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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出岫]意外的桃花運(少東的女兒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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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46:52 |倒序瀏覽
意外的桃花運【少東的女兒之四】 作者:雲出岫

都怪她六年前堅持到意大利"冒險",
從此記憶中多了一段豔遇,生活中多出一個兒子,  
六年後原以為事過境遷、心傷不再,
她偏偏陰錯陽差做了他這大客戶的隨行翻譯 ,
面對他的送花、獻殷勤,她只想當作意外的桃花運,  
他卻堅持要介入她的"人生"──原因不明,  
難道他還不明白,一切已經完全不同了?……

老天爺!當年他一定是做錯了什麼事,  
如今她才會像受驚嚇的小白兔,老擔心他"圖謀不軌",
可看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
明明替他生下愛情結晶,卻"放任"孩子叫別人爸爸,  
這……這比砍他一百刀還教他難受!
不行!他絕不能忍受"妻離子散"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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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47:34
   少東時間

    又到了少東時間,主講人依然是他──英俊瀟灑、保養得宜、風靡萬千婦女的花少東。

    當然,這次要講的內容,還是與他那七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們有關。

    這次讓他大為憂心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從小就被大家層層保護、善良純真得有如初生嬰兒的小女兒,花忍冬。

    想他花少東七個女兒,個個有其特色,沒一個相同。

    而這個小女兒,無疑是最讓人疼愛也最讓人放心不下的一個。

    忍冬從小就怕生,再加上其母,也就是他的第三任妻子生下她不久便即去世,所以不僅是他,就連上頭六個姊姊,也都刻意的保護著這個沒有母親照顧的小妹,使得忍冬相當的內向,面對陌生的人事物總是會心生怯意而不知所措。

    她是這麼的天真善良,花少東很以她為傲,但也在忍冬日漸長大後,他的憂心是一日大過一日。

    這樣的小女兒,他怎麼能放心的讓她進入社會這種大染缸?萬一忍冬被污染了、被欺負了,那該怎麼辦?

    而這樣子的擔心,在花忍冬即將年滿二十歲時,成為了一枚威力十足的原子彈,炸得花少東一頭灰。

    他的小忍冬、他捧著手心裏呵護的小女兒,居然一反先前的害羞怕生,向他要求說,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並不想和姊姊們一樣的辦場盛大的生日宴會,而是想要出國遊學、增廣見聞。

    天啊,她就連告訴他的時候,那個聲音都小到他不靠到她面前都還聽不見呢!

    這樣乖巧內向的小女兒,他怎麼放心得下心讓她出國遊什麼學?

    她就連自己方圓十裏內都還沒單獨踏出去過呢!還談出國!

    但偏偏,忍冬這個要求一提出,她那向來也站在保護立場的六個姊姊居然齊聲同意,讓花少東大為意外。

    這是怎麼回事啊?

    說什麼也該是忍冬長大的時候了、也該讓她獨立自主了、出國去看看也好……

    聽看看這是什麼話?忍冬耶!是年紀最小的忍冬耶!

    不是從小早熟的菖蒲、不是脾氣火爆外加拳腳功夫了得的薊、不是手腕靈活的石竹、不是神聖讓人敬畏的櫻、也不是規矩有分寸的茴香,更不是那沒幾歲就有如脫韁野馬,成日在外"走跳"的番紅。

    是忍冬耶!大家從小保護得滴水不漏的小公主,居然要離開他們建立的防護網,隻身走天涯?

    教他怎麼能放心嘛!

    他一定要阻止,他絕對要阻止……但偏偏,他卻阻止不了。

    七個女兒一致通過,他這個"一家之主"形單影隻,滿腔的反對言論被晾在一旁當廢氣。

    他他他……教他怎麼能不歎氣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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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49:03
第一章

    手上拉著登機箱,花忍冬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踏上了義大利的國土。

    一個多月來的抗爭,在姊姊們的幫忙下,自己終是說服了父親,隻身一人飛來歐洲,希望藉由遊學的方式,讓自己真正長大。

    一直以來,自己都生活在家人的過度保護之下,雖然二十歲了,但是她很明白,自己的行為能力也許只有十二歲。這是身為麼妹的幸福,但她卻明白父親、姊姊們並不能保護她一輩子,她必須試著自己站起來,學會獨立,接掌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雖然這並不簡單,但她鼓足了勇氣。

    踏出機場,躍入眼中的儘是異國之景,身旁的人也非熟識面孔,頓時她的心中湧起了害怕之感。

    一直以來,她從未單獨做過什麼……

    她不禁後悔。

    為了讓自己迎向全然的獨立,她拒絕了六位姊姊們在義大利安排友人的決定。因為她知道,如果答應了,那她千里迢迢飛來義大利的下場,就和待在家中沒兩樣,依然是依靠著旁人的照料而行。

    可是在這一刻,花忍冬有種轉身的衝動,想再次搭上飛機回到自己熟悉的國度,回到自己安全溫暖的家。

    不可以!

    腦中響起的聲音,硬生生的制止了她的腳步。

    如果現在回頭的話,她的人生就由不得她了。

    勇敢的跨出這一步!

    瞪著眼前的景物,花忍冬覺得自己的手不斷的在顫抖,手心冒出了冷汗,整個人僵直得有如剛從冷凍庫走出來。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自己認識的人,存在著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但是如果自己不踏出這一步的話,那先前花費的一切苦心就算白費了,這樣怎麼對得起大力支持自己的六位姊姊?

    深吸口氣,花忍冬告訴自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花忍冬拉著登機箱,背起隨身行李,小小聲的低喃著,慢慢的、慢慢的跨出一步再一步。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可以做到……"低聲對自己打氣,花忍冬輕輕的、慢慢的往外頭移動。

    每踏出一步,她就覺得自己多了一點點希望、一點點的希望。

    每走一步,她就似乎遠離了那個只會縮在父親、姊姊羽翼保護下的小女孩一點。

    義大利……

    她人生的轉折點。

    六年後

    早上八點,花忍冬看著鏡中的自己,攏了攏已挽起規矩髮髻的長捲髮,審視著自己的裝扮有何不妥之處。

    髮型可以、服裝可以、彩妝也可以,花忍冬朝鏡中的自己露出個笑容,拿起一旁的手提包,一個專業的口譯人員就出現了。

    自從外語系畢業後,花忍冬在私人語文機構進修翻譯、口譯等課程,同時學習更多國家的語文,亦以此為職。

    她對目前的生活相當滿意,覺得自己擁有的一切已令她此生不會再有更多的奢望。

    最後再看一眼鏡子,她拉拉身上的鐵灰色外套,正準備出門,房門卻由外頭打開。沖進來的,正是她此生最珍貴的寶貝──

    "媽咪!"剛睡醒的花承意臉頰紅通通的,撲到母親懷中。

    "怎麼醒了?"蹲下身抱住年方五歲的兒子,花忍冬的專業形象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慈母的關愛。

    "才八點呢!小意今天起得早了。"摟著兒子軟綿綿的身軀,花忍冬笑得溫柔。

    花承意看著母親的打扮,偏了偏頭。

    "媽咪,你要去哪里啊?"

    "媽咪今天有工作,現在要出門了。"花忍冬這才想起自己該出門了。"走吧,媽咪帶小意去找婆婆吃早餐好不好?"

    "那媽咪你回來的時候可以陪小意看巴斯光年嗎?"牽著媽媽的手,花承意仰起小臉問著。

    "當然可以。"花忍冬笑了。"可是小意不是看好多次了嗎?今天還要再看啊?"

    巴斯光年,玩具總動員的主角之一,小意迷他甚深。也因此,玩具總動員一、二集,花忍冬已經看到會背了。

    但是兒子一要求,她還是會順著他的心意,一遍又一遍的陪著他看、陪著他笑,陪著他大喊什麼飛向宇宙、浩瀚無垠的。

    她是個寵兒子的母親。

    "要。"花承意大大的點了點頭,笑得再天真不過。

    "好,那等媽咪回來我們再看好嗎?"牽著兒子來到樓下,將他的手交到保母手中,花忍冬如此承諾。

    "嗯!"花承意乖巧的點頭。

    "小意好乖。"花忍冬摸了摸他的頭。"王媽,麻煩你帶小意去吃早餐。"

    "好的。"王媽拍了拍花承意。"小意來,和媽媽Bye一個。"

    "媽咪Bye-Bye!"花承意小手一抬,給了母親一個飛吻,逗得花忍冬和王媽笑了出來。

    步出大宅,陽光照得花忍冬有點暈,不由得想起記憶深處,義大利那片藍天白雲……

    輕輕揚起唇,對於自己那一輩子唯一一次的冒險依然是難以忘懷。

    更別說,她還帶回來個最有價值的"紀念品"。

    六年了,沒想到時間一下也這麼快的過了。

    搖搖頭,她笑著自己今晨的多感。

    是很好的回憶沒有錯,但自己早決定不再想的呀,畢竟在她心中,已經沒有遺憾了吧!

    是啊,沒什麼遺憾的……有了小意,就足夠了。

    自嘲的一笑,她開車出門,赴工作之約。

    上了"鴻展"企業二十六樓,電梯門才剛打開,就有個聲音迎上來──

    "忍冬,好久不見了。"清脆女聲帶著笑音,過來就握住了花忍冬的手。"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好久不見了,平娟。"花忍冬回以淡笑。

    林平娟與她是在一所語文中心認識的,也是因為有她的引薦,花忍冬口譯的工作才得以開拓,也因此花忍冬相當的感激她。

    所以只要是鴻展的案子,不論大小、報酬,只要時間允許,她都會接下。

    "我先帶你進去。"林平娟親熱的拉著她往會議室走去,順便將一會兒的會議資料交給她。

    "Bogainvillea先生十點會到,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林平娟嚴陣以待的樣子也感染了花忍冬。

    "這次的合作案很大嗎?"她忍不住問。

    "可不是?"林平娟正好也找到機會訴苦,"我們業務部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才好不容易爭取到這次的商談機會,整個公司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準備,就怕一個不小心合作案告吹,大家以後的日子想必難過得很了。"

    "這麼可怕啊!"聽她這麼說,花忍冬也忍不住緊張了起來。雖然說翻譯的工作是她駕輕就熟的,但是她也不免擔心起來。

    要是那位大客戶的鄉音很重,或者有獨特口音,自己聽不懂他的話,那該怎麼辦才好?

    林平娟看到她的一臉慘白,倒是笑了出來。

    "忍冬,你還是沒變啊!"從認識她,她就是這模樣,有時候林平娟真的忍不住要懷疑,是怎麼樣的環境能夠造就出像她這種嬌嬌怯怯的女子。

    不過聽說花忍冬是麼女,這也難怪了。

    不過林平娟也知道,真的要堅強的時候,看來弱不禁風的花忍冬也是能夠很獨立勇敢的。

    只是,平常看不怎麼出來罷了。

    "變?"花忍冬一頭霧水,她只擔心一會兒的會議不知道會不會就此砸在自己的手上,所以對於林平娟突出其來的話有聽而沒有懂。

    "沒事。"林平娟安撫的笑笑,"你不用太緊張啦!相信你自己的能力,其實這件合作案是滿穩的了,別擔心。"

    花忍冬笑得勉強。

    "真是這樣的話就好了。"她還是惴惴不安。

    "你只要發揮你平日的水準,其他的就是我們與會人員的問題了。"林平娟拍拍她,"我相信你可以的。"

    花忍冬除了微笑,還能說什麼?

    "來吧!我先帶你進口譯室,你看看器材有沒有什麼問題。"

    "好。"花忍冬隨著她走近相臨會議室的小房間,裏頭已經架設好麥克風與音響設備。

    花忍冬由手提包中拿出企劃的相關資料與事前備妥的專業名詞彙整,準備把握會議開始前的這一點時間好好的再讀一遍。

    "我先出去看一下還有什麼沒弄好的。"看了看腕表,林平娟忍不住警戒起來,生怕一個小細節出了亂子,全盤皆毀。

    "嗯,你去忙吧!"花忍冬也覺得緊張起來。

    "OK!那個名字長得和什麼一樣的貴客看來就要到了,先這樣,少什麼再和我說一聲,會議就拜託你了。"林平娟給了她一笑,匆匆走出去。

    花忍冬也回了一笑,目送她出門後,目光又回到資料上。

    義大利文……她的思緒又忍不住飄向那個豔陽天……

    啊,怎麼又想起了呢?

    花忍冬搖搖頭,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回事,老是想起六年前的那個炎炎夏日,以及記憶中那抹惑人的笑容。

    也許,因為今天要接觸的是義大利文,讓她不免想起了相關的人事物。

    都六年了,不知道那人現在好不好?

    義大利……讓人不禁懷念啊!

    會議經過兩個小時,到了第一段的休息時間。

    由於雙方口譯的工作需要極高的專注力,也因此每隔兩個小時便有一段休息時間,而會議的雙方人員也正好趁著這段時間研究一下對策,私下再討論一番。

    AlessandroDelBogainvillea,亦即鴻展人員花費了半年工夫才得以接近的重要客戶,在此時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臺灣,對他而言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卻是他有意推展企業的下一個目標,所以他來了。

    鴻展提出的企劃案對他有一定的吸引力,整個會議進行得也算順利,可是他卻不知何因的浮躁了起來。

    會議中,耳機傳來的輕柔女音,是此次會議的口譯人員,但是那嗓音卻讓他屢屢閃了神。

    那是某種熟悉感,但他卻怎麼也想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

    自己從未踏上臺灣這塊土地,自然也沒有相識的友人,那這份熟悉感是從何而來?會議進行的兩個小時間,他時時岔開了思緒想著這個問題。

    只可惜,一點頭緒也沒有。

    就在這時候,他的目光倏地被另一道門走出來的人給吸引。

    看著那抹嬌柔的身影,一段已經深藏的記憶被掘起……

    原來,那份熟悉是源自於她啊!

    揚起迷人的笑容,他優閑的來到女子身後。

    "套裝一點也不適合你。"

    被身後響起的義大利文給駭著,但花忍冬並沒有立即轉過身,只是努力的平復著心跳。

    原來,方才不是她多心,真的是他啊!

    "怎麼了?"見她沒動靜,他直接來到她面前,笑了笑。"哈羅!不認識我了嗎?"

    "德爾……"花忍冬怔怔的喚道。

    怎麼也沒想到,兩人居然能夠再見面;都分離六年了,他倒是變得成熟穩重,而那抹笑容則一點也沒變。

    "你記得的嘛!"德爾又笑了。

    細細的打量眼前的人,那一段偶遇共游的時光慢慢被喚起。

    德爾看著花忍冬的不自在,想起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她也是這樣,有如受到驚嚇的小白兔一般,睜著無辜的大眼等著人來照顧。

    "你……樣子變了一點,不過個性是一點也沒變。"

    "是嗎?"花忍冬細細咬著下唇,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交談,心亂得全無半點頭緒。

    她從沒想過,再見面的時候,該和他講些什麼?

    "你的義大利文變好了。"德爾想起,兩人會有交集就是因為她不懂義大利文,一個人無措的瞪著菜單發呆。

    花忍冬笑得相當尷尬。她怎麼能說,在遇到他之後自己對義大利這個國家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對於語文的學習更是下盡了功夫。

    她不能說,也沒必要說。

    對他而言,自己只是多年前旅程中認識的人罷了。

    "不說話?"德爾看著她的笑容,不太習慣兩人間這樣的疏離。

    雖然只相聚一個月即分離好多年的兩個人,再會面本來就不該熱絡到哪兒去,可是德爾就是覺得,兩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相處的。

    "德爾先生,請準備會議了。"在旁邊打量兩人許久的林平娟看了看時間,以英文提醒道。

    "會議結束後等我,我們好好聊聊。"德爾的目光中不自覺的流露著欣喜,對於這次的臺灣行真是覺得來對了。

    原來她是來自臺灣啊!

    "嗯!"花忍冬低頭應聲,心裏依然混亂。

    聊聊……要聊什麼呢?

    德爾率先進了會議室,林平娟卻沒有立刻跟進去,反而是看著明顯慌張失措的花忍冬。

    "忍冬,你認識德爾先生?"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林平娟很確定這兩個人是認識的,只是義大利文並不精通的她,聽不懂兩人的對話內容。

    可是,忍冬怎麼會認識德爾先生呢?

    "嗯!以前見過。"花忍冬也只能這麼回答。"不是要開會了嗎?平娟,你快進去,我也要去準備了。"

    緊接著花忍冬心虛的逃進了自己的口譯室,緊緊的關上了門,她才敢用力的呼出胸口那悶了許久的氣。

    真的是他呢,分開六年了,居然能夠再見面……

    想起他方才說的話,方才微笑的表情……花忍冬覺得自己彷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夏天,獨自一人在義大利的街道心驚而行,帶著雛鳥離巢的期待與不安,而後遇見了那個令她心動的大男孩……

    即使沒有期待亦不敢奢望過,但在內心深處,她的確是渴望能再見著他的,雖然再見面依然是什麼也不能改變。

    那……在再見到他的此刻,她內心深處浮上的陣陣欣喜與期待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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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49:25
第二章

    打了通電話回家告知要晚歸,花忍冬無言獨自站在鴻展辦公室一隅。

    在德爾的主張下,林平娟也加入遊說行列,要她務必出席當晚的接待餐會。花忍冬即使有點猶豫,卻推拒不了她的極力挽留,當然自己忍不住想再親近德爾的貪心也是其一。

    到了飯店的宴會廳,身為口譯人員的花忍冬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坐到德爾身邊,渾身不自在且食不知味。

    對於鴻展的人員,德爾並沒有給予太多的注意力,反倒是帶著有趣且懷念的心情看著身旁嬌小的東力女子。

    六年了吧?都已經這麼久了,不知道她過得如何?

    德爾很想好好的和花忍冬單獨談談,卻礙於一旁的閒雜人等實在太多,而鴻展的人員又生怕落了他,惹得他不快,故戰戰兢兢小心以對,一人一句累得花忍冬不斷的忙著翻譯,氣氛反而越來越僵。

    看著德爾逐漸緊抿起的薄唇,花忍冬眨了眨眼。

    他要生氣了。

    花忍冬有些意外。

    看著林平娟一行人面露不解與擔憂,花忍冬微咬唇,不明白他是怎麼了。

    "叫他們閉嘴。"德爾的聲音不高,但是口氣相當嚴厲。

    "什麼?"話是對著自己說的,很像是要她翻譯給另一邊面有憂色的人聽,可是……他是叫人閉嘴啊!"這樣……"

    "怎樣?他們廢話講個不停,你光忙著翻譯就夠了,哪還能跟我好好聊天?更別說你根本沒空吃東西。"

    "我不要緊的。"聽著他的話,花忍冬心中一陣暖意流過,朝他霹出了怯怯的笑。

    "沒這道理!"德爾拍拍她的手。"閉嘴,別再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公事我只在會議上談!"

    "這……"

    林平娟看著德爾的滿面不悅和花忍冬的為難,忍不住悄悄問道:"忍冬,他怎麼說?我們有哪里做錯了嗎?他在不高興什麼?"

    林平娟代表詢問,而所有鴻展的人一致將目光投向花忍冬,就希望她能夠指點大家一條明路。

    "這……"花忍冬還是只有這麼一個字,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局面。和鴻展的人說固然是不妥,可是不說,萬一德爾更生氣而影響了雙方的合作案,那不是更不好?

    "你不敢說的話,我自己講。"看出她的猶豫,德爾憶起她的膽小怯弱與善良本性,想必一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沒關係,意大利文不通,他還有流利的英文以供使用。

    他相信,除了自己帶來的幫手與花忍冬之外,在場一定還有人是精通英文的,再怎麼說鴻展也算大型企業。

    "現在是吃飯時間,要談公事的話在公司談就夠了。"德爾平日雖然總帶著抹笑容,但是板起臉來也是自有一股威嚴的。"你們這樣一人一句的,忍冬哪有空好好的用餐?"

    這─番話,鴻展半數的人倒是聽懂了。只是聽懂的同時,也不由得愣住了。

    不僅是鴻展,就連由意大利隨行而來,在德爾身邊工作多年的助手們也一個個瞪大了眼,只是大家都相當懂得掩飾。

    一時間,所有的人目光全投向了坐在德爾身邊的花忍冬。

    而遭到"嚴重"注目的花忍冬則是窘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別盯著她瞧。"德爾又說話了,另一隻手宣告性的摟住了花忍冬,大方提供出自己的胸膛供她躲藏。"她會不好意思。"說到這句,德爾又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她真是一點也沒變啊!

    所有人猛地暴眼珠三秒,而後各自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別開頭,三三兩兩的低聲交談歡笑,彷佛什麼異狀也沒發生。

    "好了,沒人在看你了。"德爾輕笑一聲,低頭看著臉兒紅透的花忍冬,忍不住感歎道:"你真的沒變,你還是你。"

    花忍冬拂拂發絲,嫣紅的臉並沒有因為眾人的轉移注意力而恢復平常,反而在他的笑容下更顯紅豔。

    "我……變了不少的。"

    "是嗎?哪里變了?"德爾盯著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故意逗著她玩。

    "你仔仔細細的和我說,是哪里變了?我怎麼看不出來?"

    花忍冬緊握著拳,覺得自己無疑是在自虐。

    這樣的親匿讓她懷念,但她很明白,兩個人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對因旅遊而結伴一同行的小戀人,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他看不出來她變了,是因為他根本就記不得從前的她是如何模樣吧?

    六年來,他從沒試著找尋過、聯絡過她,這不就是很明白的答案了?在他心中,她只是一個短暫的異國戀情對象吧?

    想到這兒,花忍冬覺得自己好可悲。明明知道跟前的人心裏對她一點特別的想法也沒有,自己還是忍不住的想多待在他身邊一會兒,多聽著他的聲音一會兒、多看著他的笑容一會兒……

    這六年,她真的很想他的。

    雖然,她從不肯真正面對自己的心去承認。

    "怎麼不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麼。"花忍冬據實以告,突然很想逃離他。

    她不知道分離人年的戀人再見面應該是怎麼樣的情形,但是她相信不應該是這樣子。看著他沒事一般的笑容,她只覺得難受。

    如果沒有了情分,他又何必對她那麼溫柔體貼?工作時的她本來就以擔起雙方溝通橋樑為主,有沒有時間用餐是小事,他為什麼要當著大家面這麼護著她?他這樣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啊!

    早在自己結束那段遊學旅程的時候,兩人之間使有了分手的共識,不是嗎?

    若說分手了還是朋友,那她只能覺得失望。

    她要當的,不只是朋友。

    "你怎麼了?"德爾發現她神情多變,不明白的擰起了眉。"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還是累了?"

    隨著時間過去,德爾記憶中的花忍冬漸漸在他腦中重新成形,鮮明得讓他要誤以為花忍冬從未離開過。

    說也奇怪,當初兩人剛分開時,他常常拿出共拍的照片想著她,後來繼承了家族大業忙碌起來,也就漸漸忘了她。可是今日突然的重逢,卻讓他又重新回到了當時的想念心情。

    那種感覺……就好像這中間的幾年分離與空白,根本不曾存在過。

    "沒有。"花忍冬搖搖頭,覺得自己亟欲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他的身邊。"很高輿能再和你相遇,我先離席了。"

    既然他們可以用英文交談,自己也不是非存在不可了。

    "等等!"德爾拉住她。"你怎麼了?"

    "我沒有怎麼了。"花忍冬低聲的解釋:"這裏並不需要我翻譯,沒事的話我想回家。"

    小意還在家裏等著她看玩具總動員呢!

    小意……如果他知道小意的存在,不知道會有何反應?

    這個發現讓花忍冬忍不住顫抖起來。

    年少時期看過的愛情小說裏似乎常常有這樣的情況發生,而男主角得知後通常是震怒,完全不諒解女主角,然後試圖從女主角身邊帶走孩子……

    不!她不要這樣!

    "我要走了。"快逃!她不能讓他發現小意的存在!

    德爾沒有放手,對於她臉上突現的慌張相當不解。

    "你怕我?"他發現這項事實當不悅,"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急著想逃開我?"

    德爾不懂,分離多年再重逢的欣喜之情只有他有嗎?難道她一點也不感到高興?而且居然還急著離開!

    "沒有,你什麼也沒有做!"花忍冬慌亂而不知所措的搖著頭,就怕他知道她做了什麼。

    德爾眯起眼,覺得她的一些小習性一點也沒變,通常她這樣慌張流露出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的神色時,只有一個可能──

    "你有事瞞著我?"

    "沒有?"她這次的否定更快了。

    "一定有。"德爾更加確定。"有什麼事不能直接說的?"

    兩個人有陌生到這種地步嗎?德爾覺得自己有點受傷了。

    他是如此高興能夠再見到她,她卻回以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教他怎麼能不難受?

    "沒有。"花忍冬拚命搖頭。"我還有事,可以放開我嗎?"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德爾下意識的放開手。

    "我有這麼可怕嗎?"他語重心長的問。

    "不,你不可怕……"只是我很怕你發現我做的"壞事"而已。

    "那你為什麼要急著走呢?這麼久不見了,我很想知道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現在的你又如何,難道你一點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嗎?"

    花忍冬沉默,輕咬著下唇。

    她好想他,好想知道他這,幾年的生活,好想待在他身邊聽著他說話的聲音,看著他的笑容。

    可是自己現在有一個大秘密,萬一讓他發現了……她不敢想像。

    "我……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終是不擅說謊,花忍冬坦白的說出自己的感受。

    德爾笑了。"那就坐下,我們還沒好好的聊聊呢!"

    想知道她的近況,想再多和她談一會兒。六年所隔出的距離似是零,德爾只覺、跟前的人彷佛仍是當年那個坐在餐廳裏,一臉不知所措的慌張看著菜單連一絲容都沒能展現出來的無助女孩。

    "我還有事。"花忍冬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這句話。

    "沒辦法更動行程嗎?"德爾的表情很失望,他深深的凝望著花忍冬。"好不容見了面,能不能撥個時間陪陪我?"

    "這……"花忍冬瞪著他,只覺得內心天人交戰,既想留下來,卻又害怕被他得知孩子的事想逃。

    這個男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光憑著迷人的面孔來拐她!

    "如何?"德爾傾身靠向她,低沉的氣息就吐在她頰畔。

    "好……"花忍冬的意志力輸了,她早該明白自己是無法抗拒他的。

    "那好!"德爾一笑,拉起她。

    "各位慢用,我們先行離席。"朝在場的人點頭致意,德爾拉了花忍冬便離開包廂。"薇芙,你們可以下班了。"臨出門,他想起什麼似的朝助手們說道。

    "這……這樣可以嗎?"被他拉出了包廂,花忍冬瞪大眼睛,支支吾吾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有什麼不可以的?"德爾絲毫不在意。

    "可是這次的合作案不是很重要嗎?我們就這樣跑出來,不是很失禮?"花忍冬想起林平娟的說法,她雖然不懂兩家公司的合作關係,可也想像得到一定關係重大,要不然林平娟也不會那麼緊張。

    "會議已經開過了,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答應他們赴這個約已經算給他們面子,而且不走的話,那麼多人在場,我們要怎麼談?"德爾撫上她的面頰,試著舒緩她的緊張。"我只想和你單獨相處。"

    花忍冬的心跳猛然加快,臉上又泛起潮。

    他真的是直接得令人面紅心跳,心裏直泛甜意。可是,她卻要學著坦然視之;她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他天生熱情的一部分罷了,並不代表他對自己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早在當年分離的時候,自己就該看透了。

    "怎麼又不說話了?"德爾寵溺的看著她。"當著我的面失魂落魄?這真是打擊我。"

    "我沒有!"花忍冬連忙搖頭。

    看著她的緊張,德爾笑得很樂。

    "走吧!我住的地方就在上頭。"

    "啊?"花忍冬一愣,人已經被他扶著往電梯走去了。

    進了德爾下榻的套房內,他將外套隨手一拋,笑看著僵立在門口的花忍冬。

    "又怎麼了?坐呀!"

    "我……"花忍冬沒有移動步伐,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

    怎麼場景一下子就跳到這裏?這樣的進展會不會太快了?花忍冬只覺得一陣危機感湧上,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你怎麼了?"德爾笑得很壞,"你是怕我對你圖謀不軌嗎?"

    "沒有,我沒有這麼想。"花忍冬的反駁可快了。

    "別像只受到嚇的小兔子吧!"德爾走近她,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我只是想找個安靜不受打擾的地方,好好的和你聊聊天罷了。"

    花忍冬被動的坐了下來,一顆心仍是飄呀飄的找不到定位;她從來沒想到兩人還能再見面,所以對於這一切,她都沒有確切的真實感,也缺乏該有的應對。

    他一定很失望吧?自己表現得這麼差勁!

    "想不想吃點東西?你剛剛根本就什麼也沒動到。"一想到方才,德爾還是忍不住氣悶。

    "不用了。"花忍冬搖搖頭,"我不鋨。"她現在一點胃口也沒有。

    德爾皺眉,仍是要了客房服務。

    "你怎麼會當起口譯人員的?"德爾起了個頭,決定好好和她聊一聊,除了想知道她這幾年過得如何,也希望她別對自己如此畏懼。

    她居然怕他!這項認知讓德爾相當在意。

    "之前完全沒聽你提過有這項計劃。"記憶回復得很快,德爾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身邊伴有她的微笑。

    "偶然的機會……"花忍冬控制著聲音,想著該如何解釋才不會不小心提到有絕大部分是為了能多點時間陪孩子。

    "是嗎?"看著她依然小心翼翼,德爾心上有如壓了大石般,難以保持好心情。"忍冬?"

    花忍冬嚇得一震,膽怯的抬起眼望向他。

    "你為什麼這麼怕我?"德爾忍不住了,他往她坐近,拉起她的手。"為什麼要怕我?我不是陌生人啊!"

    他知道她怕生膽小,但這不應該發生在他面前啊!

    難道她已經忘了六年前他們是多麼的……相愛?

    是的,他想起來了,他想起自己當年是多麼的愛著她。短短的一個月,對他來說有如十年,和她在一塊兒的日子充滿了陽光與歡樂。

    那……自己當初怎麼會笨得放她走?

    花忍冬心裏也是一陣失落。他們兩個的確不是陌生人,但多年後相逢,比陌生人更尷尬。

    因為他們兩個是分手的戀人,而她還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生了他的孩子。

    六年的失聯,再次見面只是一項意外。

    這樣的情況,教她怎麼能自然的面對他?

    "我要回去了!"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待下去,花忍冬抓起手提包,以最快的速度向門口移動。

    "忍冬?"德爾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站起身想要追去,門已經再度合上。

    握住門把的手一頓,德爾知道自己這樣貿然的追出去也是無用,只會令她更加想逃罷了。

    她怯弱怕生的個性自己不是不清楚,想當年自己也因此吃了不少苦頭。但是她再度把這點套用在他的身上,就令他相當的難以接受。

    為什麼?自己做了什麼嗎?還是,她壓根兒就不想再見到他?

    六年的時間,自己在她心中已經什麼也不是了嗎?

    這令他覺得氣憤,尤其在發現自己仍是相當在意她時。

    收回手,德爾的心中有了決定。

    在方才那一瞬間,他已經發現自己這趟臺灣行最重要的目的了。

    那就是把從他身邊逃離的人,再次爭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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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什麼?"拿著手機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花忍冬覺得烏雲罩頂。

    "忍冬,你聽得很清楚,應該不要我重複。"電話那頭的林平娟,情況並不比花忍冬好。

    "什麼九重葛先生?"花忍冬一愣。啊,那個名字長到不行的大財主。林平娟一笑。

    "就是MrBogainvillea啊,那個名字長到不行的大財主。"林平娟,一笑。"那天花店的老闆過來取款,一看就笑了,說那個Bogainvillea其實是九重葛的學名呢"

    "什麼?"花忍冬覺得自己是聽錯了,九重葛?"你說的是德爾嗎?"

    "德爾是你叫的,我們得叫他那一長串名字,所以現在公司內部都親切的叫他一聲'九重葛先生'哦!方便又好記。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大財主跟我們要求你隨行,你說怎麼辦呢!"

    "這……我最近有點事……”向來不擅說謊的花忍冬登時結結巴巴,"可能有點……呃……那個……"

    "我看不是你有事,而是你和九重葛之間有點什麼吧?"林平娟聽不下去的直接打斷她。"對了,你還沒說你怎麼認識他的呢!"

    林平娟知道花忍冬家境不錯,可是也沒好到可以跨國際的攀上意大利的望族世家吧?那她和那位九重葛家族繼任者是怎麼認識的?而且看九重葛先生對她的態度,兩人交情還不淺呢!

    "就……旅行的時候認識的。"在家中年紀最小的花忍冬,從小就姊姊們培養出來有問必答的好習慣。

    "就這樣?"林平娟總覺得她答得過於避重就輕,不過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也提供了很大的幻想空間。

    "嗯!"花忍冬不知道除了這樣,她還能怎麼對兩人的關係下注解。

    "你們多久不見了?既然是旅行時認識的,想必交情不深啊!"

    "六年了。"

    "六年中間都沒聯絡?"林平娟覺得不可思議,看他們兩個的樣子,一點也不樣。

    "嗯!"當初他沒問,她也就沒留下聯絡方式,六年中間唯一的交集,就只有她抱著兒子思念他時。

    "一點也不像。"林平娟快言快語,"看昨天飯局上他對你的樣子,我真的以為你們兩個私交好得很,一點也不像六年沒見的人。"

    "不像嗎?"花忍冬卻覺得兩人之間有著化不開的尷尬。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何必窮追著你?"林平娟說出再明白不過的事實。"算了,現在的麻煩是他指名要你當隨行翻譯,而且很'親切'的暗示我們,如果請不動你的話,他也不會太輕易答應合作的事。"

    "怎麼……"花忍冬想不到他會這樣要求。

    "所以,忍冬,看在我們的交情上,你就幫我這個吧!反正你和九重葛先生是舊識,他肯定不會為難你的。"林平娟轉回正題。

    "我……最近……"

    "不要再說謊了。"林平娟受不了的喊停,"忍冬,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和九重葛到底怎麼了?"

    "沒有,什麼也沒有!"花忍冬趕緊否認。

    既然沒有,那你答應我的請求,可以吧?林平娟奸詐的乘機堵住她的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我……"花忍冬的確無話可說。

    "拜託啦,忍冬,如果你不答應的話,誰知道那個九重葛先生會怎麼刁難我們!你也知道和他的合作案對我們公司來講有多重要,如果他老兄一個不高興翻案一的話……我一定會完蛋!"

    花忍冬猶豫。"可是……"

    "拜託啦!"林平娟使出絕招,知道心軟的花忍冬一定會答應的。"求求你嘛,我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忙!"

    花忍冬陷入兩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忍冬……真的真的真的拜託你,求求你答應嘛!"林平娟加足了火力,努力的訴說著自己可憐的處境,就是怕她不答應。"你如果真的不答應的話,我大概只有拿著辭職書去回我老闆的話了。"

    "平娟……"花忍冬相當無奈。"真的這麼嚴重啊?"

    "當然啦,這位九重葛先生對我們公司真的很重要,全公司的人現在哪個不用看他臉色過日子啊?我做不到他的要求,沒法請到你去當他的隨行翻譯,公司會放過我才怪!"說完,她很富戲劇性的附上一聲長歎。

    雖然說林平娟是為了說動花忍冬而誇大其辨,可是事實上也就是如此,她相信如果花忍冬不答應幫忙,自己和其他同事們想必不會太好過。

    那個九重葛先生,可是認真得很。

    "這樣……",花忍冬信了,再多考慮了幾秒,終究是不忍讓林平娟為難的答應下來。"好,我答應就是。"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林平娟笑了。"咱們就這麼說定哦,明天早上十點見。"

    "嗯!"

    掛上電話,花忍冬的心中七上八下,想到接下來要天天見到德爾,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勇氣能一直面對他。

    突然,她好後悔一時心軟答應平娟。

    該怎麼辦才好呢?

    她真的是亂得沒了主意。

    花忍冬懷著不安的心情踏進鴻展。

    德爾已經到了,看到她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他看在眼底放在心裏,並不打算像昨夜一樣的逼問她。

    他要慢慢的贏回她的信任,嚇到她並不是一個好方式。

    "早。"他笑著打招呼。

    "早。"看到他的笑容,花忍冬心一緊,趕緊低下頭。

    德爾仍是帶著微笑。"對了,明天是休假日,我想請你當導遊,帶我四處看看,不然都是工作工作的,太過氣悶了。"

    "啊?"花忍冬一愣。

    "難道你不願意?"德爾很適時的露出淡淡的哀傷。"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不要緊,我自己想辦法好了。"

    他這招以退為進,六年前就把花忍冬吃得死死的。當然,同樣在六年後,應該也很有效。

    "不是,我並不是不願意。"

    果然善良如花忍冬,下意識的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前,就急急忙忙的安撫起對方來。

    "沒關係,是我要求太過了。"德爾聰明,沒這麼快就卸下偽裝,表情仍是委屈得很。

    "我願意,很榮幸能有這個機會。"怕他不相信,花忍冬連忙拍胸脯保證自己的誠意一百,就怕看到他這副不開心的樣子。

    "真的?那明天十點我去接你。"目的達成,德爾笑了。

    接……接她?去哪兒接?

    "什麼?"花忍冬跟前浮現驚訝。

    "你不會這麼快就改變心意吧?"德爾的笑容消失,一臉失意的瞅著她。

    "不,我不是……"花忍冬又是搖頭、又是搖手的。"只是……你要來接我?"

    "當然啊!"德爾奇怪的看她一眼。"接送女士本是應當的。"

    花忍冬的表情有如嘴裏塞了顆生雞蛋,睜大了眼。

    "那……我該在哪兒等你呢?"明天鴻展也沒上班,千千萬萬,別是到她家來啊!

    "自然是你的住處嘍!"德爾回答得再理所當然不過。

    "我的住處?"這……可是……萬一讓他看到小意的話,那該怎麼辦?

    "不方便?"德爾挑起眉。"有什麼我不能見到的人嗎?"

    德爾不由得往她已另有男人的方面猜想。

    是這樣嗎?所以她再見到自己才會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反而處處防著自己……原來如此!

    這個想法大大的打擊了德爾的好心情,讓他沉下了臉。

    "沒有!"花忍冬幾乎要跳起來。

    天啊!他該不會是早已發現什麼了吧,不然怎麼會猜得那麼准?

    看著她的反應,德爾更覺得應該好好的登門拜訪一番。

    "沒有的話,那明早十點我會準時到你家接你。"德爾伸出手,輕輕的撩著她的發絲。"我,相當期待。"

    花忍冬一顫,退了一步。

    德爾笑了。

    星期六一大早,花忍冬心神不寧的在自家客廳走過來又晃過去,滿心都是待會兒即將來"接人"的德爾。

    他知道了嗎?他會不會猜到?

    他要來接自己究竟是有什麼目的?

    越想越亂、越想越怕,花忍冬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要爆炸了。

    "媽咪。"花承意從樓上抱著小汽車咚咚咚的跑下來,看著母親一身外出裝扮,不解的仰頭問:"媽咪你要去哪里?今天不是放假嗎?我不用去上學耶,媽咪要去哪里?"

    "媽咪有事要出去一下,小意乖乖在家等媽咪哦!"蹲下身摸摸兒子的頭,花忍冬的心暫時平靜下來。

    "去哪里?"花承意的小臉亮了起來。"我也要去。"

    聽到兒子這句話,花忍冬真是嚇得魂飛魄散。

    "不可以!"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過嚴厲,花忍冬趕緊深吸口氣,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小意乖乖的在家裏陪公公玩好不好?媽咪出去一下下,馬上就回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可以?"天真的花承意哭喪著臉,一臉不解的看著今天好奇怪的媽媽。

    "因為……"花忍冬一時之間找不出說服兒子的好理由。"小意乖,下次媽咪再帶你去動物園好不好?"

    摸摸兒子的頭,花忍冬只希望他乖乖聽話。

    "不要,我也要出去玩!"花承意猛搖起頭。"為什麼不帶我去?"

    因為德爾可是你的生父親啊,萬一讓他知道你的存在,那該怎麼辦?

    花忍冬一臉為難,雖然對兒子感到愧疚,可是也不願意冒著可能的危險,讓他和德爾有見面的機會。

    這是她這一生最大的秘密,也是最重要的秘密,絕不能有差錯。

    "媽咪,我也要去。"花承意仰起小臉撒嬌,"好不好?帶我去嘛!"

    "不行。"花忍冬狠下心拒絕。"小意要聽話,乖乖在家裏陪公公好不好?媽咪回來再買新車車給你。"

    "不要!"花承意的牛脾氣登時犯了。"我也要去玩啦!"

    "小意!"花忍冬只覺得頭痛。

    花承意看著母親,終是哭了起來。

    "小意……"花忍冬心一緊,連忙擁他入懷,拍著他的背哄著:"小意要乖、要聽話啊,不哭不哭……"

    "怎麼了、怎麼了?"聽到金孫的哭聲,在偏廳泡茶的花少東立即出現,"小意怎麼了,來和公公說。"

    花承意將頭緊緊埋在母親懷裏,哭得抽抽噎的,根本沒注意到花少東問了些什麼。

    "怎麼回事啊?"花少東皺眉,問著小女兒。

    "我要出門,小意吵著要跟。"花忍冬無奈的看著父親。

    "那你就帶他一起去嘛!"花少東想也不想就說,"小意那麼乖,你帶他出去有什麼關係?",

    然而說完他才想到不對勁。

    "你要去哪兒?今天不是放假嗎?"自從有了小意之後,忍冬每個假日一定都是在家裏陪孩子,不然就是帶他出去玩,怎麼今天卻要單獨出門?也難怪孩子會哭了。

    "我……和朋友有約。"花忍冬困難的表示。

    "朋友?"花少東一瞪眼。"什麼朋友?小王嗎?"他眼睛一亮。

    "不是,是個很久沒見的朋友。"花忍冬真的很怕父親多問。

    "很久沒見的朋友就不用見了,不然帶著小意一起去啊,那又有什麼關係?"花少東根本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嘩啦嘩啦的就做出決定。

    "不行。"花忍冬還是搖頭。

    聽到母親的拒絕,花承意轉而投向外公的懷抱,哭得更大聲。

    "小意……"花忍冬無奈的看著兒子。

    手機在此時響起來,嚇了花忍冬一大跳。

    顫抖的拿出手機,花忍冬邊往門外移動,眼睛邊朝老父投去請求的目光。

    "爸,小意就麻煩你了,我會早點回來的。"

    "忍冬……,'花少東莫名其妙的看著女兒和做賊沒兩樣的往外跑。

    "媽咪!"花承意還是哭著要跟。

    "爸,拜託。"花忍冬故意不看哭成淚娃娃的兒子,大眼懇求著父親。

    "你是要去……"他話沒說完,花忍冬已經跑了,留下哭得更大聲的金孫。"小意乖,不要哭、不要哭哦!"

    花少東連哄帶拍,心疼得不得了。"沒關係,公公帶你去玩。"

    這個忍冬是怎麼了?居然拋父棄子的,回來得好好問問!

    "小意走,我們來去找阿勇爺爺,叫阿勇爺爺開車載我們出去玩。我們來去百貨公司,公公買禮物給你!"

    "你很急?"看著沖出來的花忍冬,德爾挑起了眉。"原來你這麼期待和我共遊啊!"

    "沒有!"花忍冬急急拉開門,一個腳步不穩,直直的朝地上摔去。

    德爾很好心的"撈"起她,打趣的問道:

    "這會兒還投懷送抱的,看來你真的很期待。"

    "沒有、沒有、並沒有!"花忍冬連聲叫著,卻忘了站直身子。

    "沒有的話,你怎麼願意在我懷裏待這麼久呢?"

    德爾的一句話,讓花忍冬有如上了彈簧般的跳起來,火速的離開他的懷抱。

    "沒那回事。"拍拍裙子,花忍冬很努力的鎮定自己,"請你不要亂說話。"

    "上車吧!"德爾替她拉開車門,舉止再紳士不過,不過那雙湛藍的眼有了些許笑意。

    司機開車上路,花忍冬是坐立難安。

    感受到身邊熟悉的氣息,她怎麼也鎮定不下來,心跳一次比一次急,快得讓她以為自己即將要因呼吸困難而昏厥。

    "美麗的嚮導,你打算帶我從哪里開始認識臺灣?"看出她的不自在,德爾卻更是故意的將身子往她的方向傾。

    "異國人士……來台……灣,通常……"花忍冬邊說話邊努力的躲著他偎過來的上半身,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十分辛苦。"都是從……故宮逛起。"

    好不容易說完,她還是躲不開他。

    車子就這麼大,能閃到哪里去?

    "好,都聽你的,你和司機說就好。"德爾很滿意兩人間這樣近的距離,笑得可滿足了。

    不過他身旁的花忍冬可就辛苦得很,一邊要和司機告知行程,一邊還要不著痕跡的躲著他的接觸。

    "你能不能坐好一點?"終是忍不住,花忍冬細聲要求。

    "坐正嗎?"德爾眨眨眼,一副無辜樣。"難得的假日,就讓我放鬆一點不成嗎?好不容易離開辦公室出來玩,你就通融一下吧!"

    似有意若無意的,德爾一張俊臉緩緩的朝花忍冬逼近。

    "我不是這個意思。"花忍冬忍不住往後傾,直到頭已經觸到車窗,只差沒用手推他的胸膛了。

    "不然呢?"德爾不明白的問著她,好笑的看著她皺眉又拿他沒辦法的模樣。

    花忍冬又羞又急,若不是礙於司機也在,她真的很想一把推開他,順便附帶一句"請你放尊重點!"

    可是她不好意思說,所以只能努力再努力,試圖出一點點的空隙,讓自己的心跳不再那麼急促。

    看著她彆扭的模樣,德爾壞心的笑了。

    他伸出手臂摟住了她的肩,讓她的雙頰更添嫣紅,然後他在她頰畔輕輕落下一吻。

    "你真可愛。"

    花忍冬被他的男性氣息搞得芳心大亂,只希望趕快到達目的地,自己就能遠遠的逃開他的"魔掌"侵犯。

    不過,在終於到達故宮後,花忍冬發覺自己的確太天真了。

    遠遠的逃開?在手被握得死緊的情況下,她想稍遠離他兩步都有問題了,更遑論什麼遠遠的逃開。

    相較於她的不自在,德爾完全像個沒事人一般,親匿的拉著她的手,閒適而悠然的逛著故宮。

    "這樣有沒有讓你想起那個那不勒斯的夏天?"像是不經意般,德爾忽的開口詢問。

    花忍冬一震,直覺的抬頭看向他。

    "很讓人懷念,不是嗎?"德爾抬起手,拂過她微亂的發絲,笑得很是自滿。

    "我還記得我們兩個像瘋子般的在威尼斯的小巷裏亂闖,覺得每一處是風景,笑聲從沒停過。"

    花忍冬也記得。若是沒有那一段日子、沒有遇上他,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那樣子瘋狂。

    "怎麼不說話?"德爾俯身對上她的眼,不明白她的默然所為何來,這明明就是開心的回憶,不是嗎?

    "沒什麼,要走了嗎?"花忍冬只覺得他那談天氣般的自然口吻,讓她忍不住難過。

    對他而言,那真的就只是年少時期的回憶,不能算數的吧?可是對自己而言,卻不僅是這樣的意義。

    德爾看著她的側面,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

    "我當年怎麼會讓你走?"

    聽他這麼問,花忍冬的心裏猛地一陣酸意湧上。

    自己當年又何嘗不希望他能開口留下自己,或者留下聯絡方式什麼的,但是都沒有。

    "如果你參觀完畢的話,我們往下一個地點去吧!"

    德爾看著她先行的背影,努力回想著當初。

    再見她,他很明白自己依然心動,而且無法抑止的依戀她纖細的身影,但是為什麼當年的自己放走了她?

    這些年,他從沒有想起過她,卻在這次不經意的重逢下,掘出了超乎他想像的愛意與相思。

    想不出自己當年愚蠢的理由並不要緊,重要的是這次再相遇,他不會再傻傻的放開她了。

    露出極富自信的笑容,德爾邁開大步,跟上那令他著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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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50:15
第四章

    相對於花忍冬的極力回避,德爾是盡可能的賴在她身邊除了要求她當隨行翻譯之外,許多不正常的"加班"更是他刻意拉長兩人相處時的最好藉口。

    而加班,說穿了不過是要她擔任他的私人伴隨罷了。

    花忍冬知道這根本是他的詭計,苦於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尤其鴻展企業對這次的合作案再重視不過,林平娟苦求的樣子實在讓花忍冬難以下心來推卸責任,只得帶著複雜的情緒,鎮日與德爾相對。

    明明就不需要她的幫助,他偏偏硬要她寸步不離,這一點、花忍冬相當無力。

    她覺得好累,不是身體上的疲勞,而是一種牽制的虛弱感。

    手機響起的時候,她正坐在鴻展特別為德爾安排的私人休息室中,面前有下午茶點心,手旁則有當季各式雜誌。

    這叫作少不了她?她真的覺得自己是來當廢人而非工作的。

    "喂!"接起手機,她倒是很好奇會是誰打來的。

    "忍冬嗎?"

    電話那頭傳來溫和的男音,很能鎮定花忍冬現在的煩躁心情,同時也讓她很想不顧一切的對他訴苦。

    花忍冬自然沒有如此衝動,不過她必須承認,在此時此刻接到王龍全的電話令她低落的心情覺得好過了一些。

    "嗯!"不自覺的露出微笑,花忍冬這才想起自己最近讓德爾搞得暈頭轉向,倒是很久沒和王龍全聯絡了。

    王龍全是一家國際會議中心的負責人,也是林平娟的表哥,因為也在花忍冬的工作上幫了不少忙,而且一直很照顧花忍冬,對花承意也是愛屋及烏的疼愛與關懷,因此花忍冬相當感謝他。

    "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王龍全的聲音帶著笑意:"最近很忙嗎?打電話到你家,通常只找得到小意。"

    "嗯!最近平娟公司有份工作。"花忍冬聽他提到兒子,一陣心虛浮上來。最近為了德爾的事,她越來越少陪兒子了。

    "是嗎?"王龍全頓了一頓,"那平娟那兒的工作,你會忙到什麼時候?"

    "有事嗎?"花忍冬直覺的猜測,王龍全會這樣問一定是他手邊也有工作給她。

    "嗯,上個月不是和你提過有場研討會要請你來幫忙嗎?現在行程擬定好了,想和你約時間。"

    "這……"他這麼一提,花忍冬也想起來了。這陣子她被德爾弄得頭昏,倒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只是……

    自己確實是答應過他,也很想做到承諾,可是她很懷疑以目前的狀況自己有辦法過去幫他嗎?

    "沒關係,有事情不方便的話就直說,我再想辦法找其他人過來幫忙。"感覺出她的遲疑,王龍全淡笑,不願造成她的困擾。

    "不是的。"花忍冬連忙否認。"我可以到。"

    只是一瞬間,花忍冬便做出了決定。

    這是自己一個月前就答應過的事,沒理由食言造成王龍全的麻煩。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這時候臨時說不能去,王龍全一定要想盡辦法再去找另一名口譯人員,可是所有人員早在上個月就聯絡完畢,臨時找人肯定不容易,更何況自己記得王龍全有稍微提過,這次的研討會是多國共會。

    "這樣平娟公司那兒……"王龍全並不希望她為難,雖然她臨時無法參與的話,自己的確是有得頭痛了。

    "這邊其實並不需要我。"花忍冬誠實以告。

    想到這一點,她先前的忐忑不安也就消失了。

    是啊!將她留在這兒只不過是德爾的意思罷了,事實上根本沒有這個必要。比較起來,王龍全那邊當然重要多了。

    "時間是什麼時候?我需要準備什麼資料?"花忍冬越想越覺得這才是正確的決定,口氣也不自覺的輕快起來。

    在當了這麼多天的廢人之後,得到新工作的訊息的確會讓人精神振奮起來。她雖然不是工作狂,也沒辦法接受坐著領乾薪。

    "這幾天我們出來吃個飯,我再把這次研討會的主要資料交給你,順便和你解說一下這次的主題。"王龍全一如往常的說著,但心裏仍是有些擔憂。"忍冬,你的時間上真的可以嗎?有困難的話坦白和我說不要緊,我再想辦法調人,我不希望你難做人。"

    "不會的,我等等就和他們說一聲。"花忍冬再肯定不過了。

    "嗯,那就好!萬一有問題的話,你還是和我說一聲,千萬別自己悶著,知道嗎?"王龍全知道她的善良心軟,忍不住再三交代,就怕她委屈自己。

    "好的。"花忍冬一笑。

    "那就先這樣,你明天晚上有空嗎?出來吃個飯吧!"王龍全一半為工作、一半則是私心,自己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

    "好。"花忍冬乖巧地應聲。

    "那老地方,七點半見,我會把資料彙整帶過去。"王龍全暗暗松了口氣。"再見。"

    "再見。"

    掛上電話,花忍冬卻煩惱起來。

    等等該怎麼跟德爾開口呢?

    隔日,花忍冬拒絕了德爾送她回家的要求。

    "不用了,我和朋友有約。"

    "朋友?"德爾挑起眉。"我也滿想認識你的朋友的,不如我送你去,順便和你朋友打聲招呼。"

    花忍冬瞥他一眼,很想問他是哪里不對勁了。

    見她的朋友,有這個必要嗎?而且她有個直覺,德爾絕對不會想認識王龍全這位朋友的。

    "我想這個提議並不合宜,我私人的朋友並不想和你牽扯在一塊兒。"花忍冬拒絕。"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如果我堅持呢?"德爾似笑非笑,撐著下巴的手隨意握著,表情是一種溫和的恐嚇。

    "我有我自己的交友權,你有什麼立場堅持?"花忍冬激起怒氣。為什麼他總是把事情說得那麼理所當然?為什麼他就是這麼有把握把她吃得死死的,壓得她無法反駁?

    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怎麼可以這樣!

    德爾的笑容一閃即逝。她倒是問到了重點,自己有什麼立場?

    關於這點,德爾一點也不避諱跟她好好的解說。

    "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我想追求你嗎?"綻出迷人的笑容,德爾得再直接不過。

    花忍冬瞬間彷佛雷劈到了。

    他說了什麼?他又說了什麼?他一定要這樣嚇她嗎?

    喜歡她、要追求她?

    再玩一次當年的萍水相逢、短暫戀嗎?花忍冬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那個勇氣陪他玩這種冒險遊戲。

    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二十歲、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嬌嬌女了,更別說她還有小意呢!

    "你的表情活似見了鬼。"德爾笑得很樂。"怎麼?我想追求你這件事足以讓你如此訝嗎?"

    啊?不不不,這已經叫驚嚇了?

    花忍冬撫著胸口,覺得自己該趁這個機會好好的這位先生溝通溝通。

    "德爾,我們現在……只是朋友,其他的我並沒有想過。"花忍冬回避著他的視線,努力表達自己的意思。

    "是嗎?"德爾的表情很輕鬆。"沒想過不要緊,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你可以慢慢想。"

    花忍冬瞪著他,覺得自己看到外星人了。

    "我們並沒有很長的相處時間……"花忍冬的聲音悶悶的,想到他手上的工作結束後依然會回意大利,兩人終究是要再如六年前一樣的分離,她心頭就忍不住湧上失落。

    "誰說的?"德爾反問,笑得胸有成竹。"我覺得我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相處,我可很想把你鎖在我身邊呢!"

    花忍冬愣愣地望著他迷人的笑。想當年,他依稀彷佛也是如此說過,說自己是他得到最好的禮物,說他每一分一秒都要著她身旁的位置,結果呢……他還不是在旅程結束後,離開了自己。

    而這一次,她可不敢有更多的奢望了。

    "關於這一點,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和你說。"既然他提到了,自己也就順便和他講開。"下星期我有別份工作,就不再過來了。"

    "別份工作?"德爾收起了笑容,好看的眉挑起。"你現在的工作還沒結束,為什麼會出現別份工作?我這兒需要你的協助,而且我相信,你不會有其他的時間去接另一份工作的。"

    "怎麼會沒有?"花忍冬氣憤難平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能夠這樣睜眼說話,自己現在明明就閑得很。

    "怎麼會有?"德爾笑得好自然。"我這兒相當需要你,你哪能騰得出時間?"

    "重點就在於,你這兒根本不需要我。"花忍冬難忍的直說了。"還是你所謂的需要,就是花錢請我來休息室吃點心、看雜誌?"她真的覺得好無力。

    "如果是的話,那又如何?"德爾一聳肩,絲毫不覺得這中間有什麼問題。

    花忍冬楞住了。對於他如此坦白的回答,她無話可說。

    這個男人……真是敗給他了!

    "我就是無法忍受一天不見你,所以你就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別接什麼工作了。"德爾輕聲說道。

    花忍冬的臉燒紅,避開了目光,不願直視他。

    "事情並不是這樣的……"花忍冬囁嚅的想開口反駁,卻苦於找不到適合的句子,手足無措一如六年前,對於他的熱情言語依然無法招架。

    "不然是怎樣子呢?"

    德爾的話語有如絲綢一般的柔和,人雖然距離花忍冬有一肩之遙,灼熱的氣息卻好像在她耳邊拂過。

    花忍冬的臉一直沒退熱,腦子裏預先想好的說辭被他搞得紊亂不堪,完全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開口反駁。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勇於主張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在他面前,自己依然是這樣的怯弱。

    想想真的好氣自己,為什麼這麼沒用,一見到他就什麼都忘了?

    "不說話,是同意了嗎?"德爾笑得好似偷吃的貓。

    "不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吐出兩個字,花忍冬覺得自己真是沒用。

    "不是的話,那是怎麼樣?"德爾輕聲細語,耐性可好著呢!

    她提出的這個要求關係重大,自己願意花上足夠的時間,好好的、完完全全的說服她取消這個念頭。

    要不然,自己要娶她的美好計劃該如何付諸行動?

    "我已經答應別人了,一定得去。"想了半天,花冬忍吐出話語的聲音小到讓人難以解讀內容。

    "什麼?"德爾相信自己沒重聽,只是她的聲音真是……悅耳到讓人無法注意到內容到底是什麼。

    他這麼一間,花忍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消失了一半,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蒼白無助。

    "你的表情真是夠委屈的。"德爾無奈的看著她,既好笑又心疼。"我可沒說半句重話啊,不知道的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你就是。"花忍冬忍不住抗議。

    "我哪有?"換德爾覺得委屈了。自己對她可是極盡呵護了,連聲音都不敢太大,哪里是欺負她?

    花忍冬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想說出自己心裏的感受又怕他生氣,大吵大鬧又不是自已擅長的,只好睜著一雙無辜大眼,就這樣飽含委屈的瞪著他。

    "別這樣看我。"德爾輕歎,朝她靠近,細細看著她的容顏,再次喚醒了自己沉封已久的記憶。

    花忍冬因他的靠近而漏失了好機拍心跳,而在她慌忙想退後時,德爾已摟住她,輕輕的覆上了她的唇。

    花忍冬瞪大眼睛,被他空如其來的舉止給駭著,已經夠亂的大腦更是直接喪失了思才功能,只能任由他狂放的熱情籠罩著自己。

    擁著她、吻著她,德爾似是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從沒有如在這一刻這麼的平靜。

    她就是自己所要的、所等的,這是唯一的答案。

    然而一聲女子的驚呼嚇醒了花忍冬,她下意識的推德爾,面孔燒紅的往聲音來處看去。

    好事被打斷的德爾沒她那般膽怯,不過亦是直覺的往門口看去,想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敢闖進來壞他好事。

    "這……"薇芙瞪闃眼前依然相擁的兩人,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薇芙,我應該有說過敲門的禮儀。"德爾在自己助手注目之下,依然大大方方的摟著花忍冬,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他反倒是怪起不請自人的女助理,破壞了他的好事。

    "我敲了。"薇芙找回自己的聲音,相當不平的表示。

    "敲了沒回應,就表示裏頭的人'在忙'。"

    德爾不正經又意有所指的回答,讓在場的兩名女子皆飛紅了雙頰。

    只不過花忍冬是羞紅,而薇芙比較像快氣暈的前兆。

    "總裁,我相信您有更重要的事要忙!"薇芙的語氣相當不悅,對於"更重要"三個字,更是加足了重音。

    "薇芙,我相信沒什麼事比這更重要了。"

    德爾滿不在乎的笑起來,笑得花忍冬嬌羞不已,薇芙則面色凝重。

    "總裁,和鴻展的會議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請問您準備好了嗎?"薇芙儘量保持專業的口吻,然而瞥向花忍冬的目光有如利刃。

    她很清楚,自從德爾一見著這個女人,整個人就不對勁起來。

    薇芙當了他五年的助理,從他剛接任繼承人的位置就一路陪他走到今天,從來沒有見過德爾這副模樣。德爾雖然熱情但並不濫情,更別提這兩個人才認識短短不過一星期,如果這樣就能讓德爾拋開公事在辦公室胡搞,那她算什麼?

    花忍冬在她的瞪視下只覺渾身發涼,不禁直覺的往身後的人偎去。

    這舉動更是令薇芙不滿。

    "花小姐,請問你還有其他事嗎?"薇芙的口氣相當冷。

    "沒有。"花忍冬聞言有如受驚嚇的兔子一般,只差沒跳起來逃走,這全賴著擁住她的德爾所賜。

    德爾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脊,不以為然的看向薇芙。

    "你口氣不佳。"德爾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薇芙看著他的神情,又聽見他指責的語氣,知道他即將動怒。

    "抱歉。"說完這兩個字薇笑臉上的表情只有更難看。"總裁,全部的人都在等著您。"

    她以言語提醒,他有更重要的工作等著他去做,而不是有時間躲在休息室裏和一名小小的口譯人員親熱。

    "我知道了。"德爾記下了薇芙眼中的不友善以及口氣中的不滿。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他沒有馬上追問。

    "忍冬,走吧,去開會!"長臂一伸拉起了不知所措的人兒,德爾綻出笑容安撫。

    花忍冬無異議的站起來,腦中仍是一片混亂。

    他吻了她……這怎麼回事?

    事情,似乎越來越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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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50:41
第五章

    會議一結束,花忍冬趁著德爾仍在聽取助手們的簡單報告時,包包一拎就悄悄離開鴻展企業。

    她真的不認為德爾有需要認識自己的朋友,更何況剛剛他還……還吻了自己,她需要一些喘息的空間,好好的想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子。

    直到到了餐廳,她滿腦子依然是德爾,對於王龍全所說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王龍全停止了資料說明,關心的看著她。

    "忍冬?忍冬?"

    一連喚了好幾聲,花忍冬都沒有反應,王龍全只有伸出手輕輕的碰了碰她的手臂,這才喚回她的注意。

    "怎麼了?有事嗎?"王龍全溫柔的笑問。

    "沒……"花忍冬飛快的搖頭,心虛的低下頭不敢看王龍全。

    "是時間上的問題嗎?"王龍全開始自行猜測。"如果真的沒辦法配合的話,不用太勉強答應……"

    "不是的。"花忍冬連忙又搖頭。"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像是在對他保證,也是在建立自己的信心,花忍冬連聲說道。

    "忍冬……"王龍全放下手上的資料,仔仔細細的看著她。"你不對勁,有什麼心事嗎?"

    "我……"向來不擅說謊的花忍冬遲疑的迎向他關懷的眼光,然後有如做錯事的子般低下頭。

    她很想找個人訴說心事,但是她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王龍全。

    他應該有很多要忙的事,自己實在不應該再加重他的負擔。

    王龍全看著她這模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她很明顯的有心事,沒打算開口,他也就覺得不該多問。

    一時間是尷尬的沉默。

    王龍全疊起準備好的資料,倒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有靜靜的喝著咖啡,等待忍冬回神。

    低著頭許久,花忍冬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抬頭看向王龍全,擠出了一絲笑容。

    "沒事的。"聲音聽得出是佯裝的輕快,表情依然僵硬。

    王龍全也不想過度追問,他明白忍冬的個性,這時追問不過是造成她更大的壓力,卻得不到回答。

    "嗯!"王龍全點點頭,將手上的資料收齊,交給了她。"這是這次研討會的資料,你帶回家看看,有問題打電話給我。"

    "好的。"花忍冬接過,也點了點頭。

    看著她溫馴純善的模樣,王龍全只有無盡的關心,生怕她有什麼困難因為個性問題而不敢啟齒。

    "真的沒事嗎?"王龍全忍不住再次詢問。

    "沒事。"花忍冬連忙搖頭,不希望自己與德爾之間的問題影響到王龍全。自己已經答應要接下這份工作,說什麼也不能臨時變卦,這樣太對不起王龍全了。

    見她這麼堅持,王龍全也無話可說了。將資料交給她,他將話題轉移到小意身上,避免兩人間的沉默持續下去。

    只是言談間他驚覺,忍冬對兒子最近做了些什麼事,也不比他清楚多少。

    這是怎麼回事?王龍全很清楚忍冬對小意的疼愛與全心全意的照顧,她甚至可以為了小意放棄比現在更好的工作機會,那為什麼現在從她口中,卻聽不到以往一個母親的關愛之情?

    為了工作忽略孩子,這不是忍冬的個性。

    "忍冬……"王龍全想問,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嗯?"花忍冬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心裏則不免擔憂起自己晚上就這麼偷跑,德爾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沒事。"終是不知該如何開口,王龍全選擇慢慢觀察,於是問道:"你還有事要去辦嗎?"她的坐立難安實在騙不了人。

    "沒有……"花忍冬咬咬下唇。"王大哥,我想先回家了。"

    老是想來想去,想得花忍冬覺得心都亂了,根本沒辦法好好的和王龍全談有關工作或是生活上的事,也許回家才是最好的選擇。

    "好,我送你回去。"

    "謝謝。"感激的朝王龍全笑笑,花忍冬覺得很抱歉:"王大哥,真是對不起。"她忍不住歎息。

    "說什麼對不起?"王龍全笑著拍了拍她。"沒事沒事,你別想太多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好的。"

    車子開到花宅外,花忍冬下車,微微一笑笑。

    "王大哥,晚安。"

    "安,早點休息。"王龍全揮揮手,車子再度駛離。

    花忍冬看著車燈遠去,呼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疲累不堪。

    德爾的出現擾亂了她的生活,也沒放過她原本平靜的心。

    該怎麼辦?六年後的他們,似乎沒變又似乎全變了,讓人難以設想。

    只有一個字……亂!

    花忍冬走進客廳,原本想上樓看看兒子睡了沒,卻意外的看到了此時不應該出現在家中的人。

    "五姊?"花忍冬眨眨眼,不敢相信晚上九點多,花茴香卻坐在客廳沙發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花家的七個女兒,除了最小的花忍冬還留在家中外,其他六女均已出嫁,平常就算回來探視父親,也不應該是這種時候。

    "今天,爸要我回來吃飯。"花茴香關掉電視,示意小妹來自己身旁坐下。"忙到現在?"

    "嗯,晚上和王大哥去吃飯。"花冬忍乖乖的放下東西,坐到姊姊身旁。

    看著她一如審問的乖巧模樣,花茴香心生不忍。

    都二十六歲的人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膽小。

    "這陣子天天晚上都去吃嗎?"知道自己這個小妹向來有問必答,花茴香也就不拐彎抹角的直問了。

    "沒有,王大哥那兒有一份工作,今天約我出去談細節,順便將資料給我。"花忍冬果然是毫無隱瞞。

    "那你這陣子是在忙什麼?"花茴香切人主題。

    "什麼?"花忍冬一頭霧水,不明白姊姊怎麼會突然回來,然後問自己這個問題。"怎麼了嗎。"

    "爸打電話給我們,叫我們有空回來和你聊聊,看你最近究竟是怎麼了,居然老放小意自己一個人在家。"花茴香也不隱瞞,老老實實的將自己會突然回家的原因說了。"大姊她們最近都比較忙,所以我就成了代表,回來看看你是怎麼一回事。忍冬,是怎麼回事?"她看向妹妹。

    原本她是覺得以爸那個糊塗個性恐怕也是大驚小怪,其實根本沒什麼事,不過今天一回來看到小意的樣子,她就覺得不是那麼簡單了。

    忍冬自從堅持生下小意後,對小意的付出可以說是傾其全力,這陣子會忽視到小意一見到她這個阿姨就抱著她哭,看來事情果然嚴重。

    "我……"花忍冬本來就不擅說謊,在看著自己長大的姊姊面前更是連個小小的理由都編不出來,只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來有事。"花茴香點點頭。"有事就說出來吧!從小到大,你哪件事不是找我們這些姊姊討論的?"

    花忍冬看著姊姊,想想也的確是如此,從小到大,只要自己發生什麼煩心事,都是姊姊們幫她出主意解決的。

    當年她未婚懷孕,也是幾個姊姊大力支持她獨立扶養,才打消了父親替她找個丈夫照顧她的念頭。

    "姊……"雖然是如此,可是要她開口還是相當困難。

    "你慢慢說。"花茴香沒有催促,知道給予壓力只會讓她更加膽怯。

    花忍冬也知道要慢慢說,可是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事情彷佛是被貓咪追逐過的毛線球,亂成了一團。

    "不用想得太複雜。"花茴香冷靜的引導她。"直接說出現在最讓你心煩的事就好了。"

    最心煩的……花忍冬不須多想,便可回答出來。

    "我……遇到他了。"

    "他?哪個他?"花茴香再冷靜聰明,也想不出來這個他是誰。

    "就……"花忍冬猶豫不語,畢竟六年前自己怎麼也不肯透露孩子的父親是誰,以至於到現在家裏的人還是沒一個知情。

    看著她這模樣,花茴香倒覺得很熟悉。

    忍冬向來有問必笞,鮮少隱瞞她們什麼事──六年前那件事除外。如果是這樣,自己大猜得出來那個"他"是誰了。

    "你遇到小意的父親?"花茴香乾脆替她說了。

    花忍冬抬頭,而後又垂下來,她點頭承認了姊姊的猜測。

    "真是戲劇化的發展啊,怎麼會這麼突然?"想當年六個姊妹外加父親輪番上陣,就是問不出小意父親究竟是誰,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看到花忍冬固執的一面,沒想到,六年後居然冒出了這號人物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花忍冬要是事先知情的話,大會選擇躲在暗處,偷偷的見他一面就好了。

    "事到如今,你可以把小意父親的身份說出來了吧?畢竟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只是都過了六年,找個人需要這麼久嗎?

    這個男人是對忍冬有沒有心啊?手腳真遲鈍!

    "他沒有找上門。"花忍冬很認真的解釋。"他也沒想到來臺灣會再見到我。"

    "沒想到?"花茴香提高了聲音。"那不就很剛好大家又湊在一塊兒了?"

    "嗯!"真的是很巧。花忍冬對於這樣的命運安排,不知道是該感謝抑或是憂愁。

    "先告訴我,小意的父親究竟是誰?"不管他是不是主動找上門的,至少現在兩個人又兜在一塊兒了。"事到如今,你也沒必要再瞞著我們了,不管他是為什麼來臺灣,至少現在他是困擾著你吧?"

    "嗯……"花忍冬好想歎氣,自己的確是慌了手腳。

    "究竟是誰?"花茴香問。

    花忍冬看向花茴香,而後低下頭,用著蚊蚋般的聲音說道;"AlessandroDelBogainvillea。"

    "那個最近來台談發展計劃的意大利人?"花茴香雖然是醫生,可是財經新聞還是有在加減看的。

    "嗯,鴻展請我去當口譯人員……就這麼遇上了。"花忍冬依舊低著頭。

    "真沒想到,小意的父親來頭居然這麼大。"花茴香噴噴稱奇。"然後他還記得你?"

    "嗯!"

    "然後呢?"花茴香覺得事情沒這麼單純,肯定有後續發展。

    "然後……"花忍冬睜著大眼,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有什麼舉動嗎?"花茴香依例引導著妹妹思考,"不然你最近都這麼晚回來是在忙什麼?純粹是公事?"

    打死她也不打算相信。

    "不是……是德爾他……"花忍冬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再繼前緣?"花茴香好心的提供有效字句。

    "我不知道。"花忍冬搖搖頭,她自己根本不確定德爾的話有幾分真假,也許他只是在說玩笑話。

    "那現在你有什麼打算?"花茴香問是這樣問,但心裏也知道小妹是拿不出什麼主意的。

    要是有的話,哪會這麼心亂?

    "我……我好怕他知道小意的事。"面對手足至親,花忍冬吐露了內心深處最害怕的事。

    "他還不知道?"花茴香點點頭。"也對,如果他知道的話,早該出現在家裏了,爸哪會不說!"

    "我怕他把小意帶走……"花忍冬想到這個可能,眼淚快掉出來了。"我不能、不能……"

    "乖,冷靜一點。"花茴香沉穩的安撫她。"你先別操心,我想就算他知道小意的存在,也沒什麼好怕的。"

    花忍冬睜大了眼睛,不明白為什麼沒什麼好怕的。

    "你想吧,就算他要搶,搶得到嗎?"花茴香開始耐心開導,"就算證明他是小意的父親好了,打官司判孩子的扶養權,我們會打輸他嗎?在臺灣,好歹我們家也不算是好欺負的。再者,他堂堂一個意大利望族,也丟不起這種臉吧?"

    花茴香沒妹妹想得嚴重。

    "這樣嗎?"花忍冬聽了姊姊的話,總算冷靜了一點。"可是小意是他的兒子,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你現在要想的不是跟他搶不搶孩子的問題啦!"花茴香覺得妹妹天真得完全朝不同方向想去了。"他現在不是有意思要和你再續前緣嗎?你該考慮的是接不接受他吧?"

    這六年來,也沒見到忍冬和哪個男人走得比較近,小意幾乎可以是忍冬所有的生活重心,就連老爸中意的女婿人選王龍全,在她看來也覺得他和忍冬不過是朋友關係罷了,要真有什麼的話,忍冬早就有所表示了。哪像現在,那個德爾一出現,忍冬就慌成這樣。

    "我……"花忍冬被問倒了。

    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的心意,她哪會一見到他就慌得不知所措?

    "你自己好好想想,重要的是別太輕易放過他。"花茴香很誠心誠意的對妹妹灌輸著這偉大的信念。

    "什麼?"花忍冬完全不明白姊姊指的是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不要給他好日子過,他想要什麼就偏不給什麼,別傻傻的照著他的心意就對了。"花茴香講得再直接不過。

    "為什麼?"花忍冬不懂,小心翼翼的看著難得情緒激昂的姊姊。"姊,你不喜歡德爾啊?他有對你做過什麼不好的事嗎?"

    要是這樣,自己一定得好好的想辦法讓德爾跟姊姊道歉。

    "我沒見過他。"花茴香想也不用想便答道。

    "那為什麼……"花忍冬更加不懂了。

    "他是沒得罪過我,可是他對你可算不上是多好吧?"花茴香沒忘記六年前自己這個小妹可是不怎麼好過的,這一切全是那個"逢場作戲"的男人不負責任的結果。現在她終於知道對方身份,不好好討回來怎麼成?

    "他……"

    "忍冬,聽我的話。"花茴香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不管你和他之後會不會在一塊兒,或者是會再有什麼協議,你六年前回來時的難為,和獨自一個人養大小意的辛苦,你可不要忘記了。"

    "我……"

    "乖,記住大原則就好,不管怎麼樣別事事順著他的心意,別讓他予取予求,不要怕他就對了。"花茴香面授機宜。

    "我不會耶!"花忍冬露出困擾的神色。全家都應該知道,自己向來不太會反駁別人的。

    "別這麼快否定自己嘛!"花茴香拍拍妹妹。"自從你六年前從意大利帶了小意這個禮物回來,還堅持一定要保有之後,我就相信只要你想做,什麼事都做得到的。"

    花茴香朝她眨眨眼,鼓勵的一笑。

    "我絕對相信你有這個潛力。"

    "我……儘量就是了。"看著姊姊對自己如此期許,花忍冬就算覺得不妥也只有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花茴香看著她的樣子,也知道這個心腸向來最軟的小妹是扮不成壞女人的,但是逼著她做又違反善良原則,也只好笑笑。

    "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總之別怕他,就算給他知道小意的存在,想搶還得問過我們這些阿姨咧!"

    "嗯!"看著姊姊,花忍冬的心裏篤定了些。

    對喔,自己笨不要緊,她還有六個姊姊可以靠呢!

    "謝謝五姊。"花忍冬露出笑容。

    "傻瓜!"花茴香也笑了。"這樣也好,我才能和大姊她們交代一聲。"

    "大姊她們也知道了?"花忍冬嚇了一跳。

    "有爸在,要知道當然是全知道了。"花茴香也是滿同情妹妹的。

    花忍冬瞠目結舌。

    原本以為只是五姊知道而已,沒想到全家人沒一個不曉得的。

    "姊……"她,怯生生的喚著。

    "嗯?"本來已經打算收工上樓睡覺,明天一個一個去回覆消息的花茴香偏過頭看向妹妹。

    "德爾他……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己願意的……你們……別氣他好嗎?"花忍冬生怕姊姊們因為捨不得自己而找德爾的麻煩。

    她不想這個樣子。

    "你呀,老是替別人著想,自己都沒顧到!"花茴香的語氣儘是寵溺。

    "姊,好嗎?"花忍冬乞求。

    看著她那無辜的大眼,花茴香還能怎麼說。

    "好,當然好羅!"她點頭再點頭。"我們本來就沒想要對他怎麼樣。"

    謊話!不過單純如忍冬當然是不會發現的。

    "那就好。"花忍冬放下心,呼出一口氣。

    花茴香看著她的模樣,內心還真是無奈。

    "去睡吧,明早你還是一樣要出門?"

    "嗯!五姊呢?"

    "明天就走啊!事情搞清楚,也就沒我的事了。"花茴香率先站起身。"上樓吧!"

    "嗯?"花忍冬乖巧聽話的隨之起身。

    花茴香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妹妹,心裏不免擔憂。

    明天還是去問問大姊吧,可千萬別又重演六年前的事!

    再來一次,忍冬就算不會怎麼樣,她們這些做姊姊的面子往哪兒擺。

    決定了,明天就找大姊商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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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51:01
第六章

    一大早,踏進鴻展的花忍冬就覺得氣氛凝重到令人想轉身就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可是她真的覺得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滿哀怨的,尤其越往裏頭走,感觸越深。

    是發生什麼事嗎?自己什麼東西翻譯錯誤嗎?

    越想越擔心,她不禁加快了腳步,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走過轉角,眼見就快到達目的地,林平娟的臉孔也出現在她面前。

    自然,她的表情也滿"好看"的。

    "平娟。"花忍冬她嚇了一跳。"怎麼回事?發生什麼大事啊?"

    看見林平娟的樣子,花忍冬更加確信自己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忍冬……"林平娟看向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花忍冬不免著急起來:"大家的表情都好怪喔,是我做錯什麼事嗎?"

    林平娟看著她,也有些不忍的反過來安慰她:

    "你別亂想,你沒有做錯什麼事……"

    雖然把大家搞得下場淒慘的主因,和她脫不了關係。

    "可是大家看我的目光都好怪。"花忍冬坦言。"平娟,你別瞞我,我有錯的話請直接跟我說,我會努力補救的。"

    "不是……"林平娟實在很難啟齒。

    "是什麼事?"花忍冬真的不懂。

    "就是……"

    林平娟還沒說完,一張很帥很帥卻很難看的臉突然橫在兩人之間。

    "早。"很平常的問候語,卻是用很可怕的語氣。

    花忍冬嚇了一大跳,然後突然發現身邊的人潮迅速退去。

    "你們有事慢慢談……慢慢談……"就算和花忍冬私交再好,林平娟也選擇了"閃人"這條光明大道。

    就在一眨眼之間,花忍冬發現自己和德爾站在一片"曠野"之中了。

    "怎麼回事啊?"她不信的眨眨眼,又揉揉眼睛。

    發生什麼靈異事件嗎?

    德爾看著她稚氣的舉動,卻沒有發出會心一笑,臉上的表情仍是被倒了會般的難看。

    "你進來。"

    聽到像是從牙縫中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這三個字,花忍冬嚇得只有點點頭,乖巧的跟在他身後進入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德爾往那舒適的大辦公椅一坐,就沒再出聲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重大決定。

    而花忍冬就猶如做錯事的下人一樣罰站在辦公桌前,靜候著主子的發落。

    偷偷的打量著他,花忍冬實在沒有任何頭緒,無法做出有效猜測。

    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錯事?

    德爾看著她那無辜的模樣,只好強自壓抑著自己心裏那股悶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坐。"努力的成果看來不錯,起碼聲音還很平穩。

    花忍冬乖乖的坐下來,依然是無言的等著他開口。

    德爾深吸口氣,在心中不斷的告訴自己,她是多麼的膽怯、多麼的禁不起旁人責備、多麼的易感,自己的措辭與口氣一定要溫和婉轉。他不想嚇到她,她已經夠害怕了……他並不希望她怕他。

    一直這樣重複告訴自己十多次後,德爾的臉看上去總算和緩了些。

    年紀輕輕就當上家族繼承人的他還是有那麼一點自製力的。

    當然,一大清早他已經炮轟了不少人作為發洩也是一項主因。

    "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花忍冬再也猜不到他一開口居然是問這個。

    "和朋友約了吃飯。"她老實的回答,而且還知道要補上一句:"我和你提過的。"

    他是在為這個生氣嗎?可是自己明明有先和他說了啊!

    "我也有和你提過我要一起去,對吧?結果我才和薇芙他們交代一下事情,一轉身你人就不見了。"德爾的口氣活像是被拋棄的孩子。

    "可是……"花忍冬為難的看著他。"那是我的朋友啊。"

    連這樣他都要跟去,是不是太那個了一點?

    "有規定那只能是'你的朋友'嗎?"德爾追問。"我就不能多交幾個朋友?還是我沒那個資格和你的朋友往來?"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別亂講。"花忍冬被他逼急了,連忙解釋:"我是去談工作的事,你去不適合吧?"

    "工作?"德爾的聲音更加高昂了,"談什麼工作?你現在的工作就是待在我身邊,這個我昨天也說過了吧?"

    心理建設全然失敗,德爾心裏的不悅戰勝了理智,高高在上、習慣命令旁人的他很難保持心平氣和。

    花忍冬果然被嚇到了,她向來不擅長和人爭論,當對方的聲音一大起來,她就只有咬著下唇任人凶的份兒。

    看到她這副模樣,誰還罵得下去?

    "別這個樣子,我沒有凶你的意思。"謊話很輕易從德爾口中說出,快得連思考都不需要,只希望她別再一臉受傷。

    花忍冬沒答話,可是目光明白的流露出不信。

    "本來就是啊!我昨天明明很清楚的跟你說,你不需要去接什麼其他的工作,只要好好待在我這兒幫我翻譯就好了。結果呢?我也才和薇芙他們討論一下事情,你就跑得連影子都找不到。"德爾忍不住抱怨。昨天晚上找不到她的人,手機又怎麼都打不通的時候,他真的快氣瘋了。

    不知不覺中,自己對她的佔有欲已經超乎一般了。一想到她要去替別人工作,他就老大不高興。

    不行,他一定要阻止。

    "我是認真的,你哪兒也不能去,我需要你。"德爾正色的道。

    "你並不需要我。"花忍冬忍不住開口,嬌嬌弱弱的聲音卻包含著肯定:"你和你的助手們都具備良好的英文能力,鴻展也多的是留學回國的人,你們可以選擇直接以英文對談,根本不需要翻譯。"

    "我是意大利人,我深愛我的母語。"德爾想也不想的回答。"而且我來之前就和鴻展協議好了,一定要有翻譯人員在場。"

    現在想起來,德爾對於自己這個決定再滿意不過。

    "這沒道理!"花忍冬相當難以接受。"為什麼要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呢?透過翻譯人員不是更麻煩嗎?"

    "我喜歡這樣的方式。"雙手抱胸,德爾回答得相當爽快。

    "你好霸道……"面對這樣的情形,花忍冬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要跟人比辯論的話,自己是必輸無疑的。

    德爾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評語。

    "這樣代表我們達成共識了嗎?"他在意的只有這點。"還有,以後晚上有什麼行程我都要陪著你,你自己一個人太危險了。"

    花忍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他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她一點兒都搞不懂了。

    "知道了嗎?"見她沒答話,德爾再問一次。

    "不……"花忍冬搖著頭,覺得自己應該要努力和他溝通清楚才是。"我不能答應你。"

    "不能?為什麼不能?"德爾的眉再度皺起,沒料到她居然會拒絕。"我這是關心你啊!"

    "你好獨斷!"花忍冬除了搖頭,真的不知道還能如何表達自己心裏的感覺。"這樣太過分了。"

    "哪里過分?你好歹也要給我一個理由吧!"德爾不接受這樣的罪名。"我並不這樣覺得啊!"

    花忍冬瞪著他,卻也只能瞪著他,向來不擅與人爭論的她在德爾的一再逼問下,更是連最基本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樣你也得跟我說清楚。"德爾看著她,歎了口氣。"你都不說的話,我怎麼知道你的想法?"

    "我……"花忍冬想想也對,自己一定要和他說清楚才行。可是……"你把頭轉過去好嗎?"

    被他這麼盯著看,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

    德爾差點被她逗笑。

    "我不看你,你說吧!"自己一時氣得失去理智對她橫眉豎眼,想也知道她一句話都沒說是因為害怕。

    "嗯!"

    在確定了自己對不上他的目光之後,花忍冬緊緊絞扭著手指,試圖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份工作……是我先前就已經答應人家的,所以我一定要去……"

    "你說什麼?"德爾倏地看向她,"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要去為別人工作?"

    "那是我答應人家的。"花忍冬沒辦法,乾脆緊緊的閉起雙眼,反正只要看不到他那嚇人的神情就好了。

    "那你答應我的呢?"德爾問。

    "我沒有答應你……"花忍冬的聲音越來越小,就算沒有睜開眼,她也感覺得到眼前的人快氣炸了。

    "你情願去幫別人做事也不肯待在我身邊?"德爾的確是相當生氣。"睜開眼睛看著我說話。"

    花忍冬沒有張開眼,也沒有回答,只是緊閉著眼睛搖頭。

    德爾看著她的樣子,一股悶氣直沖腦門。

    他起身來到她面前,俯下身子盯住她。

    "把眼睛睜開。"他再次要求。

    花忍冬咬著下唇,怎麼也不肯睜開眼睛。她知道自己一睜開的話,一定又沒有開口的勇氣了。

    德爾看著她的舉動,不再多說的倏地覆上她的唇。

    這招果然奏效,花忍冬的長睫飛快揚起,臉上也浮起紅暈,很快的推開他。

    "你在做什麼?"

    "我在讓你睜開眼睛。"德爾笑得很得意。"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談了。"

    花忍冬喘著氣,不敢相信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一樣不說話?"

    看見德爾又低下身子朝自己而來,花忍冬連忙伸手推開他,站起身離開椅子,遠遠躲到一旁去。

    "跑這麼遠!"德爾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

    花忍冬卻難得的生氣了。他變了,變得好不講理。

    "我不會照你說的話做的。"即使努力想表達出自己心裏的怒氣,無奈話語中仍是少了一絲威儀,倒像在耍脾氣的小孩一般。然而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希望和他說清楚之後,遠遠的離開他。

    "哦?"德爾雙眼眯起,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不然你打算要怎麼做?"

    "我只是為你工作,你根本就無權干涉我的私生活。"花忍冬見他走近,連忙往反方向跑。

    "就這樣?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沒想到你分得如此清楚。"德爾特地在"好朋友"三個字上頭加了重音。

    "這……"花忍冬一時無法反駁。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德爾的口氣相當落寞,倒讓花忍冬有些不安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著急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你是這樣說的。"德爾不打算放過她。

    "可是,就算我們私底下是好朋友,你也不應該……不應該……"

    花忍冬不應該了半天,卻說不下去,決定跳過。

    "我早就答應別人要去幫忙,所以我一定得去,而且你這兒根本不需要我。"花忍冬趕緊說重點。

    "不需要是你自己說的,我不贊同。"德爾也覺得這個問題比剛才那個嚴重多了,若是她真的跑到別人那裏工作的話,自己哪能天天見到她?這樣別說她晚上和誰出去,連白天和誰在一塊兒,自己都有得想了。

    "大家心知肚明,你不贊同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花忍冬真的是被他的堅決打敗,偏偏自己說話向來不夠有說服力。

    "你所謂的大家是誰?"德爾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他相信,如果是這棟辦公大樓內的"大家",自己有十成把握贏得眾人的支持。

    "大家是我。"花忍冬不笨,看見他眼中突現的狡詐光芒,就猜得到他想說什麼了。"總之我已經答應的事,臨時反悔的話是會給對方造成困擾的。"

    這也是她堅持的原因。

    王龍全對自己再好不過,自己不能為了不必要的事造成他的麻煩。

    "這簡單,你把對方的電話給我,我幫你處理。"德爾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困難的。

    "問題不是這樣。"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花忍冬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你不能這麼不講理。"

    "我哪里不講理?"德爾覺得自己已經夠文明了,要不是因為是她,他哪捺得住性子扯這麼久?

    "你……"瞪著他,花忍冬的脾氣也來了。"反正我就是一定會去,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明天就不來了。"

    話一說完,花忍冬不願多聽他說什麼,早已退到門邊的她拉開門就沖出去,沒有半刻停留。

    "等等!"明天就不來?這可嚴重了。

    德爾追出去,卻跑沒兩步就被攔下。他一瞥,沒有第二句話:"讓開!"薇芙沒有照做。"第三階段的會議人員已經到齊了,正等著你呢!"

    "你們先過去,我有事要處理。"德爾伸臂想要撥開站在面前的她,卻被她緊緊拉住手。

    "你不要忘了,我們這次來臺灣為的是公事,可不是讓你來招惹那種小翻譯人員的。"暗地裏觀察過許多次,薇芙覺得德爾對那名臺灣翻譯的態度實在太可疑了,這讓她有危機感。

    "注意你的用詞,你可以叫她一聲花小姐。"德爾冷冷的睨她一眼:"既然她跑走了,會議還有什麼好開的?"

    "我們並不一定需要翻譯,而且我可以要鴻展再找一名過來代替,我不相信臺灣就花小姐這麼一位口譯人員。"

    "我就是要她,放開!"

    德爾想抽回手臂,卻被薇芙拉得死緊,旁邊也開始傳來陣陣耳語聲。

    "大庭廣眾下,記得你的風度。"薇芙悄聲提醒。

    "要我記得風度前,我更想問問你的禮儀到哪兒去了?"

    德爾冷著臉,不為所動的以另一手板開了她的束縛。

    "記得你的身份。"要走前,德爾不忘出聲提醒。

    "我是你的特別助理。"薇芙跟上前,"我有義務提醒你工作。"

    "我可以讓你變不是。"德爾一點也不領情。

    "我們之間有婚約的!"薇芙受不了被他漠視。"你當著我的面追著別的女人跑,這算什麼?"

    德爾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薇芙。

    正當薇芙欣喜於自己終於得到他的注意時,德爾的話卻再次將她推入了無底的深淵

    "我不知道的事情,就代表不存在。"德爾冷冷的說,"我從來不記得與你有什麼婚約,現在更是要正式的告訴你,我的確有想要結婚的人,但那人並不是你!"

    "是她?你居然想娶她?"薇芙的自尊大受打擊,他居然選擇了一個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女人?

    "雖然沒必要,但是我願意回答你,是的。"德爾的語氣再肯定不過。"所以別再跟著我,別再以為你有什麼特殊權利來干涉我的事情!"

    德爾受夠她的自以為是了。

    "你……"薇芙整個人被震住了,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回去主持會議,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事。"終究是多年工作夥伴,德爾也不願意將場面弄得太僵。

    "老爺子不會同意的……你別忘了你是家族繼承人……"

    "這個恐怕輪不到你來操心!"德爾放棄了,這女人有理說不清。"如果你還記得自己是特別助理的話,現在就上樓去開會。"

    "那你呢?"薇芙提醒他,"你忘了你是企業最高層管理者了嗎?"

    "我是,所以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德爾快被她煩死了。"你不是,所以你只能服從我的命令。記住這點!"

    不想再與她多說,德爾轉身就往停車場走。

    薇芙看著他的背影,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不……他別想命令她放棄……

    她不會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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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51:24
第七章

    開車回到家中,花忍冬的心跳仍是不能恢復平穩。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那麼有勇氣的說完話掉頭就走。

    "忍冬?"發現她回來,花少東走出屋子,看著握住方向盤發呆的小女兒。"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沒什麼事,就先回來了。"花忍冬直覺的扯謊。

    幸而花少東並沒有追問下去,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那你要不要去接小意?難得你白天在家,小意好些天沒看到你了,你老是忙到七晚八晚才回來,他都睡了。"

    花少東想起金孫這陣子都找不到媽媽的可憐模樣,不禁鼻酸。

    "我說你也別接這麼多工作了,家裏又不缺你這份薪水。"花少東忍不住叨念。"像以前一樣陪陪小意不是很好嗎?真不知道你最近是哪根筋不對,害得小意跟沒媽的孩子沒兩樣。"

    父親的一席話,勾起了花忍冬的愧疚之心。

    自己最近一是被德爾搞得暈頭轉向,二也是怕小意的事情被知道,便不知不覺拒絕了兒子的親近。

    她每每回家兒子都已經熟睡了,他心裏一定覺得很奇怪和難過……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就算每天回來得再晚,她還是會到兒子房裏走一趟,看看他天真無邪的睡臉,親親他、抱抱他,可是終究不夠。

    "我去接他回來。"花忍冬真的想孩子,想聽聽他的聲音,再陪他看一次玩具總動員。

    "嗯,快去快去!"花少東露出笑容,目送小女兒掉轉車頭去接孫子。

    才想按下外頭鐵柵門的關閉鎖,一輛房車卻停在花家門口。

    花少東正覺得奇怪,車上已經走下一名高大的男子。

    哇,阿多仔咧!

    花少東瞪著門外的阿多仔,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疑惑。

    "請問花忍冬在嗎?"

    "你共三?"

    聽到外國話,花少東很自然的回過去一口純正的台語。

    德爾皺起眉,發現眼前的老人並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自己都已經很自動的用英文發問了耶,怎麼他還是不懂?

    "這……"德爾第一次嘗到困難。"花忍冬在嗎?"

    "蝦米?你共蝦會?"花少東不耐的揮揮手。"我聽嘸你地咧共三啦!緊造緊造,哇不認識你啦!"他這會兒是國台語混雜了。

    德爾雖然聽不懂台語,卻也看得出老人拒絕的意圖,無奈言語不通,他就算想表明來意都沒辦法,只好露出無辜的示好笑容,只希望這個國際共通語言能夠打動老人的心。

    "咦?"花少東突然像發現新大陸般的盯著他瞧。"你笑起來的樣子有點眼熟的耶……我幹那在哪里看過……"

    花少東開始努力的在記憶裏翻尋。

    可是他很快就放棄了,他花少東雖然交遊廣闊,但從來沒交過阿多仔朋友呀,日本鬼子倒是有幾個。

    等等!

    花少東後知後覺的想到,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眼熟來自於與自己金孫有三分相似……

    咦?

    不會像自己想的那樣吧?

    "你這咧死阿多仔……"

    花少東一步一步的朝德爾走去,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怒紅老臉、握緊老拳,準備替愛女討回一個公道。

    "怎麼了?"

    德爾看著殺氣騰騰接近自己的老人,只覺得一頭霧水。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自己也沒做出什麼失禮的舉止來,怎麼老人說變臉就變臉,突然一副欲置自己於死地的兇狠模樣?

    "這……"直覺不對,又敗在語言不通,德爾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有苦難言了。面對老人的接近,不想鬧事的他只有退了再退。"有話好好說,我什麼事都沒做吧?"

    德爾一面說,一面露出友善的笑容,只希望能消除花少東的敵意。

    "我是來找花忍冬,我沒有惡意……"即使知道對方聽不懂,德爾還是下意識的解釋著自己的來意。

    "少羅唆,男子漢敢作敢當!"花少東管他那麼多,反正自己也聽不懂那些外國話,先教訓他一頓再說。

    德爾看著朝自己揮來的拳頭,想也不想便側身躲過。就在他下意識要予以回擊的時候,熟悉的聲音響起──

    "住手!"

    花忍冬緊急踩下煞車,安全帶一解就沖到兩個男人中間擋住,一邊還直喘著氣。

    "德爾,你在做什麼?"花忍冬一臉不諒解的看向收回拳頭的德爾,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對自己父親動粗。

    "我……"德爾這下冤大了,連忙解釋:"我是來找你的,可是語言不通,然後他又突然揮拳過來,我只是想擋……"

    "忍冬,你回來得正好!"花少東卯起來大叫,沒忘記間清楚這個死小子的身份:"你說,他是不是就是當年搞大你肚子的那個混帳?"

    "爸!"花忍冬羞紅了臉。

    "厚,一定是對不對?"花少東一得到女兒的答案,更是忍不住抓狂。

    當年女兒未婚懷孕,他這個做爸爸的問了半天,女兒就是不肯說出對方是誰,害他想找個人出氣都沒辦法。

    現在"兇手"終於自投羅網了,六年前的帳,他一定要好好的跟他算一算,而且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阿勇、阿勇!"花少東朝屋子裏喊著。

    聽到主人叫喚的勇伯一臉不解的推開木門走出來。

    "老爺子,怎麼了?"

    "去把我的傢伙拿出來,順便打電話,把大小姐他們全給我叫回來!"人都送上門來了,不好好"招待招待"怎麼行?

    "爸!"花忍冬急紅了臉,"別這樣啦!"

    "老爺?"搞不清楚狀況的勇伯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家主子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

    "勇伯,你先去忙吧!"花忍冬不想場面再亂下去,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從小就照顧自己長大的管家。"這邊有我,別打電話給姊姊他們。"

    天啊,如果讓姊姊他們知道的話,事情一定會更不可收拾的。

    "阿勇,我叫你打你就打!"花少東咆哮著。"這個死阿多仔敢占我花少東女兒的便宜,就要有膽子承受後果!"

    被狠狠的瞪了一眼,德爾只覺得莫名其妙,但是看花忍冬和那名老人一來一往的,德爾也只有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勇伯這才注意到,在場的還有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外國人。

    該不會是……勇伯看著老主人激動的樣子,終於明白了,二話不說的便往家裏面跑去。

    "爸,不是這樣的。"花忍冬拚命拉著父親。

    "不是這樣是怎樣?"花少東的翩翩風度全毀,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想幫女兒討回公道的父親。

    "你少騙我了,我眼睛可沒瞎,你自己看看這個渾小子的樣子,有沒有像小意?要說他不是小意的爸爸,鬼才相信!"

    等了六年,終於有這個機會可以出氣,花少東哪會輕易放過?

    "爸……"花忍冬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抓緊父親不放。

    "忍冬,到底怎麼回事?"晾在一旁的德爾被眼前的情形搞得一肚子悶氣卻苦於無法發作,真是辛苦得很。

    "我……"花忍冬抱歉的看向他,想開口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而另一頭的花少東仍在叫囂著:

    "你們在講什麼?忍冬你可別護著他啊,我今天非得要好好的幫你教訓教訓這個渾小子不可……"

    "爸……"花忍冬頭痛的喚著,不知道眼前這場混亂該如何排解。

    "忍冬?"一旁的德爾也不耐煩了,他追過來可不是為了看老人發瘋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究竟是誰?"

    "他……爸……"夾在兩個氣呼呼的男人中間,花忍冬只差沒跟著發瘋。

    突然間,軟軟的童音以純正的意大利文開口,介入了這團混亂之中──

    "叔叔,他是我的外公,也就是媽咪的爸爸啦!"看著媽媽一個頭兩個大、快招架不住的樣子,早已背著書包下車的花承意很體貼的替媽媽分憂解勞,代為回答他知道的部分。

    一時之間,花忍冬整個人怔住。

    天啊,她怎麼忘了小意也在!

    快速的抬起頭看向德爾,她很清楚的讀出他眼底的震驚。

    這時候,老人的身份對德爾來說一點也不重要,自己追著花忍冬回來要談的事也拋到九霄雲外……

    他的眼裏只剩下眼前這個說著意大利文、笑得很可愛的小男孩。

    "你是……"德爾的聲音不自覺的發抖。

    "我叫花承意,今年五歲。"花承意乖巧的回答。

    五歲?真是一個很微妙的年紀!

    德爾緩緩的轉頭看向花忍冬。

    "他是我兒子。"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你居然替我生了個兒子。"

    這一趟臺灣行,他得到太多驚喜了。

    "忍冬,這個渾小子在說什麼?"也感覺到氣氛詭變的花少東停止了謾駡,看向女兒慘白的臉。

    花忍冬咬著下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德爾不在意,他有另一個人可以問。

    蹲下身子,他輕輕握住花承意的手,看向他與自己相同湛藍的眼眸。

    "你會說意大利文?"

    "嗯!是媽咪教的。"花承意笑得開心。"除了媽咪之外,叔叔是第一個和我說這種話的人。"

    德爾看了花忍冬一眼,默默感謝她的用心。

    花忍冬別開眼,對於這樣的情況,她完全失了主意。

    "叔叔。"

    花承意的軟軟童音拉回德爾的注意力,"什麼?"

    "叔叔是誰啊,我從來沒看過你呢!為什麼公公這麼生你的氣啊?叔叔是壞人,不乖惹得公公生氣了嗎?這樣不好喔!"

    "不是這樣的。"突然聽到"壞人"兩個字,怕自己的形象登時被抹黑,德爾連忙解釋道:"叔叔不是壞人,叔叔是好人。"

    "那公公為什麼生氣?"

    花承意不懂,外公向來對大家都很好的。

    "媽咪,公公為什麼生氣啊?"一臉疑惑的花承意又以中文詢問母親。

    花忍冬倒抽一口氣,只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在作夢,等到一醒來,她依然是那個以兒子為重心的未婚媽媽,而德爾這號人物從來沒有出現過……

    "忍冬,現在到底是怎樣?"花少東一點也不懂。

    "忍冬,我想我們需要好好的談談。"突然冒出一個五歲的兒子,德爾在一陣感動、激動過後,剩下的就是滿腹疑問。

    "媽咪,這個叔叔是誰啊?他有跟我一樣的眼睛耶!"另一頭,天真無邪的花承意也來湊一腳。

    花忍冬來來回回的看著三個人,耳邊回蕩著三個人的問話,真的好想就此暈倒了事。

    "真熱鬧啊!"

    這時候,突然出現第四個聲音,花忍冬一瞬間不知道是喜是憂。

    一抬頭看到車子裏的人,花忍冬差點沒哭出來。

    "五姊……"

    "有!"花茴香笑得很自然。"住得離家近還是有點好處,看來我是趕上感人的重逢大會了。"

    當然,還得感激勇伯的通風報信才是。

    "茴香,你回來得正好。"花少東一看到同盟國回來了,登時精神一振。"快點把你大姊他們全叫回來,順便叫東陽帶一票兄弟來,今天如果不好好給這小子一點教訓,你爸爸我這張老臉要往哪里擺?"

    "爸!"花忍冬皺眉。"你別這個樣子。"

    "爸,現在不流行這一套了啦!"花茴香送了父親一個白眼。"這是人家小倆口的事,你插什麼話?"

    "不是啦!這小子當年不負責任,害忍冬吃了多少苦頭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不給他好看,難道我花少東的女兒是任人欺負的嗎?"花少東越想越氣,掄起拳頭又想上前去拚命。

    "爸。"花忍冬連忙拉住他,向姊姊投以求救的目光。

    "爸,你都幾歲的人了!"花茴香下了車,站在另一頭拉住父親。"你現在就算打死他又怎樣,我們是文明人,有話要好好說嘛!"

    當然,文明人自然有文明人的報復方式,這一點就不用說得太明白,反正她回來的目的是這個就對了。

    "我六年前就想打死他了!"花少東氣呼呼的說。

    "爸,小意在呢!"花茴香提醒父親,他慈愛的形象可不能全毀啊!"大白天的一群人站在門口,很難看的,先進屋子裏再說吧!"

    "小意來,陪公公進去。"花茴香朝自己可愛的小外甥招招手,要他來帶走已經氣瘋的花少東。

    "嗯!"花承意乖巧的牽起外公的手。"走吧!"

    這招奏效!花少東即使再生氣,也不可能對自己的金孫發火,所以也只有乖乖進屋了。

    "忍冬,請他進屋吧,是該好好談談了。"花茴香看向六神無主的妹妹,拍了拍她。"該來的總是要來,別嚇成這樣。"

    "姊……"花忍冬只差沒哭出來。

    "乖!"花茴香一笑,"你忘了我上次和你說的,他也不見得有多可怕,這裏可是你家啊,誰能欺負你?"

    "嗯!"花忍冬點點頭,十分感激姊姊的拔刀相助。

    德爾看著他們快速的交談,只氣自己為什麼不學中文,不然也不會被當作不存在般的晾在一旁,而且完全不明白現在的情況。

    "忍冬?"他輕聲叫道。

    花忍冬歎一口氣,也只有面對了。

    "請進。"她低著頭說了一句,隨即走進門。

    德爾也只有跟著進門。

    現在的他,為了搞清楚這整件事,別說是花家,就算是地獄,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跟著走的。

    兒子……他有一個兒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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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8 17:51:46
第八章

    "決定好要和我談了嗎?"

    跟著進了花家,德爾感受得到一屋子的人對他的敵意,尤其是那個被稱為"外公"的老人。

    但是他不在乎,他現在在意的只有兒子與花忍冬。

    "忍冬。"花茴香安撫好父親之後,摟著小外甥,帶笑看著妹妹:"你們好好聊聊,我陪聽;還有,麻煩你翻譯一下內容。"

    花忍冬一愣,哭笑不得。

    而另一頭,德爾已經沉不住氣了──

    "我們兩個共同有一個兒子,你都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花忍冬又開始咬唇,欲言又止。

    "我們不是第一天見面,你到現在都沒有想過要告訴我孩子的存在嗎?"看著被那名陌生女子摟住的兒子,德爾不禁想到若是自己今天沒來,要到哪一年才會知道他已經有一個兒子在世上?

    "小意……是我的兒子,和你沒關係。"想了半天,花忍冬只能這樣說。

    而很顯然的,她這個說法惹火了德爾。

    "和我沒關係?你居然敢這麼說?"德爾瞪著她。"你自己隨便去拉個人來問,只要視力沒問題的,都可以看出這是我的孩子。"

    "他是我的孩子。"向來與世無爭的花忍冬不禁提高聲調,畢竟自己若不勇於爭取的話,她這一生最珍貴的寶貝就要被搶走了。

    "好吧!"德爾修正自己的話。"他是我們的孩子,你不能否認這一點,這孩子身上流著我的血!"

    "可是在小意的認知上,你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陪著他成長的人是我不是你。"花忍冬好怕,好怕他會搶走小意。

    "說得好!可是你也要想想,這樣的情形是誰造成的?"德爾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也想陪孩子一起成長,可是我有這個機會嗎?你有給我選擇權嗎?你甚至連他的存在都不願意告訴我!"德爾心痛的指控。"讓我們父子變成陌路人的,其實是你。"

    花忍冬搖頭,這樣的罪名對她而言太沉重了。

    "就算我想說……你有想過我能怎麼說嗎?"想起當年剛臺灣後,知道自己懷孕了,花忍冬也曾經彷徨得不知所措,那時候的無助心情,他能瞭解嗎?

    自己想過要找他,可是怕被誤會,而且也不知道該從何找起,最後只有咬緊牙不肯吐露他的身份,寧可天天接受父親和姊姊們的連番追問,她都決定做一個單親媽媽。這樣的心路歷程,他知道嗎?

    "六年前的事我不想追究,但是在我們重逢之後呢?你連一個字都沒提起,只是一味的躲著我、拒絕著我。"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小意存在的關係。

    "我能怎麼說?"花忍冬搖著頭。"我要是把小意帶到你面前,然後說:好久不見了,這是你兒子,你會有什麼反應?"

    "也許我會嚇一跳,但我一定會很高興的。"德爾不是不明白她的顧忌,但就是忍不住要生氣。

    "叔叔是我的爸爸?"原本坐在阿姨懷中乖乖聽大人說話的花承意,在阿姨的提醒解說下終於捉到了一個重點。

    兩個爭論不休的人這才停下來,同時想起孩子還在一旁。

    德爾深吸口氣平靜自己,然後露出和藹的笑意。

    "小意想不想要有個爸爸?"

    "想,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呢!"花承意天真的點頭。"可是媽咪說小意沒有爸爸的。"

    德爾給了花忍冬責難的一眼,而後笑了。

    "小意乖,叔叔當小意的爸爸好不好?"

    "叔叔要當小意的爸爸?"花承意偏頭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轉向一旁的花忍冬,語帶天真的問:"媽咪,如果小意可以選的話,能不能請王叔叔當小意的爸爸?"

    德爾的臉登時黑掉,花忍冬則是一臉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兒子。

    看著兩人的神色,花茴香連忙問懷中的小意是怎麼回事,在聽到小意中文版的問句後,她登時和父親放聲大笑。

    "好小意,你真是太棒了了"花茴香忍不住了親他的臉頰,笑不可抑。

    這句話比毒打德爾一頓還要大快人心!

    文明人的報復方式,可不比動手動腳差,雖然利用小孩子的天真無知是有點過分啦!

    "王叔叔是誰?"德爾臉色難看的看向花忍冬,心裏不舒服到了極點。"你交的男朋友?"

    "不是!"花忍冬連忙搖頭。

    "王叔叔很好喔!"花承意幫著回答。"他有帶我去動物園玩,還有去湯姆熊,還會買巴斯光年送我。"

    "這個人到底是誰?"德爾真是嘔到家了。想起這些本來都該是自己的權利,居然被一個陌生男人給奪去了。

    "朋友。"花忍冬回答。

    "他在追求你?"除了這個理由,德爾想不到那個"王叔叔"為什麼要對小意這麼好。

    "沒有,你別亂說!"花忍冬連忙否認。

    "那好,你以後別和他來往了。"德爾醋勁大發,只要想到兒子方才的回答就心酸得想捶牆。

    "為什麼?"花忍冬實在受不了他這樣的干涉。

    "為什麼?因為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叫一個陌生男人爸爸!"德爾現在只能用大吼來表示自己的震怒。

    花忍冬一臉不解。"我從來沒有要讓小意叫別人爸爸的打算。"

    所以她從小就直接和小意說,他沒有爸爸。

    德爾聽到這句話,臉色總算和緩了一點。

    "好,我們靜下心來討論一下。"德爾不斷的告訴自己,生氣或者發火都是不智的,這樣只會嚇壞她和孩子,而且一點好處也得不到。"我們都知道,小意是'我們兩個'共同孕育出來的生命,讓你自己一個人陪著他長大是不公平的作法。"

    德爾的心情很複雜,既氣她隱瞞了這個重大的秘密,卻又心疼她這六年來獨自扶長孩子的辛苦。

    聽他提起孩子,花忍冬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你想怎麼做?"

    看她驚慌的模樣,德爾不忍的伸出手覆上她蒼白的面頰。

    "我本來就說了,我要重新追求你。而現在既然讓我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一切只能以光速來進展了。"

    "光速進展?"花忍冬不懂。

    "是的。"德爾終於露出了笑容。"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放著自己的孩子在臺灣生長吧?"

    花忍冬瞳著他,像是在看一隻殘暴的怪物,而後她的眼淚開始滴滴落下。

    "你……"他果然是要奪走小意!

    "怎麼哭了?"德爾覺得莫名其妙的,自己哪里說錯了嗎?。

    "忍冬,你在哭什麼?"一旁的花少東一看心肝女兒掉起眼淚,完全忘了花茴香先前的交代,馬上跳起來,手一伸就指著德爾的鼻子罵:"你這死小子,當著我的面居然敢弄哭我女兒"

    "忍冬,怎麼了?"花茴香也不知所以然,剛剛不是談得好好的嗎?

    "媽咪!"花承意跳離阿姨的懷抱,奔向母親,學大人的樣子拍拍母親的背。"媽咪不要哭。"

    "忍冬……"德爾看著她流淚,也和在場其他人一樣的捨不得。

    他彎下身想去摟她,卻讓花承意"哼"的一聲給推開。

    "你走開,你是壞人。"花承意才不管他是誰,反正就是他害母親哭的,他是壞人。

    "小意……"德爾一愣,連忙想解釋:"我不是,我……"

    "你是、你是,你惹媽咪哭了。"花承意猛搖頭,板起小小的臉蛋,不肯給這個壞叔叔說話的機會。

    "你這小子,給我滾出去!"花少東站起身,火力一次全開,哪管得了花茴香在一旁阻攔。"出去、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阿勇、阿勇,還不快來幫忙!"

    "等等,等一下!"被往門口推去的德爾皺著眉喊停,只可惜沒人理會他。"忍冬,忍冬你說話啊?"

    "嘰哩咕嚕的,你還在罵人啊?"花少東是有聽沒有懂,直覺的就往不好的方向猜。"這個死小子,膽子真大!"

    "等等……"德爾被花少東及勇伯一左一右的往外推去,卻又苦於語言無法溝通,也不敢以蠻力硬拚,畢竟對方可是花忍冬的父親,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自己肯定完蛋。

    但是……他和忍冬還沒說完啊!

    "忍冬!"怎麼想,他都只有朝花忍冬呼喊求救。

    花忍冬緊緊抱住兒子,眼淚一直掉,完全沒聽到他的呼喊,只是滿心滿腦的無助。想到他要從自己身邊帶走兒子,她就完全無法控制情緒。

    "還說還說,給我出去!"

    花少東和勇伯將德爾推出去,當著他的面甩上門。

    "不准再來了,再來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管他聽不聽得懂,光看他這兇狠的表情也該知道花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哼,渾小子!

    看著人被父親趕出去,花茴香將面紙遞給妹妹,輕拍她的肩慰著。

    "姊……"花忍冬看向她,哭得更加傷心。

    "別哭!"花茴香就怕她這樣,"有事情說出來大家幫著想辦法嘛!哭是不能解決事情。"

    "我……"花忍冬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她無法控制住自己情緒,眼淚就是狂掉。

    "媽咪你不要哭了嘛!"另一邊的花承意也快跟著哭了。

    "忍冬你嚇到小意了。"花茴香提醒她發揮她偉大的母愛,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

    果然,在想到小意還在自己身旁後,花忍冬開始努力的忍住淚水。

    "那個男人到底說了什麼,讓你哭成這樣?"花茴香好奇得很。

    "他說……他不會放他的孩子一個人在臺灣長大。"思及此,花忍冬的眼淚又要往下掉,連忙硬生生的吞回去。

    "就這樣?"花茴香覺得這句話的可議空間實在太大了。

    花忍冬點點頭,努力不哭出來。

    花茴香仔細打量著妹妹,心想她一定是有什麼環節搞錯了。自己雖然坐在旁邊聽不懂半句話,可是看德爾的模樣,不像是打算要和忍冬搶小意才是,起碼他從頭到尾都還算努力的保持君子風度。

    早知道就去學兩句意大利話,也不會落得今天這種鴨子聽雷的下場。

    "忍冬,別難過了。"管不了內容,她只好先安撫傷心欲絕的妹妹。"就算他真的有這個打算,也要看搶不搶得走!我不是說過了嗎?在臺灣,我們花家也不是好惹的。"

    "可是……"她怎麼放得下心!

    "乖,你別想太多,這幾天都別出門了,好好的在家陪陪小意,有爸爸和勇伯在,他能拿你怎麼樣?"

    "那……"花忍冬眨著大眼,無法決定。

    "那什麼?"花茴香打斷她。"反正現在他已經知道小意的存在了,我們就按兵不動,看他想做什麼咧!"

    "嗯!"花忍冬點點頭。

    "別擔心了,在家裏,誰能從你身邊搶走小意?"花茴香安慰她,就怕她想不開。

    "嗯!"緊緊的摟住兒子,對於未來的不確定感殘乎要將花忍冬擊倒,她無法想像自己失去兒子的後果。

    小意是自己最珍貴的寶貝,誰也不能搶走。

    花茴香拍拍她,試著說點輕鬆的:

    "你也好一陣子沒好好的休息,在家陪陪小意,就當是休長假吧,小意這陣子常吵著說你不理他了呢!"

    "我沒有。"花忍冬連忙搖頭,看向懷裏的兒子。"媽咪沒有不理你,媽咪只是太忙了。"

    "是剛才的叔叔害的嗎?"一直乖巧的讓母親摟抱的花承意直覺的如此問道。

    在他小小的心靈上,對於德爾,恐怕沒有留下太好的印象。

    "這……"花忍冬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媽咪,剛才那個叔叔是誰啊?"花承意好奇的問。"他好壞,惹得公公好生氣,又害你哭!"

    花承意童稚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討厭的表情。

    "我……他……"花忍冬真不知道是該點頭加深兒子對德爾的反感,還是搖頭並順便幫德爾說些好話。

    一旁的花茴香聽了花承意的話,差點沒笑翻過去。

    好個小意,阿姨果然沒白疼你!

    看來,那個叫德爾的有苦頭吃了。

    想要孩子是吧?看這麼一個討厭他的孩子他要怎麼拐!本來也是,六年的情分他怎麼也別想用薄弱的血緣關係蓋過。

    是該讓他認清事實了,就算他是小意的父親,但在小意心中,他說不定還比不上偶爾來訪的王龍全咧!

    看著仍然不解的追問母親的小意,花茴香不隱忍的笑了出來。小意,就看你的了!公公、媽咪和阿姨們六年的怨氣,就靠你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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