好友一同逛街了。

“奇怪吧?”她緊蹙眉頭,“居然還有男人對我的絕豔笑容免疫,我猜他要不是同性戀就是太ㄍーレ了,暗戀我不敢說,還故意欺負我。”

“へ……我不是奇怪這個耶。”香奈奈搔搔頭。

“不然你是在奇怪什麼?”舒沂彤不解,她深信自己魅力十足,已經走火入魔到認定哪個男人要說對她沒欲望,絕對就是性無能。

掃了香奈奈一眼,宋漣潔涼涼地開口,“她是在奇怪,遊艇撞上漁船,怎麼你還活得好好的沒事?而且你不是路癡嗎?茫茫大海還遇得到人幫你駕船,實在是狗屎運。”

聞言,舒沂彤嘴角抽搐,香奈奈嘿嘿傻笑。

她不好意思地承認,“對啦,我是這麼想的,電影歸電影,現實生活中能大難不死不容易喔,既然最近你運氣那麼好,不如去買張樂透,搞不好會中大獎耶!”

敢情奈奈是希望她死於海難不成?舒沂彤嚴重質疑兩人大學四年的友誼。啊,她懂了,肯定是她太嫉妒她的男人緣才會這麼想,她不禁憐憫起好友。

宋漣潔雙手環胸冷睨她,“白癡,她才不需要中大獎,你這失業一年多的甲級貧民戶,才需要中大獎紓解經濟困境。”

“喔……”香奈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撇過頭拜託好友,“那你待會買張彩券送我吧,今晚開獎,我一定會守住電視機,謹慎專注對獎的。”

“沒問題。”舒沂彤一口答應。奈奈都已沒人愛了,送張彩券彌補她的空虛,算是盡盡朋友道義嘛。

哇哩勒!宋漣潔翻了個白眼,“你們繼續逛吧,我要走了。”再跟白目天兵以及自戀花癡相處下去,連她的智商都要打折扣了。“等一下,我還沒講重點啊!”舒沂彤扔下試穿到一半的涼鞋,急忙沖出精品店。

“舒大小姐,你還有什麼沒講的嗎?”宋漣潔沒好氣地問。

“當然有。”她笑嘻嘻道,“我叫你們出來就是要請你們幫忙的啊!要改造那個野蠻人不是個簡單工程,你們一定會兩肋插刀、義不容辭幫忙我,對吧?”

舒沂彤美目來回看著兩位好友,香奈奈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咽了咽口水,躲到宋漣潔身後尋求庇護。

“我才不幹。”宋漣潔一口否決。

“為什麼?你很不夠朋友唷!”舒沂彤氣嚷。看她,多夠朋友,被奈奈嫉妒還答應幫她買彩券,她們卻不願意幫忙。

“是朋友才奉勸你一句,真要訓練,先換個男人吧!”宋漣潔汕訕道。“你很輕視我的眼光耶。”她不服氣地睇著她,“那男人長相一百分、勇氣一百分,是個可造之才,雖然暗戀我不敢說,不過我會給他機會表白的。”

“呵呵。”宋漣潔冷笑,“只怕那男人還沒跟你表白,你就先兵敗如山倒。”

“好大的口氣。”舒沂彤臉色微變,咬牙嗆聲,“大學四年,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迷人魅力,居然還敢這麼說?”

“就是太瞭解你是萬人迷才會這麼說。”她不留情地抨擊,“那些追你的男人哪個不是富家子弟、名流紳士,個性軟趴趴兼太君子,你要是遇到調情聖手,就知道慘字怎麼寫。”

舒沂彤反駁問:“你都還沒見過人,怎麼就一副很瞭解他的樣子?”

“因為我有長大腦埃”宋漣潔冷冷譏諷。

她一聽臉色鐵青。哇靠,說話真夠狠!她輕蔑地揮揮小手,“哼,你不幫忙就算了,用不著找藉口。”早知道這女人冷漠冷血自私無情。

“總而言之一句話……”宋漣潔萬分篤定,“你馴服不了他。”方才光聽她形容就可得知二一,雖猜不透那男人的來頭,但用膝蓋想也知道,他絕不只是一個漁夫如此簡單。

“你就這麼肯定?”舒沂彤挑高細眉。調情聖手又如何?她舒大小姐在愛情路上還不曾輸過。“要是我真馴服了他,將他打造成一張供我指使的完美飯票,那怎辦?”

“你想怎麼辦?”宋漣潔雙手環胸冷睨她。

舒沂彤露出邪惡笑容,“我要你玩大冒險,站在臺北車站捷運入口,手指天空大喊有飛碟。”哼哼,屆時眾目睽睽下,看她那張冷臉還不熱得發燙。

“行,一言為定。”她胸有成竹地答應。

“一言為定!”舒沂彤信心滿滿地跟她槓上了。

“喂……你們不要吵架嘛,每次見面都吵架,我耳朵很痛耶。”香奈奈皺著眉道。在大馬路上吵架很丟臉耶!

舒沂彤與宋漣潔有志一同地撇過頭,對她咆吼,“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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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6 07:46:13
第三章

舒沂彤擬定好訓練計劃,一個男人要稱頭,首先從外表開始,所以她得幫陶德改頭換面。

“哇!”被抓來當助手的香奈奈環顧著四周,“這家髮廊生意好冷清,怎麼一個客人都沒有啊?”

“笨蛋!”舒沂彤賞她一記爆栗,“這是私人工作室,這位女設計師長年在好萊塢替大明星打理,偶爾才回臺北,我半年前預約,到今天才輪到咧。”

機會忍痛割讓給陶德,舒沂彤在心裏暗暗飲泣。沒關係,只要想到她老爸不再逼她和韓呆子結婚的美好前景,宋漣潔玩大冒險認賭服輸的窘況,這一切犧牲都值得。

開放式立體結構空間內,面對前後不一環伺落地鏡面,陶德坐定位置,一雙長腿伸得直直的,笑覷繞著他走來走去,不斷喃喃自語、品頭論足的名設計師。

“嘖嘖嘖。”半小時過去了,設計師仍不住搖頭。

“怎麼樣?”她比要被剪發的人還緊張。

“這這這……”設計師眼神複雜,皺眉思考著。

舒沂彤完全看不出個所以然,“什麼髮型適合他?”她開始猜測,“金城武式半髦發,木村拓哉年輕機長頭,還是反町隆史痞子頭,或者是湯姆克魯斯瀟灑飄逸型?”

“不!”設計師陡然爆出尖聲,駭醒坐在角落開始打起瞌睡的香奈奈。

“不?”舒沂彤愕然。

“不同流俗啊!”設計師誇張地輕搗胸口,闔目讚歎。

聞言,舒沂彤差點沒跌倒。敢情設計師是人間看太多?

香奈奈見沒事,又趴在矮桌繼續睡。

“天呐!他根本是人間極品。”設計師驚豔目光流露無遺,“太繁複的髮型是多餘的,現在他的髮型很自然,根本無可挑剔,襯托他的五官剛好,毋需再改。”

“原來如此。”陶德微笑。看來爾堤克亞家專屬的髮型師還不錯。

設計師左右端詳他,忽然開口,“噢!等一下。”她轉身走進工具室。

舒沂彤狐疑地瞧著他那頭黑髮,越看越心驚,那層次分明的發絲,使他狂野放肆的氣質更加張揚,如刀削立體的輪廓,散發出一種無情氣質。

陶德透過鏡面對上她視線,似笑非笑地微揚薄唇,“這麼緊張我?”

她按捺住心悸,優雅地回眸一笑,“當然啊,你可是我準備精心打造的未來飯票呢!”水眸震動,她放出超強電力,不電死他不罷休。

他定定望住她,莞爾一笑,“真只是一張飯票嗎?”他黝黑深邃的眼瞳閃動魔魅性感,釋放的電力與她旗鼓相當。

“否則你以為呢?”她挑眉,擺出一貫高傲又嬌美的姿態。

“我以為你不斷找機會勾引我。”陶德微眯起眼,旁若無人地直接說出。

“我沒有。”舒沂彤心慌否認。他真是無禮!

“你那雙美麗眼眸似招蜂引蝶的玫瑰,散發暗香誘惑我。”

陶德低沉嗓音魅惑至極,眸光危險,她見狀輕顫後退,他長臂一伸,攬她坐上他大腿。

“放……放開我。”她漲紅小臉,盡可能嚴厲地命令他。

“不行。”他邪惡地對她笑,撫摸她發絲,氣息噴上她柔嫩肌膚,他像是縱橫情場的老手挑逗著她。"

舒沂彤倒吸一口涼氣,卻無法減緩心跳速度。這男人的視線慵懶卻隱藏某種銳利,能挑動任何女人敏感神經,她沒能電昏他,他卻有令她意亂情迷的魔力。

“我以為打從我們見面起,你就期待我吻你。”他沙啞低語,露出炫目輕笑,攬住柔軟腰肢的手臂堅硬似鐵。

“才不是,你有妄想症,該去看醫生。”她狼狽地移開目光。該死!這惡魔比她還會調情。

“彤……”他貼近她白皙頸部,在她耳畔輕語,拖長尾音曖昧得像在呼喚心愛的寵物,“看著我,你渴望我吻你嗎?”

舒沂彤眼眸充滿驚駭。他……真會吻她嗎?不、不可以,他們才剛認識,而且她得先馴服他,才能恩惠地施捨他一個吻,可是,他唇瓣看起來好性感呀……

不過,她顯然想太多了。陶德冷不防鬆開手臂,失去依憑的她砰地一聲巨響,以一種可笑的姿勢跌倒在木質地板上。

剛走出工具室的設計師掩住小嘴竊笑,“舒小姐,你怎麼跌倒啦?”呵呵,還跌得四腳朝天。

“怎、怎麼了?地震嗎?”香奈奈被嚇醒,驚惶失措地四處觀望。舒沂彤既難堪又震驚,難堪自己居然被他迷得心慌意亂,震驚他居然鬆手任她跌倒。

見她怒氣難休地站起,陶德勾起唇角,如豹視線鎖在她微慍的明媚臉蛋上。

“抱歉。”他笑得慵懶愜意,聲音渾厚低沉,“有人來了,你應該很介意讓人撞見與我這無名小卒太過靠近吧?”他說得仿佛錯的人是她。

舒沂彤無言以對。藝術燈下的他像個迷人的惡魔,令人輕易地忘卻他犯下的過錯,他低沉嗓音敲進她心房,讓她在他深邃目光注視下,臉頰再次發燙燥熱。

設計師拿出一條紋路奇詭的皮革發帶,把陶德狂野發絲綰在腦後,鏡中的他宛如航行五大洋的海盜頭子,馴服中透著不羈。

“很好,很帥。”設計師頗滿意自己的神來一筆。

“我帥是應該的,把我弄醜才需要功力。”陶德起身拍拍衣褲,唇角勾起一抹慵懶微笑,睥睨的眼神唯我獨尊。

他外表瀟灑帥氣,氣質邪佞難馴,渾身散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獨特魅力,就連見過無數俊男的設計師也不禁臉紅。

“沂彤,他真的只是一個漁夫嗎?”香奈奈走到好友身邊,神秘兮兮地跟她咬耳朵,“怎麼他看起來好邪惡,還一直壞壞地笑著,漁夫會這樣笑的嗎?”

“放心,我可是錢堆捧起來的千金大小姐,什麼陣仗沒見過?”舒沂彤力持鎮定,“哼,徒有外表的男人我看多了,待會到百貨公司,看我怎麼讓他出糗。”

* * *

臺北最大百貨商場,RoundWorld百貨鐘錶精品店內,經理熱忱地介紹名牌鑽表。

“舒小姐,成功的男人哪個不選戴勞力土啊!這款富麗皇家系列鑲有七百六十四顆美鑽,造價只要六十九萬,最能突顯尊貴身分。”經理大吹大擂。

“六十九萬啊!”舒沂彤懶洋洋地把玩錶帶,輕描淡寫地瞟陶德一眼,“不知六十九萬得捕多少魚,出多少趟海才賺得到呢?”

“舒小姐,您真會開玩笑,那些看老天爺吃飯的人哪能跟您比啊,您可是千金小姐呐。”經理陪著笑臉拍馬屁。

“是不能。”陶德挑眉,噙著笑意盼著經理,“只有暴發戶才會選擇勞力士,何況富麗皇家系列在歐洲不是滯銷嗎?怎麼到臺北成了搶手貨?”

舒沂彤臉色當場愀變。經理居然用滯銷貨唬弄她,敢情以前她在這兒買的鑽表都是些人家不要的爛貨?!

經理額冒冷汗,趕緊獻上另一款,“別管勞力士了,來看看這款布瑞特林的新設計,您看……”

“拜託,這有什麼好看的?”陶德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布瑞特林很小家子氣的,送禮自用兩不相宜。”

經理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地喝斥,“先生,我是看在舒小姐的面子上才容忍你,你這外行人哪懂什麼名表……”

“我不懂?”陶德氣定神閑地打斷他,完全不把他放眼底,“選表的話,古青斯基的珠寶設計還不錯,鑲工切工則是第凡內最精緻,至於典雅高貴,則非泰格休爾莫屬。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經理被教訓得一愣一愣,打混二十多年,終於遇上行家,他咽了咽唾沫,努力保住最後顏面,“還有卡地亞啊!卡地亞最新樣式大受歡迎,政商名流、影視紅星哪個不買上一支。”

陶德揚眉,“人人都有,那不該是最逼不得已時的選擇嗎?隨波逐流、人云亦云,原來這就是所謂上流社會的高級品味啊?”

經理尷尬不已,陶德則像是看小丑耍猴戲般始終保持微笑,他無懈可擊的鑒賞力讓舒沂彤啞口無言、大開眼界。

從內外衣物到小飾品,陶德手筆比她還大,動輒就數十萬地刷,他嫌飯店睡衣毛絮多,尼泊爾針織長袍一買七件,每件十多萬,看得香奈奈眼珠差點掉出來。

“沂彤,雖然RoundWorld百貨是你老爸開的,可是他這樣刷,真的沒關係嗎?”香奈奈惶恐地問。 別到時候付不出錢來,要她抵債啊!

“我……我不知道。”打擊太大,舒沂彤神智出現僵滯狀態。她原本計劃要展現她財力闊綽、品味超凡,現在全然白費,陶德毫不客氣地刷爆她四張卡,挑剔程度就連產品經理都無力招架。

堂堂立閎建設舒家大小姐淪為白癡裝飾品與活動式提款機,那些店員戰戰兢兢地招待陶德,和他交談甚歡,卻冷落了她。

“先生,您真是太識貨了!”汽車旗艦店內,銷售員喜孜孜讚揚,“這輛野性蓮花跑車Exige,全球限量五百台,是臺灣爭取到的最後一輛了。”

“聽起來很不錯。”陶德點點頭,淺笑詢問舒沂彤,“你覺得呢?”

“我覺得礙…”她恨恨地咬牙,握緊厚厚一摞金額嚇死人的簽帳單,“我想你長年在海上捕魚,一定很少開車,讓我來教你怎樣開跑車吧。”

“沂彤,這不太好吧,你有司機可以讓司機教,或者讓賣車的銷售員教。”香奈奈狂冒冷汗,拼命列舉人眩天呐,哪個好心人來阻止她開車啊!

舒沂彤是路癡,但開起車來卻又狠又兇猛,為了全臺北市人的生命安全著想,也為了避免陶德那張俊美無雙的帥臉慘遭毀容命運、香奈奈拼命制止。

“少廢話!”舒沂彤一記白眼教好友閉嘴,她氣勢萬千地朝銷售員伸出手,“經理,這部蓮花跑車我要了,帳單拿來,我簽。”

“不不不,沂彤……”香奈奈仍做垂死掙扎。

“啊,煩死了!”舒沂彤將她拉到地下室,塞進在門口等候她的私家轎車,囑咐司機,“把這只吵死人的鸚鵡送回木柵動物園。”

她已經沒心情拋媚眼、撩頭髮誘惑陶德了,現在的她很火大、很想殺人,整個白天她表現得像個無知村姑……可惡!她絕不認輸、拒絕失敗。

“現在只剩你和我啦!”她摩拳擦掌,笑得陰側側的。

“是埃”拉開銀灰車門,陶德打躬作揖,唇連漾著神秘笑容,“為感謝你今日盛情款待,請上車,讓我載你小游一程吧。”

舒沂彤輕藐地睨著他,“哼!想讓我見識你技術有多爛,對吧?”

舒沂彤錯了,錯得離譜。

什麼叫職業與業餘的差別?當跑車駛上國道時速超過兩百六十,陶德還能愜意閒適地回過頭問她,“想聽什麼音樂啊?”

這就是差別。

媽的!聽音樂?她只怕一開口,就聽到自己的尖叫聲。

下了國道,開了好一段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警車竟緊迫不舍,舒沂彤背脊發寒,驚駭得心臟都快從口中一躍而出時,他居然狂轉方向盤,來個逆向行駛,甩掉警車,她不禁臉色發白地瞪著他。

“別怕。”陶德笑得恰然自得,“接到罰單或法院傳票時,你可以宣稱被歹徒綁架。”

“我哪里怕了。”舒沂彤嘴硬道,她抿緊唇瓣忍住懼意。

“你不怕,你膽子很大,整天考驗我,希望我能對你必恭必敬、俯首稱臣,對吧?”他唇邊掛著壞壞的笑容,黯黝如深海的黑眸閃耀邪惡光芒。

“誰說的,我是盡心盡力改造你。”她反駁道。其實應該是盡心盡力簽名刷卡給他揮霍。

他瞟她一眼,“你花大錢想壓得我抬不起頭,帶我到高級百貨想嚇得我醜態百出,故意對商品挑三撿四想炫耀你卓越品味。”他不客氣地揭穿她的意圖。

“亂講,我只是教你適應上流社會生活。”舒沂彤慌了。他既然都一清二楚,那不就表示她剛鬧了一個大笑話。

“其實你都白費工夫了。”他拋給她一記魅惑至極的眼神,“與其玩那些金錢遊戲,我比較希望欣賞你美麗雙眼,你今天穿得好漂亮,真令我心動。”

“哼!你心動你的,關我什麼事。”她故作冷靜,實則暗暗竊喜。呵呵,終於打動他了。

“當然關你的事嘍!”陶德微笑,踩油門加速,“你勾引我、誘惑我、對我放電,視線不斷追逐著我,讓我以為你對我有意思。”他瞄她一眼,笑意慵懶,“你是嗎?沂彤?”

她漲紅小臉目視前方,小手握緊,“才沒有。”

“小騙子。”他笑得很從容,騰出一手輕挑起她下顎,深邃眼眸凝住她,“現在……你不敢看我,是怕會愛上我嗎?”

舒沂彤心跳加速,瞠大眼瞪他。她居然心悸得無話反擊,他……根本是個超級大惡魔!

車裏播放節奏強烈的搖滾樂,陶德操控方向盤的手臂強健有力,踩油門的姿態瀟灑自如,眼色狂浪,黑髮往後飛揚露出他線條立體、輪廓邪佞的五官。

他輕鬆說出調情的話,卻絲毫沒有為她心動的緊張表現。

他開車很野蠻,速度飛快,卻安全把她送回陽明山別墅。按下控制鈕將車門敞開,他斜過身,替她鬆開安全帶。

“下次再教我開車吧,美麗的舒沂彤小姐。”他文質彬彬地微笑。

舒沂彤愣在位子上,“喔……”怎麼她會感覺失望,怎麼她居然渴望他會有逾矩表現?

等她跨出跑車,他立刻毫不留情地揚長而去,連句再見都沒有。

這是第一次有男人送她回家,卻沒有要求與她吻別,更何況這男人開的是她刷卡買的跑車。

舒沂彤失魂落魄地進了家門,舒崢已在客廳久候她。

“我要你去跟韓宙宇道歉,你是在忙什麼?到現在還沒去。”他劈頭就罵。她開遊艇的事讓韓家不悅,竟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遇上個惡魔,而又與他糾纏不清……舒沂彤當然不能這麼說。

“我知道了,改天就去。”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女兒居然破天荒的如此聽話,舒崢感覺不對勁,“秘書說你去RoundWorld大肆Shopping,還帶了個陌生男人,他是誰?”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舒沂彤隨口答。如果說陶德是她訓練來當立閎建設未來繼承人,老爸大概會氣得當場爆血管中風吧。

“不孝女,你在敷衍我是吧?”他怒氣勃發,“要你好好上新娘課程,你給我落跑,你知不知道韓家很重視女孩子名聲的,你……”

“爸,我粉累,想睡了。”她逕自上樓,不理會身後父親氣急敗壞的追問,走進房裏將自己拋上寬敞舒適的大床,卻毫無睡意。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呢?情場從未失意的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多年來享受眾星拱月的舒大小姐,第一次碰到對她不屑一顧的男人,她嘔死了。

* * * 

梳洗過後,陶德在總統套房內享受美味的沙朗牛排,一想起白天舒沂彤詫異與失望的交錯神情,他越想越好玩。

我忠心耿耿的助理,有沒有想我啊?”他以手提電腦進入通訊網,與特洛伊取得聯繫。

“少爺……”特洛伊如釋重負地歎口氣,“你終於現身,真是嚇死我了。”

這段時間他根本沒能放鬆心情,沒想到他不過是到飯店櫃檯Checkin一下,少爺就被綁走了,等他尋線趕到現場時,漁船卻已被燒得精光,只剩一團散在海上的灰燼,他光是尋找少爺行蹤就忙得瘦了一大圈。

“偶爾就得這樣嚇嚇你,讓你心臟變強點,以免老了得心臟玻”陶德毫無愧疚,能讓他耿直沉默的助理露出驚慌表情,他得意得很。

“少爺,你現在人在何處?我馬上去接你。”他可不想他華貴的少爺再被賽希爾那瘋子綁架。

“嘖,你怎麼還是這樣古板,一點創意都沒有。”陶德抱怨地睨著螢幕上的助理,“我都失蹤好幾天,你也該自己找些樂子什麼的,別老是一成不變嘛!”

聞言,特洛伊嘴角抽搐。他這少爺永遠就是這副玩世不恭的德行,好似對他死忠是一件很笨的事,非得他背叛他才有趣味。

他苦口婆心勸道:“少爺,你知不知道老爺和夫人都很擔心你,你這樣消失無蹤、音訊全無……”

“擔心我?”陶德莞爾,“拜託,他們是怕我不生個孫子幫他們繼承家業,好讓他倆繼續逍遙考古。”

不是他不孝,他那對比他還寶的爸媽,看中國古物比他這親生兒子還重要,他會這麼愛玩,大半都是因為遺傳。

“好吧,那麼至少實踐一下你的計劃吧?”特洛伊找不出話反駁,只好抬出公事,“資料我都已經收集齊全,接下來呢?要出手收購RoundWorld百貨嗎?”

特洛伊其實並不擔心蘭氏百貨前景,少爺是商業天才,勾勾手指就能賺錢,他只是要找個藉口讓少爺收拾玩心,以免他又跑得不見人影。

仔細審視他三秒,陶德緩緩開口,“特洛伊,其實我懷疑很久了。”

“什麼?”特洛伊疑問。話說多了有點渴,他端起茶啜飲。

陶德表情況重地說:“我從小就懷疑你是我爸的私生子。”

“噗!”他驚駭地噴出口中茶水。

“很有道理埃”陶德挑眉解釋,“蘭氏百貨賺不賺錢,你比我還開心,我爸媽有沒有吃飽凍著,你比我還緊張,我生死未蔔,你比我爸媽還擔心。”

“少爺。”他額頭降下一排黑線,“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別害怕,如果你是我弟弟,我一定會非常疼愛你的。”陶德非常慈愛地對他眨眨眼,“頂多把蘭氏百貨當禮物送你嘍,絕不致毒害你。”

特洛伊無奈道:“少爺,你……你放過我吧!”有這樣的主子,他一定會短命好幾年。

“還是說……你是同性戀!”陶德興味盎然地揣測,“對我這麼關懷,你愛上我啦?”

“少爺……”他啼笑皆非又氣急敗壞,“你現在到底在哪里?你對臺北不熟,也沒攜帶任何證件,身上又沒錢,至少得讓我知道你的所在吧?”

“你少爺我的最新身分就是小白臉,給女人養呢!”他一臉得意,“我開跑車住飯店,日子過得愜意愉快,早知道當小白臉這麼好,又何苦辛勞工作呢?”

“孝白、臉?!”特洛伊嘴角抽搐。天呐!堂堂蘭堤克亞家繼承人,居然淪落到當小白臉,他自責得想撞牆謝罪。

陶德挑眉,“是啊,我建議你趕快辭職,憑你的姿色,雖不能跟我媲美,不過至少也能泡上個貴婦人,到時候你就不用看我臉色,多好啊!”

特洛伊不搭腔,一本正經地瞪著他不發一語。

唉,他這嚴肅的助理生氣了。他好無奈,他助理比他還大牌,不但和他生氣,還給他臉色看。

“說吧說吧,你分析資料過後,有什麼心得啊?”哎呀!又要處理無聊公事。陶德倒了杯白葡萄酒,慰勞辛苦的自己。

特洛伊凜容,清清嗓子認真報告,“第一高樓的RoundWorld百貨本身營運良好,不過擁有大半股權的立閎建設有周轉不靈的現象,如果不是第一高樓的收益,恐怕已經傳出財務危機。”

“哦?”陶德有些驚訝地點點頭,“繼續。”沒想到那位舒大小姐家中也只剩個空殼子。

“我已備妥資金,聯繫脈絡,隨時可以收購第一高樓其餘股權,再狙擊立閎建設,讓RoundWorld百貨改名換姓。”這種小Case,他足以應付。

“先等一等。”陶德輕描淡寫地說。他飲著白酒,姿態慵懶,雖然他語調輕淡,但這就足已代表他的命令。

特洛伊十分訝異,以往確定目標後,少爺便毫不留情地出手,因為早點結束,他才能早點找機會開溜去找樂趣。他對敵人毫無慈悲心,就像對待玩膩的玩具,隨時可摧毀。

“暫緩計劃,直到我通知。”他微微一笑。

特洛伊覺得毛骨悚然。每當少爺這麼笑,就表示他發現有趣的事情,且樂在其中,極力想要征服。

陶德狡黠地對特洛伊拋了個媚眼,“趁來臺北的這段時間,你快去找個東方愛人吧,愛上我是註定要傷心的喔!我可愛的助理,我可不忍看你傷心。”語畢,他立刻切斷通訊。

特洛伊忍不住打個寒顫。天呐!少爺的眼神……他今晚一定會作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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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6 07:46:41
第四章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舒沂彤與陶德你來我往,攻防戰打得激烈,舒沂彤想訓練陶德與她同一品味,偏偏他自有想法。

此時他們當街爭辯哪個品牌的衛浴設備最流行、最富時尚感、最具風格。

“BOFFI的極簡主義最好。”陶德如此堅持。

“誰說的?”舒沂彤挑眉,“我看到BOFFI最出名的蛋型洗臉盆就想大笑。”她偏偏跟他唱反調。

而在美術館內,八竿子打不著的畫派大師,他們也能各自護短,爭論不休。

“達利好。”陶德篤定地說。

“才不,是慕夏好。”舒沂彤撇撇嘴。

“達利的奇幻設計斜看成嶺側成峰,慕夏行嗎?”他驕傲地睨了她一限。

“慕夏在女兒出生前十六年,就畫出她十二歲時的面容,達利能嗎?”她不甘示弱地哼了聲。

“是不能。”陶德征了扯嘴角,“但我能讓你改變主意。”

他陡然自她身後架住她頸子,她發出尖叫引起眾人側目,他卻毫不在意地在她耳畔沙啞威脅,“現在你還是覺得慕夏好嗎?”

舒沂彤心房輕顫。他聲音好性感,動作卻很野,而那股野蠻竟撼動了她習慣被愛慕,原以為已經麻痺的心。

漸漸地,他們親昵得宛如普通情侶,陶德還是吊得不可一世,舒沂彤高傲的姿態卻隨著物換星移,不自覺地動遙

看一場枯燥的電影,見身旁的她昏昏欲睡,陶德忽然壓低嗓音淺笑問:“很無聊?”

“唔。”她懶懶地應了聲。

“那麼,我們來接吻吧。”

聞言,舒沂彤猛然驚醒,驚愕啟唇,但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猝不及防地俯身以吻封緘。

纏綿的法吻讓她刻骨銘心,黑暗中她瞠大眼,望不清他的表情,卻明白知道自己臉紅氣喘,而他低低地笑著,不洩漏一絲情緒。

危險!舒沂彤清楚地聽見理智這麼警告她,但她已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 * *

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舒沂彤不相信陶德真對她無動於衷,更不相信有她征服不了的男人。

她上健身房,將身軀練得婀娜多姿,去護膚中心把臉保養得光滑細嫩,做頭髮修指甲,打算以全新造型出現在陶德面前。

化上美美的淡妝,粉紅洋裝展現風情萬種,銀色腰帶系在纖腰搖曳,雪白色細高跟鞋襯托玲瓏腳踝,她信心滿滿地敲著總統套房大門。

“你來啦。”敞開門,陶德懶洋洋地倚門而立,毫不掩飾他欣賞的目光,“舒沂彤小姐,幾日不見,你更美麗了。”

“是嗎?其實我本來就這麼美麗。”綻出嬌美微笑,她的虛榮心一下子大大滿足。哼,就說沒有男人能對她免疫吧!

他莞爾說道:“請進。”深黝眼眸閃耀著兩簇精光,“夜還很長,我有足夠的時間欣賞你的美!”他赤裸的目光不曾離開她,仿佛她被他扒光了衣服。

舒沂彤呼吸有一瞬紊亂。該死,這男人總如此不經意地散發出挑情魅力。

踏入燈光昏暗量柔和的房內,鋼琴旋律優美動人,闔上房門的輕響,令她心悸地回頭,見他緩步走來,她心跳怦怦作響,感覺到某種危險而卻步。

陶德衣冠楚楚地對她伸出手,“不是說要教我跳舞的嗎?”

他唇角掛著慵懶的微笑,深紫色的領帶極有質感,他是穿著GUCCI西裝的魔鬼,刹那間,舒沂彤竟不敢握他手,仿佛這一接觸,她將會被他帶入沉淪之境。

陶德迎向她與她十指交扣,他炙熱體溫包圍她,她高超舞技沒能降服他,反被他強壯手臂旋入迷惑之中,他一記用力攬抱,她便跌進他寬闊懷中。

“告訴我,你用什麼牌子的香水?怎麼香得如此誘人。”他在她耳邊輕語,粗獷的呼吸讓房內的溫度升高。

“別……靠我這麼近……”舒沂彤方寸大亂,那覆在她腰上的溫熱大掌,令她神經緊繃、肌膚酥麻。

“跳舞不都靠得那麼近嗎?”他眼神慵懶地凝住她,“還是我錯了?那麼今晚你就別回去了,好好開導我這個愚昧的學生吧。”

舒沂彤雙頰豔紅,眸光責難地瞪著他,“你說謊,你根本會跳舞。”而又還跳得比她好,比她更懂得如何挑逗對方。

“不,我不會。”陶德呵呵大笑,接著歇住笑聲道:“讓我們共舞吧,美麗的彤。”沙啞的嗓音宛如餓極了的惡魔。

舒沂彤忐忑迷亂。她該拒絕他的,卻任他帶領著舞過一曲又一曲。

之後,他們累得並肩靠著床鋪坐在地毯上,她說要教他品酒,沒想到香檳搖晃噴灑,她卻先醉倒。

“彤……”陶德的眼色黯了黯,見她醉態可掬、笑容嫵媚,他目光一沉!忽然攬住她脖子親吻她唇瓣。

是誰在她身上點了一把火?

他的吻令她血脈僨張,他的舌頭野蠻而親昵地侵犯她柔嫩的嘴,僅是吻,便讓她四肢顫抖、軟化投降。

“你嘗起來真是可口。”陶德溫熱的舌尖舔吻著她的頸畔,緩緩向上啃咬她耳垂,“你真美,讓我感到饑餓。”

“我……我可沒教你說這些。”舒沂彤小手虛軟無力地抵住他胸膛。他誘惑人的技巧真該死的好。

“哪個男人要是不懂讚揚你的美好,就該下地獄。”他高挺的鼻尖與她俏麗鼻尖廝磨,熠熠黑眸盯牢她雙眼,“今晚不要回去了,我想要你。”

要她!這、這未免太快了些?!

“等一下,讓我再想想……”她大口喘息,被吻得幾乎窒息。

舒沂彤慌了手腳,其實她並沒有外在表現的開放,她一直在等待白馬王子的出現,會執意打造完美飯票,就是因為對周圍男人失望,才想親自訓練一個。

“還想什麼呢?”他用野性又充滿磁性的低啞嗓音迷惑她,“你喜歡我對嗎?我們都是成年人,這是會讓你我都感覺愉快的事。”

她渾身戰慄,理智在腦海不停制止她,但當他的唇沾上她唇瓣,那滋味宛如最上等的罌粟花提煉出的毒品,教她理智全失,她驚懼地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輕易便淪陷。

自從遇見他,她便逐漸失去自我,他攪亂她所有計劃,讓她左支右絀。此刻,他鐵臂牢牢地攬住她腰身,她感覺自己正失速往下墜落。

“不……”舒沂彤搖頭低喃,而陶德準備要再次以吻封緘……“不!”她大喊一聲,用力推開他。

兩人皆噯昧地喘息著,衣衫淩亂不整,音樂流洩在沉默尷尬的氣氛中。

“我……”她不曾有過如此難堪的時刻,“我覺得……我們發展得太快。”她試圖解釋清楚。

“我該先把你訓練好,得到我父親的認同,然後……”她尷尬地紅著臉,“再把完美無缺的自己獻給你。”

她說得很坦白,陶德聽了卻很不安,他眼神倏地變陰森,不發一語。該死!眼前的女人還是個處女,而她竟對他把持美好期望。

“對不起。”久久等不到他開口,她難得地率先低頭。

“不必道歉,不是你的錯。”

陶德溫醇嗓音聽起來很溫柔。舒沂彤怔愣,他伸手幫她扣回洋裝鈕扣,沒有挫折、沒有失望,他冷靜得宛如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他動作輕柔、表情鎮定,撫平她裙上縐摺,抬眼深不可測地凝視她,眸光閃動教人無從瞭解的心思。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他表現得像個謙謙君子,鎮靜地送她回陽明山別墅。

進屋後,舒沂彤背倚門扉,以指抓梳一頭亂髮,滾燙的欲望還在體內耀動,她的身心全然不受控制地偏向他……她低歎一聲。他真是一個太危險的男人!

而車內,陶德燃起一根煙,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拒絕,但他並無太大的挫敗感。

原來,她並不是他所想的那種豪放大膽富家女。

他緩緩吐出煙圈。或許,遊戲該結束了。

* * *

舒沂彤謹遵父命,約韓宙宇吃燭光晚餐。

韓宙宇,韓家獨子,哈佛大學企管系畢業,身高一八〇,體重七十,是個無可挑剔的完美好男人。

“喏,送你的。”她非常沒誠意地將一隻包裝精美的紙盒扔到他面前。

“你送我禮物?”韓宙宇又驚又喜,“真是太破費了,那這頓飯讓我來請。”

“隨便你。”她不置可否。

望著他驚喜交加的表情,她嘴角再微微上揚。對嘛!這才是收到她禮物的正常反應,哪像陶德一樣,一副理所當然的居樣。

不介意我馬上拆禮物吧?”韓宙宇禮貌地詢問。

“不介意。”睨了他一眼,舒沂彤興味索然地撥撥劉海。他就算要當眾裸奔,她也不會介意。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紙,歡喜地捧起盒中勞力士表,如獲至寶般欣喜若狂。

“太貴重的禮物了!”他讚歎道,“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他馬上取下舊表,戴上新表,“我會常常配戴,讓它伴我左右。”

“那真是太好了。”舒沂彤虛應了聲。他就算要按三餐膜拜那只表也可以,她根本不在乎。

看著韓宙字興奮地讚美她贈送的禮物,她覺得他像只頭腦簡單的哈巴狗,聽著他溫柔的甜言蜜語,她只能呵呵乾笑,悶得快窒息。

怎會這樣呢?拼命討她歡心的,她置之不理,捧了大把鈔票還是對她不屑一顧的,她反而心生懸念。

“沂彤,你喜歡什麼禮物?下次我買給你。”韓宙宇努力討好她。

舒沂彤意興闌珊,比較希望這話自陶德口中說出。

“沂彤,你累不累?待會我們到八裏關渡大橋賞夜景如何?還是你想到內湖碧山岩?”他早準備好備用計劃,怕她無聊乏味。

“你真好。”她擠出超級虛偽的應付笑容,“不過,我爸爸不准我超過十點回家耶。”

她好心煩,怎麼陶德不似他溫柔呢?怎麼邪佞狂妄的陶德卻比溫柔體貼的韓宙宇更令她牽 掛?怎麼她跟個好男人約會,卻無時不刻想起那個惡魔?

“是喔。”韓宙宇略顯失望,不過一下子又恢復笑臉,“沒關係,反正還有機會。”他一雙如朗日般的雙眸閃閃發亮,期盼地望著她,“今晚我真開心。什麼時候你有空,能再與我共進晚餐呢?”

這……”又有男人對她獻殷勤,但舒沂彤卻開心不起來,“再說吧。”她模稜兩可地回答。

用完餐,韓宙宇送她返家,還紳士地為她開車門,扶著她下車。樹影搖曳、晚風涼爽,氣氛正佳,他俯身想要親吻她,她卻故意鬆開皮包,屈膝撿拾躲開他。

不像陶德靠近她時充滿壓迫感,她的心跳也沒加速興奮,之于韓宙宇,她只感到尷尬害怕,憶及陶德挑逗含情話語,她殷紅的唇頓時感覺寂寞。

“怎麼會這樣呢?”舒沂彤煩惱地嚷著。

韓宙宇離開後,她沒進家門,反而下山約兩位好友上PUB。

“哼,你發情了。”宋漣潔一口咬定,“都說你沒本事馴服他,還不信我。”

“漣潔啊,你不知道那個陶德刷了沂彤多少錢,他買東西根本不看價錢的,比沂彤還像閃電刷手。”香奈奈像說著天大新聞般激動。

“呵呵,大失血啦?萬人迷。”她瞟了舒沂彤一眼,幸災樂禍得很。

“笨蛋!”舒沂彤重敲香奈奈腦袋瓜一下,“這種細節沒必要透露太多給敵人知道。”

“花再多錢都是白搭,那個男人有問題,我勸你早點離開他。”宋漣潔站在好友立場告誡她。

“現在放手不就功虧一簣?”舒沂彤仍執迷不悟,“我就不信區區一個男人難得倒我,就算他不是漁夫又如何?就算他來頭神秘又怎樣?”

“是不如何,只怕你賠了夫人又折兵。”她冷冷回了句。

“勝負還未分出來呢!”舒沂彤哼道。漣潔越刺激她,她越是不肯認輸,至少陶德對她有欲望,這證明他對她有幾分在意。

宋漣潔銳利目光掃視過她,忍不住搖頭冷笑,“嘖噴,沂彤,你犯了一個女人面對愛情的大忌。”

舒沂彤不解地挑高眉毛。

“還不懂?”

她毫不客氣地分析,“人性有多賤?分明很多人對你著迷,你偏偏硬去追逐一個不希罕你、難掌控的、撲朔迷離的男人,你根本自找罪受。”

“才不是,我只是想打造一個完美的、只屬於我的飯票老公,我不要別人主宰我的命運。”她大聲辯駁。

“韓宙宇哪點不好?他還不夠完美嗎?”宋漣潔尖銳反問,措詞刻薄,“他喜歡你、聽你的、任你擺佈,你就算把他當條狗訓練,他只伯還會汪汪叫兩聲。”

舒沂彤火大,擦腰瞪著好友,“怎麼你一直替韓宙宇說好話,是因為你喜歡他呢?還是他以什麼好處收買你?”

“笑話,為你著想才勸你選韓宙字。”她哼了聲,“況且,我才覺得你中了那個陶德的毒,讓他迷得神魂顛倒。陶德並非聽話的傀儡,從頭到尾根本不是你在控制他,而是他拉著你橫衝直撞,不是嗎?”

舒沂彤啞口無言。是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錯?與陶德共處的時刻,都宛如坐雲霄飛車般刺激,遇上韓宙宇,卻乏味得像喝白開水。

一個是愛她的富家子弟,一個是不聽話又危險的小白臉,怎麼她就是挑了那個最折磨自己、最困難的?怎麼她的心就是偏向他那一邊?

* * *

不管舒沂彤多疑惑,她都得驗收訓練成果,因為舒崢為了逼她就範,再次邀請政商名流,在郵輪上舉辦派對,擺明要將她和韓宙宇湊成對。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啊?”宋漣潔看好戲似地問,一點也不為好友操心,她是JV廣告總經理的秘書,此趟是陪總經理來赴宴。

“哼哼。”她早就有所計劃,“待會陶德進場,我們先佯裝不認識,他招蜂引蝶,引起滿室女人關注,最後只有我能博得他青睞,我倆表達交往意願,暗示韓宙宇出局。”

“你就如此肯定陶德能在眾多人群中引起注意?”宋漣潔疑問。舒沂彤挑眉,“他可是我調教出來的耶!這點信心我還有。”

“你有信心就好。”她不置可否地喝她的飲料,反正待會見真章,此時逞口舌之快並無意義。

“沂彤!”韓宙宇掛著俊朗笑容迎向舒沂彤。“嗨,宋小姐。”他向宋漣潔打招呼。沂彤的死黨嘛,他當然事前都調查清楚嘍。

舒沂彤禮貌地微笑,“怎麼不去跟伯父伯母坐呢?那個位子視野比較好。”也離她比較遠。

“我比較想坐在你旁邊。”他完全不掩飾愛慕之意。

她無可奈何地擺擺手,“那就請坐吧。”煩耶!最好坐到生痔瘡。

“舒小姐,你父親炒作地皮的功夫真是一流,聽說他有意要西進上海啊?”頭已經禿成地中海的股市經紀人走向他們。

舒沂彤懶懶地回應,“是哦,我不清楚耶。”

“這種小事當然毋需舒小姐操心嘍。”肥得像豬公,古龍水味混雜體味噁心死人的汽車工業經理也加入話題,“以後都是韓少爺作主的事嘛。”

舒沂彤陰陰地橫他一眼。話很多唷,死豬公是哪只耳朵聽到她答應要嫁啦?

“嘻嘻,舒小姐害羞了!”肥豬公呵呵笑,手肘撞了撞韓宙宇,“喂,當人家護花使者的,還不快獻殷勤、擋一擋啊!”

韓宙宇謙遜地點頭,“以後還要請各位前輩多多指教。”

地中海禿頭開始拍馬屁,“哪里,我們才得請你多多指教,有個金山老爸,更有投資之神當岳父,前途無量呀!”

“對啊,說到臺灣新一代企業家接班人,就數韓少爺最傑出了。”肥豬公馬上狗腿地接話。

地中海禿頭不忘吹捧舒沂彤,“舒小姐是千金小姐中的千金,兩位若能結為連理,可真謂天作之合。”

“豈只是天作之合,應該是才子佳人、佳偶天成。”肥豬公順水推舟地讚美。

舒沂彤撇撇嘴,感覺胃腸劇烈反應。天呐!那麼諂媚,他們不覺噁心啊!

“我上司在叫我,先失陪。”宋漣潔越聽他們對話越覺愛困,拿起毛巾擦擦嘴角,非常沒義氣地落跑。

“漣潔。”舒沂彤趕緊拉住好友,她可不想淹沒在這堆馬屁精中。

“反正你訓練的打手馬上要上場了,委屈個幾分鐘又不會死。”宋漣潔刻薄說完,極沒人性地撇下她。

舒沂彤好懊悔,她應該邀請香奈奈來的,宋漣潔這麼無情,才不會跟她同生共死。 果然,當初因名字近似她最愛品牌,而結交香奈奈的決定是正確的,只可惜她沒在常

“舒小姐和韓先生合照張相吧。”記者蜂擁要求,雖然沒明說,但舒韓兩家的婚事已算底定。

鎂光燈不斷閃爍,舒沂彤裝笑裝到下巴快脫臼,忽然,宴客廳入口傳來騷動,眾人目光彙集過去……

捧著四十九朵荷蘭玫瑰,高大俊酷的陶德更加引人注目。

一身鐵灰色西裝,髮鬢微顯淩亂,襯得他狂野不羈充滿侵略魅力,他步伐穩健,筆直地走到舒沂彤面前,輕輕地將玫瑰花束放入她懷中,眾人一片譁然。

舒沂彤傻了限。這舉動太囂張、太不給韓家面子,她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啊!

“彤,送你四十九朵玫瑰,代表我無悔的愛意。”陶德眼神慵懶,唇角微揚,在場沒有一個女人不因他邪佞氣質而心悸。

他意外之舉讓眾人議論紛紛,好事記者提醒他,“先生,沒人送花送四十九朵的。”

“誰說只有四十九朵。”陶德似笑非笑,握起舒沂彤的纖手,在手背上烙下一吻,“第五十朵玫瑰不正在此。”

如此曖昧挑情的畫面,再次引起一片喧嘩,賓客面面相覷,無不對此次派對內定的男主角韓宙宇投以同情眼光,陶德的出現明顯使他鋒頭盡失。

韓宙宇臉色大變,充滿敵意地盯著他,陶德則聳聳肩膀,不發一語坐到兩人對面,見侍者端酒經過,他拿了杯白葡萄酒,逕自啜飲。

“沂彤,他是你的朋友嗎?”韓宙字表情既受傷又沉重。

舒沂彤還沒來得及發言,舒崢已氣急敗壞趕到,劈頭就罵,“你在搞什麼鬼?又想把派對搞砸是吧!”

趙千菱拉住丈夫,婉言相勸,“你先別生氣嘛,不一定是彤彤在搗蛋,也許是那位先生暗戀彤彤也不一定埃”

韓氏夫婦也沉不住氣向前來。上次舒沂彤駕遊艇當眾落跑,已經讓他們顏面無光,這次她又當著兒子的面與別的男人糾纏不清,他們已經忍無可忍。

“舒崢,你這次一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你女兒到底有沒有誠意要與我兒子交往?”韓父哪管眾目睽睽,拉開嗓門大吼。

“是啊,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可不是讓你女兒耍著好玩的!”韓母火氣也不校

面對這混亂場面,舒沂彤感覺頭痛,然而引起這場混仗的始作俑者,卻一副若無其事,與主動粘過來的各路女人攀談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待會派對結束後,送我回房如何?”某立委千金毫不掩飾地搭訕。

“可以啊,不過……”陶德故意將尾音拖長,邪惡地低笑,“只怕你太美麗,我會捨不得放你進房。”

立委千金笑得花枝亂顫,就連食品業大亨的情婦也抗拒不了他的魅力,“和這種幼稚女生說笑有什麼意思,陪我跳支舞吧,帥哥。”

那些女人調情的親密言語,令舒沂彤神經緊繃,滿腦子只想推開那些女人,砍掉她們擱在他肩上的手。

陶德托住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眾多女子的追求,慵懶地看了陷在唇槍舌戰中的舒沂彤一眼,那目光既犀利譏誚又傲慢自信,仿佛在欣賞一出鬧劇。

他笑中帶著某種殘忍,像是虎視眈眈的野獸,令舒沂彤心一緊。

“沂彤,把花給我。”韓宙宇難得強勢地表達意見,“你該退還陌生男人的花束,你若喜歡玫瑰,我以後可以天天送你。”

“韓宙宇……”她歉然地擁緊玫瑰,視線無法控制地飄向陶德,她喜歡的根本不是玫瑰,她在乎的是送玫瑰的人。

長輩們經過一陣互相叫囂後,將炮火齊對準莫名其妙闖進鬧場的陶德。

“小子,你到底是誰?跟我女兒又是什麼關係?”舒崢首先發難。

”我可不記得宴客名單中有你這個人,你如果不說清楚,我叫警衛把你扔到海裏喂魚。”韓父口氣更是不客氣。

陶德維持愜意的表情、尊貴優雅的姿態,獨具魅力地側坐,長腿懶懶地交疊,仿佛對他們的叫駡無動於衷、漠不關心。

“我並不認為你們夠資格知道我的名諱。”狂妄的回答令人震駭,陶德豹一般銳利的眼眸望向舒沂彤,“至於我與舒沂彤的關係,你們不妨問她。”

舒沂彤頓時成為目光焦點,其實她並不想把情況弄得如此僵硬,但此刻騎虎難下,她只有妥協或決裂兩個選擇。

宋漣潔冷眼旁觀,眸光凝重,她早知道這男人是個麻煩,他是蓄意的,故意惹出一場災難,並又樂在其中。

“沂彤,你不必回答,今日的派對是為你我所舉辦,那個無名小卒就交給警方處理。”韓宙宇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白細,與陶德截然不同。

陶德無所謂地淺笑,閒適地啜飲一口美酒,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舒沂彤抬眼望著韓宙宇。她若點頭,她安全的世界將回復沒有裂痕,但這是她要的嗎?與陶德共處時的快樂,那些意亂情迷,不斷衝擊著她的心。

“對不起。”她倏地撥離韓宙宇的手,走到陶德身旁,推開那些花癡女,清楚地宣告,“他是我的男人。”

舒崢氣死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他是我的男人,我親自尋找、親手調教的男人,如果立閎建設真要繼承人,他,就是我的第一人眩”舒沂彤握住陶德的大手,她選擇了他,斬斷所有後路。

舒崢氣得火冒三丈,“你……你這不孝女氣死我了,你給我滾!什麼繼承人?我要和你斷絕父女關係,你給我滾!”

“滾?”陶德涼涼地睇了她一眼,“你穿裙子不太好滾。”

舒沂彤忍俊不住漾出笑意,這樣徹底忤逆父親意思,她竟感覺痛快。

“我們走吧!”她握緊他的大掌,終於瞭解,這個男人就是來毀滅她的,毀滅她對愛情的自信、毀滅她安逸無虞的生活。

眾人驚訝地讓出一條路讓兩人通過,在韓宙宇傷痛心碎的眼神中,舒沂彤帶著陶德乘著事先準備好的小型遊艇,離開航行海上華麗絕倫的郵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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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斜陽沒入地平線,橘紅漸層如潑墨般渲染海洋,波光粼粼下是深不可測的奧藍,海鷗展翅掠過船頭,小遊艇隨波蕩漾著。

“我從來不知道夕陽有這麼美。”雙手撐在遊艇機桿,舒沂彤深深吸口充滿鹹味的空氣。

“如果夕陽能用錢買到,你便不會覺得它美。”陶德眯起眼遠眺美景。

她不認同地挑眉,揪住他領帶拉近他那張酷臉,“你也是我用錢堆砌的男人,怎麼我卻覺得你帥斃了?”

陶德微笑道:“沒想到你會選擇我。”他語氣帶著似有若無的戲謔。

舒沂彤凜問:“怎麼,你難道不開心嗎?”她以為他之所以如此挑釁,是因為他在乎她,逼她作決定。

“不。”他拉開她手,往後退至船艙牆板,似笑非笑地說:“我只是意外。”

“為什麼?”她直覺他話中有話。

陶德笑了笑,什麼都不說。

這幼稚的遊戲該結束了,他以為下猛藥,會讓她捨棄他,畢竟富貴生活誰拋得下,沒想到她竟然選擇他,該說她天真還是他太有魅力?

“以後你該怎麼辦?你父親說要跟你脫離關係。”他饒富興味地睨著她。

“看著辦嘍。”她答得一派輕鬆。

他挑眉,“你不怕?”

“怕什麼?”她聳聳肩膀,“我是獨生女,老爸再氣我,也頂多一陣子,最後他終究會原諒我的。”

陶德輕笑,“很像涉世未深富家小姐的回答。”

“什麼意思?”舒沂彤警覺地問。

他眯起眼地望著她,“你的那些副卡都會被停掉,你的經濟供應全然中斷,屆時你要怎麼辦?”

她深吸一口氣,“如果我再也沒錢支付你,變得一貧如洗,你是不是就打算離開我?”

陶德笑得高深莫測,不發一浯。

她緊盯他雙眼,試圖看穿他眼底的神秘,“你待在我身邊,是為了我的錢,還是我的身分?”

他輕哼,“當然不是。”拜託,他比她老爸還有錢。

“要不,是為了什麼?”舒沂彤隱忍心中惶然,窮追猛問,“若是我無法如之前所說,讓你成為立閎建設繼承人,你又有什麼原因留下呢?”

“那麼你呢?”他狡猾的不答反問,“我這個一文不值的漁夫,又是哪點讓你願意選擇我?”

她只是任性地反抗而已。在他眼裏,她是天真爛漫的富家女,不知人間疾苦,富裕閒適到沒事找事做,她應該選擇韓宙宇,讓這出鬧劇落幕才對。

“說我是你的男人,是為了氣你父親的吧?不想嫁給公子哥,也只是無聊的叛逆。”陶德眼神銳利,話語犀利,“你只是為反對而反對,耍個性鬧脾氣而已。

“並不是。”舒沂彤大聲反駁,心口驀地感覺疼痛。

他居然是這麼想她的,她感覺好受傷,難道他看不出她的心情嗎?難道對他而言,她不是特別的嗎?

“否則是為了什麼?”陶德找不出自己有何優點,值得她捨棄富貴跟著他。

“因為我……”舒沂彤白皙的臉蛋泛起紅暈,支支吾吾說不出口。因為我喜歡你啊!這麼簡單一句話,她彆扭得無法一口氣說完。從沒有男人不喜歡她,而他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的吧?

“算了!我並不想知道。”陶德抬手制止她往下說,他已從她扭扭捏捏的態度猜到一二。

但他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感覺。麻煩,真是麻煩,愛作白日夢的富家幹金,滿腦子愛情至上的白癡,她以為小姐與流氓的故事很淒美嗎?

真幼稚!他現在的角色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白臉耶!

舒沂彤感覺迷惘,“陶德,你為什麼這麼焦躁?”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態度的轉變,“你並不開心我為了你忤逆父親嗎?”她坦白地問。

“我可沒有叫你為我做什麼,你所有的決定都是因為你自己。”陶德的嗓音聽來很疏離,甚至有些殘忍。

舒沂彤愕然。他這是什麼意思?她趨近他想再追問,但從遊艇四周冒出的潛水員讓她震驚地倒抽一口氣。

“你們是誰?想做什麼?”為何要無聲無息接近,甚至翻身上艇,拿著不知名的黑槍對準他們?

“嘖,還不死心啊!”陶德看著拉下頭罩後的潛水員,他用膝蓋想也知道,—定又是賽希爾那傢伙來找碴,看來他無時無刻不盯著他。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得先委屈您了,蘭堤克亞先生。”帶頭的男人微微一笑,瞄準兩人發射麻醉槍,舒沂彤甚至來不及反應,便已昏厥。

* * *

舒沂彤醒來時,手腳已被反綁,坐在漆黑充斥著黴味的狹窄船艙,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麻痺的手腳與陌生的空間,讓她驚恐地扯開嗓子嚷叫。

“放我出去。”她徒勞無功地掙扎,“放我出去啊!”

“閉嘴。”在她身後的陶德受不了地開口制止,“別叫了,你叫得我頭痛。”一定因為他是男性,所以麻醉藥劑量加重,搞得他現在渾身上下不舒服。

歐洲人就是太講究女權了,對女人太好是不行的,那些綁匪才應該對她加重劑量,免得她一醒來,就吵得人不得安寧。

“陶德,你沒事吧?”舒沂彤擔憂地問,暗黑的密室讓她根本看不清楚他所在方位。

“如果你能不一直這麼嗓音高亢,也許我還能多活個幾年。”陶德沒好氣地回答。

自從覺得遊戲索然無味後,他便逐漸露出刻薄的本性,而她並不知道,在他嘻皮笑臉的皮相下,其實藏著一顆很無情的心。

“為什麼他們要抓我們?因為我是立閎建設總裁的獨生女嗎?”舒沂彤茫然惶恐,腦中浮現的儘是恐怖的想像。

“你也未免太抬舉自己了。”陶德涼涼地揶揄。難道她昏迷前沒聽到綁匪尊稱他的姓氏嗎?

相較她的慌亂,他顯得輕鬆愜意。才剛剛厭煩舒大小姐的飯票訓練,又有新遊戲送上門,他已經開始期待賽希爾會準備什麼驚喜給他。

舒沂彤臉蛋微紅,有些困窘,“但這是唯一比較合理的解釋埃”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你大可放心。”陶德懶洋洋地分析,“你父親絕對不會報警,而會選擇付贖金,你的人身安全無虞。現在,可以稍微安靜一點了嗎?”

最好她閉緊嘴巴,讓他清靜幾分鐘,他又累又餓又渴,如果還要聽她驚惶失措的叫嚷猜測,那可真是人間煉獄。

“那你呢?你怎麼辦?”她著急地問。

陶德噗哧一笑,“我?我只是個漁夫,賤命一條,有什麼了不起?”

他這麼有把握,是因為熟知賽希爾風度好得很,不會危及第三者,而他也正好趁此機會,結束與她的牽扯。

“不。”舒沂彤認真而沉痛地低喊,“我不要你有事。”她含蓄地坦承自己心意,“我希望我們能一起安全回臺北,就算你是個漁夫也好,我願意當個漁婦。我一直在等待一個特別的人,我想就是你……”她想過了,與其做個傀儡芭比,還不如選擇真愛幸福地過一生。

“拜託,你以為討海生活如此容易嗎?”他直言打斷她,“你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還是乖乖回你爸身邊吧!我高攀不起。”

舒沂彤一怔,“你是在為我著想嗎?”她心一緊。在這患難時刻,他要替她擔下一切苦難,逼她離開他嗎?

陶德深深歎口氣,他可不是因為太感動而歎氣,是因為苦惱而氣悶。

啊!真煩,他弄巧成拙了,應該讓她恨他的。她那愚蠢告白實在太無聊,讓他真想打哈欠。

“我不會棄你而去的。”舒沂彤使勁移動身子,在黑暗中逡巡他的身影。

當手指碰觸到他溫熱指梢時,她激動得差點流出眼淚。

“陶德,我喜歡你,我愛上你了。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離棄你。”她懇切真摯地說。就連她自己也迷惑,愛情來臨得毫無預警。“真奇怪,有這麼多富家子弟追求我,我偏偏迷上了一無所有的你……”

這下,陶德真想仰天哀嚎。

罷了,他得殘忍些。原以為舒沂彤是豪放女,沒想到她竟單純到近乎愚蠢,他並不是她假想中期待的對象,他得讓她徹底清楚這一點。

“舒沂彤,你聽清楚了。”他聲冷如刀,“我……”我和你之間無關情感,我只想找個不麻煩的女人玩玩,遊戲結束了,我們也該一拍兩散。

但陶德這些話還來不及說出口,船艙窄門便被推開,突來的光線刺得兩人眯起眼睛。

帶頭的綁匪視線掃過兩人,“醒啦?”他口氣戲謔,“睡了兩天,還有精神說話聊天,體力不錯嘛。”

陶德眉毛一挑,“你打算把我們載到哪里?”

“別急,已經到了,你很快就會曉得。”他揮手示意,同伴立刻架起略微虛弱的兩人走出船艙。

船外一片碧海晴天,漁船停靠在設備現代化的港口,遠遠矮坡一棟城堡矗立著,群山環繞,仿佛固若金湯的堡壘。

陶德打量環境,推測他們可能所在位置。舒沂彤東張西望,雖然不懂這些人意欲為何,但她已經下定決心與他共進退。

“別看了,這座小島在地圖上找不到,一般人也無法在此出入,因為這裏是海盜的巢穴。”帶頭的綁匪不隱瞞地告知真相。

“海盜?”舒沂彤倒抽一口氣,“你要把我們賣給海盜?”在文明民主社會長大的她簡直不敢相信。

“很聰明嘛。”帶頭的綁匪點點頭,並反不吝嗇地透露更多,“而且這群橫行南太平洋的海盜,他們的首領是一對美麗的姐妹,就是那兩位。”

他伸手指向不遠處,四個壯漢正兩兩抬著一席軟榻往他們走來,榻上各躺了一名金髮女子和紅發女子,她們年輕貌美,身材窈窕。

“凱薩琳小姐。”帶頭的綁匪朝紅發女子躬身行禮。

紅發女子有著宛如洋娃娃般精雕細琢的五官,水晶似眸光掃過兩人,高傲的女性嗓音操著上流腔調的英語。

“我說過我只要男的。”她視線膠著在陶德身上,眸光迸出驚豔神采,“把那個女的馬上帶走,我看了礙眼。”

“凱薩琳小姐,這個女人是附屬的,毋需您多付費。”帶頭的綁匪諂媚地笑。買一送一,小姐們應該會更滿意。

“我姐姐說帶走,你聽不懂嗎?”金髮女子開口喝斥,姣美臉龐輪廓立體,較之紅發女子多了股英氣。

“莎莉小姐請別動怒,我馬上帶她走。”帶頭的綁匪誠惶誠恐,沒想到自以為聰明的決定,反碰了一鼻子灰。

“不,我不走。”舒沂彤大聲叫喊,精通英語的她清楚他們在談論的對象就是她,“我要留下,我不走。”

“你瘋了嗎?”陶德不耐煩地低吼,從沒見過如此愚蠢不懂自保的女人,“她們要放你一條生路,你不懂嗎?”

綁匪受賽希爾唆使,並不知道舒沂彤的身分,這對海盜首領姐妹不願買下她,綁匪也只能將她送回臺灣,這是她逃出生天的大好機會,她想毀掉嗎?

“我看你是昏太久,腦筋出了問題。”他冷言冷語,狠瞪向帶頭的綁匪,“你還在等什麼?快把她帶走!”

“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舒沂彤目光堅持地凝視陶德,故意用英語說:“我要留下,就算這裏有毒蛇猛獸,我也要留下。”

他眯起了眼,“這可不是玩辦家家酒,這是攸關性命的事,你給我馬上走,耍耍大小姐脾氣,回臺北去跟你老爸耍。”

“我沒有在耍脾氣,我是說真的。”望著他,她冷靜篤定地說:“你留下,我也留下;你不能走,我就陪你不走。”

陶德有一瞬的震懾,她眼中不屈不撓的決心令他心悸,她那愚蠢的真心像一股暖流緩緩流進他心房,刹那間,他竟無法狠心說出真話攆她離開。

甚至他感覺自己很可惡,他欺騙了她,把她當遊戲玩,看她認真堅持的模樣,他玩世不恭的心坎恍似被人輕輕撞了一下。

可惡!他幹麼要有罪惡感?幹麼多事白費唇舌趕她?她白癡到選擇留下受苦與他何干?陶德擰起眉,暗自咒駡自己多此一舉,說服自己堅信她活該。

“真有意思。”莎莉躍下軟榻,走到舒沂彤面前,挑起她下顎,“我們難得大發慈悲地放人走,你居然不走,他是你的誰啊?小妹妹。”

即使舒沂彤長得高挑美麗,但在西方人眼中,她看起來頂多十八、九歲。凱薩琳和莎莉都是年近三十的成熟女子,當然沒把她放在眼底。

舒沂彤別開臉,驕傲不屈地喊,“別碰我!”

“嘖,你才幾歲啊!脾氣這麼大。”莎莉冷笑。

“我幾歲關你什麼事。”她口氣很沖。

莎莉不懷好意地瞅著她,“任你脾氣再大,到這裏來就得遵守我們姐妹倆的規矩,或許這是個好機會,教導你什麼是禮貌。你說呢?姐姐。”

“妹,這點小事你作主就行。”凱薩琳答得漫不經心,全副精神都放在俊帥爾雅的陶德身上,懶得分神去理會來路不明的女人。

“刀拿來。”莎莉仰著下巴命令,一旁手下立刻必恭必敬地呈上一把利刀,她撩起舒沂彤一綹頭髮把玩。

“你……你想做什麼?”她睜大眼,又驚又怒,從沒人敢對她如此無禮。

“幫你剪頭髮嘍。”莎莉微微一笑,刀起刀落,她一頭烏黑柔軟的長髮立刻被削得七零八落。

舒沂彤驚懼又羞憤,“放開我,可惡!快放開我。”她叫嚷、掙扎,可是刀刃仍是無情地切斷她的發絲,莎莉得意的笑容激得她眼眶泛紅。

陶德暗暗歎氣,早可想像如此情景,她不聽話離開,根本是自作自受。但不知為何,一向選擇袖手旁觀的他竟會感覺不舒服。

不舒服?莎莉剪的又不是他的頭髮,他幹麼不舒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下一秒,陶德的俊臉一斂,嚴肅了起來。

該死!捫心自問,他真為舒沂彤心疼,眼前情景令他火大。

“讓你妹妹快住手。”陶德傾身在凱薩琳耳畔低語,“雖然那女人跟我毫無關係,但當著我的面教訓她,豈不是太不給我面子了嗎?”

她挑逗地瞟他一眼,“這可是為你才開的口啵”她先跟他邀功,好索求日後滿足欲望的快活。

陶德邪笑,“我會知恩圖報的。”呵呵!有趣,有膽買下他,這場遊戲玩起來鐵定不無聊。

“夠了,妹。”凱薩琳緩緩地啟唇制止,“何必跟個小女孩過不去呢?”

莎莉停手時,已將舒沂彤過肩性感髦發剪成馬桶蓋。舒沂彤羞憤惱怒地氣紅了眼,感到前所未有又無力抵抗的屈辱。

“這才剛開始呢!女孩。”莎莉冷笑睥睨著她,“敢留下,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呢。”

背脊泛上一股冷意,舒沂彤感覺不寒而慄。從小如溫室花朵被呵護長大的她,何時曾聽過威脅、尖酸的話語?何曾被羞辱傷害?而這,還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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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短短數日,舒沂彤的生活從天堂猝不及防地跌到地獄。

“NO.53!”一大清早,粗暴的腳踹進她那小得可以的房間,廚娘扯開嗓子吼叫,“還睡?!給我起來!別以為你是新來的就可以偷懶。”

掀開滿是補丁的毛毯,舒沂彤揉著眼皮,睡眼惺忪地睨了胖嘟嘟的廚娘一眼,頭疼地哀求。

“可以麻煩你小聲一點嗎?我耳朵很健康,沒有重聽。”要是在臺北的朋友聽她說出這般低聲下氣的話,鐵定嚇掉下巴。

NO.53,她的新名字,在海盜巢穴裏,她這無名小卒和其他一干奴僕一樣,只配稱呼代號。

媽的!她真想朝那對變態姐妹痛快咒駡,這招真夠污辱人!

“居然討價還價?!”廚娘更加火大咆哮,仿佛上天賜給她喉嚨不是用來說話,而是用來吼的,“大夥早餐都吃完了,你還敢賴在床上,自以為是大小姐嗎?”

“噢!”舒沂彤申吟歎氣,她血壓低,一向難早起,而這已經是她錯過的第三次早餐。

“噢個屁!馬廄的糞便要是沒給我清乾淨,你午餐就不用吃了!”廚娘撇下話後轉身離開。

舒沂彤連歎息的時間都沒有,套上襯衫和圍裙,急忙梳洗。

馬糞?唉,真是報應不爽。

她舒大小姐在澳洲牧場騎馬時,還曾經嫌過馬臭,要求她老爸請馴馬師在馬上噴香奈兒五號香水呢!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那群四隻腳的動物已經折磨得她一身稻草,外加噁心的屎臭,這絕對是以往愛美的她萬萬不能容忍的,但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頭。

“這……這就是午餐?!”

瞪著那清淡得撈不到一片肉屑的馬鈴薯燉肉湯,和一塊硬得可以用來K人的蕎麥麵包,舒沂彤終於難以隱忍地大叫。

“噓!”一隻大掌搗住她嘴巴,小心翼翼地告誡她,“小聲點,你叫得那麼大聲,待會廚娘聽到,又要把你的份拿去喂狗。”

原來她舒大小姐在此存在的價值等同於狗。

她欲哭無淚地哀嚎。“威爾,不是我挑剔,已經連續一個禮拜吃這種東西,你難道沒有絲毫想殺人的衝動嗎?”

威爾,代號NO.52,二十六歲,早她幾天成為奴僕的馬來西亞籍英國人,因為在賭場輸了錢,只好賣身價債。

“忍耐吧,總比餓肚子好吧?”棕發藍眼的威爾安慰她。

舒沂彤可不記得自己虐待過僕人,甚至還讓他們豐衣足食,她頂多對他們頤指氣使、偶爾耍耍威風。所以跟她一比,那對姐妹真是沒良心到極點。

待她吃完後,廚娘又不間斷地派給她工作,“這堆碗盤晚餐前給我洗好,要是打破一隻,你就死定了。”好像折磨她是她此生最高職志。

在壓抑了一個禮拜後,舒沂彤說出心中話,“喂,難道沒人去給那對姐妹花一點智慧的建議嗎?你應該知道,這世界上有種機器叫洗碗機。”

“我什麼都不用知道。”廚娘冷冷地瞪著她,“我只知道你再不洗,晚餐就別想吃了。”

可惡,又用食物威脅她!

舒沂彤憤恨地想對那死胖子咆哮——那種垃圾,求我我也不爽吃!

但她不敢,現在的舒大小姐已經可悲到為了食物犧牲尊嚴。 悲哀啊!一邊搓洗著瓷碗,她一連默默哀悼自己廉價的自尊。

“啊!”她低呼一聲,呆愣地望著自己的雙手,“斷了。”右手無名指,最後殘存的指甲彩繪終告滅絕。

清潔液泡沫裹著她過去不曾打理雜務而起水泡的手指,以往潔美姣白的十指已傷痕累累,更別提修剪保養得像寶石的指甲,全都斷裂歪曲。

以清水沖去泡沫及脫落的指甲,苦澀在胸腔不斷發酵,舒沂彤用力吸口氣,告訴自己不許掉淚。

她卯起勁用力洗刷碗盤上油漬,想像這是那對姐妹噁心的臉……

晚餐餐桌上,威爾頂頂舒沂彤的肩膀,語氣開心不已,“哇!不錯耶!晚餐是牛排,還有蕃茄奶油濃湯,真棒!”

他心滿意足地拿起刀叉,並又催促她快吃。

“喔。”舒沂彤懶懶應了聲,以刀叉翻攪著盤中滿布牛筋的肉排。在以前,這種東西拿來喂她家的看門狗都不夠格呢!

月上樹梢,辛勞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可以回到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休息,但蚊子不停在耳畔嗚叫,床墊還發出黴味,舒沂彤渾身骨頭疼痛,怎麼也無法入睡。

起床走到懸在牆上的鏡子前,鏡面映出被莎莉剪短的發絲委靡地垂在肩膀,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尊貴如她,何時曾吃過這些苦、受過這般委屈?

一切都是為了陶德,她難過得好想哭。

“陶德……”撫著鏡中佈滿淚水的臉龐,她再也無法壓抑地啜泣呢喃,“你在哪里呢?陶德,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在受苦呢?”

* * *

舒沂彤絕對難以想像,陶德的生活有多愜意愉快,他悠游穿梭於兩位個性迥異的姐妹間,將她們耍得團團轉。

凱薩琳喜歡刺激,陶德衝浪騎馬無一不精,將凱薩琳迷得魂都快飛了。莎莉則喜歡書生,陶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張鑽石嘴哄得她心花怒放。

於是乎,姐妹倆首度鬩牆,就僅僅為了陶德的初夜該獻給誰。

“陶德,快張開你那性感的唇瓣。”莎莉嬌嫩嗓音在他耳畔輕揚起,四周活動式書架環繞,幾本厚重的古書隨意攤放著。

舒適地將頭枕于美人大腿上的陶德樂於聽命行事。他一向尊重女性,女權至上嘛!

莎莉拈了顆青葡萄,輕柔地送進他口中,她眨著濃密的睫毛,期待地瞅著他。

“好吃嗎?”

“你喂的都好吃。”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讚美。在他的字典裏,可沒有太過噁心而說不出口的情話。

“真的嗎?”莎莉笑得花枝亂顫。

“千真萬確。”陶德深黝眼眸綻出電死人不償命的迷人光芒。

砰地一聲,藏書閣桃花木門被推開,他勾起一抹興味盎然的微笑,莎莉則蹙眉回頭。

“誰?”哪個不識相的敢打擾她與陶德獨處。

“是我,妹。”凱薩琳大剌剌領著一群光裸著上身的健美男人走進藏書閣,她一見陶德臉色驟變,“原來你在這裏,我找了你一上午。從來沒有任何男僕敢讓我幹等,你是第一人!”

她一臉的怒氣騰騰。

她們姐妹倆給了他太多特權,例如,她們必須直呼他名諱而非代號,還有,他可以省略敬稱,直接叫她們兩姐妹的名字。

但他一點也不感激,對她們倆更無絲毫懼意,可就是因為如此,她們才會對他更加迷戀。難道真是太過放任,讓他騎到她們頭上啦?

“別氣,凱薩琳。”陶德撐起上身,撩了下性感發絲,盈滿笑意的眼神令人難以拒絕,更別提生他的氣,“是莎莉說她無聊,我才陪她念書,如果你喜歡,我也願意為你朗誦一首古拉丁文情詩。”他一臉無辜地說。

他的溫柔解釋,並沒澆熄凱薩琳的怒火,反讓她火氣直往上升。

哼哼,她就知道,陶德哪來的膽子違逆她的命令,一定是妹妹強迫他,他出於無奈只好從命。

“莎莉,別太過分了,今天明明輪到陶德陪我。”凱薩琳興師問罪,親昵的姐妹情消失無蹤。

“你才別太過分了!”莎莉不甘示弱,“已經那麼多猛男陪你,還不滿足嗎?偏偏要跟我搶陶德。”

“那好,這些男人全都給你。”凱薩琳可以為了陶德這棵小草,放棄整座森林,“NO.28到NO.37,通通留下來陪二小姐。”

“哼,不必。”莎莉才不領情,“他們全是空有蠻力的草包,是你才喜歡,我根本看不上眼。”

“是啊是啊,你當然看不上嘍。”凱薩琳撇撇唇,諷刺道:“因為你自己也是空有蠻力的草包嘛。”

“凱薩琳!”莎莉憤怒咆叫。

“怎樣?我難道說錯了嗎?”她冷冷地睨著親妹妹。敢跟她搶男人,真是無知到極點。

聽聽這對白,令人難以想像一周前,這兩個女人還是感情好到不行的姐妹,這會為了一個陶德,居然惡言相向。

然而“肇事者”一點罪惡感也沒有,他慵懶地睨了窗外一眼,拉丁古文看太多,眼睛感覺有些酸澀。

“天氣真好,出海去玩風帆如何?”他隨心所欲地微笑提議。

凱薩琳喜出望外地咧嘴而笑,“再好也不過了!”然後轉頭板起冷臉對那群猛男下命,“NO.28到NO.37,限你們五分鐘內準備好風帆,快!”

“別走,陶德。”莎莉噘起豐唇,大失所望地拉住他的臂彎。

“抱歉了,美麗知性的莎莉小姐,你知道我身不由己。”他低啞嗓音旁若無人地對她調情,就是要激得凱薩琳火大。

“他是我的,還不放手。”她用力拍掉莎莉的手。

“什麼你的?真是大言不慚。”勝負還未定呢!莎莉推了她一把。

“你厚顏無恥!”凱薩琳叫駡,還以顏色地反推親妹妹。

“你卑鄙小人!”莎莉顧不得姐妹之情,伸手拉扯她的紅發。

兩姐妹你來我往,樂得一旁觀戰的陶德看好戲,他拈起水晶盤中的葡萄,放進口中,鮮美多汁的甜味令他綻出微笑。

啊!日子實在太好過了。看著她們打架,他只覺心情愉快,壓根不記得還有一個女人為了他正在受苦受難。

* * *

城堡頂端,四周是重重疊疊的花圃,前可眺望碧草如茵、繁花似錦的山嶺,後有海盜村莊縈繞港口,遠處海天一色,晴空乾淨如洗,蔚海白浪磅礴。

整個上午兩姐妹陪著陶德玩輕航機,下午凱薩琳吩咐下人撐起陽傘,擺好桌椅備妥茶點,以慰勞他的辛勞。

“來,試試看,這可是中國的雨前龍井,茶葉得由處女以唇瓣銜下,再放進奶兜中偎著,非常珍貴的。”凱薩琳從女僕手中接過茶壺,親自為陶德斟茶。

女僕見狀駭得倒退三步。這……這真的是那位詭計多端的凱薩琳大小姐嗎?居然溫順得像只波斯貓。

“陶德,吃吃這塊提拉米蘇,這可是用黑手黨故鄉西西裏島西端——馬薩拉所生產的甜酒製成的啵”莎莉搶下女僕端來的甜點,獻寶似地捧到他眼前。

這下女僕更是瞠目結舌。孔武有力,向來崇尚以暴制暴的莎莉二小姐,居然嗲聲嗲氣地說話?!媽啊,天要下紅雨了。

陶德輕啜了口熱茶,口氣敷衍地回答,“唔,不錯。”接著他又咬了口甜點咽下,態度隨便應付道:“嗯,很好。”

不,一點也不好,他無聊得想逃跑了,這兩姐妹一下子就被擺平,沒一點挑戰性,他很快便厭煩了她們。

陶德莫名其妙地感覺焦躁,心中像是懸念著什麼,就連使計讓兩姐妹大打出手都無法解悶。

他隨口應付兩個女人層出不窮的噓寒問暖,眼神四處飄移,倏地,他眼色一凜,差點認不出遠處正在清掃花園落葉的舒沂彤。

她肌肩曬成健康古銅色,雖比之前瘦了點,但動作俐落,秀髮隨風晃動,沒了炫目亮眼的性感時髦,卻平添一股清純素靜的美感。

刹那間,他的心跳快了下。

“陶德,你都沒在聽我說話。”凱薩琳不滿地抱怨。

“有,你們在討論米蘭服飾展嘛。”陶德不耐地應了聲。

該死!早該是宣告結束的遊戲,他在心動個什麼勁?

“那你說,我們該選擇哪個品牌的服飾,比較符合我倆的形象呢?”莎莉撒嬌地發問。

陶德根本懶得回答,他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舒沂彤身上。可惡,那個粘在她身旁的男人是誰?他憑什麼貼在她耳邊說俏俏話?

“陶德!”莎莉嬌瞠喊著,“你說埃”

“說?說什麼?”他火氣頓時上升。這兩個花癡幹麼一直打斷他的注視?“你們姐妹倆不穿衣服最符合形象。”

“這樣埃”凱薩琳咯咯地笑,“你很想看我的裸體嗎?”

“哼,他是想看我的好不好。”莎莉瞪了姐姐一眼。

“才怪,是我的!”凱薩琳立刻反駁。

兩姐妹又開始爭吵不休,陶德不予理會。多虧她們無意義的爭吵,他才有機會好好打量舒沂彤。

她和一個男人在花叢間低頭說話,他們喁喁交談,不時交換眼神相視而笑,狀似熟稔,交情非凡。

陶德的眼睛不悅地眯了起來,開始胡亂猜想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然後再暗自咒駡自己,他幹麼介意啊!

可是……真該死,他就是很介意,十二萬分地介意!

* * *

晚餐的時候,舒沂彤在威爾身旁的空位坐下。

等不及用完餐點,她忍著饑腸轆轆的感覺,緊張又期待地低聲問:“怎樣?你打聽的結果如何?”

“呃……這個嘛……”威爾有些為難。

下午在花園時,舒沂彤再次詢問之前他打包票一定能采聽到的消息,結果打腫臉充胖子的下場就是牛皮吹破,其實他根本什麼都打聽不到,只好一拖再拖,但眼看這會是拖不過了。

“怎麼樣?”她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臉色。都已經一個禮拜了,不管好壞,都該有結果了吧!

“你知道那兩姐妹身旁有很多男人陪伴,而你又不知要打聽的那個人的代號,這實在有點困難。”威爾開始找藉口推託。

“沒有消息嗎?”舒沂彤非常失望。

原以為威爾曾是那兩姐妹的玩伴,應該會有管道得知陶德的下落,她才托他打聽的,沒想到還是落空。

“有,有啦。”威爾不想自己在舒沂彤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事到臨頭他只好扯謊。

“他好嗎?”舒沂彤飛快地問,內心卻深受煎熬。

當初她也是倒貼找上陶德的,現在她淪為階下囚,他成為那兩個女人的入幕之賓,難免他會變節、變心,她不應抱太大希望的,可是她卻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不好。”

既然要扯謊,威爾乾脆把自己的經驗拿來講,“那兩個女人挑剔又麻煩,他沒辦法討好她們,日子當然不好過嘍。”

舒沂彤既松了口氣,卻又不免為陶德擔心,“他現在情況怎樣?那兩個女人該不會變態地虐待他吧?”

一想起莎莉報復性地削斷她長髮,她就毛骨悚然,天曉得她們會怎樣對付無法討她們歡心的玩物。

“虐待倒不會,吃不飽、受排擠卻是真的。”說起切身慘痛遭遇,威爾有感而發,“男人間的競爭意識很強的,沒人會同情失敗者。”

吃不飽、受排擠?舒沂彤一顆心揪得死緊。她就已經夠淒慘了,難道陶德比她更慘?

一定是的,哪個男人可以容忍女人把他當作玩物,且不順意就一腳踢開,更別提相互競爭誰較能取悅女主人了。陶德如此驕矜,絕對無法忍受的。

舒沂彤偷偷藏起一塊僵硬的蕎麥麵包,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 * *

夜深人靜,舒沂彤不敢掌燈,摸黑溜出傭人房,躡手躡腳奔往城堡主樓,以她的僕人身分,除非打掃,否則一概被禁止進入主樓。

趁戒備森嚴的守衛一時不察,她終於進入主樓,但主樓房間多,她根本不知道陶德住哪問。

“陶德……”揣緊懷中溫熱的食物,舒沂彤暗自祈禱,“給我一點暗示吧,讓我知道你住在哪間房。”

也許是上天憐憫她歷經許多苦難,陶德趁夜潛入海盜窩的電腦營運中心,折回房間時,正好撞見她身影。

“舒沂彤。”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還真大膽,居然敢夜闖主樓,一旦被抓到,鐵定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陶德。”舒沂彤怔怔望著他,眼色迷蒙。

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眼前,而她就像被攫獲釘住翅膀的蝴蝶,絲毫無法動彈,五味雜陳湧上心頭,眼眶一熱,她努力逼回眼淚。

“我……聽說你過得不好。”她聲音哽咽,激動得快哭了,“我很擔心你。”

月光幽幽,她一襲單調儉樸的連身白衫,哪還有昔日高貴大小姐的驕氣,但她真摯的情意、熱切的關懷,卻令她美麗雙眸在黑夜中閃閃發亮。

“舒沂彤,你……”你誤會了。

罪惡倏地湧上陶德的心口,他穿著上等絲質睡袍,趿著羽絨拖鞋,整日悠哉玩耍,日子過得可好咧,所以他說不出口。

“喏,這給你。”舒沂彤從懷中掏出一塊硬邦邦的麵包給他,然後露出靦腆一笑,“我知道很難吃,不過將就點,總比餓肚子好吧。”

“你就為了給我送一塊麵包,深夜闖進這裏?”陶德不可置信。她是傻瓜嗎?難道不知道是誰害她走到這步田地?

“嗯。”舒沂彤眨眨眼,俏皮地吐吐舌頭,“我聽說你吃不飽,怕你餓肚子。你因為我而被綁到這裏,要是害你餓死,我不就罪過了。”

陶德全身一僵,硬如石塊的麵包上猶有她的體溫,熱得幾乎灼傷他手掌。

不,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這笨蛋,為什麼還那麼堅持對他的愛意?這只是個該死的遊戲,她還不懂嗎?

“舒沂彤,你錯了,大錯特錯。”陶德思緒混亂,口不擇言,“你怎麼如此天真?你為何分不清對錯?為什麼你不是那種世故的女人?”

如果她是,她會恨他無情,他就可以瀟灑離去,偏偏她不是,她的純真讓罪惡感快淹沒了他。

“你在說什麼?”舒沂彤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你餓昏啦?”她踮起腳撫摸他臉龐。

陶德反手握住她小手,發覺原本纖細白嫩的手指變得粗糙,漂亮的彩繪褪色,修長指甲斷裂,這全是他造的孽。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沙啞地問,心折且心痛。

舒沂彤柔柔地微笑,“對你好是應該的嘛,因為我喜歡你啊!”

陶德頓覺喉頭哽咽得無法言語。他知道他該殘酷地將真相說出,他應該敲碎她夢境,想盡辦法送走她,但為何現在的他想緊緊擁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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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乾巴巴的麵包咚地掉落地面,一直滾到牆角。

陶德猛力將她垃進懷中,以鐵臂摟緊她纖瘦腰肢,舒沂彤先是震驚,而後便在他溫暖胸膛鬆懈一身緊繃神經。

“真好……我終於找到你了。”她緊緊依偎著他,兩人密合到近乎疼痛,這般真實的疼痛,讓她淚水決堤。

兩個禮拜來的不安惶恐、委屈壓抑全然潰堤,化為靜靜的兩行淚直淌進陶德心中。

她揪著他睡袍的力道像揪在他心上,看著她倔強抿唇靜靜流淚,他聽見自己胸腔中,心臟劇烈跳動,她的淚水讓他隱藏心中的情感復蘇。

“你真傻,幹麼要留下呢?”好半晌,陶德喟歎。老天,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才不傻不笨咧,我相信真愛無敵,世界上還沒有沒有我舒大小姐辦不到的事呢!”舒沂彤吸吸鼻子,槌打他一記,不認同地抗議。

“你還真是大言不慚。”真是敗給她了。陶德捏捏她俏鼻,笑她說大話。

“本來就是,端看我願不願意去做嘍。”貼著他平滑堅硬的胸膛,她自大地聳聳肩膀,“要是我認真起來,搞不好這海盜窩首領換我來做。”

銜金湯匙出生的她,從來讓人捧在掌中呵護,而他的獨樹一幟吸引了她,從那刻起,她便成為愛情的臣民,執迷不悔。

“是我連累了你。”陶德幽幽地低語,這句話已經破了他紀錄,心高氣傲的他從未真心致歉過。

“你在跟我道歉嗎?”她仰首綻出可愛笑容,有些清純、有些傻氣,“拜託,你可是我的超級飯票耶!都還沒兌現,我怎麼可以讓你跑了呢。”

她眼中的深情直撞進他心頭,明明就是一身荊釵布裙,她的笑容卻比他所見過的成千上萬女人更蠱惑他,他情不自禁地深深凝望著她。

“我舒大小姐看上的男人是跑不掉的,這輩子你註定要為我做牛做馬了。”她笑言,淚水洗刷過的黑瞳熠熠發光,玩笑話中隱含堅定不移的心意。

“彤,你太善良了。”陶德斂容輕喃,陷入暗影中的表情越顯陰鬱。

她把一顆心都獻給了他,而他能給她什麼呢?他因她真摯情感悸動,然而心底卻自私地希望她別再認真下去。

他以手背愛寵地撫摸過她滑嫩臉龐,她恍惚地望進那雙沉得難以探測到底的深黝黑眸。她一直不瞭解,自己見著的究竟是真實還是錯覺。

“陶德,我們分開以來,你想不想我?”舒沂彤輕問,心跳忐忑得仿佛要跳出胸口、煎熬得如陷水深火熱。

如此愚蠢的問題,過往的她是不屑問的,但陶德太特別,特別到令她對自己失去信心。

陶德緘默,她強忍脆弱的堅強令他不安,而他更看不透的是自己的想法。

貪玩的他不該沾惹她這般對情感認真的好女人,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很該死,他真卑鄙,明明不想花心神愛她,卻又狠不下心告訴她。

“我很想你。”見他不語,舒沂彤投降了,愛情領域的女王用盡了勇氣說出實話,“我洗碗時想你、打掃馬廄時想你、半夜睡不好時想你,不想你,我根本無法活下去。”

真是不爭氣,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狽,為了他作踐自己為僕,大膽放肆地吐露真心,只是為了他啊!她不懂,自己怎會傻得願意為他犧牲一切。

“是我害你受了那麼多苦,對不起。”陶德心情複雜、思緒紊亂,他忍不住咒駡自己,“我真是個混蛋。”

他喜歡她的情話、喜歡她柔軟的軀體,她受苦,他居然還會心疼。真該死,他怎麼可以如此自私,貪著她的好,卻又不想付出。

舒沂彤眼神黯然,一顆心直往下沉。他還是沒說出她想要的答案,依然話中帶話,讓她深感不安,但他的胸膛軟化她,她竟不想再追究。

“相信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逃走。”陶德信誓旦旦地擁緊她纖瘦肩膀,這是他最起碼該為她做的。

* * *

與陶德見過面後,舒沂彤睡得格外香甜。

隔天輪到她打掃莎莉的房間,愉悅的心情讓這討厭的差事,也變得稍稍可以容忍,她甚至哼著歌兒擦拭衣櫃。

“你今天心情很好嘛。”威爾的聲音由門邊傳來。

“你怎麼在這裏?”回過頭,舒沂彤有些訝異。

在這海盜窩裏,工作劃分得很細,目的是為了徹底實行權責制。例如,打掃莎莉房間今日輪到她,一旦未掃乾淨,便是她的過錯,主人要責駡也有個確切對象。

“分內工作搞定,順道繞過來看看你嘍。”他聳聳肩膀,一派徑松,“怎麼?不歡迎啊?”

“沒有埃”她繼續手邊工作。

“你該不會去打我小報告吧?”威爾促狹地問。

海盜厲行嚴刑峻罰,未經允許擅入上層房間,不論任何理由,處罰都不輕。

“我像是那種人嗎?”舒沂彤挑眉,“倒是你,怎麼不安分一點?聽說你的債務就快清償,離開之時指日可待。”

“就是因為快要離開,才更要到處晃晃呀。”他在房內好奇走動,這兒摸摸,那兒看看。

“何必呢?這裏才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舒沂彤不以為然地說。

地獄一般的地方,她巴不得放把火燒光,絲毫沒興趣一探究竟。

“嘖嘖,沒想到當海盜的收益可以比擬富豪。”打開梳粧檯上的木盒,裏頭金光閃閃的各式飾品,令威爾大開眼界。

賣身到海盜窩前!他只是個不學無術的市井流氓,何曾見過如此光彩奪目、質值不菲的珠寶鑽石、他既震撼又心癢。

“早知道我就別當賭徒,改行當盜賊好啦。”他非常沒骨氣地玩笑說。

“哼,暴發戶的品味,那些破銅爛鐵送給我,我還得考慮看看。”舒沂彤瞥了眼,口氣嫌惡得很。

從小到大,什麼樣的珠寶鑽石她沒見識過?那些東西也值得讚歎,真是少見多怪。

威爾著迷的目光流連盒內飾品,喃喃自語,“要是能在離開前帶走一點當作紀念品,我下半輩子就不愁吃、不愁穿啦!”

他撈起一串珍珠項鏈,那乳白色光澤閃得他眼睛發亮。

舒沂彤覷了他一眼,潑他冷水,“那些都是海盜燒殺擄掠得來的不義之財,我看你還是找份工作,老實過日子比較好。”

威爾繼續對著那盒珠寶大呼小叫,顯然一點也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下午,舒沂彤認命地在廚房內削馬鈴薯皮,廚娘突然叫喚她。

“NO.53,二小姐傳喚你。”廚娘的神色有異。

“叫我?”她錯愕地問,“叫我幹麼?”

“你自己心裏有數。”廚娘懶得和她羅哩巴唆,將她交給前來帶人的侍從。

心裏有數?難道是她和陶德私下見面的事被抓包?舒沂彤心驚膽跳,暗自下定決心,有什麼罪過她一人擔,無論如何絕不連累陶德。

然而事情卻出乎她意料。

“是你。”莎莉還記得先前她曾對她出言不遜,於是眯起雙眸打量她,“沒想到你年紀輕輕,手腳這麼不乾淨?”

舒沂彤皺眉,“你在說什麼?”

“還裝蒜。”莎莉嗤了聲,“快把項鏈和戒指交出來,看你這麼瘦弱的份上,我叫他們杖責輕一些。”

“什麼項鏈、戒指?”她根本處於狀況外。

“嘖嘖,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莎莉眼神諷刺地睨著她,“今早負責打掃我房間的人是你吧?”

“對。”舒沂彤承認。

“很好。”莎莉冷冷地說:“我掉了一條珍珠項鏈和一隻鑽石戒指,你說,會是誰偷的?”

“你懷疑我?”她慍怒揚聲,生平第一次被懷疑當賊。

“不,不是懷疑。”莎莉雙臂抱胸睥睨著她,“是肯定,肯定是你偷的,除了你,不可能有人膽敢出入我房間。”

舒沂彤冷笑,“哼!你也太小看我了,區區一條珍珠項鏈和鑽石戒指,我舒沂彤連看一眼都懶。”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她舒大小姐還缺項鏈或戒指嗎?居然把地當賊,別太過分了!想整她就明著來,栽贓嫁禍算什麼?

“你還敢頂嘴!”莎莉怒火上升,沒見過哪個女僕像她這般不知好歹,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老實告訴你,你的品味簡直差透了,不管是你的項鏈還是戒指,我通通不屑一顧。”

舒沂彤這一番話惹毛莎莉,冷不防地揚起手,一巴掌打得她跌倒在地,臉頰火燙,頭暈目眩。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她瞪大眼,莫大羞辱襲上心頭。就連她父母也未曾打過她!

“打你又如何?這裏是我的地盤,你是我買來的女僕,我將你切成塊拿去喂狗都行。”莎莉殘忍嗜血地舔了舔唇瓣。

看來這段日子還是沒能讓這小女僕學會規矩,也許她真該好好教訓她。

“皮鞭拿來。”莎莉下令,眸光閃耀著不壞好意,邪惡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

舒沂彤搗著臉頰,恐懼如黑影般將她吞沒,她想奪門而出,但卻被莎莉冷冽的目光釘住,而一千粗壯侍從環伺左右,她就算逃,又能往哪逃呢?

她從未如此無助絕望惶恐,與其讓人如鞭笞動物一般鞭打她,她恨不得一頭撞死。

“這是你自找的。”莎莉冷言一句,下一秒,揮鞭直往她身上甩去。

舒沂彤咬牙閉眼別過臉,預期的疼痛卻沒有降臨,她怔征地睜開眼,望見身前站了一個人影。

一身倨傲不羈的黑,即使是個俘擄卻依然昂首狂妄,陶德俊美的側臉散發冷厲氣息,他就擋在舒沂彤身前,氣勢威凜得仿佛天神降臨。

“陶德!”莎莉撒潑地跺腳,“你做什麼?”

他把握住晃動的鞭尾,強而有力的五指扣緊皮鞭,如果不是他及時出手,此刻舒沂彤美背上肯定皮開肉綻。

“我才想問,你在做什麼?”他臉色陰驚,口吻冰冷。

莎莉凜容,危險地眯起了眼,“你好大的膽子,管起我的行動啦!”她是迷戀這個男人沒錯,但不代表他就能違逆她,甚至挑戰她的權威。

“豈敢。”陶德勾起唇角,卻毫無笑意,“只不過按照規矩,在城堡內,所有的刑罰是凱薩琳說了才算數。”

她冷笑,嗓音犀利,“你袒護她?”那麼這個小女僕就更該死。

“他是在糾正你欺上的行為。”凱薩琳施施然來到。

對於妹妹越權限的行為她不滿已久,就像上次,明明是該陶德陪她,莎莉居然硬把人帶去藏書閣,看來,她有必要好好展現一下老大的權威。

“我欺上?”莎莉哼了聲,“凱薩琳,你腦袋有問題嗎?這小女僕竊取我的首飾,我打她有什麼不對?”

“莎莉說得也對,你們兩人地位平起平坐嘛。”陶德涼涼地插話,佯裝責難地抱怨,“凱薩琳,你不該派我來阻止的,害我當壞人。”

適時的挑撥離間便能使戰火更熾,語畢他遠離戰場,一屁股在沙發坐下,舒適地伸展雙腿,啃起蘋果看好戲。

平起平坐?凱薩琳心生不悅,“你沒經過我允許便揮鞭責罰就不對,似乎有人還搞不清楚,這城堡裏誰才是老大。”

“哼,我懂了。”莎莉自行推演,以為偷竊一事是姐姐布下的陷阱,“你來這招,目的是要抓我把柄,借機削權,好一人霸佔陶德是吧?”

她冷硬地瞪著凱薩琳。陶德才捨不得對她凶,所以一定是姐姐搞的鬼,故意破壞她對他的好感,才能順利搶走他。

“我倒認為是你覬覦我的位子很久,故意借題發揮逞威風,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不怕我是吧?”凱薩琳陰沈地盯住莎莉,多疑地猜測妹妹接下來會如何對付自己。

她們是海盜,就算是親如姐妹,依然有分不清的權力分配。

陶德便是適時利用這一點,挑弄兩人間微妙的關係,徹底將她們的情緒思想玩弄於指掌間,才得以不費吹灰之力保全舒沂彤。

他溫柔地凝視舒沂彤,眉毛微蹙。她看起來好像嚇傻了。

見他深沉殷切的目光,舒沂彤心寒如冰。直到此刻,她才發現他的城府之深、心機之重,而他與貌美如花姐妹倆的互動,更令她胸腔酸澀不已。

威爾騙了她,陶德根本如魚得水,看他輕易取得她們的信任,一句話便摧毀她們互信基礎,他和她們之間必定關係匪淺,他們接吻了?上床了?

光是揣測,舒沂彤便心痛得整個人好像被撕裂一般。

“把NO.53關到禁閉屋裏反省一周,就當作是處罰她言語失當。”一陣爭吵過後,凱薩琳做出刑罰結論。

“她偷了我的首飾卻只關禁閉?”莎莉不服,忿忿不平地叫囂0凱薩琳,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才少逞威風,莎莉。”她臉色陰側側道,“我說一不二,你最好記祝”

聞言,隨從捉起舒沂彤,即刻執行凱薩琳的命令,兩派人馬壁壘分明,姐妹情誼就此告罄。

* * *

關禁閉便是把人鎖在荒山野嶺中一個又陰又寒的地窖,不給食物、不給水,沒日沒夜地關著。

舒沂彤背靠牆壁,屈膝抱住小腿,絕望地忍受饑餓與惡臭。她滿身滿臉的灰塵,發絲紊亂、精神委靡。天呐!她怎麼讓自己變成這德行?怎會陷在這裏任人踐踏?太多的委屈讓她滿腹心酸,她恨自己如此愚蠢。

鎖住頂上木門的鎖鏈忽然發出細微敲擊聲,她屏息凝聽,接著大鎖咚地落地,門被打開,暈黃月光流洩一地,驅走陰寒。

“彤?”一聲熟悉叫喚。

習慣黑暗的雙眼有瞬間的不適,半晌,舒沂彤看見陶德俊逸的臉龐,眼眶立刻刺痛起來,他一身神清氣爽,她卻狼狽不堪。“手給我,我拉你出來。”他朝她伸出強而有力的手臂。

“你來這裏做什麼?”她面無表情,口吻冷淡。

“陪你嘍。”陶德微微一笑,“肚子餓了嗎?我有帶吃的來。你想先吃三明治還是漢堡?”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舒沂彤別開臉,氣他如此容易和女人勾搭上,更氣他讓自己變得這麼沒骨氣。

“怎麼了?”陶德眉毛微皺,發覺她神態有異,“你先上來,有什麼話上來再說。”

“我不要。”舒沂彤倔強地抿著唇。

“你到底是怎樣?快上來!”他沒好氣地喊,眉毛皺得更緊。

“我沒怎樣,我很好,只是不想出去,不行嗎?”她口氣很沖。

“你這樣叫很好?”陶德嗤之以鼻,“衣服髒了、頭髮亂了,窩在鼠洞裏一整天,又冷又餓,這樣叫很好?”

“原來你是來看我笑話、來諷刺我的。”舒沂彤冷冷地盯著他。

“我不是!”好心被雷劈,他僅存的耐性被她磨光。

“你就是!”她以同等聲量喊回去。

“拜託你,不要在荒郊野外耍你的大小姐脾氣。”陶德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不懂她為何突然陰陽怪氣。

“我耍大小姐脾氣?”舒沂彤冷笑,“好,很好,那你還不快走?”

“除非你把晚餐吃光,否則我不會走。”他威脅地眯起眼瞪她,“現在你給我立刻上來!”

他語氣雖凶,卻屈膝蹲了下來,關心地看著她的表情。

不曾有女人給他臉色看、對他擺譜,因為在她們有機會這麼做前,他早將她們一腳踢開。而面對舒沂彤,他本可一走了之、置之不理,但他卻不忍。

不忍她一身髒汙、不忍她神情頹喪,更不忍她挨餓受饑,她該死的讓他心生不忍,讓他學會妥協兩字。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舒沂彤慍怒地回視他,“你走開,你幹麼管我?你去陪那兩個姐妹,去跟她們打情罵俏啊!”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天啊,簡直越扯越遠!陶德不耐煩地說:“你氣那兩個女人,關我什麼事,你……”倏然,他懂了。

她在吃醋,之所以一直找碴,全因為她打翻了醋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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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上來!”陶德對她喊。

弄清楚舒沂彤為何鬧彆扭後,他心情出奇的好,以往女人吃醋,他只覺得煩,她吃醋,他卻很得意,甚至認為她鐵青的臉很可愛。

“就跟你說不要,聽不懂嗎?”舒沂彤抱緊自己,橫眉豎目地瞪他。

“我懂了。”陶德閒適地點點頭,“但我就是要你上來。”他黑眸進出精光,伸長的手執意地捉住她上臂,將她整個人往上拉。

“放手,你放手。”舒沂彤不斷掙扎。

但任憑她怎麼罵,陶德就是不放手,她一個使勁,反將他整個人拉下地窖,砰地一聲,他難堪地以狗吃屎的姿態,跌得一臉灰土。

無論處於何種情況,他都有本領讓自己悠哉自在,但此刻他真是遜斃了,三更半夜來討好她,還被她惡整。

眼前的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可惡至極。

“舒沂彤!”陶德倏地站起,風度盡失地咆哮,他非常狼狽,也非常憤怒。

“你活該,我說過要你放手了。”舒沂彤好笑地斜睨他,意外他也有狂怒失控的時刻。

居然說他活該!陶德氣得火冒三丈。

“你知道你有多幼稚嗎?我冒著生命危險來看你,你卻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耍脾氣,你比那兩個花癡姐妹還蠢。”

舒沂彤臉色愀變,“我就知道……”她喉嚨哽咽,心口酸澀,嗓音顫抖,“我是比她們蠢,還比她們醜,比她們不懂人情世故。”

脫去尊貴驕傲的表像,她什麼也不剩,來到這裏,她才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她能給他的,那兩女人同樣也能。

她在她們眼中看見和她一樣的迷戀神采,被陶德青睞的女人,沒有不心跳加速的,而他卻仍是一派冷靜自製。

舒沂彤渾身冰冷,像整個人被掏空,眼神痛苦地望著他,“凱薩琳或是莎莉,你喜歡哪一個,還是你兩個都愛?”

陶德氣怒地瞠大眼,“拜託,你聽不出那是氣話嗎?”問那什麼白癡問題。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你和她們兩個感情好得不得了,憑你一句話就能救我,她們很重視你嘛。”舒沂彤語中帶著自嘲的成分。

她們就像她一樣,一頭栽進他瞬息萬變的溫柔裏,殊不知溺斃的痛苦。

陶德覺得莫名其妙,難道她要他袖手旁觀,任她被打得半死,以示他和那兩個海盜婆子沒曖昧?

“天,我快瘋了。”陶德煩躁地爬梳一頭亂髮。他怎麼會在這裏和她討論這種愚蠢問題?

他陶德犯得著跟任何人解釋他和其他女人的關係嗎?是犯不著,但很可惜,舒沂彤並非任何人。

“你不用瘋,你儘管選你想要的,反正本來就是我自作多情。”舒沂彤語氣輕幽,心痛欲裂。她覺得自己真傻、真笨,他從沒說過愛或喜歡,一切都是她一相情願。

“你想像力可不可以別這麼豐富?我有可能看上那兩個花癡嗎?”陶德口氣兇惡。他要怎麼說,她才肯相信?

“這個世界上,什麼事都有可能。”舒沂彤冷冷地說。她堂堂一個富家千金都會為了個小白臉淪落海盜窩為奴,那還有什麼事不可能?

“這個世界的確什麼都有可能。”她真的惹火他了,他眸光陰沈地盯她,“你這麼篤定我和那兩個海盜婆子有染,是不是你自己也另結新歡?”

“你在說什麼?”舒沂彤皺眉。

這個疙瘩擱在陶德心裏許久,他怒火高張,猛然脫口而出,“那天在花園那個男人是誰?”

才一問出口,陶德就想殺了自己。

好,很好,他陶德已經墮落到跟一個不知名的男人吃醋,驕傲狂妄如他,目空一切自恃不羈的他,居然會有問這麼個蠢問題的一天。

他眼眸閃爍地瞪著舒沂彤。都是她,都是因為她逼迫他讓步。

“花園?男人?”她愣了下,恍然大悟,“你是指威爾?”

“我管他叫什麼。”陶德驟然一吼,顧不得兩人身上塵土髒汙,一把將她攬進懷中。

舒沂彤驚愕地攀住他胸膛,心跳失速。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三更半夜摸黑上山是為了誰?”他眯起眼眸,口吻輕慢且危險,“我又是為了誰,在這裏爭辯這些蠢到極點的問題?”

救她還得忍受她使性子,哪個女人給過他這般鳥氣受?就只她——舒沂彤!

“我……我不知道。”她怔怔地看著他。

“你。”他惡狠狠地瞪住她,蠻橫地貼近,讓她眼瞳中充滿他,“就是你,就為你,你快把我搞瘋了!”

俯下頭,他一點也不溫柔地握住她雙唇,一股連自己也沒想到的欲火在瞬間被勾動,他滿腦子就只想要將她壓倒,把她吻個徹底……

舒沂彤暈頭轉向地喘息著,略微推開他,矜持地拉緊領口,羞窘地瞪著他。

“你……你……”她臉蛋一下子漲得通紅。

“我想要你。”眸中欲望炙人,他直言不諱言

“不……不可以。”舒沂彤慌亂地搖頭。

“為什麼?”陶德嗓音曖昧沙啞,已經忍耐到極限,“你不愛我?”

“我很髒,我還沒洗澡。”她囁嚅地說。

她想像中的第一次是唯美且浪漫的,不是在這肮髒地窖中,在他可以清楚嗅聞她一身髒臭的時刻。

“原來你是在意這種事呀!”他爽朗一笑,讓她窘迫得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陶德溫柔地凝視她,她低垂首,羞赧地躲避他的視線。四周一片靜謐,仿佛只有他們兩人狂肆跳躍的心跳聲。

“我根本不在乎這種事。”他莞爾,“要不然,我帶你去洗澡吧!”

他倏地將她騰空抱起,舒沂彤驚呼聲,雙手擁住他脖子,他長腿一躍,三兩下爬出地窖,往深山小徑深處走去。

* * *

山霧渺渺,蒸氣氤氳,溫熱的泉水白山澗源源不絕地冒出,舒沂彤驚訝地瞠大眼。

“居然有溫泉耶!”她歡嚷,這是她來到這小島後,最值得歡呼的一刻。

陶德挑眉看著她,她還真是單純,剛剛還氣得鼓起腮幫子,現在又歡天喜地地叫。

“水好清澈呢!而又沒有硫磺味。”舒沂彤眉眼飛揚,“好溫暖喔,你看,連深山裏的彌猴都跑來泡溫泉了耶。”

他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你實在太容易感動了。”溫泉就溫泉,泡起來還不都差不多。

舒沂彤一怔,望著他閃閃發亮的雙眸。

陶德勾起一抹溫柔微笑,“不氣了吧?”他笑意變得深沉,洩漏出連自己也沒發覺的深情,“別隨便亂生氣,我這張飯票,只有你能兌現。”

他這是在解釋嗎?舒沂彤迷惘了,他是在告訴她,他和海盜婆子之間沒有什麼嗎?

下一瞬,陶德忽然放手,就如同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將她拋進了泉水中。舒沂彤跌坐在深及脖子的地方,不小心誤吞了幾口水。

“你……你幹什麼呀?”她嗆咳著,慍怒地罵,“我的衣服都濕了。”

“是我的錯,我來陪你吧!”唇邊揚起深奧難解的淺笑,他撲向她,擁著她一起往更深的地方而去。

他深黝眼眸流連她曲線畢露的身軀,看著她每一個表情,她惶然失措,卻又期望屏息,他眼中如火欲望瞬間到達燃點。

他吻住她唇瓣,迅速扯掉兩人衣衫。無法形容的深吻,讓激情懸浮在須臾浮起沉落的片刻,天崩地裂的快感席捲兩人,直到他們遺忘了天地,只記得彼此。

須臾,一陣情潮全部退卻,他們累得在泉瀑後的石洞中睡著了,許久之後,悉卒的吱吱聲令陶德昏沉沉地醒來,睜開眼皮,一隻小猴子在洞口歪著頭打量他們。“去別處玩,你會吵醒她的。”他薄唇微啟,伸手輕揮。

小猴子仿佛聽得懂他的話,骨碌碌的眼睛轉了轉,轉身跳離。

陶德低頭看著舒沂彤天使般睡容,說不出心中複雜的感覺,方才那耳鬢廝磨、纏綿悱側的深刻震駭了他,相擁過後,他竟對她產生更多溫柔。

“對不起。”抬起她手腕,他一指一指地輕吻遍她手指,“對不起!”她指上每個傷痕都令他心疼,他懊悔自己將她捲進這場災難。

水聲潺潺,瀑布若簾,遠方天際微微地亮了,他的眼色深沉,心中一片混沌,理不出一絲頭緒。

* * *

“快點!他們往河口方向逃,還不快追。”凱薩琳大聲喝斥,大批人馬手持槍械在山嶺中搜尋逃跑的奴僕。

“不知道是誰罰那該死的小女僕關禁閉,才累得現在得滿山緝捕人。”莎莉說著風涼話,涼涼地瞟向凱薩琳鐵青的臉。

“哼,你也推卸不了責任。”她聲音陰沈,“別忘了,是因為你沒將門禁把關好,陶德才會有機可趁。”

莎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殺氣逼人地咆吼,“第五小隊跟上我,我們抄捷徑去追!”

不遠處的前方,陶德與舒沂彤狼狽地跑著,背後槍聲冷肅,宛如電影黑道追殺情節,誇張得不像真的。

腳下砂石鬆動,舒沂彤踩了個空,顛簸了下,要不是陶德抓著她的臂彎,她早摔倒了。

“就算我真的偷了莎莉的項鏈和戒指,她們也沒必要擺這樣大陣仗地追殺我們吧?”她氣喘吁吁地自嘲。

“這個事件給了我們一個教訓……”陶德挑眉,“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兩隻母老虎,捲進兩個海盜婆子的明爭暗鬥是很可怕的。”

“你還有心情說笑?”她白了他一眼。

“難道你想看我哭嗎?”他拉著她,一邊疾跑,一邊痞痞地笑。

舒沂彤氣喘如牛,“我要是能預測到今日,從小開始該學的就不應只是彈琴、禮儀和舞蹈。”應該順道把射擊、拳法、刀劍一併學一學才對。

陶德挑了挑眉毛,“我要是能預測到今日,那時候就應該暗示你選韓宙宇,等你和他結婚,我再跟你偷情,暗吞他們韓氏一家家產。”

她皺眉,“還沒見過哪個被迫殺的人像你這般愜意。”

“好說,我也未能有幸見識別的被追殺的人,到目前為止,也僅只你一個能參考。”他回答得一派輕鬆。

陶德的確是心情愉快,後頭有幾隻蒼蠅縈繞,這不是很刺激嗎?這陣子他的遊戲都太乏味了點,正需要一點煙硝味調佐。

兩人一路逃到河口,溪河的盡頭是一道白涓瀑布懸傾入海。

“怎麼辦?沒路了。”舒沂彤絕望頹喪。

“怕什麼?”陶德自信過人地指著崖下大海,“你看,那是什麼?”

“天呐!”她眼眸瞠大,掩住小口驚呼。

大批海上巡艇在地平線上湧現,往海盜窩小島駛近。

陶德自草叢中拖出兩具折疊好的滑翔翼。“不要告訴我,你不會操作這個。”他勾起一抹挑釁的微笑。

兩人同是有錢人的優點就是,這種花錢的運動,他們或多或少都接觸過。

“你早料到她們會追來?為什麼?”舒沂彤愕然。他仿佛十分享受被迫殺的刺激,甚至樂在其中。

“有機會你會知道的。”他笑容神秘地說,“等她們追來,我們已經飛到附近海域,有海警接應,諒她們也拿我們沒轍。”

舒沂彤狐疑地瞟著他。計劃聽似萬無一失,但為何她總覺得他笑中隱藏了天大秘密?

“快,做好預備動作,你先飛。”他催促著,將護具遞給她。

一切進行順利,但舒沂彤心中就是泛起不安漣漪,穿戴好護具,她握住滑翔翼橫桿,在意地頻頻回頭。

“快飛吧!”他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我會一直看著你,馬上就追上你。”

舒沂彤開始助跑,長長山徑斷絕於峭壁,她一路加快步伐狂奔,就在即將躍下崖邊時……

“背叛我的男人,你以為你跑得掉嗎?”莎莉領著一隊海盜越出叢林,追趕而至。

陶德擰眉,莎莉抄捷徑提早趕到,似乎出乎他的預料。

“陶德……”舒沂彤心慌大喊,卻已來不及停下,她的聲音飄散空中,滑翔翼墜落一段距離後迎風飛起。

山崖上的人影越來越小,她不斷回頭觀望,背脊掠過一陣陰冷,看見莎莉的手下將陶德團團圍祝

“你知道我都是怎麼處理不聽話的玩具嗎?”莎莉冷笑,銳利如刀的眉毛高高挑起。

“願聞其詳。”被數十把槍口對準,陶德依然手插口袋,神態悠閒。

“摧毀,毫不留情地摧毀。”她嗓音冷咧,下一秒,狠絕地扣下扳機。

槍響劃破清冷空氣,子彈射入陶德胸膛,他倒退幾步,身軀晃了晃,腳一傾,陡然跌下峭壁。

舒沂彤傻了,心臟仿佛被撕裂,海潮洶湧,浪花瞬間吞沒陶德身影,海風如喪鐘般呼嘯。

“不!”她睜大眼地嘶吼,幾乎抓不穩手中橫桿,滑翔翼不斷搖晃著,“陶德……不,不要,我不要你死啊!”眼淚擰不及防地湧出,模糊了墜入浪花中的人影。

一切就恍如夢境,他的擁抱、他的吻,還深烙在她肌膚上,甚至浸沁入骨髓,而今卻成為一種最惡毒的病毒,讓她冷,讓她落淚。

五臟六腑、血液神經都碎了。痛啊!是怎麼摧心搗肺的痛,傷啊,是怎樣無痕無跡的傷,唯情一字,可以在瞬間撕裂一個人於無形。

滿懷錐心之痛的舒沂彤順利降落在巡艇上獲救了,而國際刑警循線剿了島上的海盜窩,並且安排人手打撈陶德屍體。

“你說他叫什麼名字?”警方替她製作筆錄。

“陶德。”裹著毛毯,舒沂彤緊緊環抱住自己。

“哪里人?家住哪?還有哪些親人?怎麼聯絡?”警方詳盡地詢問。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緩緩地搖頭,“我只知道他……是個漁夫。”她艱難地說著,嗓音仿佛全梗在咽喉,淚凝聚眼底,在開口的瞬間滑落。

她對他一無所知,他什麼都沒留給她,除了無止境的哀慟。

仰頭望著蔚藍晴空,舒沂彤卻覺得冷,從心中湧出的惡寒令她失去了知覺。

* * *

舒沂彤失魂落魄地被送返家中,趙千菱心疼女兒遭受顛沛流離,又喜悅她曆劫歸來,一下哭、一下笑。

她緊緊抱住女兒,“你爸爸用盡所有人脈管道就是找不到你,媽還以為永遠失去你了,幸好佛祖有保佑,你平安被救出來。”

舒崢雖面無表情,但口氣卻出奇溫柔,“去休息吧,想吃什麼,叫你媽吩咐下人去做。”他踞坐書房,頭也沒抬地處理手邊公事。

舒沂彤眼神恍惚地望著一向威嚴不可侵犯的父親,忽然發現他頭髮泛白許多,臉龐儘是皺紋,總是直挺挺的身軀也有些佝僂。

“對不起,爸。”她發自內心地為自己的任性懺悔。

舒崢手中的筆停頓下來,抬起頭,眼眸深處閃過幾不可見的詫異,從女兒沉靜的面容,他敏銳地感受到她的改變。

他惡聲惡氣地責難,“你哪里對不起我,你只對不起你自己,好好的有錢少奶奶不當,偏要跟個窮小子受苦。”

“爸。”她感動地低喚。以往她若聽父親說這種話,一定生氣地予以反駁,但此刻她聽出了父親對她的愛。

“那窮小子呢?”他認了,女兒愛上的,哪個做父親的比得過。

“他……”舒沂彤苦澀地回答,“他死了。”

舒崢深深一歎,起身拍拍她肩膀,“把那些事都忘了吧!好好待在家裏,我不會再逼你嫁給韓宙宇了。”

忘了?真忘得了嗎?舒沂彤閉起雙眼。

她愛過、痛過、瘋狂追逐過,她的心有了改變,再也難以回復以前天真無憂的。

* * *

惡作劇,只是一場瞞天過海的惡作劇。

所有舒沂彤看到的,都是陶德為自己,也為她準備好的分手劇本。生離死別,多淒美、多動人,他跌入海中時,甚至還聽見她淒厲的喊叫。

“說老實話,特洛伊,你覺得我很過分嗎?”陶德懶懶地問。癱坐在法國別墅的安樂椅上,這一周,他過得渾渾噩噩。

“不,不是很過分。”特洛伊沉聲回答,表情難看到極點,“是非常非常非常 過分。”

花了好幾天才找著主子下落的他,沒想到自己立刻被賦予一個使命,主子吩咐將遊艇藏在瀑布附近暗處!再安排蛙人在海中接應。

唉!有負心混蛋的主子,害他也成為幫兇,噢!他一定會下地獄。

“少爺,你知道你有多可惡嗎?”特洛伊不顧身分就事論事地開罵,“你明明知道她愛你,居然詐死騙她對你死心,看她心碎很好玩嗎?”

陶德聳聳肩,“我知道我是個混蛋。”他也認為莎莉那一槍不該只打在防彈衣上,應該直接打進他心臟才對。

“錯。”特洛伊糾正他,“是宇宙超級無敵大混蛋。”

陶德聞言挑眉,“特洛伊,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啵”居然敢罵他。

他凜容道:“少爺,請你馬上到臺北向舒小姐解釋並道歉,否則我明天就卷款潛逃。”

舒沂彤為主子所做的一切,他全都查明清楚了,她是個好女孩,不該承受主子如此的對待。

“哇!你進步得真讓我吃驚,卷款潛逃?唔,還算有創意。”陶德為他鼓起掌來。

見狀,特洛伊嘴角抽搐,有種想弑主的衝動。

陶德燃起一根雪茄,悠哉地續道:“不過,蘭氏百貨可不是你一朝一夕卷得走的,我建議你不妨考慮淘空資產,再利用鑽石洗錢。”

半晌,室內一片寂靜無聲,好一會,特洛伊才開口,“少爺。”

“想稱讚我的主意不賴是嗎?”他勾起迷人微笑。

“你很有罪惡感吧!”特洛伊一臉假惺惺。

“哦?”陶德眉梢挾得半天高。

“你一直拼命找我說話。”主子厲害,他也非省油的燈,“以前你覺得跟我說話悶死了,巴不得逃離我。”

“你……”陶德驚愕地瞪著他,雙眼駭然地眨了眨,接著仰頭哈哈大笑。

“你變聰明了,特洛伊。”唇邊掛著自嘲笑容,他稱讚腦筋難得靈光的助理。

特洛伊該死的說得對極了!罪惡感,如果罪惡感能殺人,他應該已經死了上千上萬遍,她傷痛欲絕的呼喊猶在耳邊,淩遲他僅存的良心。

他以為遠離舒沂彤就能斬斷那莫名其妙的牽絆,不但能讓她徹底死心,也能使自己斷絕念頭,但沒有,一點用也沒有,他思念她,瘋狂又毫無道理的思念她。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難以自拔的焦躁,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

“少爺,是你變笨了。”特洛伊直言道,不客氣、珠連炮似地指責他。“你何曾為了跟個女人分手如此大費周章的,直接告訴她,這只是遊戲一場不更乾脆?但你不,你安排詐死,保留你在她心中的位置,你太卑鄙、太自私,少爺,我看不起你。”

陶德因他的話而震懾不己,但慘的是,他居然找不出話反駁。

“少爺,你竟蠢得沒發現你已經愛上她。”特洛伊指著主子痛駡。

他渾身一震,手上雪茄落地。

愛,這就是愛嗎?藕斷絲連、牽扯不清,平靜無波的心洶湧不歇,她一顰一笑佔據腦海,思潮湧現的儘是她,這是愛嗎?

陶德怔仲問道:“特洛伊,愛上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

“就是少爺你現在的感覺。”他忽然覺得他家主子簡直是白癡智障加三級,而語重心長地提點,“想她戀她憐她,拋不開、甩不去,全都是她。”

心頭一緊,陶德再度燃起一根雪茄,急促地抽著。

直到此刻,他才有了勇氣正視自己的怯懦。舒沂彤影響他太大,所以他狼狽逃離;警覺她已經超越他內心防線,所以他撤退;他害怕,所以佯裝沒知覺。

一直是個貪玩的彼得潘,卻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天,與虎克船長的冒險決鬥再也引不起一絲快感,他只想墮入凡塵,擁抱最閃亮的一顆星。

特洛伊重重一歎,“少爺,你已經一個禮拜沒出門了,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你會無聊得卯起來要我學狗叫。”

“特洛伊,揍我一拳。”陶德忽然要求。他得讓自己清醒一點,特洛伊的話回蕩在他腦海,心中迷霧逐漸散去,透出一絲曙光。

“少爺,牆壁在那裏,我建議你去撞牆。”他無情地撇下一句,“我要去計劃卷款潛逃的事,失陪了。”

特洛伊走了,空蕩蕩的起居室只剩陶德一人,前所未有的空虛立刻襲上他。

空虛?在以往從不曾出現的名詞,恐怖得令他真的想撞牆,好擠出滿腔對舒沂彤無可發洩的思念。空洞的胸懷,渴望她柔軟炙熱的體溫,渴望到疼痛。

太想念她的發香,就仿佛空氣中缺了某種成分,讓他幾乎窒息,而她的倩影,她憨傻冒險送麵包的笑容,她承受苦難的十指更揪緊了他的心。

他按下直達助理房間的內線,“特洛伊。”

“少爺,如果你要無病申吟請去對牆壁說,別打擾我草擬卷款潛逃的計劃。”特洛伊大牌地回應他。

“去準備專機,我要到臺北。”陶德森冷地吩咐。看來當了一個禮拜的病貓,他這助理已經食髓知味地騎到他頭上了。

“少爺!”特洛伊驚喊,“你終於開竅了,不枉我一番殷殷開導啊!”他太感動了,心情宛如看著小鳥飛離巢的母鳥。

他苦口婆心地勸說:“少爺,舒小姐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她呀,她為你犧牲了這麼多,你得好好跟人家道歉……”

喀地一聲,陶德飛快切斷內線。

這助理真是越來越愛念耶!這還用得著他說嗎?想通了自己對舒沂彤的情感,他巴不得她就在眼前,讓他懺悔道歉賠罪。她這麼愛他,一定不會氣太久,很快就會原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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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6 07:48:56
第九章

陶德一出機場,馬上驅車趕往陽明山舒宅,奈何遇上傍晚下班、放學人潮,車子被困在車陣中,惹得他心煩氣躁。

“耐心點,少爺。”特洛伊的聲音微帶揶揄,“反正你都已經浪費一個禮拜的時間裝傻,不差這短短幾分鐘。”

“我親愛的助理,你最近真是越來越伶牙俐齒了。”陶德陰側側地說。哼,等求得舒沂彤的原諒後,看他怎麼惡整他。

“所以我說你變笨了嘛,少爺。”特洛伊很得意,能損他家少爺也只有趁現在了,他當然要好好把握。

陶德氣悶地望向窗外,偌大電視牆正播放著新聞,他隨眼一瞄,畫面上鬥大標題寫著——

立閎建設總裁舒崢在股東大含上當場昏倒,工閎建設傳出財務危機。

他渾身一凜。立閎建設?!

畫面接著轉到一輛救護車在醫院急診室前停下,大批記者蜂擁而上,救護車門拉開,舒崢躺在擔架上被抬出,一名纖瘦女子緊跟在擔架之後下車。

“舒小姐,聽說立閎建設瀕臨破產,第一高樓RoundWorld百貨的經營權即將易主……”

記者們追逐著那名纖瘦女子,她只是低頭不予理會,直到一名男記者躁進地拉住她臂彎,她猛地回頭……

陶德呼吸一窒,心中震盪,那蒼白憔悴的臉孔,疲倦的眼色,恍惚的表情,是舒沂彤。

記者遞上麥克風,飛快地採訪,“舒小姐,據聞立閎建設非但得交出RoundWorld百貨的經營權,更被迫售出股權以求化解財務危機……”

沒有任何回應,舒沂彤掉頭就走,隨著擔架與醫護人員消失在急診室入口。

“特洛伊。”陶德背脊湧上一股寒意,嗓音冷到極點,“你該不會……”

“不是我做的。”他趕緊澄清。

看到新聞他也傻眼,他明明已經按照陶德的吩咐停止計劃,到底是誰蓄意打擊立閎建設?

陶德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陡地,他一拳打向椅背。

特洛伊嚇了好大一跳,他從沒見過如此暴怒的主子。

“賽希爾。”陶德咬牙切齒。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人眩

* * *

舒崢因血壓過高而陷入昏迷,趙千菱驚恐淚流數度昏厥,舒沂彤成為舒家唯一能當家主事的人。

離開醫院,她直往立閎建設大樓而去,緊繃繁忙的氣氛是她全然陌生的領域,坐進偌大皮椅,面對惶然不安的主管,她強自鎮定。

“大小姐,其實公司的虧損已經不是一、兩年的事了。”

邊聽總經理解釋,邊看著資料,舒沂彤心寒地發現,早在第一高樓動工時,立閎建設已負債累累。

“怎麼會這樣?”她難掩心中震驚,“除了RoundWorld百貨,公司其他的投資都是虧損的。”

雖然大學企管系畢業,但她從不涉足父親的工作。她悠閒度日,過她幸福美滿的大小姐生活,從不知公司早巳鑿了個洞,一個需要一筆龐大金錢填平的洞。

“其實本來依靠RoundWorld百貨的收益,還能勉強維持帳面平衡,可是……”總經理將另一份資料擱到她面前,“法國所羅門集團介入我們和銀行的融資,抽我們銀根,代償我們大部分的債務,成為公司最大的債權人,所以……”

“賽希爾?他是誰?”舒沂彤看著文件首頁的簡介。

總經理咬牙切齒道:“他就是所羅門集團在臺北的負責人,這次計劃打擊我們公司的,就是他。”

倏地,內線燈亮了,秘書的聲音傳來,“大小姐,賽希爾先生要見您,他現在就在門外,您要見他嗎?”

“讓他進來。”她必須搞清楚他意欲為何。

辦公室門打了開來,總經理退出門外,一名雅痞衣著的男子走人,雖說他外表極東方,但無論是氣質或裝扮都像個外國人。

“幸會,舒沂彤小姐。”賽希爾友善地伸出手。

“我們省去虛偽的寒暄吧。”舒沂彤站起身開門見山地說。待在海盜窩的那些日子,讓她變得堅強,“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眉一挑,從善如流地坦白,“我要RoundWorld百貨。”

“為什麼遠自法國來的集團,要爭取一棟不相干的大樓?”她眼神銳利地盯著他。

賽希爾微微一笑,“為了陶德。”

乍然聽見這個名字,舒沂彤有片刻的震懾,她暈眩地晃了晃,迷惘地望著賽希爾,“你所說的陶德……”

“陶德•蘭堤克亞。”他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張照片,“我想你應該認識吧?他目前人在法國,剛剛才從南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島渡假回來。”

“他在法國?!”她愣愣地重複。

陶德還活著?舒沂彤渾身劇烈顫抖,腦中一片空白。為他悲傷委靡了好一段時日,他卻奇跡似地生還,且人在法國?!

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畏懼聽見賽希爾接下來要說的話。

“陶德•蘭堤克亞,跨國連鎖蘭氏百貨繼承人。我強烈的不希望第一高樓掛上蘭氏百貨的標誌,只好跟所羅門集團的董事長——我姑姑,借錢買樓嘍!”

“什麼意思?”她語氣緊繃。他的話讓她渾身發寒。

“你到現在還不懂嗎?”賽希爾像看個笨蛋似地看著她,詳細地說明,“事實上,我不過算是趁隙而入,原本計劃打擊立閎建設的,是蘭氏百貨,是陶德。”

聞言,舒沂彤膝蓋發軟,臉色一白,支撐不住地跌坐進皮椅內。

他笑笑地覷她一眼,逕自優雅坐在沙發上,裝模作樣地歎口氣。“唉!我跟陶德是仇人,彼此競爭二十多年嘍!要不是他想以蘭氏百貨取代RoundWorld,我又怎會看上你們這種小公司呢?只能算你倒黴。”

舒沂彤沒有接話,她僵直著身軀,很輕緩地呼吸著,好似任何太過劇烈的動作都會撕裂她、扯痛她。

從頭到尾他騙了她,他的身分、生死,一切一切全是謊言。她渾身血液仿佛被瞬間抽幹,那些因他死已而悲痛流下的眼淚,宛如一篇世紀大笑話。

此時,她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但舒沂彤聽若未聞。

賽希爾聳了聳肩,“請接,我不介意,還是需要我回避呢?”仿佛預料到來電者身分,他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

“不必。”舒沂彤嗓音沙啞。還有什麼好回避的,她都已是個活生生的笑話。

按下通話鍵,那個該在她面前墜崖身亡的人發出焦慮的聲音。

“彤!彤?是你嗎?”手機那頭,陶德快急瘋了。

“你是誰?”她劇烈顫抖,像是在壓抑某種痛苦的情緒。

“是我,陶德。”他心慌意亂,“彤,聽我說,我不知道賽希爾會攻擊你父親的公司,你相信我,我會幫你解決,我……”

“相信你?”壓抑不住的酸澀直湧心房,她冷酷的話語一字一字地緩慢迸出口,“我舒沂彤,這輩子所做過最愚蠢的事就是相信你。”

“彤……”他聲音裏有掩不住的歉意,“對不起……”

“沒什麼好說的!”舒沂彤打斷他。

陶德像是被她激動的情緒嚇到,驟然不語,而他急促焦躁的呼吸聲,好似在等待她言語的責難。

“你覺得很好笑吧?”舒沂彤冷笑,“看我自以為是的炫耀財富、一廂情願地說愛你。我以為的美麗愛情,原來只是你的一場遊戲,是我自作多情的錯誤。”

她現在終於能理解,他當時的欲言又止所為何來,只可惜為時已晚。

聽著她自嘲言語,陶德真想拿把刀殺了自己,他頹喪懊惱地說:“彤,聽我解釋,我……”

“解釋什麼?”她虛弱地打斷他,“你要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知情?喪失記憶?你只不過開了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

她蠢夠了,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不至於笨到不識相。

陶德無言緘默,心絞得好似就要碎裂。她說得沒錯,事到如今,沒有任何理由能作為他犯錯的藉口。

舒沂彤嘶啞的苦笑,“其實你是誰我根本不知道,我認識的陶德已經死了。”

從他在她面前墜海那刻起,她的心已和他一起死去。誰知一切只是一場笑話,原來她從未更正認識他,她愛上的竟是個虛偽假像。

舒沂彤身上的水分都結冰了,她從沒有感覺如此寒冷過。

在她心甘情願為他犧牲一切時,他卻在背後策劃毀滅她的世界,她為了他悖逆家人、拋棄身分,不顧顏面地宣示愛語,自甘下賤的為僕為奴。

結果,她父親病倒,她家公司快破產,全都是因為他。每聽他一句抱歉,她就越感悲哀,如果他是摧毀她父親事業的兇手,那麼她就是幫兇。

“彤,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你恨我氣我都是應該的。”陶德苦澀地說,“但至少讓我幫你,賽希爾詭計多端,讓我幫你對付他好嗎?”

他從未如此惶恐,他感覺和她越離越遠,他無法捕捉她飄忽的嗓音,他無法攤平悲傷的缺口。

“你……你詐死、偽裝漁夫,你把我要得團團轉……”舒沂彤心痛欲裂,鼻尖紅了、眼眶濕了,“你從沒說過喜歡我、愛我。”

語畢,她真想把話吞回去。

為什麼她還會想哭,還會說出那些宛如索討他感情的話語呢?她該恨他的,而不是煎熬于對他依然熾熱的情感,她該恨他啊!

“讓我見你,讓我面對面和你談談,彤,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急切地喊著。

他想說他很後悔,遲鈍到今日才發現自己愛她,他願意付出一切挽回她,他真的很抱歉。

就像她曾經羞怯地訴說情話,她對他掏出肺腑的溫柔懇切,現在換他誠實,換他來說……

舒沂彤冷冷地打斷他的思緒,“我已給了你太多機會,既然那時你裝死逃避,現在……”她嗓音沙啞,隱忍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再說什麼都是多餘。”

她掛斷電話。她不要他憐憫她,也不要他因為內疚而同情她。

倏地,刺耳的手機鈴聲再度回蕩在華麗卻空洞的辦公室。

“你不接嗎?”賽希爾挑眉問。

舒沂彤不發一語地關掉手機電源,臉色蒼白如紙,眼神茫然虛無。

他長腿伸了伸,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

“RoundWorld百貨我絕不會讓給你。”她強自鎮定道。父親一輩子的夢想,她絕不放手。

“是嗎?”賽希爾莞爾,目光閃動,“沒有陶德的幫忙,我等著看你要如何應付龐大的負債,如何保住RoundWorld百貨的經營權。”

* * *

舒沂彤召集公司所有高級幹部,徹夜清算虧損的數據,沒想到,結果遠比她所想的嚴重,多筆巨額款項都需在近日內支付。

且屋漏偏逢連夜雨,RoundWorld百貨的部分股權被賽希爾收購,他提出不信任案,致使舒崢對RoundWorld百貨的經營權岌岌可危。

舒沂彤挪東牆補西牆,暫時勉強穩住公司。醫院通知她父親醒了,她便立刻趕到醫院。

病房外的趙千菱一見到她,馬上緊緊攀住她臂膀。

“彤彤,你看!”趙千菱拿出一堆法律事務所發出的信函,“怎麼辦?我看不懂裏面的意思,又不敢問你爸爸,你看看,這是什麼意思?”

舒沂彤手指冰冷地翻閱,全都是所羅門集團發出的法律信函,文中告知再不清償債務,將扣押名下財產,屆時她父親就只剩破產一途可走。

“媽,這沒什麼,不過是一些例行性通知。”她安慰母親,隱忍心中的不安。

“彤彤,我好怕。”趙千菱淚如雨下,“新聞一直報導公司虧損,說你爸就快被逼下RoundWorld百貨總裁的位置,這是真的嗎?彤彤。”

“沒事的,媽。那都是謠傳,其實公司很好,沒事的。”舒沂彤拍著母親後背,要她放心。

“真的嗎?彤彤,真的會沒事嗎?”她看著女兒,尋求可靠的保證。

“是真的。”舒沂彤露出勉強的笑容,“媽,你累了一整天,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別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爸有我照顧就行了。”

好不容易勸慰住母親的眼淚,吩咐司機送她回家,舒沂彤推門入病房,只見父親清醒地坐著,望住灰濛濛的窗外,那姿態仿佛是戰敗後毛疏骨瘦的公獅。

“爸。”她啞聲輕喊。

舒崢渾身一震,緩慢地轉過身,輕度中風導致他左臂麻痺,一舉一動失去以往的威嚴,只剩一個老人殘存的尊嚴。

他凝視她蒼白的臉,似乎有所領悟,“公司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舒沂彤深吸一口氣,努力綻出笑容,“不過情況都在控制中啦!我很厲害吧,一下子就上手了。”

她語氣輕快,說得一派輕鬆,舒崢卻敏感地聽出她細微顫抖的嗓音。

“少哄我,你爸是中風,不是老人癡呆症。”他戳破她的謊言,“公司什麼狀況,我會不清楚嗎?”

“爸……”她覺得很難過。她寧可父親逃避失敗,而非如此直挺挺、清醒地承受打擊。

“彤彤,把RoundWorld百貨的股份賣了清償債務,要是還不夠,就宣佈破產吧。”舒崢閉上眼睛,仿佛很疲倦,“我這一生……算是輸了。”

舒沂彤喉嚨哽咽、眼眶泛紅,她拒絕地搖頭,“爸,你不會輸的。”

“輸了……就是輸了。”他睜開眼,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語,“夢坍塌得還真快啊,想我舒崢縱橫商場,百戰百勝,到最後竟輸得一塌胡塗。”

聞言,舒沂彤捂住嘴,驟然起身奔出病房。

倚著走廊牆壁,她努力壓抑奔騰淚水。她不能哭,如果連她都倒了,還有誰能支撐起這個家?

“沂彤。”

熟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舒沂彤抬起頭,韓宙宇俊雅身影映入她眼眸。

“我聽說舒伯父住院了。”他輕描淡寫地說明來意,“如果不方便,我就不進去打擾了。”他留下花束,作勢離去。

“等一下。”她起身喊住他,話到嘴邊,稱謂忽然一轉,“宙宇。”

天呐,她痛恨自己如此虛偽,但她沒有條件得罪韓宙宇。

“有事嗎?”他疏離的眼神令她害怕。

“聽說你們決定支持賽希爾獲得RoundWorld百貨的經營權?”舒沂彤問得直接。

“是。”他淡淡地解釋,“這是我父親的決定。”

“為什麼?”RoundWorld百貨的第二大股東就是韓氏,如果連他們都倒戈的話……

“事實上,我父親打算將RoundWorld百貨賣給所羅門集團。”他望著舒沂彤不解的臉,“就在你賣掉股份之後。你一定會賣的,因為立閎建設需要錢。”

“別這麼做。”她心中暗暗呐喊著。不,不要如此殘忍地摧毀她父親一輩子的心血。

“在你棄我而去時,我也很想對你這麼說。”韓宙宇一向溫和的聲音此刻變得殘酷。

“韓宙宇……”她沒想到自己對他的傷害如此之深。

“同情我之前,先想想你自己吧。”韓宙宇冷笑著,輕慢又殘忍地分析她的處境,“你需要很多錢紓困,但又不想賣掉股份,你不希望將經營權拱手讓人,卻又孤掌難鳴。”他眸光閃爍,仿佛等著她開口求救。

“你父親……或是你,想要我怎麼做?”舒沂彤打了個冷顫,在他眼中,她看見令人戰慄的報復欲望。

“跟我結婚。”他毫無愛意地宣佈,“嫁給我,我可以跟銀行協商,拿出一筆錢解決立閎建設目前的困境,也會力挺你父親,保住RoundWorld的經營權。”

舒沂彤凝視他雙眼,清楚地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經不愛她,他心中只剩恨、只剩 報復。娶她,不過是種證明,不過是推她入地獄的開始。

“你嫁不嫁?”韓宙宇眼神冷冽,手指撫摸她發梢,接著握住她雙手。

他握得舒沂彤更冷,但她沒有甩開,她想起了頹坐在病房,如風中殘燭承認失敗的父親,她已經失去任性的資格了。

“我嫁。”她聽見自己平靜無波的聲音,空洞的眼穿過韓宙宇肩膀,投射到很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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