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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出岫]交易來的丈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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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6:59:10 |倒序瀏覽 | x 4
交易來的丈夫  作者:雲出岫

卑鄙!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溫氏企業董事長不惜砸下巨資
在暗地裡打擊他一手創立的觀雲科技
目的竟是為了脅迫他與愛慕他的溫家千金結婚?辦不到!
然而,當他斷然拒絕後卻傳來愛人被迫另嫁他人的消息……
很好,他會和那個不惜拆散一對佳偶的驕縱千金完婚
然後從她身上加倍討回今日所受的侮辱!

在一個飄雨的夜晚,她和韓觀睿偶然相逢
兩年來,他俊帥迷人的臉龐烙印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當父親宣布他有意和她結為連理時,她欣喜若狂
直到披上婚紗的這一刻,她仍不敢相信自己嫁給他了……

婚後他百般挑剔、存心刁難這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
不料她非但沒出言頂撞,反倒是將他的話奉為聖旨:
叫她下廚料理晚餐,她就報名烹飪班,弄得滿手傷痕
嫌她故作清純,她就去燙頭髮,像個孩子般期待讚美
就連限制她外出,她也成天待在家做手工藝品,從不抱怨
面對他總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乖巧柔順得教他——心煩!
就算她再低聲下氣討好他也不能得到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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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6:59:34
序幕

    星期假日,下著雨的臺北街頭依舊是熱鬧不減。

    東區的一家西餐廳內,一個靠窗的座位吸引了大多數人的目光。

    坐在那裏的是一名很年輕的女孩,但大家會注目的原因,不是為了她的青春,而是她那美麗的容貌。

    是的,那是一名很美的女孩。

    瓜子臉上的那雙水靈大眼,流露出無限的溫柔,而那粉嫩唇瓣,則硬是將餐廳內略施脂粉的成熟女性們全給比了下去。

    她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像是在想著什麼,那惹人憐愛的氣質,教人只想將她溫柔的守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是的,她就是這樣柔弱的女孩。

    女孩下意識的攪動著面前的水果茶,沒注意到旁人的注目,只想到自己的假日就這麼毀了。

    怎麼也沒想到午後的雷雨會持續不斷的一直下到傍晚,讓她一進西餐廳就坐到現在。看看腳旁的袋子,想買的材料還找不到一半,看來今晚她是甭想動工了。

    算了,過兩天再找個時間出來好了,但前提是,需找個好天氣。

    背包中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她面帶笑容的拿出。

    肯定是爸爸回來找不著她。

    “喂。”聲如其人,婉轉而輕柔。

    (嫣兒?)果然就是溫商兆,(你上哪兒去了?)

    “我出來買東西,結果下起雨,就在餐廳坐了一下午。”

    (你啊!地址給我,我讓陳伯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就好。”會拖到現在沒回家,純然是抱著雨會停的期望,但看來是不可能了。

    (不行,晚上一個人坐計程車多危險。)

    溫婉嫣只得說出餐廳的地址,然後靜靜的等著司機陳伯來。

    窗外滴滴答答,黑夜迅速侵佔了城市,籠上一層神秘色彩。

    噙著抹笑,她玩心大起的伸出食指,畫著泛霧的玻璃窗。

    呵,由被畫得縱橫交錯的玻璃窗望出去,窗外的景色被分割成一塊塊,倒是有種不同的風貌。好玩!

    電話鈴聲再度響起,她才驚覺到與陳伯約好的時間已過。

    “喂,陳伯嗎?對不起,我馬上下去。”

    溫婉媽迅速背起背包、提起紙袋,起身結帳下樓,就怕陳伯不好在熱鬧的市區停車過久,給他添了麻煩。

    “噢,”過於心急的下場就是與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還向後彈跌在地上,撞疼了她的小鼻子和俏臀。

    她捂著臉坐在地上,袋中的小瓶小罐滾了一地。

    “你沒事吧?”

    一道男聲由她的頭頂上方傳來,清清朗朗的很好聽,她不禁好奇的抬頭。

    這一看就怎麼也別不開眼,她生平第一次看男人看到呆掉。

    眼前的男人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更襯托出他高瘦挺拔的身材,再往上看是一張充滿英氣的俊容。

    他是很帥,但不見得是自己所看過最好看的男人,可不知道為什麼,才一眼,他的面容就直接撞擊到她腦中,深刻又強烈。

    “你沒事吧?小姐。”韓觀睿皺起眉,加大音量再問一次。

    終於,仍坐在地上的女孩有了反應。

    “沒事。”溫婉嫣急忙站起身,慌亂的收著地上的瓶瓶罐罐,最後鼓起勇氣又看了他一眼。

    “對不起。”一道完歉,她隨即滿面通紅的跑了出去。

    “好個清秀小佳人。”韓觀睿身旁的穀心玲對女孩頗為讚賞,認為她假以時日肯定是個美人。

    “是奇怪才對吧!”韓觀睿不甚在意,逕自往樓上走。

    “她是看你看呆了,搞不好就這麼一見鍾情。”穀心玲直笑。睿的吸引力真是不分年齡層,即使有她這名未婚妻擋著,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人依舊不減。

    “小鬼一個,沒兩天就忘了。”

    這種事情他遇多了,沒什麼討論的必要。而且不管有多少人仰慕他、暗戀他,他早已被人訂下了。

    “走吧!吃飯了。”

    中午也忙得沒吃,現在肚子正在大唱空城計,哪管得了那個撞到他的女孩是圓是扁。填飽肚子最重要!

    穀心玲點點頭,沒再開玩笑,隨著他上樓用餐。

    睿向來如此,一點也不願浪費時間,就連和她這個未婚妻吃頓飯,也是公式化的約定每月一餐,教人只能望空興歎,這算哪門子的未婚夫!

    但婚約是自幼兩家父母訂下的,他們為人子女的也只能配合,不過她實在很懷疑睿是否是自己等的,而自己又真是睿要的嗎?

    不管那麼多了,吃飯最重要!

    這時兩人都沒想到,這僅有一面之緣的小女生,在日後會引發怎麼樣的風波、如何打亂他們的命運。

    這是十八歲的溫婉嫣與二十八歲的韓觀睿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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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7:00:03
第一章

    兩年後臺大醫院

    “我要聽實話。”看著眼前相交數十年的醫生,溫商兆的表情有絲疲憊,卻又異常的堅持。

    “很遺憾,發現得太晚了。”知道他已有所覺,王道明也不再隱瞞。“但是先別灰心,只要你肯配合,還是——”

    “別安慰我了。”溫商兆打斷他的話,“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就直接和我說吧,我到底還剩多少日子?”

    王道明不忍地看著他,發出微弱的聲音:“兩個月,最多三個月。”

    溫商兆高大的身形顫抖著!已不復商場上鐵人的稱號。

    情況惡劣得出乎他意料之外,現今的他,只是一名病危的老人。

    “你聽我說。”王道明被他那絕望的表情嚇了一大跳。“我要你住院,多一分治療,對你的病情會比較有幫助。”

    溫商兆搖搖頭,“最後還不是要死,有什麼差別?”

    “當然有!想想婉嫣吧,她能夠接受失去你嗎?”

    聞言!溫商兆一震。是啊,自己那柔弱的女兒該怎麼辦?她才二十歲啊!也從未離開過他,她怎麼能獨自生活?王道明也歎氣了,“要通知婉嫣嗎?”

    “不,別讓她知道。”溫商兆激動的反對,而後強打起精神。“我會配合你的冶療,但是我不能住院。”

    兩個月,兩個月的時間內,他要想辦法替女兒安排好以後的日子。

    在房門上輕敲了兩聲,隨後溫商兆推門而入。

    書桌前的溫婉嫣嚇了一跳,連忙將手上的書往地上一扔。

    “什麼東西這麼怕我看?”溫商兆慈愛的笑問,俯身撿起了書。

    “商業雜誌?”他記得女兒向來不愛看這類書籍的呀!

    看著小臉通紅的溫婉嫣,他了然於心的看向封面上的人。

    韓觀睿,科技界的青年才俊。十七歲時父母車禍喪生,而後便由其好友谷氏收養!二十歲搬出谷家自立門戶,五年前自創了“觀雲科技”,頗有小成。現年三十歲,未婚。

    溫商兆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期的“商訊”介紹的正巧便是觀雲科技,也就是他現在手上拿的這一本。

    而韓觀睿未婚的訊息更是讓他浮現一個念頭。

    “爸爸?”看父親陷入沉思,溫婉嫣不好意思的低喚。

    溫商兆回神,看著她小女兒嬌態畢露,心下便明白數分。

    “我的小嫣兒有意中人了。”

    “爸爸!”溫婉嫣又窘又急,連忙否認。“沒有啦!那是……”腦中一片空白,想不出有什麼藉口可編。她向來不會說謊,這時一急更是亂了方寸。

    溫商兆拍拍她的肩,要她靜下心來。

    他沒有與韓觀睿正式照過面,但聽過一些商界人士對他的評語,均極為正面。果斷而沉穩,並且沒有與女人亂搞的不良記錄。雖然觀雲科技目前不過是個中型企業,但一些商場老將均不敢小覷它的實力。

    三十歲,是老了點,但女兒喜歡就好。

    “別擔心,有喜歡的人不是什麼壞事。”

    “爸爸。”溫婉嫣羞紅了小臉,聲細如蚊。“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要不是怎樣?”溫商兆揉揉她的發,打趣道:“吾家有女初長成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都沒聽你提過?”他不禁感慨,自妻子難產過世後,嫣兒可是他一手養大的,她從來沒對他隱瞞過什麼事,可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她和韓觀睿認識?

    “爸爸。”心情平復的溫婉嫣連忙解釋。“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韓先生根本不認識,我也沒有……只不過……”

    “瞧你緊張的,慢慢說沒關係,爸爸又沒怪你。”

    聽了他的安撫,溫婉嫣才慢慢放鬆心情,說起兩年前撞到韓觀睿的事;而雜誌則是恰巧看到封面,一時好奇才買回來的。

    但她沒說的是,自己從兩年前見到他後,就一直忘不了他,常常眼睛一閉上,浮現腦海的就是他的臉,而且兩年來從未模糊過,仿佛自己早已將他的五官刻劃在心中一般。所以,雜誌真是恰巧看到的,卻不是因為好奇而買回來。“就是這樣而已,爸爸你別想歪了。”她越描越黑,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溫商兆笑笑。知女莫若父,能夠一眼認出兩年前相處不到三分鐘的人,可見女兒對韓觀睿的用情之深,但他也不說破,只是將手上的雜誌還給女兒。

    溫婉嫣這才松了口氣,有了笑容。

    “對了,爸爸,你今天不是去看檢查報告嗎?結果怎麼樣?”溫婉嫣的小臉浮上擔憂,記掛著父親的身體狀況。

    聞言,溫商兆心下黯然,但臉上仍是笑著,沒敢讓女兒發現。

    “哪會怎樣?沒事,我健康得很。”

    “真的?那太好了。”溫婉嫣不疑有他,為這消息而開心。

    爸爸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最重要的人了!

    溫商兆摟住女兒,心裏實在捨不得。

    兩個月,最多三個月,他的時間不多了,該替女兒做好安排。

    就韓觀睿吧!畢竟女兒也喜歡。希望他能代替自己,好好的守護女兒。

    看著韓觀睿的檔案,溫商兆心裏著實躊躇。

    上頭寫著韓觀睿與穀家女兒穀心玲自小便由雙方父母訂下婚約,韓觀睿的雙親在他十七歲那年車禍去世後,更是住進穀家與穀心玲朝夕相處,兩人於兩年前訂婚,據說婚期已近。

    這使得溫商兆陷入兩難。他自視這一生從未做過虧心事,可這事關女兒的終生幸福,他不禁動搖。

    良心、女兒的幸福,二者難選其一。

    突然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他連忙拿出醫生開的藥和水吞下,並不住的喘息。

    兩個月,也可能不到兩個月……

    一瞬間,愛女之心勝過了道德良知,他決定收起自己的一切道德良知,不擇手段的將韓觀睿送到女兒身邊,儘管要與惡魔簽下賣身契,他也在所不惜。

    韓觀睿、穀心玲,請你們原諒我這垂死之人的私心吧!

    王威和看著世伯兼老闆那憔悴的模樣,不自覺的擰起眉。

    “住院吧,董事長。”他實在無法認同他的做法,身體都糟成這樣了,還硬撐個什麼勁兒?“我全知道了,我爸也認為住院比較好。”

    昨晚回家碰上沒值班的父親,王道明便要他試著說服這位看著他長大的伯伯,別倔強的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溫商兆搖頭,不以為然。“住院有什麼?不一樣是吃藥做治療,我在公司也一樣可以做。”

    公司雖然有王威和可以代管,但一旦住院,嫣兒那裏不就瞞不住了?更何況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先替嫣兒找個好丈夫,他怎能放心!

    王威和皺眉,仍是勸道:“話不是這麼說,以您現在的情況,在醫院可以得到較好的照顧——”

    “我找你來可不是要聽你說些大道理的。”溫商兆制止他的長篇大論,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你知道穀家嗎?”“哪一個穀家?”王威和反問,一時反應不出有哪家來往的公司是姓穀的。

    “‘偉業貿易公司’的穀家。”

    “那間小公司?”王威和頗吃驚。像偉業那種貿易公司,臺北市隨便找找可能就有十來家。這家公司是老字號了,但因歷代主事者能力平平,只能守成而無法開拓。“與其注意偉業,還不如注意穀家女兒未婚夫的公司。”

    聞言,溫商兆眼睛一亮,“你說韓觀睿?”

    “是呀,那小子生意頭腦很好,公司一年比一年擴大,今年上市後股價更是狂飆,而且眾人皆稱他能力不只如此,潛力無窮。”王威和向來少稱讚人,但對於韓觀睿,他算是甘拜下風了。

    果然是人中之龍,看來女兒的眼光不差。

    “他與穀心玲的婚事如何?”

    “應該是今年底吧,穀家那老頭重財,韓觀睿這些年拼出了不錯的成績,他怕讓他給跑了。”身為溫氏的董事長特助,收集這類消息也是他工作的一小部分。

    “哦?”溫商兆抬眉。穀上水重財?“若是韓觀睿無財無勢呢?”

    “那包准他會將女兒嫁給林家。林家二少爺林岳平自從三年前見了穀心玲一面後,便大肆追求,若非礙於自小與韓觀睿訂親,而韓觀睿的公司又做得一年比一年大,只怕穀上水早就毀婚,將女兒打包送給林家了。”

    “是嗎?”溫商兆笑了,看向他的特助。“我要你做件事,私底下做,別讓人知道。”

    “是。”王威和略感怪異,但仍靜待溫商兆的交代。

    “我要你去扯觀雲科技的案子,並收購它的股票,不管用什麼方法,兩個星期內務必要讓觀雲陷入財務危機。”

    “董事長?”王威和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這不像溫商兆的為人哪!他向來主張公平競爭,也很樂見青年白手創業有成,怎麼這回卻要這麼做?

    “你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別問那麼多。”

    “董事長!”

    “威和。”溫商兆放下董事長的架子,純然以世伯的態度面對他。“我的情況你應該知道!這就算是我最後的心願吧!溫伯伯只希望你能幫我,我向你保證絕不會真的搞垮觀雲。”

    “溫伯伯。”王威和感到頗為為難,實在不願答應。

    “算是我求你吧,威和,溫伯伯就求你這一次。”溫商兆握住他的手。

    王威和看向他那懇求的臉,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一咬牙,王威和答應了,“我知道了。”

    溫商兆漾出笑,感激的拍拍他的肩。“賠本去做也沒關係,記住,兩個星期內。”

    “知道了!我這就去。”王威和點點頭,踏著沉重的步伐離去。

    溫商兆靠回皮椅上,由抽屜中拿出藥。

    他的時間不多了。天啊!求求你,至少讓他安排完婚兒的事再走,他唯一的女兒呀!

    握緊拳,他開始策劃之後的事。外界對韓觀睿的評價相當高,想必他是不好應付的,該怎麼讓他答應娶嫣兒呢?

    “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穀心玲放下刀叉,問著對面的人。

    自他二十歲搬離穀家後,每個月韓觀睿會抽出一天晚上,由成堆的公事中抽身,陪他的未婚妻穀心玲用餐,聊盡自己未婚夫的責任。

    “沒事。”回過神來的韓觀睿露齒一笑,繼續吃著盤中的牛排。

    “別騙我了,你臉上寫著‘我在煩惱’四個大字。”穀心玲打趣道,一邊猜想著到底是發生什麼天大地大的事了。因為睿這個人個性相當沉穩,小事絕對不會影響他的情緒。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公司嗎?”

    韓觀睿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像是在教導不聽話的孩子般。“這些事輪不到你來操心,吃你的牛排吧。”公司最近是有些問題,頻頻有人暗地裏扯他後腿,但這種事他向來不和她說。

    “喂!”穀心玲揮開他的手,“我是關心你耶!”

    “多謝了。”韓觀睿懶得和她爭論,口氣相當敷衍。

    “喂、喂、喂!”穀心玲姣好的臉蛋浮現不滿。“怎麼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呀,有事情就大聲說出來嘛!悶在心裏做什麼?”

    韓觀睿連刀叉都未放下。“是,受教了。”

    “睿!”

    韓觀睿端起咖啡。小玲這習慣不改不行,老是愛打破砂鍋問到底,纏得讓人透不過氣,自己知道太多事也開心不起來。

    “你就不能清閒的過日子,安心當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嗎?”韓觀睿就是搞不懂,自己都已經承諾要照顧她了,為什麼她就是不能好好享福呢?

    當初她畢業時也是如此,堅持不要他或穀伯伯幫她安排職位,硬是要自己出去和別人擠破頭搶工作。

    “與其那樣,不如去死算了。”她想也不想的反駁,“說啦!什麼事讓你煩心?”睿的能力卓越,很少有他搞不定的事,會讓他這麼失常,肯定是大事。如此一來,她更要問清楚才是。

    韓觀睿仍是拒答。“吃你的牛排吧!小孩子別管那麼多。”

    “我還是小孩子?”穀心玲語氣激動的抗議,但心裏明白在韓觀睿心裏,自己的確僅止於此。兩人自幼相處,再加上雙方父母的口頭婚約,造成韓觀睿對她習慣性的照顧與保護,怛除此之外,她真的很懷疑他們之間還存有什麼。

    看韓觀睿不在乎的聳肩不做正面回答,穀心玲更無奈了。

    什麼也沒有吧!也許睿自己尚未發覺,也或許他什麼都知道,但是因為種種因素,他就這麼認定了她這名未婚妻,名義上的!

    心裏再一次煩惱起來,腦中不期然浮現苦追了自己三年,而自己也終於對他動了心的林岳平。

    該怎麼和睿開口?爸爸又會怎麼說?而岳平,她又怎麼忍心讓他隱藏於黑暗之中不得公開,只因她現在還是別人的未婚妻!

    “怎麼了,不說話是想抗議嗎?”看她動也不動,韓觀睿失笑。“OK,算我失言,可以繼續吃你的牛排了吧?”

    看,就是這樣的包容,但是有事卻完全不與她討論,只因在他眼中,她永這都很小,永遠都是需要被照顧的那方。

    其實,曾經一度,她也認為這份安定感就是自己要的,但在遇上岳平後,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當初會覺得無關緊要,只因自己尚未遇上真命天子,睿也是一樣。哪天,當他碰上吸引自己的女性時,就會如同她一樣覺悟。這種以責任感、親情為出發點的感情,不能稱之為愛情。

    但,只怕岳平沒辦法等到那時候……

    “還在生氣?”韓觀睿的聲音再度響起,包含了無可奈何,只當她在耍性子。

    “沒有。”她抬頭一笑,開始動著漸冷的牛排。

    本來今天想和他談談這些事,探探他的意思的,也好安撫岳平的心,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韓觀睿以為她仍在想著自己的不對勁,自信的笑了笑。他現在是在等,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那個人會主動找他的。

    只因這次的事件太奇怪,對方像是不惜散盡家產,只為了鬥垮他。他自認為還不至於與人結下如此大的仇恨。

    “我相信你。”穀心玲勉強笑笑,將全副的精神拿來對付牛排,不敢去想岳平若知道她又沒開口,會有怎樣的反彈。

    韓觀睿放下刀叉,暗自猜想著誰會這麼做。

    有點錢、又挺閑的高手……哦,範圍太大了,還是吃飯吧。

    在韓觀睿體認到事態嚴重時,也不過是十天光景。

    他皺眉看著眼前的報告,心裏頗為光火。

    觀雲科技成立五年,他看准了科技這個具潛力、發展性的市場,將賺來的錢回投八成,做擴充的資金。是曾有些商場老手警告他這麼做太冒險,但他絲毫不以為意,畢竟事實證明他的做法相當正確。

    但現在明顯的,有人想毀了他五年來的心血結晶。相繼的廠商違約、跳票、削價競爭……數之不盡的手法,曾在打擊他公司的信譽及資金調度;而一連串的不利報導更是讓股價連跌了四天。

    到底是誰?他這麼做一點好處也沒有,誰會如此笨?寧願賠上一大筆錢也要拖他下水?

    “簡言之。”常如風歎了口氣,韓觀睿根本沒在聽嘛!“我們在三天內要籌出五億兩千萬,要不就等著銀行來查封解散。”

    韓觀睿輕敲桌面。三天內籌到五億兩千萬?這仿佛是不可能的任務。

    “打電話去其他公司問過了嗎?”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更不會有永遠的朋友。”常如風一言以蔽之。

    “簡言之。”韓觀睿學著他的語氣,“就是不借了?”

    常如風又歎了口氣,“現在外頭的人全知道咱們遇上了營運危機,當然是打落水狗的多,誰會來雪中送炭!”

    韓觀睿怒極反笑。“好傢伙,就別讓我知道是誰。”

    “這先別管,反正對方也討不了好處,他壓根兒就是賠本在做。重點是那五億兩仟萬,我們上哪兒去找錢?”常如風只差沒急白了頭!不懂為何韓觀睿居然還笑得出來。

    “你全試過了?”他的人緣當真如此差?

    “幾乎快打遍了,九成全是一口回絕,剩下的則是說拿不出這麼一大筆錢來。”

    “沒想到我的人緣這麼差。”他仍是一副沒事樣。

    “睿!”常如風不爽的低聲警告:“你認真點好不好?我們現在談的可是觀雲的危機耶,你好歹也關心關心吧!”

    兩人雖是大學同學,又是共同打拼的事業夥伴,但常如風永遠搞不懂韓觀睿是怎麼想的。明明是很重大的事!他卻仍是這般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常總。)秘書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隱隱帶著興奮。(‘溫氏企業’的王威和特助在二線。)

    “溫氏?”韓觀睿擰起居。溫氏是很有名的企業集團,但觀雲與其沒接觸過。

    “我先接電話,回頭再向你報告。”黑暗中見曙光哪!常如風心中浮現希望,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

    韓觀睿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溫氏這種大企業會對他這小公司有興趣?這是在打什麼主意?

    “堂堂溫氏的董事長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韓觀睿打量著眼前一臉病容的老人,很難想像他居然會是大名鼎鼎的溫商兆。

    溫商兆亦不放鬆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好個將相之才,英挺、俊逸全是表相,他眼中的沉穩才是教他欣賞的主因,雖然眉宇間淡藏狂傲,但他確實有成為他女婿的資格。

    仔細的打量過韓觀睿後,溫商兆才在沙發上坐定。

    “我就直說吧,目前你的公司有財務危機,而我有解決的方法,所以來和你談個交易。若你答應,那五億兩千萬我立刻奉上,你愛還不還都沒關係。”

    聞言,韓觀睿挑高一邊眉毛,“天下有這等好事?”

    溫商兆大笑,“你管他有沒有,反正現在你面前就擺著一件。”

    “條件呢?”他沒笨到貿然答應,這老頭眼中的算計深得隨人可見。不知是他不擅掩飾,或是根本無意掩飾。

    “你答不答應?”

    “你先說,我再回答。”韓觀睿的口氣顯示沒得商量。

    “很簡單,我要你娶我的女兒。”知道和他說話毋需拐彎抹角,他於是坦言。

    會聽到這種條件,他著實吃了一驚。

    “我希望你能娶我的女兒。”見他不語,溫商兆再次重複。

    “你的女兒有什麼問題?”直覺的,他如此懷疑。花五億兩千萬嫁女兒,也夠令人匪夷所思的了。

    “她沒問題。總歸一句話,你肯不肯?”

    “這次的事情是你弄出來的?”

    好膽識,居然敢當他的面問,若嫣兒能嫁給他,肯定能幸福。

    “沒錯。”他也不諱言的承認。

    “你花了大筆銀子,就是要我娶你的女兒?”韓觀睿的語氣有些激動,因為他十分生氣。

    溫商兆並不怪他,因為沒有人喜歡被耍。

    “相信我,這是有原因的。”

    “我得罪你了?還是我不小心沾染了令媛?”韓觀睿的口氣冰冷,只覺被人冒犯的不悅。

    溫商兆啞口無言。這一切確實是出自於自己的私心,韓觀睿只是無辜的受害者,但為了女兒,他不得不如此。

    “我韓某人是哪點好,可以讓你如此抬愛?不擇手段的想招我為東床快婿?”他絲毫不放鬆的逼問。

    溫商兆搖頭,覺得內疚。“是我女兒仰慕你。”

    “是嗎?我有哪一點值得她如此仰慕?”語氣雖輕柔,卻是咄咄逼人。

    溫高兆直歎氣,後悔自己這麼直腸子。根本不該和他說這些的,但自己已經沒時間再和他玩心機,不坦言又能如何?

    “一句話,你娶是不娶?”

    “很抱歉!”他冷硬的嘲諷:“晚輩雖然不才,倒還知仁義二字怎麼寫。先父先母在世時,已經替我訂下了門婚事,為了不讓他們在地下還難以安枕,恕我不能從命。”

    “你甘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血付諸流水?”

    “五年前我可以建立它,五年後我也一樣可以。”韓觀睿相當有自信的冷顏回答,一點也不在意。“抱歉,恕晚輩不送。”

    他這回答倒是大出溫商兆的意料之外,只見他漲紅著臉起身。

    “為什麼?”

    “我已和小玲訂婚,就絕不會為了自己的事業負她。”這件婚事是父母訂下的,他絕不違背。

    好漢子,有骨氣。溫商兆更加欣賞他了。

    “若你改變心意,可以隨時來找我,要我把溫氏送你也不打緊。”

    “不送。”他連看也不看他一眼,隨即開門送人。

    溫商兆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能頹然離去。

    “你拒絕了?!”常如風高八度的聲音在韓觀睿的辦公室內回蕩,頗有震破玻璃之勢。

    “是。”韓觀睿不實可否的點頭,看著眼前的公文。

    “你是哪根筋不對勁啊?”常如風上前抽開公文夾,瞪視著他。“溫氏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耶,你居然拒絕!”他只差沒吐血,“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想放棄觀雲嗎?”

    “你以為溫氏是白癡財神還是散財童子?或者是有錢沒處花的笨人?就算是銀行借錢也會要求利息,人家憑什麼無條件借你錢!”他的表情也真是夠難看了,直到現在,他仍是想不通溫商兆怎麼會提出那種條件,難道就只為了他那無知女兒毫無來由的愛慕?

    “他要求什麼?”常如風稍定下心問,“條件是可以商量的嘛,你何必一口回絕呢!要給自己留條路走——”

    韓觀睿不耐的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只怕自己會忍不住將筆丟向他那滔滔不絕的嘴。

    “他要我娶他的女兒。”看著常如風有如吞了顆生雞蛋的表情,韓觀睿緊繃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你的意思是,你娶他的女兒,他就借我們五億二千萬渡難關?”有這麼好的事?溫氏企業董事長這麼大方?

    “不是。”韓觀睿緩緩的搖頭,存心吊他胃口似的不肯明說。

    “要不是怎樣?”常如風真是氣他的慢條斯理。

    “我娶他的女兒,他就奉上五億兩千萬。”

    聞言,常如風吹了聲口哨。“好大一筆嫁妝!”

    “不只如此,他還說我想要溫氏的話也沒問題。”

    “他瘋了嗎?”常如風不禁懷疑。

    “我也是這麼想。”

    “溫家女兒是有什麼問題?需要讓溫商兆如此費盡心機地把她嫁出去。”常如風想也沒想的下了和韓觀睿相同的結論。

    本來就是嘛,若非如此,堂堂溫氏企業的女繼承人,要什麼對象沒有,何須溫商兆如此費心?

    韓觀睿聳聳肩表示不予置評。他怎麼也不願意去相信那什麼他女兒仰慕他之類的屁話,就算是,溫商兆會如此縱容她?

    他一把抽回讓常如風搶走的公文,繼續批示。

    “還批個屁啊!公司都快倒了,還有什麼好批的?”常如風如洩了氣的皮球般在他桌前坐下,頹喪的表情寫滿了不甘心五年來的心血轉眼成雲煙。

    “你不能考慮看看嗎?”溫氏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他實在不想就此放棄。

    “你覺得呢?”韓觀睿假意輕柔的反問。

    朋友近十年,常如風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父母的遺願他是不會違逆的,但是觀雲科技是他五年的心血結晶啊!想著創業時的艱辛、擴展事業的勞苦,他真的捨得?

    “別想了,沒什麼好不舍的。”畢竟是十年的好友,韓觀睿一眼就看穿了常如風的心思。“五年前我們可以做到,五年後我們一樣可以。”

    “但是,人生有多少個五年?”常如風很難像他這麼樂觀。

    “放心吧!”韓觀睿狂傲的揚唇,“這次我們不用兩年就可以達到現在的成就。”五年摸索來的經驗可不是白得的。

    “睿……”他幾乎要哀求了。

    “別說了,那是不可能的。”不用問也知道他必定是要自己再多考慮一下。

    常如風住嘴了。睿的心意已決,看來他是說什麼都沒用了。

    溫商兆什麼不好提,幹嘛偏要挑這種不可能的條件來引誘他們。

    “知道了就出去,別賴在我辦公室裏擺張孝子臉給我看,影響我的工作情緒。”

    “唉!”常如風無奈的起身離開。看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公司倒了。

    韓觀睿看著他沮喪的背影,這才露出自己的憂心。

    觀雲是他一手創立的,他當然不願意看著它解散,但他又怎能違背對父母的承諾,對不起小玲?

    甩甩頭,他決定將這些惱人的事拋諸腦後,專心於公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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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7:00:31
第二章

    回到辦公室,溫商兆服了藥,坐在辦公椅中思考。

    韓觀睿的硬骨子他是很欣賞,但卻也拿他沒辦法。

    若連公司他都不放在眼裏了,還有什麼是可以威脅他的?

    已經過了兩個星期,他只剩一個半月,六個星期,四十二天了!

    時間太緊迫,誰來幫幫他吧!

    他的身體正在急速惡化中,但嫣兒每次問,他總推說是太忙太累,道明那裏他也要他瞞著,但嫣兒總會發覺的。

    沒時間了,死後下地獄也沒關係,重點是怎麼說服韓觀睿。

    伸手拿起電話,他決定只好由穀家下手了。

    三天後,各大報爭相報導——

    觀雲科技岌岌可危,穀家父女毀婚,穀心玲近期將嫁林氏企業二少東。

    韓觀睿用手指輕敲桌面,一手握著話筒,喜怒不形於色。

    (睿,對不起。)雖然早已預見兩人不會結婚,也篤定自己會嫁給林岳平,但穀心玲一點也不希望是在這種情況下。這等於是背叛!

    “我不怪你。”

    聽他的口氣,穀心玲就知道他氣極了。

    (你罵我吧!)她氣自己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這件事,只能選擇傷害睿的心,放棄這十六年建立起來的感情。

    但是坦白說,若不是溫商兆製造了這個機會,爸爸哪有可能答應毀婚,她和岳平又怎能這麼快就結婚。

    她有不對,她想解釋,她是真的不想讓睿誤會,但是她沒得選擇。

    也許他現在會生她的氣,會想不開,但日子久了,他必定會發現,其實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兩個只有親情的人在一塊,什麼火花也不會產生的!

    只不過不知道要多久就是了。睿向來不會善待對不起他的人,即使是自己也一樣吧!

    韓觀睿只是沉默。不,他不會罵她,討債也要認清欠債的人是誰。溫商兆,他確信這一切全是他搞出來的。

    (睿,你別這樣。)她寧願他破口大駡,也不願他這樣死咬著尊嚴裝平靜,雖然從小到大睿從未曾責備過她。

    (你這樣讓我心裏很難過。)話沒說完,她已經哭了出來。

    “相信我,更難過的人是我。”淡諷的語氣後,是咬牙的不甘。沒有人會喜歡被自己最親近的人背叛的滋味,尤其他怎麼也想不到穀心玲會這麼做,打擊自然大。

    (睿……)穀心玲已經泣不成聲。

    “我不會怪你。”穀伯伯的為人他相當清楚,但不便批評。

    總而言之,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溫商兆!或許他那盲目的女兒也得算上一份。

    (睿……)她忍不住想把所有的事告訴他,但睿不給她機會。

    “別說了,木已成舟,說什麼都沒用。”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可以堅持解釋,將深藏心中的不安感說出來;但依睿現在的心情來看,再多的解釋也只是藉口,一點也無法說服他,說了又有什麼用?

    “算了。”他直接掛上電話,沒浪費時間的撥給溫商兆。

    “恭喜你!你成功了。”嘲諷的意味十足。

    (你答應了!)溫商兆的口氣十足驚喜。

    “我要五億兩千萬和你手上溫氏企業的一半股權。”他一派生意口吻。溫商兆既然做得這麼絕,他也沒必要客氣。

    (好大的口氣。)溫商兆似笑非笑地道。

    “答不答應!一句話。”他現在沒耐心和他周旋。

    (別急,你有條件我就沒有嗎?)

    “說!”他的目光飄向遠方。

    (你要娶我的女兒,並答應我你會照顧她一輩子,但必須隱瞞她有關我們協議的內容。如何?)溫商兆屏息以待,就怕他臨時反悔。

    “真是讓人感動的父女情。”韓觀睿冷哼。

    (發誓你會善待她。)他不禁有些焦急,畢竟事關女兒的終生幸福。(你如果答應的話,五億兩千萬絕對沒問題,股份也能分一半給你。)另一半就留給嫣兒吧!以防萬一。

    “成交。”

    (別忘了你答應的。)

    掛上話筒,韓觀睿笑了,笑得酸楚而淒涼。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得任人論斤論兩的討論身價,更沒想到他這一世的妻子不是姓穀。

    溫商兆,你等著!復仇的滋味相當甜美,他已經迫不及待了。這全部的帳,他會一筆一筆的加倍討回。

    “嫣兒。”溫商兆提早回家,等著下課的女兒。

    “爸!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溫婉嫣放下書包,在父親身旁坐下。

    “有事想和你說,便先回來了。”他輕撫女兒的頭髮,心裏湧上一陣不舍。

    “爸,你氣色很差。”溫婉嫣擔心的看著父親越來越消瘦的身子。“你真的沒事嗎?該不會你生了病卻騙我吧?”“沒有的事。”溫商兆扯出抹笑,“你別亂想,王叔叔不是都說沒事了嗎?”

    溫婉嫣點點頭。她是問過王叔叔,也問了威和哥,兩人的回答都是沒事,但是父親近日的氣色愈來愈差,讓她不得不擔心。

    “可是你最近瘦好多,臉色也不太好。”

    “說了累嘛,多休息就沒事了。”溫商兆勉強笑了笑,強打起精神。

    “你可別騙我啊!”

    “怎麼會?不說這個,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他轉移女兒的注意力。

    “什麼好消息?”她含笑問道,伸手替父親倒茶。

    “爸替你談了門婚事,你很快就要當新娘了。”

    聞言,溫婉嫣手中的茶杯差點滑落。

    “爸?”太突然了,她才二十歲,大學都還沒畢業,爸居然要她嫁人?!

    “嚇一跳嗎?”溫商兆拍拍她,“別擔心,對象你一定喜歡。”

    “可是爸,我才二十歲耶!現在談結婚太早了。”

    “你嫌早!可人家嫌晚了呢!”

    溫婉嫣皺眉,“是誰呀?”

    “韓觀睿羅!他都三十歲了,再不結婚就太老了。”

    茶杯直直的掉到地上,灑了一地的水。

    “瞧你高興的!”溫商兆撿起掉在地上的杯子取笑她。

    “爸!”這太不可思議了。“我和韓先生根本不認識呀!”

    “他之前在王伯伯的宴會上看過你,托人打聽後,前幾日就和我提了,我想想這孩子也不錯,你對他的印象也好,就答應他了。”

    王伯伯的宴會上?她可不記得韓觀睿有去,若有,她應該會注意到的。

    “爸……”

    “怎麼,你不願意?”溫商兆板起臉孔。

    “不是,只是一時之間很難接受。”她露出狐疑的表情,不怎麼相信。

    溫商兆哈哈大笑,“有什麼難接受的,這代表我的女兒人美,行情好啊!”

    “爸!”溫婉嫣羞紅了臉,不太好意思。

    “好啦!這事我已經答應了,趁著這幾天辦一辦,下個星期你們就結婚。”

    “這麼快?可是——”

    溫婉嫣還想說話,卻教父親打斷。

    “不快、不快,這個丈夫可是萬中選一,你們還是早些結婚好。”

    “可是我還要上課耶!”

    “那就休學啊!要學音樂,請老師在家裏教也是一樣。”溫高兆不在意的揮揮手,“就這麼說定了。”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溫高兆轉身上樓。“晚了,睡吧!”

    “爸!”溫婉嫣在他身後低喚。她覺得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她一時間無法接受。她連韓觀睿都還不認識就要和他結婚?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她慢慢的走回房,由床頭櫃抽出那本雜誌,輕撫著封面上的人。

    難忘那日初見。原本以為只是因為他生得好看,自己才會一時間看呆了,但後來也陸陸續續見到許多俊男、帥哥、酷Man,卻都引不起她的注意,反倒是雜誌上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再次引起她的注目。

    是戀愛吧!莫名的在極短的時間內,愛上了這名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情形,但自己真的是愛上他了。

    韓觀睿,一個見面不過三分鐘的男人。

    要和他結婚了,這是自己夢想了好久的事。他喜歡自己嗎?應該是吧!要不也不會想娶她。

    將雜誌緊緊擁著,她臉上泛起淡笑。

    是幸福的感覺哪!雖然太倉促,雖然心中有著疑惑不解,但還是不免高興。

    韓觀睿,她的丈夫。

    “你真的要娶她?”常如風看著好友,不太確定的問。

    “婚禮訂在下星期,你說是不是真的?”韓觀睿的表情一如平日,沒有特別的激動或其他。

    “這太……”他實在無法做出正常的反應,比如恭喜他之類的,只是純然的驚訝。

    “太怎樣?你當初不也是這麼希望的?”

    “我是希望你能好好和溫商兆商量個更好的條件,而不是要你答應去娶他那未曾謀面的女兒。”雖然一直認為他和穀心玲不適合,但換了個溫家女兒也不見得比較好呀!“就這樣決定終身大事,會不會太過兒戲?”

    韓觀睿看向他,臉上的笑帶著苦澀。“穀家已經毀婚,我和誰結婚都無所謂了,何不趁這機會做生意,雙方各取所需;他們要人!我要錢!很公平。”他講得一副公事口吻。

    “睿。”常如風低喚,不太習慣這麼消沉的他,他應該是狂傲不可一世的。

    “我已經決定了,這樣對公司也好。”父母允諾的未婚妻已不在,自己身邊剩下的就只有這間公司,說什麼他也要讓它存留下來。

    “我希望你能多為自己想一點,和一個毫無感情的人過一輩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常如風這時反而勸起他來,畢竟和好友的幸福比起來,公司的興衰反而不是那麼重要的事。就像他說過的!再過個兩年,他們就可以再重建一個觀雲科技。

    韓觀睿失笑,“你想大多了,我只答應要娶她,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溫商兆同意?”打死他他也不信,據說溫商兆疼極了他的獨生女。

    “我沒問他!但這樁婚姻是他促成的,他應該明白,不該去要求幸福美滿之類的鬼東西。”相對的,自己也不會要求。

    “那你自己呢?就這麼和溫家女兒大眼瞪小眼的過一生?”常如風倒先瞪起了眼,只希望他別做下錯誤的決定。他沒作答,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這只是一樁權宜合約,任何人都不該抱著幸福美滿的奢望。”

    “我只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在婚禮前都不算晚。”常如風對他搖搖頭,強烈的表達自己的不贊同。

    韓觀睿只是燃起煙,不再看他。

    據聞,她未來的丈夫非常忙,所以直到結婚當天,溫婉嫣才見到即將與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

    透過白紗,她很難看清韓觀睿的容貌,但他的模樣早已刻在她心板上,看不清楚倒也不要緊。

    一連串的儀式,折騰得她頭昏腦脹,直到現在坐在新房中,她才漸漸平靜下來。

    真不敢相信,她真的結婚了,而且還是嫁給自己心儀了兩年的人。

    這算是幸福且幸運吧!雖然她才二十歲,雖然要休學,但她仍覺得自己十分幸福,心兒跳得猛烈。

    此時,她不禁想起兩年前,那教自己看呆了的男子……

    他還會記得自己嗎?那個呆呆的盯著他瞧的女孩。真羞人!

    白紗已經換下,她穿了件絲質睡袍,很暴露,所以她將外衫穿上。她打量著這間房間,聽說這是韓觀睿目前的住處,離他公司很近。走到窗邊,可以俯瞰臺北市的夜景,視野不錯。

    突然門外傳來聲響,她連忙坐好。

    天!她好緊張。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快跳出來了,粉拳握得死緊。

    沉重的腳步聲來到門外,接著門被推開,身穿西裝的新郎走了進來。

    她不禁屏住呼吸,因為酒味好重。

    “你還好吧?”看他險些跌倒,溫婉嫣連忙起身扶他。

    “閉嘴!”

    一聲巨響,她已被他壓在床上,感覺他的唇吻上她的臉頰、頸子,而後一路向下。她驚呼出聲,情不自禁的推著他。

    “怎麼?”他停下動作,“你不是很喜歡我嗎?現在我們結婚了,你卻拒絕我?還是你在玩什麼把戲?”

    韓觀睿雖然微醺,但語氣絲毫不放鬆,一雙銳利的眼更是盯著她不放。

    “我……”她怎麼說?能怎麼說?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自己又要拒絕什麼?只是覺得他的表情好嚇人,口氣也好差。他在生氣嗎?為什麼?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耶!媽媽生她時難產死了,她和爸爸感情雖好,可是他也不會和自己談這種事啊!怎麼辦?

    韓觀睿沒耐心聽她說完,他迅速的除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大手撥開她的外袍,恣意的撫弄她的柔軟。

    “唔……”溫婉嫣告訴自己要順從他,但她的身體卻不聽從。她轉頭想避開他那炙人的唇。

    韓觀睿也不在意,他拉下睡袍,脫去她的貼身衣物。見溫婉嫣拱起身想阻止,他乾脆拉過她的雙手制在頭頂,而後再次探進她的唇內,一路親上她的頸項、肩膀。

    溫婉嫣想移開身子,她覺得好羞人,但是他的身子牢牢的壓住她,讓她想動也動不了,只感覺到他整個身軀覆上她,灼熱的氣息吹向她耳畔。

    “不要!我怕……”至於害怕什麼,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韓觀睿根本不理睬她微弱的抗議,他帶著報復、洩憤的心情,一味的展開攻勢。

    “痛……”溫婉嫣忍不住流下淚,咬著下唇。

    身體上的不適,怎麼也比不上內心的恐懼;對一切閨房情事不瞭解的恐懼、對陌生環境的恐懼,以及對身上這已成為自己親密伴侶的恐懼。

    韓觀睿看見了她的淚、她眸中的恐懼,但他移開視線,強迫自己別在意,這些全是她自找的!

    結束後,韓觀睿翻身離開她。沒有擁抱、沒有安慰,逕自入睡。

    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溫婉嫣轉過酸疼的身子,抱著棉被掉淚。

    他好像很生氣。當然啦!她這麼笨,又哭了,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新娘子如此。

    可是真的好痛,為什麼沒人和她提過新婚之夜會這麼痛?

    淚水止不住,但她不敢哭出聲,只是任由眼淚浸濕枕頭,才累得沉沉睡去。

    他強佔了她。

    坐在辦公室中,韓觀睿不禁想起那個昨日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她好小!

    今晨醒來,發現她縮在床邊,年輕的小臉全皺在一起,嘴唇甚至被她咬破,還泛著乾涸的血漬。

    憶起昨夜,他的粗暴肯定弄痛了她,但他告訴自己,沒必要去同情她。

    不應該同情的!她毀了他的生活、他的未來,他為什麼要善待她?

    和平相處,那根本是鬼話,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要的是復仇、是懲罰。她想嫁他,沒問題,他娶了她,但他會讓她後悔,後悔自己曾如此盲目的愛上一個人,而後更厚顏的拆散別人的姻緣,成就自己一時的私心。

    一陣敲門聲後,常如風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怎麼了,結婚的隔天就跑來公司上班?”他嘻皮笑臉的走進辦公室。“就算你是工作狂也沒必要這麼認真吧!放心啦,公司又不會跑了。”

    “就是有你這種人在,我才放心不下。”他給了他一記白眼,將不悅的情緒一起發洩在他身上。

    “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羅?”常如風仍是不知死活的嘻皮笑臉。

    “原來你聽得出來。”韓觀睿淡諷。

    心情不好喔!常如風收起玩笑之心打量著好友。不會吧,新婚第一天,夫妻倆就吵架了嗎?“看來你的新婚生活過得不怎麼愉快。”

    “閉嘴,少拿那些閒事來吵我。”他的話讓他又想起溫婉嫣那流滿淚的臉。

    說中了!

    “怎麼回事?”依他看來,溫婉嫣人如其名,應該不至於去惹怒他才對呀!

    “你不懂閉嘴的意思嗎?”韓觀睿惡狠狠的瞪著他,要他知難而退。

    “你也知道我是美國回來的小留學生,中文差一點也是情有可原的。”常如風好順口的接下。

    “常如風!我要你現在就出去,今天別讓我再看見你。”他板起臉孔,不客氣的伸手指向門口。

    “沒問題。”他相當爽快的答應。“只要你先告訴我你在氣什麼。”

    “如果你不懂現在的定義,我可以很好心的提供你另一個同義字——Now。”韓觀睿扳動手指,清楚的暗示他要是再不出去,他會採取何種做法。

    “OK!OK!出去就出去嘛,何必發這麼大脾氣,昨天的新婚之夜過得不好嗎?”常如風一語命中目標。

    該死的他!韓觀睿這下子真的站起來了。

    “好好好,我這就出去。”沒膽再問,常如風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新婚之夜!

    不期然又想起溫婉嫣的臉,韓觀睿煩躁的拿起煙!將那張臉給逐出心房。

    溫婉嫣眨眨酸澀的眼,努力撐開眼皮。

    看向身旁已空的床鋪,她心裏湧上一陣失落;轉頭望著窗外已是豔陽高照,她起身下床,卻發覺身上的肌肉頻頻抗議。

    泡了個熱水澡,放鬆全身緊繃的肌肉後,她站在房中不知所措。這裏對她而言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而她卻是獨自一人,她頓時不知該做些什麼才好。

    她輕咬下唇,傳來的疼痛提醒她咬破嘴唇的事實。她撫著唇,四下找尋。

    藥會放在哪里?

    一找,才發現床頭上就放著盒藥膏。她伸手拿起,心裏不禁想著這會不會是韓觀睿特地留下來的?

    擦著藥膏,溫婉嫣的心情慢慢活躍起來,人也精神多了。

    她看看陌生的四周。昨天晚上來的時候根本沒時間看清楚,她走出房間,開始了探索之旅。

    原來這就是她以後要生活的地方。屋內十分寬敞,有三房二廳,還有間和室。除了臥房外,就是書房和客房。

    她在客廳看見自己的東西,開始將東西搬進房間,整理起來。

    除了衣物外,她只帶了古箏來,因為那是母親的遺物。至於其他的書、布偶什麼的,她一樣也沒帶。

    將衣物掛好,她提著琴箱走到和室。放在這裏應該不要緊吧!

    待一切全整理完後,她肚子也餓了。

    她找到廚房,打開冰箱,隨即苦了張小臉。

    好“乾淨”的冰箱啊!看來她今天要節食了。

    想出去買,但這兒是住宅區,而且她也沒有大門的鑰匙,不得已,就餓肚子吧!反正餓一天也不會怎樣。

    於是,她就坐在客廳發呆了。

    很無聊,但找不到事消磨時間。他的東西她不敢亂動,自己平日看的書、喜歡做的手工藝品材料卻全沒帶來。

    沒關係,她還有琴。走進和室拿出古箏,溫婉嫣練起樂曲,只希望時間能快點過去。

    韓觀睿打開門,只聽得滿室樂聲。

    他皺起眉。他對國樂向來沒興趣,家中亦沒有演奏CD,樂聲是打哪兒來的?

    他走近和室,這才看到溫婉嫣正聚精會神的撥弄著古箏。

    他斜倚門框,審視起他的妻子。

    昨天、今晨,他都沒有好好的朝她看上一眼,這時看來,他倒覺得有些眼熟。

    過目不忘是他的長處,但在溫高兆找上他之前,他腦中對“溫婉嫣”這三個字的確沒印象。會是在哪兒見過?

    一曲既終,溫婉嫣動動手指,這才看見和室前的人,她一時間慌亂無措,好一會兒後才紅著臉!低頭輕道:“你回來啦!”

    韓觀睿點點頭,只是看著她。

    一時間,尷尬的沉默彌漫室內。

    好一會兒,韓觀睿才開口:“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哦!”溫婉嫣連忙起身,跟著他走進書房。

    燃起煙的韓觀睿指指前面的位子要她坐,溫婉嫣順從地坐下,一顆心跳得怦怦作響。

    “我想,既然我們已經結婚了,有些生活上的瑣事我必須要和你談談。”說是談談,實則是命今。

    “我沒有讓陌生人進家門的習慣,所以我不請傭人。”

    這是謊話,以前一星期會有人固定來兩次,替他整理家務,但他仁慈的將這份工作派給他新婚的妻子。反正她休學了,待在家中間著也是閑著。

    “以後家中的清潔工作全由你包辦,還有,我每天回來要看到晚餐,你自己做的晚餐。”這是另一項刁難。

    一番話說得溫婉嫣瞠目以對。

    “可是……我不會耶!”她相當汗顏。

    從小到大,萬般事都是有人做得好好的,根本毋需她操心。現在要她自己動手做,她不禁有些惶恐。不是不願意,她願意聽從他所有的要求,只怕自己做不好,達不到他心中的標準。

    “我知道。”韓觀睿的口氣充滿不屑。“你從小給人服侍慣了,自然不會。但你現在已經嫁給我,是我韓觀睿的妻子,就要學著自己動手做。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一句“韓觀睿的妻子”教她竊喜不已,“不讓他失望”更是給了她無比的原動力。

    她悄悄的抬頭看他,拿出勇氣點頭答應。

    “好,就是這樣。”他由抽屜拿出一個信封及一串鑰匙。“這是生活費和家裏的鑰匙,以後我每個月初都會給你,不夠可以說。”

    溫婉嫣伸手接過,不經意碰到他的掌心,當下羞紅了臉。

    韓觀睿只當沒感覺,“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溫婉嫣搖搖頭,不敢看他,怕自己又不小心露出呆樣。

    “沒有的話就出去吧,我還有事要做。”再多看她一眼,他怕他連自己說話的語氣都會控制不住。

    看她聽話的出去,韓觀睿心中有絲罪惡感,但他隨即推翻。

    論罪,溫家父女要比他重多了,他沒必要心不安,這是她自找的!

    輕哼一聲,他將注意力放到公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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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喂?”拖地拖到一半的溫婉嫣接起行動電話,心中頗為納悶。

    (嫣兒。)

    “爸爸,有什麼事嗎?”聽到父親的聲音,溫婉嫣覺得心底一陣溫暖。

    (沒事。你好不好?在那裏住得還習慣嗎?)

    “嗯,我很好,爸爸你呢?”

    溫商兆苦笑。目前他人已被王道明強制住院,是來日無多了。但在女兒面前,他仍是努力的打起精神,編織美麗的謊言。

    (當然好啦!我今天打電話來就是要你明天不用回來,爸爸今天晚上就要飛往美國出差去了。)

    明天是嫣兒出嫁回門的日子,但他已住在醫院,怎能讓她知道。

    “嗯?”溫婉嫣嚇了一跳。“去美國?怎麼都沒聽你說過,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沒確定耶,回來再打電話給你。你乖,好好和觀睿一起生活,當個好妻子,知不知道?)

    “嗯。”溫婉嫣答應,但心裏卻總有些不安的感覺。“爸爸,你沒事情瞞著我吧!”

    (瞞你什麼事?)溫商兆佯裝輕鬆,(才嫁出去兩天,就不相信爸爸了?)

    “沒有,只是……”她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只覺得心中惴惴不安。

    “爸,還是我今晚送你上飛機?”

    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必須看看父親,確定他沒事才行。

    (不用了,陳伯會送我去。你和觀睿才剛新婚,乖乖的在家陪他吧!我回來再和你說。)腹部又傳來劇痛,冷汗流下溫商兆額際,他咬緊牙,強笑道:(爸忙,就先這樣吧!)

    “爸!”來不及問,電話已被掛上。溫婉嫣放下行動電話,心裏仍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穩。

    應該沒事吧!心中那不安的感覺可能只是因為自己剛離開家裏,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所以有點神經質吧!

    如此安慰自己後,溫婉嫣重新拿起拖把,心裏則煩惱著晚餐該怎麼解決。

    晚上七點,韓觀睿進了家門,一陣煙味撲鼻,他趕緊往廚房走去。

    打開門,只見滿室白煙,沒引發灑水系統還真是奇跡。

    濃煙中,溫婉嫣綰起長髮,穿著圍裙、拿著菜刀,手足無措的看著砧板上的肉。

    “你在搞什麼鬼!”他脫下西裝外套,沖進去開窗、開抽油煙機,這才看到一鍋翻滾著白色泡泡的湯,以及熱到不斷冒煙的鍋子。

    “這是怎麼回事?”他盯著眼前垂首不語的女人,等待她的解釋。

    “我……”她指指菜刀,再比比流理臺上的食譜。“煮晚餐。”

    溫婉嫣回答的很心虛,更沒有臉抬起頭。

    “那我請問你,今晚吃什麼?”他雙手環胸,絲毫不寬容的問。

    “青椒肉絲、炒青菜、蛋花湯……”聲音越來越小。說到菜單她就不禁懷疑,食譜上明明寫著簡易料理,為什麼她還是做不好?

    韓觀睿環視廚房,語帶奚落:“是嗎?那請問何時開飯,我的肚子餓了。”

    這是故意讓她難堪的,他知道她自小從未進過廚房,連各式青菜都分不清楚。要她煮晚餐是刻意刁難,他更是不奢望她能做出一道菜來,所以早早便在外頭吃過了。

    “對不起。”她實在沒別的話好說。“你餓了嗎?還是我們先去外面吃?”

    “你就只想到這個方法嗎?”真是千金小姐,什麼都不會就只會放棄。他不屑的冷嘲。

    “可是……”她歎息,“我沒煮過飯,也不會煮……”她如做錯事的孩子般舉起雙手,讓他看看她一晚的成果,就是弄傷了細蔥般的潔白十指。

    “笨手笨腳的!”他毫不憐惜的低罵。

    “對不起。”她倏地收回手,難為情的開口:“我保證我會好好學,可是……”

    若他堅持要吃她煮的,可能等她學成,他也成白骨一堆了。

    “我一定會學,會好好學。”她語帶誠懇。“可是,我現在可能無法做出一道完整的菜,可不可以……”她結結巴巴的想說出自己的意思,但韓觀睿的瞪視卻讓她住了口。

    “瞧我娶了個怎樣的好妻子!”

    聞言,溫婉嫣的頭垂得更低,心裏有著深深的愧疚,更後悔自己以前在家時為何不時常隨著陳媽下廚。

    “哼!”不再看她,韓觀睿轉身進書房,將門摔得震天價響。

    溫婉嫣想追上去解釋,但想到他那嚴厲的表情又不禁卻步。

    歎了口氣,她開始收拾著滿目瘡痍的廚房。

    她真是個不及格的妻子!

    睡夢中,好像有人在撥著她的頭髮,溫婉嫣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借著床頭小燈透出的光,看著斜坐在床前的人。

    “你回來了。”她掙扎著想起身,沒有讓人吵醒的不悅,純然是看見他的欣喜。自那天後,他每天都很晚才回來,早上卻又很早出門,因此她根本就碰不到他。

    韓觀睿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她的睡容所吸引,而後不自覺的坐在床沿撩起她披散在枕上的發絲。

    一鬆手,柔軟的頭髮滑過他粗糙的掌心,勾起異樣的酥麻感觸。他甩甩頭,語帶嫌惡的說:“頭髮也不整理!這樣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

    溫婉嫣一怔,拉過自己的長髮。“這樣不好嗎?”

    “要嘛就剪短,不然就燙起來,這樣清湯掛麵的垂著,你以為自己還很年輕嗎?都已經是結婚的人了,也不懂得打扮打扮!”

    “我知道了。”她握著長髮,決定明天去燙起來,因為她捨不得剪。

    看她柔順的樣子,韓觀睿只覺得心火更盛。

    他拉開領帶,突地壓向她,一點也不溫柔的吻著她的唇、她的臉。

    溫婉嫣不敢掙扎,但憶起初夜的疼痛不適,她不自覺的皺起眉,握緊小手。

    她越不反抗,他就越生氣。

    還是好痛!但她忍著不哭,也不哀叫。溫婉嫣習慣性的咬住下唇,止住湧上的痛楚。

    見到她咬唇的模樣,韓觀睿暫時停下動作。她又想把嘴唇咬破嗎?

    沒多想的,他俯身吻住她的唇,阻止了她自虐的動作。

    完事後,韓觀睿翻身離開她,拿了衣物往浴室走。

    溫婉嫣蜷縮著身體,希望身體的不適感能趕快消失。

    為什麼做這種事會這麼痛?她以前看過的一些書上曾誇揚男女之事的美妙,可親身體驗過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正想著,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渾身還滴著水的韓觀睿突然出現,並一言不發的抱起她往浴室走。

    “耶?”溫婉嫣嚇了一跳,不明白他想幹嘛。

    韓觀睿沒作聲,拿起蓮蓬頭沖著她冰冷僵硬的身軀。

    溫婉嫣這才瞭解他的用意。她雙手掩胸蹲下,羞慚的低垂著臉,“我自己洗就好了。”

    “現在才遮不嫌晚嗎?”他好整以暇的拉起她,伸出手指撫著她的臉頰,而後滑下她的頸項、肩膀,來到她雙手掩蓋的胸前。

    “別……”她不依的閃躲著,臉上的紅豔足以燎原。

    韓觀睿丟開蓮蓬頭,看著她被熱水沖淋後更為粉嫩的肌膚,感覺到自己的騷動。他竟然又想要她了!

    韓觀睿抱起她放到床上,人也很快的貼上她。他極有耐心的慢慢引導她,帶出她天生的求歡本能。

    是可以如以往般使強,但他下意識的推翻這個念頭,此刻他只想好好的與她歡愛。而這一切,他寧願往自身能獲得較大滿足的角度去想。

    不是為了顧及她的感受,絕對不是!

    溫婉嫣的小臉一片潮紅,緊緊抓住身下的被單,隱忍著自己體內的騷動。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渾身熱烘烘的,好像被人在身上燃了把火似的。

    好像……比較不痛了。

    時間八點,韓觀睿提早進了家門。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總會有股想回家的衝動,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那能稱之為“家”嗎?

    屋內沒有預期中的琴聲!相當安靜,除了廚房傳來的些微聲響外。

    廚房?他擰起眉。她不是放棄了嗎?想起上次的慘況,他一步步走近。

    推開門,沒有記憶中的滿室白煙,只見溫婉嫣穿著圍裙站在流理台前,很認真的不知在切什麼。

    他眯眼細看!這才發覺她將額前的頭髮全向後梳,以一條白色緞帶固定,而細卷的頭髮圍在她臉旁、垂在她身後,更顯她的嬌小。

    “你去燙頭髮?”他沒發覺到自己皺起了眉。

    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溫婉嫣的手一滑,刀鋒劃過食指。喔哦!又多了一道傷。

    她小心的放下菜刀轉過身,將受傷的左手藏在身後,怕又惹來他的嫌棄。

    她揚起頭!對他試探性的笑笑。“這樣有比較有精神嗎?”

    沒忘了他昨夜的話,溫婉嫣今天一睡醒便找了家美容院將頭髮燙卷。不敢問漂不漂亮,也不敢期待他會說好看,只希望他看得順眼。

    韓觀睿不語,拉著她的右手走出廚房。

    會要她燙髮是因為她對自己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吸引力,讓他總是忍不住想要去碰觸她。就連每日晚歸,他都會忍不住在床前看著她的睡容,而後忍不住搖醒她與之歡愛。

    但他十分抗拒這個事實,寧可將那歸因於自己向來喜愛長直發的女性,而她的發絲又特別的輕軟,引人撩撥,自己才會對她眷戀不已。所以他相信只要她改變髮型,自己就不會再產生莫名其妙的心動。

    但看到她真的燙了頭髮,他卻又覺得滿心不快。

    拉過她的左手,韓觀睿沉默的看著上頭的刀傷。“你在搞什麼鬼?”韓觀睿口氣很沖,因為心裏被她搞得一團亂,自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好心情。

    “我……”溫婉嫣看著他利落的幫自己上藥,心裏有著震驚、喜悅與不敢置信!一分神,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別結結巴巴的!”韓觀睿沒好氣的數落。從第一天開始,溫家大小姐就沒半次完整的回答他的問話。

    溫婉嫣一驚。一個人怎麼能在體貼的替人上藥的同時,又惡狠狠的凶人?

    “我在切菜。”

    “我的意思是,你這個不會做菜的人在廚房幹嘛?”白癡也看得出來她在切菜,但是一個不會下廚的人切什麼菜,她是發什麼神經?

    他不也表示得很清楚了,每日都在外頭待到七晚八晚才回家,也不再要求她的廚藝了不是嗎?那她還認真個什麼勁兒!

    “切菜啊!”看著他陰沈的臉色,溫婉嫣悄悄的吞了口口水,飛快的解釋:“我不會做菜,所以我在學。這是你要求的,我也答應你要學,呃……我現在已經會切蔥、還有菜,也已經會煎荷包蛋,慢慢的我就會做晚餐了。”費了好大的勁,她終於斷斷續續的說完。

    報名美食班後,她才發現其實做菜沒那麼難,但是她的進展很慢,學得不是挺好。但她相信,只要她有恆心、肯努力,總有一天肯定能做出一桌好菜。她的野心不大,只要那種簡單不複雜又好吃的家常菜就可以。

    因為他自從她把廚房弄得一團亂的那天起,就日日夜歸,想必是因為晚餐的關係吧!所以她更加要求自己,要好好、努力的學,教他刮目相看,更要讓他享受到家庭的溫暖,成為準時回家吃飯的丈夫。

    不是有句話說“要捉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捉住男人的胃。”看來這句話說得很對!

    韓觀睿不語,只是仔細的看著她的手。曾經柔若無骨的小手上已是傷痕滿布,很細微、很小,但卻很刺目。

    幾乎就要脫口說出要她放棄的字眼,但他強忍著不開口,只是放開她的手。

    她想找苦吃,他何必攔著她?

    但,是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迷戀讓她對自己這麼順從?他對她並不算好,但她卻一心一意只想討好他。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但她越是如此,他心裏卻越是鬱悶。她為什麼不能反抗一下,為什麼要這麼乖順得令人生氣!

    “你到底想幹嘛?到底想得到什麼!”找不到答案,韓觀睿完全無法理解她的相法,她到底所為何來?

    溫婉嫣被他的吼聲嚇到,怯怯的咬住下唇,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得他不開心。扁扁嘴,她嘗試開口道歉:“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韓觀睿打斷她的話,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

    別讓她騙了,她可是害得自己人生遽變的元兇!溫家父女沒一個是好東西,只是愛仗著權勢欺人的惡霸!

    溫婉嫣不自禁畏縮,他看她的眼神好可怕,她真的做錯什麼事了吧!才會讓他這麼生氣。

    正想開口,韓觀睿卻朝桌角一踢,轉身進了書房,並大力甩上門,留下撫胸低喘的溫婉嫣一臉的茫然失措。

    她做錯什麼了?

    “董事長,穀小姐一線。”秘書戰戰兢兢的敲門請示。

    “不接。”

    “可是她堅持一定要找您。”硬著頭皮,秘書將穀心玲的話重述一遍。

    “我說了不接!”

    怒吼聲讓秘書迅速退下。

    他揉揉眉心,心煩意躁。放下筆,他翻出辦公桌抽屜內泛黃的合照。上頭是父母、自己,以及穀家一家子的合影。那時他們一家人常去穀家作客,兩家人感情好得不得了。

    心裏實在不甘心,他費了多少心力在經營這份感情上,卻被溫家人如此輕易的毀去。他恨!他怎能不恨?

    記得他十四歲隨父母至穀家拜訪時,母親曾牽著他的手到穀心玲面前!笑著對他說:“這是睿以後的新娘喔!睿要好好愛她,知不知道?”

    當時他答應了,沒想到十六年後卻做不到!

    這次的失敗,他會好好記得,這是他生命中的羞辱,也是他有負父母期待的缺撼。

    思及此,他不禁更痛恨溫家父女。都是他們造成的!他一定要報復,一定要!

    提著大包小包,溫婉嫣艱難的掏出鑰匙想開門,門卻已由內部拉開,韓觀睿高若神的站在門口。

    “你跑到哪里去了?”

    溫婉嫣嚇得差點手軟,她深吸了口氣,勉強擠出笑容。

    “我出去買東西。”她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東西。“你怎麼回來了?”

    雖然今天是星期日,但他通常都會到公司去加班啊!

    “這兒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韓觀睿沒好氣的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只怕再晚些,她的手就會被折斷了。“你沒事買這麼多東西幹嘛?”

    “我……”無法克制的,她又結巴了。她實在沒辦法習慣他這忽冷忽冷、時好時壞的脾氣。

    “進來!”沒再費事糾正她,韓觀睿單手提起東西進屋。

    “你是跑去搬店嗎?”這麼多東西,也真難為她提得回來。

    “我去買菜和材料,下午要去上烹飪課。”她急急忙忙跟在他後頭,想要分提一些!但他一點機會也沒給她,逕自將東西提進廚房。

    “烹飪課?”韓觀睿冷哼,看著她滿身大汗的模樣,臉也被曬得通紅。

    “以後沒有我陪同,不許你出去!”離這兒最近的商場最少也有幾百公尺,更別提得先走出社區。她又不會開車,頂著大太陽出去找罪受嗎?

    “可是……要買東西怎麼辦?”溫婉嫣頗覺為難。

    “和我說,我再載你去!”話不經大腦就這麼溜了出來,他想收回都來不及。韓觀睿不由得一愣,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好心?

    “好。”雖然覺得不妥,但她還是點頭答應。

    “走,出去吃飯。”剛剛他出去簽了個合約就回來了,現在餓得很。瞥了眼地上的材料,他冷哼一聲轉過頭,沒有虐待自己的意思。

    “啊?我先換件衣服。”她又驚又喜的想跑回房間,卻教他一把捉住。

    “不用了。”哪來那麼多時間,而且她這身打扮也沒什麼不妥。

    “喔!”既然他這麼說,溫婉嫣也不再堅持。嘻!一起吃飯耶!

    進了電梯,韓觀睿看向一臉笑意的她,想怒斥她“有什麼好笑”,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只能沒好氣的別過頭不看她。

    溫婉嫣沒發現,只覺得開心得想大笑。

    一直到餐廳,韓觀睿仍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和溫婉嫣同桌吃飯。算了,反正一個人吃也沒意思,就勉強湊和吧!難得的休假日,放鬆身心對自己也有好處。

    “你今天不忙嗎?”難掩心中的喜悅,溫婉妮的膽子較平日大了點,話也多了起來。

    “嗯。”

    不輕不重的回答,很難讓人聽出端倪。

    溫婉嫣透過杯緣悄悄打量他,可惜他只是吃著他的餐點,沒什麼其他的表情。這個人真的很難捉摸,有時很凶,可是有時又很體貼,有時卻又霸道得今人頭疼。

    “你在想什麼?快吃!”

    韓觀睿冷不防的出聲,嚇了她一大跳,連忙埋首努力的吃著牛排。

    見狀,韓觀睿不禁皺眉。有時他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她的老師或教官,每每總是自己一個口令,她一個動作,順從得讓人不解。

    “你很怕我?”想了半天,他只有這個答案。

    “不會呀!”溫婉嫣很高興他終於有了聊天的興致,雖然一開口的問話很奇怪。她怎麼可能怕他?她只是很喜歡他,再加上一點崇拜吧!

    看著她篤定的樣子,韓觀睿一時沉默。

    溫婉嫣暗自吐舌。這可能是有始以來最快結束的話題。為了不讓他再次“入定”,她連忙開口:“我可以在家裏做點東西嗎?”

    韓觀睿回神,“什麼東西?”

    她紅了臉。“我喜歡做些小東西……”應該沒關係吧!“可以嗎?”

    “隨你。”

    “那我可以把材料、工具放在客房裏嗎?”她的東西全沒帶來,就是因為找不到地方放。以往她在家中有間工作室,但這兒並沒有那麼大的空間,若是全堆在主臥室的話,他肯定會發脾氣吧!

    “可以。”看著她高興的樣子,韓觀睿不禁迷惑了。不過是答應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有必要高興得像得到全世界一樣嗎?溫家財大勢大,自小她會缺過什麼?為什麼她會這麼容易滿足?不過是間房間呀!

    這時他不禁想起,自結婚以來,她從未抱怨過。他故意搬離天母的大屋,故意還退傭人!就是為了讓她不能適應凡事都要自己來的生活。可是她沒有他預期中的抱怨不休,只是一句話也沒講的接受了,而且還過得頗為自得其樂,這是為什麼?

    “謝謝你。”這一廂的溫婉嫣完全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快樂的道謝。這樣她就可以請陳伯把她的材料和書全送過來,以後就有事可做,不會無聊了。

    為了怕他生氣反悔,溫婉嫣不再開口,努力的吃著眼前的菜。

    韓觀睿也不說話,他滿腦子全是問號,目光打量的看著眼前的人。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還有沒有什麼要求?”他忍不住開口問,久藏的良心終於出現。

    “啊?”溫婉嫣先是驚訝,而後想了想,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呃,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有一件事想和你說。”

    “你說。”韓觀睿不知該失望還是作何感想,因為她終究還是沒什麼不同。

    “如果可以的話……”溫婉嫣欲言又止,就是說不出口。

    她這結巴的毛病什麼時候才改得過來?韓觀睿以極大的耐心看著她支支吾吾的重複同一句話。

    “有什麼事就直說,可以就可以,不行的話我會直接拒絕,你沒必要想太多。”

    聽出他的不耐煩,溫婉嫣沒敢再遲疑,連忙以她能有的最快的速度說完要求。

    “我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話,你以後能不能回來吃飯?”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搞了半天,她就是要問這個?

    “呃,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溫婉嫣突生的勇氣又縮了回去。想想也是,他怎麼可能吃得慣自己那差勁的手藝呢!

    韓觀睿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以後沒事會早點回去,再帶你出門用餐,不用你自己動手了。”

    每次就見她這手繃帶、那手OK繃的,他看了就覺得頭痛。不行的話就別逞強,何必硬要下廚和自己過不去?

    “我知道了。”她露出笑容。雖然很遺憾他沒答應,但至少他說了沒事會早點回家,這樣就夠了。

    一小步一小步的前進,她這麼告訴自己。藉由小小、微不足道的一小步,相信總有一天,兩人的距離會縮短,心更為接近。

    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王道明醫師,王道明醫師,請盡速至3102病房。)

    安靜的病房區,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王道明聽見廣播,馬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進病房。

    經過一番急救後,病床上的人終於回復呼吸。

    王道明松了口氣,吩咐護士將溫商兆轉送至加護病房。

    再次由昏睡中醒來,溫商兆只能感激上蒼。

    “商兆,通知婉嫣吧!”王道明守在病床旁,苦口婆心的勸著,不希望在老友病危時,唯一的親人卻沒守在身邊。

    “不……”

    溫商兆喘息著反對,激動得讓王道明不得不出聲安撫。

    “別這樣,深呼吸,慢慢講。”

    溫商兆直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別讓嫣兒知道,別讓她知道。”

    王道明緊緊握著他那瘦得幾可見骨的手。

    “你……”他心裏實在不忍,“你怕婉嫣知道了會承受不住,但如果她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的話,她只會更難過、更難承受!”

    他的情況已經差到隨時有可能撒手人寰,教他怎麼能不擔心!

    溫商兆緊抓著他的手,幹皺的臉上是痛苦、是祈求!複雜的神色後,是對命運、死神的屈服。

    嫣兒!他的女兒啊!他們父女的感情向來深厚,小時候的嫣兒更是不能稍稍離開他片刻,也許是因為妻子已不在的關係吧!他將全副的精神全放在妻子留給他的女兒身上,看著她一天天平安的成長,他比誰都開心。

    怎麼能讓她知道,她絕對沒辦法接受他即將死亡的事實,但道明說得沒錯,就算現在不說,他若死了,嫣兒還是一樣會傷心。

    他的嘴張張合合,最後艱難的吐出一句:“先別告訴她。”

    就讓她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吧!萬一他真的不行了!那再說吧!

    現在的他,實在無法想那麼多、那麼遠。

    他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白;他能做的,只是與死神做垂死的抗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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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7:02:11
第四章

    韓觀睿悄悄的走進客廳,看著坐在地上垂首努力的溫婉嫣。

    自從他不准她單獨外出後,她便埋首在一堆小玩意兒上,他也才知道原來她是靜得下來的人。

    常常回來時,滿屋子安靜,他還以為她自個兒跑出去了,正想發怒,卻在沙發上找到她,懷裏還抱著本書,就這麼睡著了;要不就是一屋子的輕音樂,加上一壺熱茶;再不然就是影片欣賞。還有一次是央他帶她去花市,而後抱回一大堆花,之後的兩天她便插了一盆又一盆的花。

    當然,也會聽見她練箏,琴音很美,他常常會不自覺的聽到失神,坐在和室內陪她一整個晚上。這大概是兩個人唯一能平靜相處的時刻。

    還有,便是些小東西的製作了。昨天看到她在縫布偶,心裏還著實訝異她會動針線。而今天,他打量著桌上的瓶瓶罐罐,裏頭全是些色彩繽紛、五顏六色的小珠子,而她手中拿著線,正在將珠子串出形狀……

    他眯起眼看著桌上的瓶瓶罐罐,腦中的一絲記憶被挑起。怪不得他會覺得她面熟,不知多久前,他們的確見過一面。

    “你回來了。”溫婉嫣抬起頭,露出笑容。

    她那溫婉的笑容,此時看來卻耀眼得刺目。

    韓觀睿冷眼看著在她手上那串半完成的鏈子。居然就是這麼偶然的相逢,她居然就為了那短短不到三分鐘的會面,種下了毀滅他原本生活的火苗!

    “怎麼了?”溫婉嫣感到不對勁,囁嚅的開口。

    他的表情好可怕!這是許久未見的情形了。她下意識的摸摸臉,想著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怎麼會如此盲目,她怎麼能如此隨便、自以為是?

    韓觀睿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在她身旁蹲下,看著滿桌的瓶瓶罐罐,心裏想的是那天的驚鴻一瞥;那印象淡得比紙張還薄,若不是他記憶過人,要不是看到這些東西,他根本想不起來。

    他守護了十六年的承諾,卻被她那短短不到三分鐘的相遇給推翻了,

    他不自主的伸出手,欺向她那纖細的頸子,卻在看到她驚疑的小臉時,倏地轉了方向,掃翻滿桌的罐子。

    只見細小的珠子灑了滿地,溫婉嫣不禁小聲驚呼。

    “瞧,打翻了呢!”他的語氣十足輕柔,但由身上迸發的怒意卻是難掩的強烈。

    溫婉嫣不明白的看著他明明氣壞了,卻又要強忍的模樣。她不怕他的怒氣,卻不懂他為何生氣,生了氣又為何不乾脆大吼出聲,卻要裝出沒事樣?

    “你為什麼生氣?我做錯什麼了嗎?”沒有控訴或指責,她只是疑惑的看著他,慢慢的問出心裏的疑問。

    但韓觀睿沒打算回答。

    “今晚全撿起來,我可不希望一進門就踩到一堆珠子!”

    他故作鎮定的慢慢站起身,給了她殘酷的一笑,便砰的一聲甩上臥房的門,留下一地的珠子和沉思中的溫婉嫣。

    聳聳肩,溫婉嫣要自己別在意、別亂想,他可能是不小心的,也或許是他的心情不好,才會這麼反常,沒關係的。

    深吸了口氣,她眨回眼中的霧氣,拍拍蒼白的雙頰。

    到廚房拿了個玻璃盆出來,她開始仔細的拾起地上的珠子。

    早晨,韓觀睿打好領帶走出臥房,見到猶坐在客廳地上夢周公的溫婉嫣。

    看向她身旁的桌上,正整整齊齊的擺著昨夜他拍散的罐子,而裏頭的珠子則已被撿起來放在一個大玻璃盆中,看來她正在重新依顏色分類放妥。

    他輕手輕腳的走近她,屏氣在她身旁蹲下。

    一頭捲曲的長髮被散在背後,她就這麼伏在桌上睡著了,想必是累極,雙眼下還有著易見的黑眼圈。

    心中不期然的浮現不舍,韓觀睿回房拿了一床被子替她蓋上,並在她頰上印下輕吻,隨即愣在原地。他在做什麼?

    又看了她純真的睡容一眼,他冷下面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眼前人的可恨之處。父母的臉、小玲的臉,甚至溫商兆的臉,一一在他眼前閃過。

    怒氣一起,他再度揮散了一地的珠子。看著她好不容易撿齊的珠子又躺回地上,他嫌惡的看向自己的手,為自己這種矛盾的心思發怒。

    震天價響的關門聲驚醒了溫婉嫣,她迅速的抬頭,撫著胸口查看四周出了什麼大事,可惜什麼也沒有,只除了滿地的珠子透露出先前可能發生的事。

    觀睿又將珠子灑了?憶起讓自己清醒的甩門聲,看來他還在生氣。

    但是他到底在氣什麼?難道他不喜歡這些珠子嗎?

    她歎了口氣,重新一顆顆撿起珠子,眼淚卻再也忍不住一滴滴的往下掉。她停下動作,伸手抹去臉上的淚。

    “不哭、不哭!”不能哭,沒什麼好哭的,也許觀睿是在外頭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緒才會如此不佳,他一定不是有意的,自己要相信他。

    不哭,要堅強,不能灰心,不能放棄,要努力,要加油。

    拍拍自己的臉頰,溫婉嫣抹幹淚,強迫自己露出笑容,繼續撿著地上的珠子。

    她絕不能放棄,絕不能。

    被一大群主管們拱出來的常如風,哀怨的走進韓觀睿的辦公室。

    “你又怎麼了?”相當無奈的聲調。他這個總經理也是很忙的耶,有事沒事就要他來當消防隊滅火,正事都不用做了。

    “這次又是什麼事?”自從結婚後!他就老是陰陽怪氣的找不出個規則可循,公司裏的員工們人人自危,生怕他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也因此訓練出好眼力,一見到他不對勁便閃,要不就是急Call他來,真是的!

    “沒事。”千篇一律的回答,問是他在問,但說不說則在他。

    “睿!”他真的要歎息了。“溫婉嫣沒你想的那麼醜惡,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子,既然你們都結婚了,你何不試試與她和平相處,把之前的不愉快全給忘了呢?”不是他在說,和穀心玲比起來,溫婉嫣的確更適合他,這是他這個好友的直覺。

    “她給了你什麼好處?”他冷聲詢問。

    “沒有。”他沒好氣的回答。“別這樣,老是守著別人的錯誤不放,只會苦了自己。”

    韓觀睿給他致命的一瞥。“溫商兆用什麼手段逼我就範,你不是不知道,而你現在居然怪我?真抱歉,以德報怨那套我不興,你留著自己用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饒人!這是他的原則,溫商兆既然敢設計他,就別怪他拿他女兒開刀。

    “別和我扯那麼難的詞!”呆愣了會兒,想通了以德報怨的意思,常如風才開口反駁。

    “不管溫商兆如何不是,但溫婉嫣總是無辜的吧!”常如風就是不懂,睿為什麼會對那麼好的女孩子懷著敵意,難道她愛上一個值得愛的人也錯了?

    “父女倆一個樣,有什麼無辜可言?”他僅報以不屑的冷哼。

    “別這樣。”他勸道:“真要算,穀家又好到哪里去?一聽見你陷入財務危機,便馬上毀婚與林家結親。”

    “那是溫商兆計謀的。”韓觀睿不為所動,想也不想的反駁。

    “是嗎?”常如風冷笑,事情才沒那麼巧。“兩天內就宣佈喜訊!甚至還比你早結婚?若真是溫家指使,那我只能說他們的適應能力比你還強。”

    “如風!”

    警告的意味濃厚,但常如風沒打算聽從。

    “總而言之,你已經娶了溫婉嫣,穀心玲也嫁別人了,你就沒有必要再去想以前的種種。人要向前看,你是個實際的人,不用我多說。”

    “那就別說。”他已經夠煩了。

    “但我不得不說。”常如風苦口婆心的說:“試著接受這段婚姻吧!我倒覺得溫婉嫣和你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什麼時候改行當媒婆了?”他壓根兒不信,天造地設,他是從哪里看出來的?

    “OK,我放棄。”他擺擺手。“這個先不談,但可否請你別將私人情緒帶到公司,外頭的人都快打119了。”

    “不是打了嗎?”他若有所指的看著他。

    “你也知道我榮膺救火員一職,那還不好好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我寧願你戴張面具,省得那張惡臉嚇壞了人,也麻煩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事等著處理?”常如風相當認真的抱怨,他這分明就是要他不好過嘛,

    “知道了,你出去吧,”自己竟然能忍受他的嘮叨,真是難以相信。

    沒好氣的賞了他一記白眼,常如風丟下一句:“聽我的勸,好好珍惜你的婚姻。”

    韓觀睿沒有回答,只是燃起了煙,一如他以往心煩時會做的舉動。

    常如風搖搖頭。朽木啊!

    加護病房內,再次進入人仰馬翻的急救狀態。

    “去通知婉嫣,要她馬上過來!”王道明一面急救,一面朝來探病的兒子大喊。

    王威和立即由震驚中恢復,快速的掏出行動電話撥給溫婉嫣。

    三十分鐘後,溫婉嫣臉色蒼白的趕到醫院。她一反平日的溫文秀氣,狂亂的抓住王威和的手臂,著急的問:“我爸呢?他人呢?”

    “婉嫣,你冷靜一點。”

    才說完這句話,王道明就開門出來,身後跟著一大群醫護人員。

    “王伯伯,我爸他現在怎麼樣了?”溫婉嫣看到王道明,立刻飛奔到他身前,急得快哭出來。

    王道明哀傷的搖搖頭,沒有回答她。

    “你倒是說呀,我爸沒事吧?”

    溫婉嫣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只想知道父親是否安好。剛接到王威和的電話時,真是嚇得她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趕來的路上才能夠思考。

    怪不得爸爸不要她回家,也不要她去送機,說是要到美國出差,卻不同往常般固定打電話回來;本來她以為是因為自己已經結婚,嫁出去的女兒有如潑出去的水,現在想來才知道自己有多遲鈍。

    不管自己是否成年,不管自己是否結婚,父親是永遠放不下她的,她早該知道這一點,也早該發覺事有蹊蹺,更早該看出父親的不對勁!

    “王伯伯?”

    王道明未語先哽咽,看得溫婉嫣更是心驚。

    “我爸呢?我要找我爸!”

    “婉嫣,你冷靜一點。”王威和拉住她,看著父親。

    “他在裏面,我看……是不行了。”王道明艱難的說出實情,看向一瞬間安靜下來的溫婉嫣。“進去陪陪他吧!”

    溫婉嫣不等他說完,便掙開王威和的手跑進病房。

    “爸……”她顫抖的捂住嘴,生怕自己會哭出來。只見病床上的人兩眼凹陷、面色臘黃,原本健壯的身子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她沉重的走向病床,握起父親的手。

    “爸……”她用力咬住下唇忍住哭聲,但眼淚仍是一滴滴掉了下來。

    溫商兆掙扎著想坐起,卻力不從心,他只好放棄的伸出手握住女兒。“別難過。”他擠出笑容安慰她,“爸很好。”“爸……”溫婉嫣緊緊握住他的手,感覺他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自己卻什麼也無法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別這樣,人生自古誰無死?”他很清楚,自己的大限已到,在死前能再見女兒一面,他已經感到十分欣慰。“爸在這世上也沒什麼牽掛了,你已經嫁給觀睿,有他照顧你,爸很放心。”

    “爸,求求你,求求你別說了,我讓王伯伯進來,你一定會好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沒伸手拭去,因為她不想放開父親的手。

    溫商兆替她拭去淚。“乖,別哭,爸的乖女兒。”

    “爸,我不是,我一點都不乖!你病了這麼久我卻都沒發現,讓你自己一個人在醫院和病魔纏鬥,是我不孝!”她好自責,自己太不應該了,居然都沒發現。枉費爸爸這麼疼愛她,而她卻只顧著自己的幸福生活,心裏只記掛著要努力取悅觀睿,讓他愛上她,她真是枉為人女!

    “別這麼說,在爸心中,你永遠是爸的乖女兒。”他的身子越來越沉重,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呼吸是出氣多、入氣少。

    “爸!”溫婉嫣驚叫。

    “嫣兒,答應我。你要堅強,要勇敢。爸不怕死,你媽在天上等著我呢,但是爸擔心你,擔心你會想不開。”一陣劇烈的喘息,溫商兆的雙眼圓睜,抓著女兒的手也不禁緊了。“答應……我,好好的……生……活……”

    “爸,你別說了。”溫婉嫣也緊握住他的手,淚流得更凶。“王伯伯,王伯伯!你快進來!”她狂亂的放聲高呼。

    “嫣兒,答……應我……”他瞪大了眼,執著的要聽見她的承諾。

    “好,我答應,我答應你。”

    在她淚眼迷蒙中,慈愛的父親滿意的閉上眼,嘴角帶著慈祥的笑,就這麼與世長辭。

    “爸!”

    (你跑到哪里去了?)電話那頭,傳來韓觀睿不悅的問話。

    “我在家裏。”

    溫婉嫣的聲音頗無元氣,緩慢而不經意,空洞得在他胸膛引起陣陣共鳴。

    “我才在家!你到底在什麼地方?”他心中一把無明火正旺,明明要她沒他陪同時絕不能出門的,她這麼做分明是向他挑釁。

    “我在我家,陽明山上。”她的情緒沒什麼太大的波動,沒有惶恐得語焉不詳,也不會興奮得結結巴巴,更不像以前一聽見他不高興,便極力的安撫示好。

    現在的她只是一具空殼,做不出任何反應。

    但韓觀睿氣瘋了,沒發現她的不對勁,只是心中隱隱覺得不安。自己早上和昨晚是過分了點,她會不會就此離開?

    一有這種想法,他心裏不禁恐懼起來,想道歉,但一開口卻全走了樣。

    “怎麼,受不了這種苦日子,想要回家當你的千金大小姐了?”

    她沒有去想他的話為什麼如此傷人,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麼人、什麼話可以刺傷她。她唯一的親人都走了,還有什麼會比這更糟?

    “說話呀!”心裏其實十分厭惡自己的惡聲惡氣,但他就是沒辦法控制。

    “我爸爸過世了。”

    韓觀睿一震,為這消息心驚不已。“你等我,我馬上到。”

    “你沒事吧?”趕到溫家的韓觀睿,在已搭好的靈堂前看到雙眼佈滿紅絲的溫婉嫣,他擔心的走近。

    溫婉嫣搖搖頭。“謝謝你趕來。”

    聞言,韓觀睿挑起眉。頭一次,他發覺到他的妻子與他之間生疏的距離。

    “有什麼要我幫忙的?”看著她纖弱的身子站在空曠的靈堂中,他仿佛看到了十七歲時的自己。

    “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溫婉嫣直看向他。“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但說無妨。”雖是自己刻意疏遠她,並總是冷淡以對,但在感受到她亦如此時,他卻覺得不是滋味。

    “入主溫氏。”

    她的表情冷冷的,看不出什麼太大的哀慟之類的情緒,但是韓觀睿沒被她表面的平靜騙倒,他甚至可以看出她心裏正在流淚,在泣訴。

    “這是你的想法?”韓觀睿揚起眉詢問。

    溫氏向來由溫家主持大局,如今溫商兆過世,便僅存溫婉嫣,要不就是他了。但要他入主溫氏?雖說女婿如半子,但他這半子可能沒人要承認,她也想得太過單純了。

    “不是,是爸爸的。”她咬著下唇,艱難的解釋。

    “哦?”他挑高眉。溫商兆這麼放心他?

    “威和哥會幫你,爸有和他提過。”她頓了頓又說:“你願意嗎?”

    韓觀睿看著她含憂帶愁的小臉,狠不下心拒絕。

    “當然,岳父的遺言我豈敢不從。”

    “那就好。”她幽幽的看向靈堂正中央的相片。溫氏是溫家家傳的祖業,若失去了,爸爸肯定會不開心。

    看著她蒼白的側臉,韓觀睿久蟄的溫情慢慢抬頭。

    “這兒我來處理,你回去休息。”

    溫婉嫣搖頭,頭一次拒絕服從他的話。

    此舉讓韓觀睿擰起了眉,等著聽她解釋。

    “他是我爸爸。”她抬起頭,若是以前,她一定會因他的關心而傻笑一整天,但現在的她只是對他笑笑。

    “謝謝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要堅強、要勇敢,她答應爸爸的。

    韓觀睿的利眸掃視過她紅紅的眼眶、蒼白的臉、疲憊的神態,這樣的她能讓誰相信她說的話!

    “我要你回去休息。”這種事他自己經歷過,其中的煎熬不是旁人所能體會的;她才二十歲,他不希望讓她走和他相同的路。

    “我要在這裏,我要親手處理所有的事,這是我最後能為爸爸做的。”溫婉嫣吸吸鼻子,要求自己堅強一點,別忘了爸爸的遺言。

    韓觀睿沉默。他能瞭解她的心情,因為當年父母雙亡時,他也是這麼對其他人說的。但是以她這瘦弱的身子,如何能做到?

    看了她堅毅的側臉一眼,韓觀睿決定不再說話,就這麼陪著她吧!

    感覺到身旁的人環住她,一股體溫暖和了她僵硬冰冷的身軀,溫婉嫣抬頭給他感激的一笑,怯怯的伸出手環住他的腰。

    在這一瞬間,兩人的靈魂是如此的接近,只因他們均經歷了同樣的痛苦。

    葬禮十分簡單,但不失其莊嚴隆重。

    溫婉嫣一直很平靜,讓前來上香的人議論紛紛,直說溫家女兒不孝、不難過,甚至說她開心了,有一大筆遺產可繼承。

    各式的謠言開始傳播,臺灣人的想像力向來豐富,尤其是那些閑來無事的中年婦女們,大概是中八點檔連續劇的毒太深,很難跳脫出那種虛幻的故事情節。

    但溫婉嫣不在意,她只是靜靜的站著,對前來上香的人答禮致謝,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但她身旁的韓觀睿可就沒這麼有度量,他不客氣的以利眸掃向那些說得不亦樂乎的婦人們,直瞪得她們垂下頭不敢再說話。

    但溫婉嫣卻動也沒動,她仍是機械化的鞠著躬,朝對她說著節哀順變、請多保重的人們輕聲道謝。

    外界的流言傷不了她!因為他們不是她最親的人,所以她不在意,也毋需去在意。

    好不容易所有的儀式全部完畢,黑色的靈車載著溫商兆的棺木前往墓地,也是溫商兆自己生前挑好的,就在溫母的墓旁。

    看著黃土漸漸覆蓋住棺木,溫婉嫣緊咬著唇,不在乎口中的血腥味,只一味的想讓自己不哭出來。

    “你在幹什麼?!”看見她嘴角滲出血絲,韓觀睿氣急敗壞的扣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鬆口。

    一旁的王道明父子和常如風也嚇了一大跳。雖知道溫婉嫣是佯裝堅強,卻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婉嫣!”三人擔心地一起來到她身旁。

    “我先帶她回去。”

    韓觀睿說著,並彎身要抱起她,卻被她掙開。

    “我要待在這裏!”她相當堅持的低語。

    “婉嫣,你先和觀睿回去吧,這兒的事都差不多了,有王伯伯在,你別擔心。”王道明不忍心的開口勸著。自商兆走後,婉嫣就吃少睡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說,更是憔悴得教人不舍。

    “是呀,你先回去休息吧!”常如風也是這麼想。這些變故及事情足以將一個大男人壓垮,更何況是她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不,我要待到最後。”這是最後了,她最後能陪爸爸的一段路。

    韓觀睿對兩人使了個眼色,伸手環住她,支撐著她快倒下的身子。

    墓碑立起,一切的工作全部完成,如今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嶄新的墳,墓碑上刻的是溫商兆的名字,上頭的照片是溫商兆的照片。

    “爸,是嫣兒不好,你要原諒嫣兒。”溫婉嫣在墓前跪下,嗓音低啞。

    她永遠不能原諒自己,因為自己的疏忽,才會沒發現爸爸的異樣!才會讓他孤獨的在醫院,一個人與病魔抗戰。“走吧!”韓觀睿拉起她,擁著她走向車子。

    而溫婉嫣也不再反對,只因她怕自己繼續待在這裏的話,眼淚會不小心奪眶而出。

    她答應了爸爸不哭的。

    常如風朝王家父子點點頭,急著趕回公司。

    王道明父子朝墓碑一鞠躬,跟在他們身後離去。

    “你看觀睿如何?”王道明問著兒子。婉嫣就剩這麼個依靠了,只盼溫老哥沒有所托非人。

    “能力一等一。”王威和在韓觀睿接管溫氏時,是一直在旁看著的,因此他很瞭解韓觀睿的能力。“他不到一星期就將陷入混亂的溫氏整頓完成,並打退了其他有異心的股東,穩穩的坐上主事者的位子。”

    若是真有商業天才,韓觀睿就是。

    “對婉嫣呢?”這才是他關心的事。

    聞言!王威和搔搔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王道明一歎。雖然不放心,但這終究是別人的家務事,容不得他干涉。

    “希望婉嫣能幸福。”語重心長的道出這句話,王道明搭著兒子的肩離去。

    上了車,一開離墓地範圍,溫婉嫣就整個人崩潰的痛哭失聲。那哀痛欲絕的哭聲,像是要將這段期間的悲傷完全宣洩出來似的。

    坐在她身邊的韓觀睿伸手擁她入懷!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輕拍著她。

    “全哭出來吧!”他就怕她不哭,憋在心中反而對身子更不好。

    “嗚……”溫婉嫣沒能開口,哭聲仍沒有止住。

    沒人了,她沒有親人了,從今天起,她就是孤身一人了。

    她緊緊的抱住韓觀睿,就像抱住最後的希望般。

    她只剩下他了!只有他了,

    “求求你……求求你……”哭聲未歇,她斷斷續續的說著。

    “什麼?”韓觀睿低下頭,想聽清楚她的話。

    “求……求……”

    他皺起眉,將耳朵湊到她嘴邊,才能聽清楚她那含糊不清的低喃。

    “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求求你……”

    抽氣聲不斷,韓觀睿著急的拍著她的背,擦著她的淚,怕她會就這麼昏過去。

    “你不要急,慢慢說。求我什麼事?”

    溫婉嫣摟住他的脖子,將頭靠在他肩上,仍是哭個不停。

    韓觀睿只能抱著她,感覺肩上傳來一陣濕意。

    又過了好一會兒,哭聲才慢慢變低、變小。

    “求求你,求求你別再離開我!嗚……我……只有……你一個人了,只……有你了,”

    韓觀睿輕拍她的肩,不敢輕易許下承諾。他至今仍無法理清自己對她的感覺,怎敢保證自己不會離開?

    雖然溫商兆的死,間接說明了當初他托孤的用意,但自己能不能原諒他仍是未知數,又怎敢答應?

    幸好溫婉嫣也沒再追問,只不過又哭了起來。

    韓觀睿只能緊緊抱著她,卻無法開口。亂了,全亂了!溫商兆的死來得太突然,他的確需要時間好好想想,想想這件事到底是誰錯了?

    是已死的溫商兆、先毀婚的穀家、另嫁的穀心玲,還是自己懷裏這哭得肝腸寸段的人兒?

    更也許,是他自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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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7:02:39
第五章

    入秋了。

    溫婉嫣披上毛線外套走出房門,站在和室門前,怔怔的看著古箏出神。

    韓觀睿進門,看到的就是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溫商兆的喪禮遇後,她連續病了兩個星期,直到前幾天才見起色。他本想搬回天母大宅,也好有人照料,但是脆弱的她處在天母的陌生環境中神情更是不安穩,他只好帶她回來臺北市區,再雇個婦人負責打掃、做飯的工作。

    他放下公事包走向她,看著她一臉毫無元氣的蒼白,軟言相詢:“身體好一點了嗎?”對病弱的她,自己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就當是他的善心吧!現在他只想照顧她。

    “嗯。”溫婉嫣點點頭,抬頭給了他一朵微笑。自從爸爸過世後,觀睿就相當照顧她,極力的給予安慰,所以她很感謝他。

    韓觀睿看向飯廳裏的飯菜,眼神一黯,“你又沒吃飯了?”

    她這情況已持續好一陣子,他不願承認自己頗為擔心。

    “我還不餓。”她低低的說,目光又回到古箏上。

    韓觀睿注意到了,他拉著她走進和室。這陣子老看到她在看古箏,卻不見她彈。以往每天都可以聽見她在練箏,現在她卻動也不動。不是生病的原因,他知道。

    “彈首曲子我聽聽。”他鼓勵道。他有種感覺,這箏對她意義深遠。

    看著他關心的臉,溫婉嫣無從拒絕。伸出手試了試音,她熟練的撥弄琴弦,彈起自幼練習的曲子。

    韓觀睿看著她專注的側臉,耳邊淨是優美的琴聲。曲子相當婉轉低回,大有纏綿之意,連他的心都不禁被牽動。“這是什麼曲子?”他雖然對音樂不熟,但很肯定這曲子並未流傳,甚至她之前在家也沒彈過。

    “我媽媽作的曲子。”低低幽幽的聲音由她口中逸出,她失神的看著琴身,想著已逝去的父母。

    “你媽媽?”他記得她的母親好像是個名演奏家,因生她難產而死。

    “嗯。”她點點頭,思緒飄遠。“當年我爸媽相戀時,爸爸特地讓人做了這把箏送給媽媽,當作訂情之物,媽媽便作了這首曲子回贈。媽媽過世後,爸爸便將古箏和樂譜送給我,好讓我去想像媽媽的樣子!因為這都是媽媽的遺物。”原來還有這麼個故事,怪不得她這麼寶貝這把古箏,老是瞧見她在箏前沉思,尤其在溫商兆死後,她更會不自主的呆坐在古箏前好幾個鐘頭。

    見她又要陷入失神狀態,他一把拉起她。“吃飯吧!”

    溫婉嫣因這動作而回神,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接過他遞來的飯就吃。

    看她沉默的小口小口吞著飯,韓觀睿只覺得頭疼。他寧願她大哭大鬧來發洩,也不要她這麼的悶在心中,一日比一日消沉。

    她的生活起居正常,人也一如平日,除了有時會對著古箏發呆外,其他時候仍是努力的找事做。王道明父子都以為她沒事了,但他卻知道事實並不是如此。

    原本就靜的人,在溫商兆死後更是少言少語,連吃飯睡覺也少,情況只比死人多了口氣。雖然表面上很堅強,但是喪父之痛又豈是這麼容易就能忘記的。

    但他卻又想不出什麼法子能令她振作精神,只能儘量抽空回來陪她。

    “想不想出國散散心?”他看見她驚訝的抬起頭,其實自己心裏更是訝異。自己怎麼會這麼好心?他應該恨不得她痛苦才是呀!可是她真的不開心了,自己卻也輕鬆不起來。

    “不用了,謝謝你。”溫婉嫣的眼中放出光彩,柔柔的笑道:“你別擔心我了,我真的沒事。”

    看他一臉不信,溫婉嫣保證道:“我答應過爸爸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生活,不讓他擔心的。”她直直的望向他,“我答應過的一定做得到,一定會做到,不讓他再為我操心。”

    這是她唯一能報答父親恩情的方式了,讓自己過得好,也不枉父親全心全意為她著想。這一段過渡期,她會努力埋藏傷心,將對父親的思念埋到心底最深處。

    韓觀睿不語,漸漸的發現在她那瘦弱的外表下,是一顆堅強的心。

    “這陣子給你添麻煩了。”溫婉嫣放下碗,真心誠意的朝他一鞠躬。

    “為什麼你老是對我如此生疏?”他眯起眼,問出心中的疑惑。

    “咦?”溫婉嫣驚訝的抬起頭。

    “咦什麼,你對我有禮但疏遠,這是不爭的事實。”知道她真無大礙後,自己高懸多日的心終於回歸定位,心情也輕鬆了起來。

    “我有嗎?”溫婉嫣自省,自己對他是一見鍾情,而後便只心系於他一人,在他身邊時總是會特別開心,最近也許是因為調適不了心情,所以很多時間會不由自主的陷入沉默,但疏遠他?有嗎?

    “有。”韓觀睿十分肯定。“你有事不會找我分擔,有什麼想法也不會告訴我,和我在一起總是戰戰兢兢的,仿佛我是你的師長或上司。”

    溫婉嫣偏過頭,想著他的話。是嗎?她對他真是這樣?

    “我們是夫妻,有話直說無妨,沒必要想東想西的,最後只是苦了你自己。”

    “我知道了。”溫婉嫣點點頭,對他這番說辭,有感激,也覺得溫馨。

    韓觀睿對她一笑,起身在她頰邊印上輕吻。

    事情不該是這樣,你不能對她這麼好!

    有道聲音在他內心高叫,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溫商兆已死,他本想讓溫婉嫣獨自承受他對溫家父女的恨意,但他卻發現那股恨已隨著溫商兆的過世而消弭不少,而且溫婉嫣又是這副柔弱順從的樣子,他更是狠不下心來傷害她。

    心中依然萬分矛盾,但他選擇走一步算一步,但憑自己心之所好來決定該以何種態度對她。

    一轉頭,正對上她的淺笑,一瞬間被攝去了心魂。他低頭吻住她的唇,火熱的圈住她,任自己的氣息染上她的。

    看著她泛起火紅的俏臉,韓觀睿揚起滿意的笑,抱起她往房內走去。

    “又發火了?”常如風看著秘書一臉大難臨頭的站在董事長辦公室前,他有些驚訝的問。

    睿又怎麼了!這情形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呀!

    “不是。”秘書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畢竟專職滅火員出現了。“不過一會兒就會了。”

    “怎麼說?”難不成秘書還有預知未來的特異功能?

    “穀小姐堅持要接董事長,可是……”

    “我接。”他瞭解的點頭,走到一旁接起電話。“常如風。”

    穀心玲沉默了會兒,(常大哥,好久不見。)

    “是有一陣子了。”

    (我……可以幫我轉睿嗎?)

    “很抱歉,可能不方便,但若有事,我可以替你轉達。”常如風想也沒想的代為拒絕。

    她又沉默了會兒,才幽幽的問:(你也氣我嗎?)

    “不。”他否認。穀心玲是個好女人,只是依目前的情況看來,她並不適合與睿再有牽連。“但我想你明白,睿已經結婚,很多事都和以前不同了。”

    (我知道,但是我有事想和他說。)穀心玲的語氣中有著急。

    “他不接。”他坦白的告訴她。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去和他說一聲?我真的有事找他。)

    “很抱歉,我恐怕要拒絕你。”直截了當的回絕,他希望穀心玲能死了這條心,畢竟睿和溫婉嫣的情況好不容易出現曙光,他可不希望讓她給破壞。

    (常大哥,你別誤會——)她著急的想解釋,自己並不是想挽回什麼,而是覺得有些事必須和睿說清楚,要不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要不是聽說最近睿與溫小姐的感情有進展,相處得極為融洽,自己又怎敢打這通電話?

    “小玲,你是聰明人。”常如風打斷她的話,口氣冷硬了起來。“我希望你別再打電話來了,這樣我們會很為難的。”(對不起。)穀心玲沮喪的致歉。看來睿是恨她入骨,怎麼也不會再接受她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沒的事,再見。”掛了電話,他看向一臉敬佩的秘書。“以後她再打來,直接拒絕,別拿這件事去煩董事長。”

    “可是……”她在觀雲待了三年多,和穀小姐自是不陌生,實在很難拒絕她。

    “你拿的是觀雲的薪水,不是她的!”常如風嚴厲的訓示,就怕因為秘書的婦人之仁,又毀了睿和溫婉嫣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

    “我知道了。”秘書羞愧的低下頭。

    常如風越過她,走進辦公室,將工作報告交給韓觀睿。

    “婉嫣最近好嗎?”趁他看報告的同時!常如風隨意問起。

    “你很關心她嘛!”韓觀睿看著觀雲這陣子的營運表,要笑不笑的說。

    “你介意?”常如風硬是裝出吃驚的表情,“哦!同學,你這個表現好像稱之為吃醋是吧,而且還是莫名其妙的那種。”

    冷冷的瞥他一眼,韓觀睿決定不和他一般計較,要不先發瘋的會是自己。因為他那多話的性子,達聖人都會忍不住想縫上他的嘴,以還自己一個清靜的空間。

    “你還沒回答耶,婉嫣最近好吧?”常如風再接再厲的問。

    “不錯。”這兩個字是由韓觀睿唇縫中哼出的。

    “不錯是好還是不好?她有沒有開心一點?身體有沒有健康一點?不是我說,有空你也帶她出來走走,呼吸一點新鮮空氣,順便讓我看看她。老是悶在家裏,怪不得會悶出一身病,你啊……”常如風蹦出一連串的問號,欲罷不能的停不了口。

    韓觀睿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在那裏自言自語。都不理他了,他還能扯那麼一堆,自己要一搭話那還得了?

    於是他選擇沉默,逕自看著圖表,讓常如風一個人在那裏演獨腳戲,覺得無趣他自然就會住口閃人。這是他與他相處多年得來的心得。

    接管溫氏後,他便將觀雲交由如風打理,看來這小子也真不負他的期望,做得有聲有色的;上個月的業績成長了百分之六,連些大客戶都讓他簽了過來。

    “喂!”說了半天沒得到半句回應的常如風終於住了口,不悅的搶到桌前,倒了一大杯茶潤喉後又繼續,“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喂!”

    “你有完沒完!”韓觀睿撥開他伸向他領子的手。“記得你是來幹嘛的嗎?常總經理。”

    常如風雖然不甘心就此罷手,但人家不理他又有什麼辦法!

    投給他極不滿的一眼,他認命的上前,開始報告這陣子觀雲的大事紀。

    自那日起,韓觀睿和溫婉嫣間的關係有了明顯的改善。雖然韓觀睿的脾氣仍是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但他發脾氣的次數卻已減至屈指可數。

    也因為他的支持,溫婉嫣恢復了以往的生氣,雖然偶爾仍會看著古箏看到呆掉,但如同韓觀睿發脾氣一般,次數也是降到了個位數。

    溫婉嫣打著毛衣,感受平凡日子的不平凡處,以及其中的美好。

    冬天快要來了!她得再加把勁!將毛衣完成送給觀睿。她甜甜的笑著,心裏猜想著到時他會有什麼表情。呵!想來就開心。

    經過這陣子的和平相處後,她發現觀睿這個人其實面噁心善,雖然總是板著臉沒笑容,說話也是惡聲惡氣的,但是他內心其實非常善良,也非常體貼別人。

    電話鈴聲響起,嚇了冥想中的她一跳。

    “喂?”

    溫婉嫣接起電話,另一頭卻毫無聲響。

    “韓家,請問找哪位?”溫婉嫣禮貌的問,心裏則著實覺得奇怪。她住進來快半年,除了偶爾觀睿會打電話回來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打來,就連如風哥每次要找觀睿,也都是直接撥行動或打書房的專線。這會不會是打錯的?

    她正這麼想時,一道女聲傳來。

    (請問睿在嗎?)

    睿?溫婉嫣為這輕柔的女聲所喚的親密昵稱而皺起眉。“他還沒回來。”眼睛瞥向一旁的掛鐘,七點了,觀睿的確是該回來了。“請問你哪里找?”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那我再找他好了,謝謝。)

    跟著掛上電話,溫婉嫣不禁猜測起那女子的身份。睿?她都沒這樣叫過他呢,會是誰?

    鑰匙的碰撞聲傳來,男主角出現在大門口。“你在想什麼?”韓觀睿走進客廳皺起眉。什麼時候她連看著電話都會發呆了?

    “沒什麼。”溫婉嫣迅速回過神,“剛才有位小姐打電話來找你。”

    她狀似不經意,其實是屏息等著他的反應。

    只見他臉色一變,隨即著急的問:“她和你說了什麼?”是小玲吧!公司找不到他,居然直接打電話來家裏,她沒和婉嫣說什麼吧!

    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讓她知道他與小玲的事,雖然他曾經動過要告訴她的念頭,讓她自責,但……他將自己心裏的那份害怕,解釋為他想親口對她說。

    “沒有。”溫婉婚垂下眼,想著他的著急所為何來,心中不禁絞痛。“她只說了會再找你。”心中的不安擴大了。女人親密的稱呼,觀睿類似心虛的著急,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事瞞著她?

    “那就好。”韓觀睿放下心,一面猜想穀心玲找他究竟為了何事。

    溫婉嫣看著他如釋重負的表情,心情更為沉重,但她沒說出口,只是淡淡的朝他招呼:“吃飯吧。”

    “好。”韓觀睿隨著她走向飯廳,心裏則考慮著是否該找一天和小玲見個面,聽聽她到底有什麼重大的事找他,還有警告她別接近婉嫣。

    不為別的,只因婉嫣是他的,不論好壞,都該由他決定,旁人沒參與的份!

    溫婉嫣打著毛衣,心情是難得的沉重,腦中轉來轉去,全想著那天打電話來的那個女人是誰。心裏很不安,尤其觀睿的反應又那麼不尋常,教她更懷疑。

    會是觀睿在外頭的女人嗎?會嗎?她甩甩頭,快被自己的想法給逼瘋。

    其實仔細一想,她根本完全不瞭解觀睿。他的工作、交友、興趣、喜好,她一樣也不知道。

    當初婚結得倉促,她和他根本是跳過了所謂的戀愛期,直接過起婚姻生活。原本她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但在那位小姐打電話來後,她才發現自己的不安全感有多麼深。

    也許是因為她現在已是孤身一人。

    又也許是因為對觀睿的不熟悉,再加上他的個性總教人捉摸不定!總是前一秒還心情愉悅的哼著歌,下一秒卻能震怒得將人咬得渾身是傷。而且她有個感覺,覺得觀睿似乎隱瞞著自己什麼事,也許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反復無常。

    心中的猜忌越來越重,她看著完成大半的白色毛線衣,只覺得茫然無助,不知自己該怎麼做。歎了口氣,她繼續織起毛衣,卻怎麼也靜不下心。

    她放棄的走進和室,彈起母親贈予父親的曲子。

    和客戶談著公事的韓觀睿,教身旁走過的一對男女引去了注意力。

    好熟悉的聲音!他疑惑的一抬頭,卻看見偎在另一個男人懷中的穀心玲。

    穀心玲亦停下腳步看向他,眼中有著不容錯辨的狂喜。

    “睿!”

    韓觀睿淡淡的點頭,目光在看到她走樣的身材時微驚。她懷孕了?再看向甜蜜依偎的兩人,心裏卻只是覺得微微奇怪。

    “睿。”穀心玲不死心的再喚,身子也定在他桌前沒離開的打算。她鍥而不捨的找了他兩個月,他卻半點回應也沒有,好不容易這麼巧遇上了,她怎能輕易放過!“我有些事想和你談。”

    “很抱歉,我現在有事在身。”韓觀睿不看他們,直覺的想避開兩人。

    “你們談,我去一下洗手間。”坐在韓觀睿對面的客戶有禮的找了個藉口離開,好心的要讓他們談談。

    “有什麼事?”韓觀睿冷臉以對,只怕洩露自己內心的情緒起伏。

    “我……”看著他這麼不近人情的模樣,穀心玲幾乎要退縮了,幸而有自己的老公在後頭支持著她。她抬起頭!朝他感激的笑笑。

    “若沒事,恕我沒時間奉陪。”

    “我想請你原諒我。”穀心玲飛快的說完,而後期盼的看著他。“當初怎麼說,都是我們穀家不對!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和爸爸。”她感情豐沛的紅了眼眶,實在不想就這麼失去這十六年來呵護她長大的好朋友、好兄長。

    “這時候再來說這個,又有什麼用?”韓觀睿調開視線,不願正面回應。事情都已成定局,現在再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看看她和林家二少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這十六年來的付出全是一場空,而她現在的請求原諒不過是讓他的付出變得更加可笑罷了。

    她這麼簡單就變心投向別人的懷抱,教他情何以堪?

    “睿……”聞言,穀心玲忍不住落淚。

    “韓先生。”不忍妻子傷心,林岳平開了口。

    “不用說了。”他打斷他的話,朝站在不遠處等待的客戶點點頭。“王董,這件案子我們改天再談,我有事先走一步。”

    “睿!”

    穀心玲的叫喚聲由身後傳來,但韓觀睿並沒有停下腳步,他現在需要的是酒,一大瓶的酒!

    帶著些許醉意回到家中,韓觀睿只恨自己的酒量太好,喝不到爛醉如泥。但這輕飄飄的感覺也夠了,總比清醒時好過。

    走進家門,看見和室中的人,他滿腔的不悅全化為怒氣狂熾,而要澆息這把怒火,唯有傷害眼前的罪魁禍首。

    一切的事都因她而起,若沒有她,他早就和小玲結婚了,小玲現在肚子裏的小孩也會是他的,他那十六年的心血也不會就這麼付諸東流,

    都是她,都是她,

    “你憑什麼、憑什麼?”韓觀睿一把扯起溫婉嫣,狂亂的搖晃著她,只盼能熄滅那把快將他燒毀的怒火。

    “怎麼了?”溫婉嫣被他搖得頭昏腦脹,更覺得莫名其妙。“你喝酒了?為什麼?我怎麼了嗎?”

    “你怎麼了!”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他要傷害她,他要她和自己一樣痛苦,這樣自己心裏才會好過一點。

    不該心軟,也不會心軟,今晚他要將一切全發洩出來,這樣他心中那把火才不會夜以繼日的焚燒著他。

    “你為什麼要嫁給我?你憑什麼想嫁給我?”

    “我……”肩膀雖痛,但溫婉嫣仍擠出笑。“因為我愛你呀!”

    “你愛我?”他冷笑,“你的愛也太過廉價了吧!輕易就說愛,你懂什麼是愛嗎?”

    “我懂。”不管身上傳來的疼痛,她堅定的看著他,清清楚楚的說:“原本我也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但當年看到你一眼之後,我就知道自己愛上你了。”她反抓住他的衣襟,頭一次對他說出自己心中的愛慕之情。

    “我原本也覺得突然,也許只是因為你長得吸引人,但我發現我錯了,兩年來我從未忘記你,反而更想與你再見一面。當我知道爸爸替我找的對象是你時,我覺得好開心,和你結婚後,我更是——”

    “閉嘴!”

    韓觀睿一把甩開她,體內因她的告白而升起一股破壞毀滅的欲望。他伸手舉起古箏,沒多想的便往牆上砸去……

    “不!”被他甩開的溫婉嫣大驚失色,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動古箏,站起來沖向他,卻已來不及阻止。

    “天!”木材碎裂的聲音清楚的傳入她耳中,一如由她心頭深處傳來的一般。她顫抖的拾起斷成兩半的古箏,眼淚無法抑制的掉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他明明知道這是她母親唯一的遺物啊!為什麼這麼狠心把它毀掉?!“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恨我?”

    心裏不是不明白他並不如父親所說的愛她,但她已努力的討好、盡心想要做到他的要求了!她心裏總希望有一天他能接受她,承認她是他的妻子,而後愛上她;現在她看清事實了,永遠也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觀睿不僅對她沒有感情,更是恨她入骨。

    可那是為什麼?她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為什麼他要恨她?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她看著斷裂的琴身,低泣的問:“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要這樣傷害我?”

    “你做錯了什麼?”他狂怒的嘶吼,要自己不去看她的淚,也不去看那斷裂的古箏,不去理會自己心中不斷湧現的歉疚,粗魯的拉過她的手臂。

    “你做錯的事可多了!你不該愛上我,更不該仗著你溫家的財大勢大來逼我。”

    “我不懂!”她什麼時候逼他了?自結婚後,她從未抬出溫家的財勢,更沒拿過溫家千金的身份來壓他,更甚者,她根本就沒反駁過他的話,她逼他什麼了?

    “你不懂?很好!”他一把甩開她,由一邊的櫃子中拿出一本相簿丟向她。“這就是原因。”

    她疑惑的打開相本,隨即咬住下唇。裏頭是一張張合照,相片上的兩人很開心,其中一個是他,另一個則是個亮眼的美女。

    “如果沒有你的介入,她早就該是韓太太了!十六年,我們相識了十六年,我也盡心盡力的守護著她十六年,卻在訂婚的兩年後,因你而各自嫁娶!你說,我該不該恨你?!”他逼近她,狂鷙的雙眼中淨是對她的恨意。

    “我不知道。”她閉起眼,不敢相信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你不知道?在你毀了我的生活後,居然還有臉裝出這副無辜的樣子!是,你是什麼都不知道,你敢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大言不慚的,連我都替你感到羞恥呢!有錢有勢就了不起嗎?就能隨心所欲的去介入別人的生活、支配別人的生命嗎?你不知道,說不知道就可以了嗎?!我的一生全被你打亂了,而你卻只用一句不知道就想帶過!”

    溫婉嫣抓住他的衣袖,淚如雨下。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難怪他會這麼陰晴不定、難以捉摸又心事重重。常常看他上一秒笑得開心,下一秒卻流露出痛苦掙扎。原來……原來如此!

    “你不知道?”韓觀睿不屑的輕斥:“你親愛的好爸爸總知道吧!”他將當初的事全說了,“他成功了,我娶了你。五億兩千萬,我將自己賣了,你溫家做的好生意啊!”

    “別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溫婉嫣捂住耳朵,拼命的搖頭,無法承受這麼大的打擊。

    “你怎麼能如此幼稚、如此無知?就為了一個見面不到三分鐘的男人!你根本和他連認識都談不上,也根本就不瞭解他,而你卻就這麼愛上他,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好!你如願的嫁給了我,這樣的婚姻就是你想要的嗎?這樣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嗎?”他一步步逼近她,眼中是狂亂的痛楚。

    “求求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溫婉嫣哭個不停,不願聽他那銳利不留情的傷人字句。

    韓觀睿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裏竟有不舍及歉疚,但他隨即甩開這個念頭!以森冷的語調與怒氣來掩飾自己的心情。

    “你就一輩子活在用金錢與權利構築出來的城堡裏,就這麼繼續無知下去吧!反正你家有的是錢,無論出了什麼事,都能用錢擺平!”他毫不留情的諷刺,只希望她和自己一樣痛苦。

    “我想恨你,我也應該恨你,是你一手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對父母的承諾。喔!我是恨你的!我恨你!你的存在使我焦慮不安,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有如地獄,我一見到你就煩,我想做回我自己……”

    每天和自己內心矛盾掙扎,他也真是累了。

    愛她,不愛?恨她,不恨?這兩極化的情緒刺得他心裏一陣陣疼痛。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韓觀睿奪門而出,他不想再看見她,不要再看她;要不,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住她那柔弱無助的眼神,衝動的又想將她摟入懷中安慰。

    他想掐死她,但更想抱她!

    這種極端的想法讓他整個人充滿混亂,而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在兩極的煎熬下,他只想發洩。

    “我早該知道了。”溫婉嫣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她臉上的傷心表情教人看了不禁鼻酸。

    “對不起……”看著照片中帶笑的一對佳偶,溫婉嫣的淚落得更凶。

    獨自在和室坐到天大白,溫婉嫣想了很多,也下了很大的決心。溫婉嫣抹了把臉!起身收拾著四散的木屑,毫不遺漏的將之收回箱子裏。

    “媽媽,對不起,是嫣兒不好,守不住箏。”

    又想哭了!她連忙拍打自己的臉頰,捂住欲掉淚的眼。

    出門辦妥了事,她走回臥房,將所有的東西整理收拾好,而後坐在梳粧檯前寫起信。

    觀睿:

    真的很對不起。

    剛結婚時,我就知道其實你並不是像爸爸說的,是因為喜歡我才娶我。但是我告訴自己,幸福是要靠自己努力去獲得的,所以我要聽話,順從你所有的安排,以引發你對我的好感,只希望假以時日你能夠接納我,發現我的好。

    前陣子,我幾乎以為自己終於做到了,你終於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你終於承認我是你的妻子了。

    但到最後,我還是自己在騙自己,你永遠也不會接受我、承認我,甚至於愛上我,只因為你心裏早已有了別人。

    你和那位小姐的事,我只能再次說聲抱歉,雖然再多說什麼都沒辦法改變事實,但我誠心的道歉,希望你和她能原諒我。

    我現在能做的,便是結束這段不該有的婚姻。

    勉強得來的緣分是不會幸福的,我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謝謝你這半年來的忍受與照顧。

    至於公司及房子……

    溫婉嫣停筆,自嘲的笑了笑,將信紙揉成一團丟到垃圾桶中。

    走就走了,還這麼不幹不脆的,不過是讓人更討厭罷了。

    拭去不小心滴下的淚,溫婉嫣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名,將它和其他東西放在一塊,而後拿起行李,走出這和韓觀睿一起生活了半年的屋子。

    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夢醒了,也是該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好難過的。

    但,心還是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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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7:03:10
第六章

    “你怎麼搞的?”常如風看著韓觀睿由辦公室旁的小套房內走出來,一身的衣物皺得像醃過的醬菜。但重點是,他今天該是在溫氏的辦公室才是呀!

    韓觀睿扶著頭在沙發上坐下,沒理會他的問話。

    “出了什麼事?”常如風跟著坐在他身旁,但覺酒氣沖天,教他忍不住皺眉。“喝酒又徹夜不歸,婉嫣知道嗎?還是你們吵架了?”

    憶起昨夜發瘋似的自己,和哭得肝腸寸斷的溫婉嫣,韓觀睿只覺得自我厭惡。

    他甚至砸壞了她母親的遺物!

    “你也說說話,這麼悶著誰會知道啊!”

    韓觀睿抬頭瞥了他一眼,而後進入套房稍作梳洗,換了套衣服。

    出來時,常如風猶坐在沙發上,擺出一副沒聽到答案絕不走人的樣子。

    “滾回去上班吧你!”正常的韓觀睿坐到辦公桌前,開始研究和日本合作的開發案,沒有為他解惑的興致。

    “到底出了什麼事?”常如風相當堅持,畢竟這人失常到喝酒的次數並不多,但每次都很嚴重,身為朋友怎能不替他分憂解勞一番?另外,事情若扯上溫婉嫣,他更是有理由關心。

    見他不說話,常如風開始猜,“和婉嫣發生口角了?應該不會吧,婉嫣那性子,你和她怎麼吵得起來?”她那小女人的柔順可是無人能及的。

    韓觀睿沉下臉。是,她是吵不起來,但他一個人就夠了。

    “到底怎麼了?”常如風嗅出空氣中的那股異樣。

    “我們大吵了一架。”

    出乎意料之外的,韓觀睿回答了。雙重驚愕下,常如風瞪大了眼。

    “你們吵架?”真的很難想像。

    “或者該說我毫不留情的狠狠傷了她。”他難忍心痛的往後靠,心裏滿是懊悔。

    “為什麼?”常如風皺眉。很不對勁,尤其是他的態度更是讓人擔憂。認識睿這麼久,他從未看過他像現在一般後悔。

    後悔?他幾乎以為韓觀睿的字典裏找不到這兩個字。

    韓觀睿不語,很難說明。

    “為了穀心玲對不對?”看他明顯的一震,常如風口氣更是不悅。“你搞什麼,不是早說了別將以前的事放在心上嗎?穀心玲都嫁別人了,你幹嘛老念著她,傷了自己的老婆?”真是死腦筋耶,怎麼就是分不清孰是孰非?

    “你懂什麼?”韓觀睿忍不住咆哮。“十六年!我花了十六年的時間在她身上,為的就是娶她。結果呢!被溫商兆用那五億兩千萬給毀了,原因只是他那無知的女兒仰慕我。天知道不到三分鐘的會面能產生何種感情!”

    頭次聽見的常如風一愣。原來溫商兆那莫名的舉動,總歸一句話!就是他女兒溫婉嫣愛上了韓觀睿。

    “你知道怎麼了嗎?我花了十六年心血的女人嫁給了別人,而且還懷孕了!你要我怎麼不生氣,那原本該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啊!溫家父女憑什麼改變我的人生?就為了那個可笑的理由嗎?你懂不懂我心裏的掙扎,我心裏的難受!”在好友面前,韓觀睿毫無保留的剖心,吼出自己深深的怨對。

    常如風靜靜的看著他的狂亂,才語重心長的說出他的想法。

    “你究竟是真愛小玲,或者是捨不得看著十六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韓觀睿一愣,沉默的無言以對。是嗎?會是這樣嗎?

    “睿。”看著他少見的迷惑,常如風只覺難過,為什麼他就是放不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從很久以前我就有個感覺,你根本就不愛小玲,只不過是因著父母之命對她好、認定她,久而久之便習慣了,但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不。”他虛弱的反駁,想著自己在她改嫁時的難受,見到她懷孕時的打擊。“我和小玲是確實有感情的。”

    “是,但那可能只是單純的手足之情。”他拍拍他,語帶同情。“十六年來若說沒有任何情分,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你自己想想,婉嫣和小玲,究竟誰在你心中的分量重點?”

    韓觀睿雙手握拳,說不出話來。自己的認知在一夕間被完全推翻,只是造成他的迷亂。他不愛小玲?那這十六年算什麼?

    婉嫣和小玲?從未將兩人擺在一塊兒比較,但如風的話就像根針,狠狠的紮進他心中。誰比較重要?是婉嫣還是小玲?

    常如風不再開口,將辦公室留給他去思考,退了出去。

    為了理清心中的疑團,韓觀睿約了穀心玲出來。

    “睿……”看著落座面前的男子,穀心玲未語先哽咽。

    “你先前找我有什麼事?”沒有寒喧客套,他直接發問。

    “我……”她吸吸鼻子,露出一笑。“我一直想當面和你道歉,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他的口氣平穩得連自己都不信,是情淡了嗎?自己當初是那麼的在意。“就這件事?”

    “不,還有別的。”

    韓觀睿靜候下文。

    “我只是想和你說,其實我是……”她支支吾吾,“我是故意聽爸爸的話毀婚另嫁的。”當初爸爸雖然以死要挾,但自己的父親她最清楚,若她真的堅持,爸爸也拿她沒辦法。

    韓觀睿揚眉瞪眼,等著她解釋。

    “我……”她鼓起最大的勇氣。“其實我一直知道,你並不是真的因為愛我而想娶我,不過是因為韓伯伯和韓伯母當初的話而已。我們相處得很好,但那不是愛情。”自己一直以來就覺得,睿對自己並不是愛,而是一種責任,所以從好久以前,她就在想著該如何助他掙脫出這既定的枷鎖;只因這種權宜下的婚姻,必定如同一灘死水,不見得會有多痛苦,但肯定很平淡。

    同一天,讓兩個相交已久的朋友說出同樣的話,韓觀睿不得不想,難道他真的是這樣?看著眼前的人,她是他少年時期的重心,是玩伴,也是家人,在他的世界中,她是獨立而特別的一段回憶,但那是愛嗎?

    “其實我早就想找機會解除婚約,因為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是沒有幸福可言的。我們相識了十六年,但培養出來的僅僅是兄妹之情。原本我也有和你一樣的想法,以為這就是愛情,直到我認識了岳平,就是我的丈夫,我才知道自己之前錯得多離譜!早在我結婚的半年前,我和岳平就開始交往了,只不過礙于爸爸和你,所以一直沒公開,直到那次的機會……”

    韓觀睿只能說他很震驚。他真的不愛眼前的女子嗎?那當初的痛心又所為何來?更別提昨夜的怒氣。

    你究竟是真愛小玲,或者是捨不得看著十六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不期然的,他腦中浮現常如風的話。是啊!他問自己,他是愛著小玲,或者只是捨不得十六年的心血白費?或者,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跳脫出既定的模式之中?

    甚至,是不願違背對母親許下的承諾吧!

    “睿?”穀心玲試探性的叫喚。“你沒事吧?”他的臉色好可怕。

    韓觀睿搖搖頭,腦裏盤旋的全是問號。

    “你願不願意原諒我?”這是她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事。“雖然我們並不是真正的情侶,也做不成夫妻,但是十六年的感情,我不想說斷就斷。”她的聲音有絲不穩,雙眼期盼的看著他,就怕他不肯。

    他在她這十六年的生命中占了極大的份量!記得自己以前受了委屈,不是找爸爸媽媽說,反而是向他訴苦,而他也總是儘量有耐心地聽著。從她小時候就有的記憶,哪是這麼輕易就能抹去的?!

    看著她一臉期盼,韓觀睿也不禁想起從前。小時候的她相當愛哭,自己總是不厭其煩的安慰她、開導她,也造就了她成人後的獨立個性……十六年!她捨不得,自己又何嘗捨得?也許一切的問題,不是其他,就是因為捨不得,以及被漠視的不甘!

    “睿?”見他沉默不語,穀心玲故作輕鬆的開口:“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他向來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而恰巧的,自己犯的錯誤就是背叛,無論背後的情操有多高貴、高尚,背叛就是背叛,得不到他原諒的。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韓觀睿的聲調不帶任何感情,他現在完全無法作決定,事情是這麼接連而來,他需要點時間消化,好好的想想。

    又看了熟悉的容顏一眼,他轉身走出餐廳。

    帶著混亂不確定的心情回到家中,迎接韓觀睿的,卻是不同以往的安靜。

    他心裏浮現不安,連忙穿梭在屋內找尋溫婉嫣的身影。但任他將屋子全翻了過來!還是找不到溫婉嫣。他在床沿坐下,強迫自己先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她會去哪里。

    焦急的敲著桌面,這才發現梳粧檯上的文件,他連忙拿起。

    離婚協議書?!

    他不自覺的顫抖雙手,檢視著那疊文件。除了離婚協議書外,還有一堆產權證明及資產讓渡書,全是溫商兆留給她的遺產。

    韓觀睿只覺自己如遭重擊,連簡單的呼吸動作都倍覺困難。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心裏的失落與難受是前所未有的,別說是小玲另嫁他人時,甚至連父母過世時也沒有!不!他要找回她,他必須找回她。

    他緊緊的握住離婚協議書,想著所有她可能會去的地方。眼角的餘光看到一旁的垃圾桶中有團信紙,他忙不迭的拾起,也許上頭有什麼線索。

    展開信,他飛快的讀完,而後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她放棄了?她要結束這段不該有的婚姻?

    韓觀睿不敢相信,他居然覺得難受,居然覺得不願意!他不是一直這麼希望的嗎?一直以為這場婚約帶來的只是羞辱與痛苦,但為什麼當她離開了,他卻不覺得松了口氣,反而只想找到她,繼續過著他所謂的不滿生活?

    腦中一時湧進過多的事,令他無法有條理的歸類,但他目前只有一個念頭——

    找回溫婉嫣!

    韓觀睿整整八天沒進公司,全部的聯絡辦法都找不到他的人。

    得到消息的常如風連忙放下公事,直驅韓觀睿的住處。問了相識的警衛,證實韓觀睿根本沒出門,倒是溫婉嫣從八天前便不見人影。

    搞什麼,小倆口吵架了嗎?想起韓觀睿那天的失常,常如風只覺得事情不樂觀。

    拼命的按著門鈴,見沒半點反應,他便開始槌門。

    “睿,你在裏面吧!開門。”

    見仍沒反應,他繼續喊著。反正他這個人向來話多,也不知死心二字怎麼寫。

    十五分鐘後,鐵門由內拉開,一臉胡渣、滿眼血絲的韓觀睿出現在門口。

    “你吵什麼,死人都被你吵醒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死人哪!”看了眼他慘不忍睹的模樣和身上傳來的酒味,常如風搖搖頭,推開他進了門,看著客廳裏的杯盤狼藉、一地的酒瓶。

    “你和婉嫣是怎麼了?她人呢?”找不到茶,他只好開了瓶啤酒潤潤乾涸的喉嚨,也懶得和他迂回。

    “沒事就滾,我沒心情和你閒扯。”雖然精神不濟,他仍狂傲得讓人頭痛。

    但常如風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裏,習慣了嘛!能產生什麼畏懼的心情?

    “誰在和你閒扯!”他的口氣可沒比他好到哪兒去。“你能不能別再那麼死撐面子?朋友多久了,我會不瞭解你那副死脾氣?有事情就說出來大家商量嘛,怎麼糟也強過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喝悶酒。”

    看著他癱在沙發上,常如風不禁放軟了口氣:“說吧,你們到底怎麼了?”

    韓觀睿又開了一瓶酒,卻教常如風搶過。

    他瞪了他一眼,而後無力的開口:“她走了。”

    難得他開口了,常如風連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聆聽。“她?婉嫣嗎?走去哪兒了?”就是這時候,他還是不改連珠炮的本色,不過也算是問得很簡潔。

    “不知道,她留下她所有的資產和離婚協議書走了。”她居然忍心連一句話也沒留給他。要不是看見扔在一旁的信紙,他哪能知道她的心情和離去的想法?

    “找不到她?”

    “我知道的地方全去了。”溫家、溫氏夫婦的墓園、她之前愛逛的材料行!他全找過了,可是一點收穫也沒有。也在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對她的瞭解有多少,他甚至不知道任何一個她朋友的電話或名字,也不知她是否有其他的親戚或住處。找,從何找起?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覺得難受、想見她,更是後悔自己當日惡劣的行徑。不!不止那晚,自從結婚以來,他就沒善待過她,但她卻仍是一心一意的愛著他,當他的話為聖旨般,叫她做菜她就學,嫌她髮型她就改,而自己呢?卻是一再的傷害她!

    直到真正失去她,他才瞭解自己前陣子的矛盾、情緒失控因何而來。只因自己早已動心,早已愛上了她,所以才會在報復與善待她之間搖擺不定。

    但是,來不及了,她走了,她離開他了,想起溫商兆出殯當天,她曾經求自己別離開她,說她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但自己卻硬著心腸不給承諾,只為那可笑的自尊。現在,卻是她主動離開。

    “你醒醒吧!婉嫣會將所有的資產留給你,除了想補償外,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打理溫家的事業。”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常如風看得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冷靜。他架起韓觀睿走進臥房。“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上班吧!你可是韓觀睿,兩家大公司的頭頭,有你的責任要負,沒時間來和人比墮落頹廢的慘樣。至於婉嫣,我會去找的。”

    韓觀睿沒反抗的任他擺佈,心頭仍是迷惘。他愛她,是吧?她呢?小玲呢?承諾呢?

    臨睡前,猶是滿天飛舞的問號,但他一個也答不出來。

    “只查得出她出了臺灣,目的地是大陸,至於到了哪個城市,目前還在查,但查到的機會不大。”

    韓觀睿沉默。大陸?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去那裏。

    無視於他的沉默,常如風拿出另外一份報告。“另外這點你可能比較有興趣。根據她當初的繼承文件看來,她根本沒有帶走任何有價的物品,大部分的動產、不動產也都留給了你。”他頓了頓,看著韓觀睿專注的表情。“意思就是,她的身上根本就沒帶什麼錢,我真不知道她要以什麼本事在人生地不熟的大陸謀生。”

    溫婉嫣沒出過社會,學的又是沒有用的音樂,又對大陸環境不熟,歐美她倒是比較常去。自幼長於溫室中的花朵,如何在大漠中生存?

    “她的存摺、印章、提款卡全留在家裏。我去調了下記錄,只有她慣用的那個帳戶在她離去當天有提出五萬,其餘的就什麼也沒有了。”

    報告完畢,他看著臉色不善的老闆,等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好半晌,韓觀睿才發出聲音:“想辦法找!專聘一些人去找也沒關係,就算是將全世界翻過來也要找到她。”他的狂傲本性盡露。是的,他會找回她,而後告訴她他愛她,而且會永遠陪著她,絕不離開。

    “這才像你。”常如風滿意的點頭!不再多言的出外安排。

    韓觀睿沒理他,想著溫婉嫣的處境。她將所有的東西留給了他,是因為愧疚,或是希望他替她保管?五萬,扣除機票、食宿,沒多久就花光了,到時候她的下一步會怎麼做?

    八個月後

    韓觀睿手拿著只大玩偶,出現在林家長孫的滿月宴上。

    “睿……”穀心玲抱著兒子,不敢置信的看著來到面前的人。

    “恭喜你們。”韓觀睿微扯嘴角,將手中的玩偶遞給一旁的傭人。

    “睿,謝謝你。”穀心玲吸著鼻子,怕眼淚會不小心掉下來。

    “進書房談吧!想必韓先生今日來一定有話想說。”林岳平漾出笑,也覺得心裏的大石落了下來,帶著妻子、韓觀睿及兒子進入書房。

    進了書房,四周不再有人聲,只見三大一小無措的對立著,誰也沒開口。

    突然間,穀心玲懷中的孩子不安的動了起來,小手擺動著不知道想幹嘛。

    “取名字了嗎?”韓觀睿瞧著孩子,主動開口。

    “叫林思齊。”林岳平抱過孩子,拍了拍妻子的肩,給她無形的支持。

    “很可愛。”韓觀睿不自覺的露出笑,想著自己以後會不會有孩子。

    “睿。”終於控制住哭意的穀心玲顫抖的開口:“你肯原諒我了?”

    韓觀睿看向她。“不,你並不需要我的原諒。”看著她驚訝又傷心的表情,韓觀睿正色繼續道:“我只能說,你做的方式也許不對,但我無法否認你的顧慮是正確的,我對你除了責任與照顧外什麼也沒有。”十六年來的相處及父母的遺命讓他盲目的看不清許多事情,但溫婉嫣喚醒了他。

    “直到婉嫣走後,我才真正發現自己的心意,對你、對婉嫣的不同感情。”他露出笑容,是以往他常有的那種,如同一名兄長在看著自己的妹妹般。“我想清楚了,也很高興你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睿……”穀心玲伸手抹淚,也回他一笑,而後又露出擔憂的神色。“有婉嫣的消息了嗎?”

    韓觀睿搖頭,“但我會找到她的。”

    看著他堅決的神態,林岳平和穀心玲只能默默的為他祝禱。

    “我有個不情之請。”林岳平不好意思的開口,事實上,他一直覺得自己對韓觀睿有所虧欠。

    韓觀睿挑挑眉,等他開口。

    “我想請你當小齊的乾爹,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一旁的穀心玲忙不迭的點頭,緊張的看著他。

    “有何不可?”

    韓觀睿想也沒想就答應。

    十六年的感情,終於又聯繫上……

    又三年後

    韓觀睿夾著煙,若有所思的看著桌面。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找就是四年,卻依舊毫無伊人影蹤。和他在一起時,婉嫣從未表現出傲骨的一面,雖然他後來看出了她的外柔內剛,卻沒料到她會這麼硬脾氣。

    找到後來,他不禁開始懷疑,她說了她愛他,但現在呢?她仍能保有她原本的心意嗎?外面的變數如此多,也許她在這四年間看清了這段感情,認為那不過是年少時期盲目的迷戀;也許她遇見了更適合她的人……

    直到煙燙著了手,他才反應過來的扔開,又點燃一根。

    他強迫自己推翻這結論。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卻越來越不安,甚至心慌、害怕。只怕她早已投入別人的懷抱。

    所以兩年前,他飛往大陸設廠,將一部分的投資轉向大陸,就是希望能在洽商的途中不經意的遇上她,雖然希望如此渺茫。

    常如風敲門進來,就見他在發呆。這四年來,韓觀睿將全副心思都放在公事上,藉由忙碌來讓自己忘記溫婉嫣。雖然他口頭上不說,但他可是看得很清楚。他全心全意的經營溫氏,在那兒的時間比待在觀雲還多,是為了婉嫣;知道她在大陸,所以連評估也沒做就決定到大陸設廠,還抽了百分之二十的資金進駐大陸,為了是什麼也毋需他多說明。

    看著煙快燒到他的手,常如風伸手接過搶熄。

    “你來了。”韓觀睿這才發現到他,迅速的整理了自己的情緒。

    “來一陣子了!”常如風特地加上重音。

    韓觀睿隨意的聳肩,不以為意。“我明天飛上海,公司就交給你了,有空要去溫氏看看。”雖然那兒有王威和坐鎮,但他仍是不太放心。

    “這次要去多久?”常如風的語氣中飽含可憐。只因他一出門,自己手上的工作量就會暴增。

    “半個月左右,視情況而定。”

    大陸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一名可能是婉嫣的人,只不過在多次的誤傳下,他已經沒有什麼滿心欣喜之類的情緒,也不想和如風說。只因抱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深,這是他四年來理解的真諦。

    常如風不語,他的視情況而定通常都很不一定。

    實在很想說說他,但兩人在這四年間為了同一個問題早已不知吵上幾百回,他還是省點力在公事上算了!這個人的腦子就像鐵打的,什麼人也說不動。

    見他不語,韓觀睿只是再燃起煙,淡淡的抽著。

    照著資料,韓觀睿前往安徽省的滁州市。四年,四年的時間,他終於找到她了。

    他焦慮不安的點起煙,想著剛才讓他確定的照片,那確實是婉嫣沒錯。但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他卻又心生退卻。

    想了她這麼久,但親眼看到她時,卻只覺不敢置信。天!他無法形容心裏的各種情緒,有喜、有驚、有慌、有怕,諸多情緒,搞得他毫無頭緒可言。

    “韓先生,到了。”司機恭恭敬敬的朝他說。

    他打量著車外,本以為她要長住,該是選上海、北京這種大城市,要不也是江蘇那類風景秀麗的地方,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選擇生活條件不是頂好的安徽。

    韓觀睿坐著沒動,四年來,他一直想著再和她見面的情形。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他卻舉足不前。看著眼前略微破舊的公寓,這就是她四年來過的生活?

    教教琴、打打零工,做做商業口譯、文件翻譯的工作?她是溫家的大小姐、溫家唯一的繼承人啊!怎麼能委身於條件如此差的環境中!而且一過就是四年?

    是他,是他逼她過這種日子的。

    公寓的門打開,他飛快的轉頭,看著紮著馬尾的女人提著大大的琴箱走出門。

    “跟著她。”韓觀睿下令,而後貪婪的看著她的背影。四年的分離中,他完全沒有她的照片以供思念,也是這時,他才後悔當初為何不拍婚紗照。

    琴很重,但溫婉嫣已經習慣。走了一段路,她放下琴稍作休息,拿出手帕擦去臉上的汗珠,再將快鬆開的頭髮重新綁好。好累!

    車內的韓觀睿看著她自虐的舉動。她這是在做什麼?太陽這麼大,她一個女人提著大箱子在路上走,是曬暈了嗎?為什麼不叫車?

    “前面是哪里?”他皺眉問前頭的司機。

    “是琅山,歐陽先生有名的醉翁亭就在那裏,算是滁州的觀光景點。”

    聞言,他的眉頭皺得更緊。這白癡該不會想提著琴上山吧?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立刻大步跨下車。

    前方的陰影籠罩住她,溫婉嫣納悶的抬起頭……腦中似閃電打過,她只能選擇無言的對視。

    是他!真的是他嗎?會不會是自己又在做夢了?

    “不認得我了?”看她不說話,韓觀睿開口。

    溫婉嫣搖搖頭,尚處於再見到他的震撼中。

    韓觀睿細細的打量她,將眼前的女人和當年的大女孩比較。她長大了不少,臉上的稚氣不再,變成了個成熟美麗的女人。但他不悅的猜想,改變她的是時間,還是來路不明的男人?“你的頭髮變直了。”她還是直發好看。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再燙!話就這麼不自覺的沖出口,溫婉嫣差點沒後悔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自己就算再怎麼高興,見到他也不應該說出這種話來!

    她的一句話教韓觀睿的心定了下來。她心裏還是有他的。

    “你怎麼會在這裏?”飛快的轉移話題,溫婉嫣故作鎮定的問,其實心裏早已上上下下的無法平靜下來。

    “洽公。”韓觀睿按下心裏想將她摟入懷中、狠狠親她的衝動,“上車,我有話和你談。”安徽的太陽不是普通的毒,而她居然就這麼提著琴在路上走,怪不得她到現在都還平不過氣來。

    “我……”溫婉嫣猶豫的站在原地。兩個人都離婚了,還有什麼該談的?但不可否認的,一見到他,這四年來便宛如不存在般,自己仍是迷戀著他,捨不得放棄任何一個與他共處的機會。

    “走吧!”看她不語,韓觀睿拿過箱子,為那沉重的負荷皺眉。將之交給一旁的司機,他拉著她上車。

    溫婉嫣選擇順從,畢竟自己無法毅然的轉身拒絕他,她做不到。而且,他可能真的有事要和自己談,要不也不會拉她。

    四年前的記憶浮現心頭。是啊!除非必要,要不他是不會想再見到她的。這四年不就足以說明了嗎?若不是今天的相遇,恐怕兩人是再也不會產生交集。

    他說他恨她,而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

    “回飯店。”

    一路上,兩人都相當沉默。溫婉嫣是在想著他會有什麼事要找她談,自己當初把事情全辦好了,不是嗎?

    而韓觀睿則是想著該怎麼開口,想說的事情太多,但要怎樣才能說得清楚?

    直到車子出了滁州市,溫婉嫣才皺起眉。“你怎麼住這麼遠?”他不是來洽公嗎?怎會……

    韓觀睿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住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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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7:20:25
第七章

    一直到進了韓觀睿的房間,溫婉嫣還在想既然他住在上海,那怎麼會出現在滁州?

    偷偷的看著他的側臉,四年的歲月沒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頂多是使他那刀鑿般的輪廓變得更加剛毅,眉宇間的那股傲氣仍然存在。不自覺的,自己又看呆了。“你要和我談什麼?”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嚨,她儘量維持平常心,可惜成效不彰。

    “坐。”看著她僵直的身軀,韓觀睿不禁苦笑。

    “過來這邊。”他拍拍自己身旁,看著她不自然的坐姿,他乾脆一把摟她入懷。“這樣好多了。”無論是他還是她,都好多了。

    “呃……”溫婉嫣輕輕掙扎,小聲的說:“請你放開我,我們已經離婚了。”

    不是夫妻,不是情人,再有擁抱是不合宜的,雖然在他懷中,當初曾有的小小溫暖再度浮現在她心中,但她告訴自己,別再幻想了。

    韓觀睿笑笑,決定由這件事起頭。“不,我們沒離婚。”

    溫婉嫣足足愣了三分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會?”她明明記得自己簽好名了呀!難道還少了什麼應有的手續?莫非他就是為了這事找她?

    “相信我。”韓觀睿讓她明白自己不是在開玩笑。“所以你仍是我的妻子,只不過是逃妻,還一逃就是四年。”

    溫婉嫣臉紅了,心裏也為他承認自己仍是他的妻子而雀躍。

    經過了四年,她仍是無法抗拒這個自己心所愛的人。十八歲的自己,二十歲的自己,都是那麼愛他,愛到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甚至欺騙自己。但這四年來,她不斷的說服自己,那只是年少時期的偶像崇拜效應,只不過因為韓觀睿恰巧是自己所欣賞的類型,但四年後,二十四歲的自己再見他,仍是一如六年前初見時的沉淪。

    “你一聲不響的離家,一走就是四年,該怎麼和我解釋?”

    看她那又羞又愧的樣子,韓觀睿忍不住逗她。

    “我……”她被他的話給弄糊塗了,她的離開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

    “你這四年是怎麼過的?”憶起那老舊的公寓,他不難想像其中的簡陋,而她這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居然能夠忍受!

    “就打打工、賺點生活費。滁州的物資便宜,生活倒也不成問題。”她自嘲的笑笑。“幸好以前常陪爸爸出國,練就了不錯的外語能力,所以讓人介紹去做些翻譯工作,要不我可能就要去工廠做女工了。”

    看他一臉的不贊同,她不自主的解釋,只希望得到他的認同,證明自己不是只能過著錦食玉食生活的千金小姐。

    “我很努力讓自己過得平凡些,擺脫以前大小姐的生活,脫離金錢與權勢的安全結界。也許你仍覺得我有些享受,但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韓觀睿以為自己聽錯了!敢情她還以為自己不夠悲慘?享受?就憑那裏的物質條件哪稱得上這兩個字!

    “後天和我一起回臺灣。”他語不驚人死不休,不給她考慮的時間,直接下決定,也不容許她拒絕。讓她繼續待在這裏過這種日子,他做不到。

    “明天我讓人載你回去拿護照,其他不重要的就不用帶了。”

    “我……”又結巴了,她實在不懂為什麼自己在他面前,總是不能完完整整的說完話,更無法明瞭他的心思是如何運作的。振了振自己的心神,她緩慢但堅定的說:“我不回去。”

    “我要你回去。”韓觀睿也相當堅持。“離婚是兩個人的事,你有問過我嗎?留下一張離婚協議書就走人,這算什麼?”

    抱怨完,他又說:“無論如何,我們現在仍是夫妻,只要沒離婚,我就有權要求你履行婚姻應盡的義務,包括同居!所以你別想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裏逍遙過日子。”

    一急,他那狂傲飛揚的態度又出現。明明就想好好和她談的,卻被她的拒絕給逼得口不擇言,又說出命令的話。溫婉嫣不語。他的氣還沒消嗎?還是不肯原諒她嗎?那他為什麼要她回去?是要她辦妥離婚程序好讓他解脫,還是想繼續折磨她出氣?

    “說話!”雖然心裏又氣又急又怕,但他儘量降低音量,不過仍是很不客氣。

    溫婉嫣看著他,輕輕的點了點頭。躲了這麼久,也該面對了。

    “你說怎麼就怎麼吧,”

    是自己有錯在先,現在又哪來的立場拒絕他?更何況,再見他之後,自己怎麼也無法下定決心離開他。說不定,自己仍是深愛著眼前的男人,即使她並不瞭解他要求她回去的目的是什麼。

    看她答應了,韓觀睿才放鬆下來。

    四年,過了四年,他終於找到她了!不,應該說,她終於回來了。

    踏上久違的國土,溫婉嫣有些感慨,有些欣喜。

    韓觀睿摟著她,看向遠處走來的人影,濃眉不禁擰起。

    “婉嫣!果然是你。”人未到聲先到,不是常如風是誰?

    “常大哥,好久不見。”溫婉嫣朝他笑笑。

    “咦?你講話怎麼變得怪怪的?”活似自己剛回臺灣時,說話老是有個外國腔在。

    溫婉嫣不好意思的笑笑,在滁洲待了兩年,口音有變是自然的。雖學不來那兒的腔調,但自己卻在不知不覺間有所改變。

    “哪有你剛回國那時奇怪!”韓觀睿護短的回敬他一句,而後不滿的冷聲詢問:“怎麼會是你來?”接機這種工作,不該是總經理的吧!

    常如風嘿嘿直笑,原本他還懷疑他這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自是打了通電話到那邊關心關心,一間之下,果然是找到了溫婉嫣。

    “別這樣嘛,我想你不行嗎?”他連忙示好的接過行李,表示自己最大的善意。

    韓觀睿冷哼,根本不相信。

    “婉嫣啊!你是怎麼和睿‘碰上的’?”他假裝不經意的問起。

    溫婉嫣還沒回答,韓觀睿就開口了:“你推你的行李吧!這種事不用你操心,若你真想知道,以後的大陸出差全由你去!”

    溫婉嫣已經回來,他也沒必要飛大陸了,就交給他吧!也省得自己每每辦公還要接受他的噪音污染。

    “喂!我好心的沒拆你的台,你居然這麼對我!”常如風痛心的抗議。這算是什麼好哥兒們,太不上道了吧!

    “是嗎?”他一手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摟著溫婉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像是在算計著什麼似的。

    常如風的神經立刻繃到最緊,頭皮發麻的問:“你在打什麼爛主意?”

    他有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的那種。

    “你早點回去收拾行李吧,我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

    說完撇下他,他們逕自上了計程車,留下在後頭追喚的常如風。

    搞什麼嘛!他這是在替他高興耶,小心眼的男人!

    回到公寓,看著一如四年前的擺設,溫婉嫣不禁想起最後一晚的爭吵。

    我想恨你,我也應該恨你……

    喔!我是恨你的!我恨你!

    往事是如此不堪,過了四年,她仍是缺乏勇氣去面對那些傷人的字句。

    你的存在使我焦慮不安,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如地獄,我一見你就煩,我想做回自己……

    當初就是因為他由內心發出的這幾句話,讓她決定離開,還他平靜的生活,讓他做回他自己。沒想到四年後,她能夠再回到這屋子,而且還是他帶她回來的。

    看著她多變而憂傷的表情,韓觀睿也想起了同一件事。

    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想道歉卻怎麼也拉不下臉開口,就如當初雖拼死想知道她的下落,卻不願讓人笑話的委託調查。

    他拉著她進入臥房,替她開了浴室的燈。“先去洗澡,早點休息吧!”

    看著她無措的站在原地,他加了一句:“所有的東西都在你知道的地方。”

    溫婉嫣不解的看向他,只見他的笑容。她飛快的低下頭,火紅由臉頰一路爬上耳畔。

    他笑了,笑得真心而無負擔。想來自己的離開果然是給了他更好的生活。想當初在一塊時,他從不曾這麼笑過。深吸了口氣,她走到大木櫥前,懷疑的打開右邊第三層抽屜:全是貼身衣物,是她的尺寸、她喜歡的顏色、她會挑的款式,但卻不是她買的!

    她再顫抖的打開另一個小櫃,裏頭是她的家居服和睡衣,和之前一樣,滿滿的一櫃,很像四年前,但全是新的!她淚眼迷蒙的看著衣物,深受感動。

    “怎麼了?”見她呆立在衣櫃前,韓觀睿不解的低問。該不會是衣服不對吧?他明明記得讓人依著原有的買啊!“沒事,我去洗澡了。”她眨回淚水,迅速拿好衣物躲進浴室。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上班呢!”昨天被放鴿子的常如風一大早就進了韓觀睿的辦公室,臉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

    “那是我想講的,行李收好了吧!一會兒我讓人去替你訂機票。”

    “你少打這主意。”常如風咬牙回絕。“當初是誰堅持去大陸設廠的?又是誰不畏艱難的一年出國十次,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回來?喔!現在人找到了,沒必要了,就推我這個無辜的人去當墊背!”

    “叫你去就去,少廢話一堆。”韓觀睿仍是一派輕鬆。

    “想都別想,找別人去!”他想也沒想的拒絕。

    “別想轉移我的注意力。”他這才記起自己一大早來找他的目的。“說來聽聽!你是怎麼找到婉嫣,說服她回來的?”

    “你不是全知道了嗎?還有什麼好問的。”

    “我哪知道了?要不是我昨天去接機,搞不好我到現在還在傻傻的替你們兩個祈求早日相會咧!”

    韓觀睿嘲諷的看他一眼,就算他神智不清了也不會選擇相信他。“你不去進軍演藝圈真是可惜,紅牌主持人都沒有你會裝傻,說謊也沒你老練。”

    “過獎、過獎。”常如風隨口敷衍。想當初他可是對中文這門博大精深的學問下了一番苦功呢,要不現在豈不是任由他玩,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消遣或挨駡,仍是對他掏心掏肺的笑咧!“你到底說不說?”

    常如風這個人,可比千年巨石還頑固。

    韓觀睿真是懷疑自己當初是怎麼和他結為好友的,想了想,大概是被他纏上了,而後,再也甩不掉吧!

    “說嘛、說嘛,說來聽聽又不會少塊肉。”

    看,連哄帶騙的伎倆都使出來了!看著一個年過三十的大男人在那兒裝小裝溫柔,真是讓人的胃相當不舒服。若他再不說的話,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丟他那堂堂總經理的臉。

    搞什麼,其他的人、事、物也不見他這麼使出渾身解數的追查到底,就老是愛過問他與婉嫣的事,真他媽的無聊兼變態!

    “你不懂隱私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我懂。”他點點頭,仍不為所動。“那又如何?說出來讓我聽聽嘛。如果又讓她跑了,那不是又要花另一個四年?你這種人會捨得浪費——”

    “閉嘴,”他實在不明白為何每次自己都必須不斷的對常如風說這兩個字。

    “我只告訴你一件事。”為了讓他馬上出去,韓觀睿願意提供他一項消息。

    “好,什麼事?”見目的終於達到,常如風忙不迭的點頭。

    “既然她回來了,我就不會再讓她走。”

    “呃……”這會兒反倒是常如風說不出話來,他很難反應過來,因為他從未想到韓觀睿會說得如此露骨而直接。

    “知道了,麻煩就滾出去上班。”韓觀睿不禁歎息。自己對常如風除了“閉嘴”外,“滾出去”則可名列第二慣用語。真是夠了!

    “沒問題,沒問題!”

    反應過來,常如風笑得可賊了,當下不再廢話的退出辦公室。

    看來這兩人的事,他是不用操心啦!

    一下班,韓觀睿便迫不及待的趕回家,只怕自己一開門,又是人去樓空。

    推開門,卻發覺滿室飯菜香,來到飯廳前,就見溫婉嫣身穿圍裙,正將菜端上桌。

    看見他,她露出個笑容,解開圍裙。“你回來了,吃飯吧!”

    他一個跨步,將她緊緊的擁在胸前,感受她的真實存在。數不清有多少次,他夢到她回來了,站在他面前笑著,但當他一醒來,卻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

    沒聽到答案,他的唇已狂掩住她,一遍又一遍描繪著她誘人的唇形。他的吻饑渴而熾熱,挑動著兩人的欲望。

    他們是怎麼回到房裏的,溫婉嫣一點印象也沒有,只知道他放下她,而她的背已在柔軟的床墊上。而後他迅速的脫去襯衫,嘴唇又貼上她的,而後一路向下。

    溫婉嫣覺得全身都像有火在燒,但她抓住最後一絲理智,喘息的開口:“先等等,我們……”現在的他們,似乎不太適合這種親密的舉動。

    “別要我等。”溫熱的氣息熨貼著她的耳背。“我已經等了四年。”

    什麼四年?溫婉嫣還想再問,但韓觀睿不給她機會。

    “你知道我等多久了嗎?”他低語,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此時此刻,一點也不適合談話。

    在那場歡愛過後,韓觀睿坐擁起她,輕啄著她粉嫩的臉頰。

    溫婉嫣動也不動的偎在他懷中,慢慢的平復自己狂亂的心跳!尚無法由那不可言喻的快感中脫身。那真的十分羞人,卻又要命的吸引人!以往她從不知道兩個人的床事可以這麼美好,直到剛剛……

    韓觀睿輕撫著她裸露的背,感受到那絲緞般的光滑。

    突然間,一陣咕嚕聲傳來,兩人瞠目相對,溫婉嫣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韓觀睿則是笑出聲。

    “餓了?”他抬起她的頭,裝出若有所思樣。“做這件事是比較耗力一點沒錯。”

    “我……”好不容易恢復的臉不爭氣的又紅了。

    “走吧!吃飯去。”他想起她做的整桌菜,很是懷疑,但他決定一聲不吭的吃下去。

    想到一事,他連忙拉過她的手端看。只見十指潔美、完美無缺,這才松了口氣。

    以前不瞭解,也沒有這種憐惜的感覺,但現在不同,他不希望看見她不開心或受傷,那會讓他覺得不舒坦。是心態上的改變吧!

    他隨手替她穿上大襯衫,自己也套了件長褲,拉著她走向飯桌。

    “看起來不錯。”比起四年前記憶中的成果,可說是天壤之別,但只限於看起來,味道如何他就不忍想像了。

    溫婉嫣笑笑,明白他那平靜面容下的想法。但她不說破,只是替他添了碗飯,而後自己也端了一碗坐下。

    “吃吧!”她好笑的看著他舉著不前,似乎在猜哪樣菜比較安全。

    看著她,韓觀睿下了決心,隨便朝面前的竹筍炒肉絲夾了一大堆,以證實自己的清白。

    帶著要吃胃散的覺悟,韓觀睿將菜塞入口中,而後挑眉。

    味道很正常,是比不上美廚所做,但有家常的感覺。

    不會吧!四年間她廚藝大進?

    溫婉嫣笑笑。“我說了我會好好學,雖然不是頂級,也許是因為沒有天分吧,但好歹也過得去,畢竟我自己吃了四年都沒上過醫院。”雖然心裏想著兩人已不會再一同生活,學會了也沒用,但她就是牢記著他說過的話,堅持的學,即使他看不到。

    “這四年來你都自己煮飯?”

    “嗯。慢慢學,由簡入繁,後來發現其實不就是那麼回事,也沒想像中的難,反正我也沒有入主大廚房的目標。”

    韓觀睿看著她,感受到心中的悸動。她仍是像四年前那樣,不顧一切的只以他的話為依歸。

    “其實你若不想下廚,我們可以到外頭吃。”他不喜歡看到她這樣,萬般想法、做法只為了取悅他,更何況自己當初的要求全出於要為難她,並非真的需要。

    “啊?”溫婉嫣的表情倍受打擊。“很難吃是不是?”

    可是她自己怎麼不覺得?還是因為自己吃習慣了,所以……

    真有她的!韓觀睿發現兩人間的代溝如滾滾黃河般遼闊。

    “不是。”他捺著性子解釋:“只不過我希望你想想,你是因為自己喜歡,還是為了我以前有過的要求而下廚做菜。”

    溫婉嫣發愣。“那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有。我希望你自己下決定,而不是顧忌著我說過的話。”

    溫婉嫣不太懂,但她依著直覺回答:“我煮了四年的飯,做習慣也吃習慣了。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耶,但是若你吃不慣的話,那我們就到外頭吃好了。”

    “不。”他爬過頭髮,第一次看清自己的話對她的影響如此之大。

    “我們就在家吃吧!”

    溫婉嫣看著他的表情,怯怯的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煮菜?”

    “不,我喜歡。”他笑笑安撫,“吃飯吧!”

    溫婉妮拿起碗,仍是偷偷的打量著他的臉,生怕他生氣什麼的。

    韓觀睿在心中暗歎,自己對她的傷害實在太深了。

    美好的星期天!溫婉嫣坐在地上編織著背包,但一雙大眼還是忍不住往一旁的沙發上望去。

    他好奇怪!雖然他們分開了四年,但人的本質是不會改變才是啊!可他不同,四年後再見,她感覺他變了好多,變得讓她驚訝且覺得奇怪。

    他對她不再惡言相向,亦不再忽冷忽熱的。簡言之,他對她相當好,一派的好,也從不再對她說該如何做。雖然有時仍不改狂傲霸氣本色,但大多的時間,他都是帶著抹笑意看她,靜靜的以行動表示對她的支持?無論她想做任何事。

    他關心她!這是她後來發覺到的事。

    但她心裏仍是覺得懷疑。一個人怎麼能改變這麼多?她怎麼也忘不了四年前那鮮明的記憶,他嘶吼著嗓子說出的傷人事實:他恨她!

    那現在呢?開心之餘心裏也著實擔心,她已不敢相信“幸福”這兩個字會發生在她身上。她不禁猜想這是他的報復計劃,目的是為了毀了她。

    很卑鄙的想法,但她不得不這麼想。

    四年前的教訓太過深刻,她失去的是自己的心以及視之如母的古箏啊!再來一次,她還有什麼可以失去,命嗎?而她頻頻的探視及之後的神游終於使韓觀睿放下手中的書,看著她問:“哪兒不對勁了?”

    被捉到的溫婉嫣嚇得掉下手中的藤繩,好一會兒才能開口。

    “你今天也不用去公司嗎?”以往就算是星期天他都會去加班,可是自從兩人回來的第一天他有去公司外,其他的幾天他都是在家陪她。

    “不用。”他細細看著她的反應,不明白為何她總是這麼戰戰兢兢的,一不小心便嚇著。

    “你希望我出門?”他只能如此推斷。

    “不是。”她慌忙的搖手。“我只是奇怪你最近為什麼不用上班,也不用加班。”

    這些年即使在大陸,她仍是十分注意有關他的事,因此知道這四年來,他不僅擴展了觀雲科技,連溫氏也是快速成長。

    公司變大、變得更賺錢,人不是應該變得更忙嗎?怎麼他反而越來越沒事,這陣子他除了帶她去祭拜雙親外,不是帶著她到處玩,要不便在家裏陪她。

    韓觀睿賊賊一笑。他這大忙人能夠空下這麼多時間,全是仰賴另一名“超忙人”的幫忙。這時想起,他不禁再次讚歎自己的聰明,把所有的事全推給如風,讓他自己閑得很,既可陪婉嫣,更可休息一番,還不用聽到他那滔滔不絕的叨念聲。

    一舉數得哪!

    “我在休假。”暗笑了半天,他才正經的回答。

    “原來如此。”溫婉嫣點點頭。原來他在休假,怪不得有空陪她。

    她重新拿起地上的材料,繼續未完成的步驟。

    “這是什麼?”他無預警的出現在她身後,雙手自然的圈著她,拿起她手上的東西把玩。

    “別!會散開。”來不及去感受這麼親密自然的肢體接觸,溫婉嫣的全副心思全被他拿走的半成品引去。她連忙伸出手按壓固定,怕自己一個早上的心血就這麼給白費了。

    “瞧你緊張的。”韓觀睿笑道,但也頗配合的停住手,讓她完整接回東西。

    “這是什麼?”他瞧了半天,就是很難想像它最後會變成什麼。“你在編箱子?抽屜?盒子?帽子?都不是?”

    隨著她的搖頭次數增加,韓觀睿投降不猜了。

    “這是手提包。”溫婉嫣解答。“把全部都編好後,加上提環,就完成了。”這是昨天上材料行時看到的新品,她還在研究中,不過滿有趣的。

    “怎麼不乾脆用買的?”韓觀睿就是不懂她喜歡這些小東西的原因。常常帶她去材料行,看著她沉迷其中的模樣,這兒摸摸、那兒碰碰的,要她全搬回來又不肯。

    “我喜歡自己做。”她紅了臉。自己對手工藝品有著莫名的狂熱,每次看到新產品總是忍不住想試試看。

    布偶、拼布、珠飾、幸運帶、紙花、毛線……等等多不勝枚舉,不見得是喜歡那些成品,而是愛上了製作的過程。

    “你喜歡就好。”韓觀睿只能回以此句,反正殺時間嘛!她高興,他也沒話講。

    溫婉嫣吃驚的回望,卻正巧落入他的等候。

    等了半天的韓觀睿終於得到熱吻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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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9 17:39:29
第八章

    “你還知道公司怎麼走啊!”

    才剛到,就聽見怨男一直在抱怨,不用想,肯定是名為常如風的生物在亂叫。

    好整以暇的看向來人,韓觀睿皮笑肉不笑的開口:“今天好不容易想起來了,但如果一會兒常總交代的事情太多,還是廢話講得太長,我可能就會發生選擇性忘記的毛病。”

    “你的腦容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

    “自從遭受到你的荼毒之後。”他好整以暇的回答。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認識這麼久,他豈會講輸個半外國小孩,即使這小孩有著豐富的文學涵養也是一樣。

    “這位大哥……好心的老闆!”常如風開始告饒了。開玩笑!一個人攬下全部的工作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他都快成鐵人了——鐵定死的人。

    再這麼下去還得了!

    “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就放過我吧!大恩大德,我來世再報。”

    他一個人悠閒的把公事全拋,快樂的跟著婉嫣度蜜月,有沒有想過他的淒慘?他可沒他那副“辦公如有神”的好本領,可以一個人吃下龐大的工作量。若只是觀雲的,他也就認了,幹嘛連溫氏他都得去插一腳,不是有王威和在嗎?真是夠了!

    韓觀睿沒事般的看著他幾近崩潰邊緣的哀號。“不過是這麼一點工作,有必要這麼哭天喊地嗎?”

    “一點?”他的聲音不自主的上揚八度。這人還有點良心沒有?“你敢說這只有一點?要是這樣的話你幹嘛不自己做,硬要陷害我坐工作監?”天知道他已經多久沒回家了!

    “閉嘴!”他半點同情心也不給。“等我忙完私事自會放你假,讓你去休養個夠。”

    “私事?”他還是不滿意,“還有什麼事要忙,婉嫣都回來了不是嗎?”

    他沖到他面前,讓他看清楚自己深陷的黑眼圈,前幾天秘書進來還以為他吸毒咧!“你少唬爛!”他說著剛學到的臺灣俚語國語版。

    韓觀睿的嘴唇動了動,沒能開口解釋。

    婉嫣才剛回來,很多事情都不確定,兩個人的心態也都尚未調適過來,他怎麼能放心?若不看緊一點,又讓她跑了怎麼辦?他有種感覺,如果婉嫣再次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這心思是難以向人說明的,儘管這人是他的好友也不行。

    “沒話說了吧!”看他不開口,常如風更是鼓足了勁聲討。

    “你再繼續待下去,不過是增加你自己的工作量罷了。”韓觀睿轉移話題,淡淡的提醒他。自己好不容易進公司替他分憂解勞一番,這白癡還在這兒死賴著他抱怨,做些無謂的掙扎,分明是自找死路,怪不得別人。

    常如風一驚。他怎麼忘記了?“你忙你忙,我不吵你了。”態度當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面帶微笑的退了出去,還不忘叮嚀:“麻煩請拿出你百分之二百二十的實力,有多少做多少啊!”

    一轉身,他馬不停蹄的朝自己辦公室奔去,決定將自己那成山的工作拿去韓觀睿那裏排排站。

    反正“有人堪用直須用”嘛!至於抗議抱怨的,有空再說了。

    一個人做著昨日未完成的手提包,溫婉嫣不禁想著韓觀睿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

    嘟嘟聲傳來,是警衛通知她有國際快遞送達,她連忙開門讓外務員送東西進來。

    是古箏,她請人寄回來的,畢竟用了四年,也算有點感情。

    自幼習箏以來,她幾乎天天練習,這些天少了它也真是有些不對勁。

    想想,她連忙抱著箏進和室,決定大練特練,將這些天的份一次補足。

    拿出古箏、攤開譜,這才看到自己收藏了四年的照片;是自己當初離開時,捨不得的由他的相本裏抽出來的。既然已經回來,這照片也該回歸原位。

    食指輕撫相片上韓觀睿那真心的笑容,溫婉嫣只覺得不是滋味。

    他那笑容,是為著身旁的女子所有的吧!

    聳聳肩,溫婉嫣要自己別介意,別再多想。走到一旁的櫃子前,尋找著記憶中的相本。好像是這本……

    抽出深綠色的相本,溫婉嫣翻找著空白處,卻在掀開後呆愣在原地,腦中如遭雷擊般,光亮卻空白得無法思考。

    一樣的笑容在兩人臉上展現,不同於她帶走的那張照片的是,兩人較為年長,而且女子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

    她顫抖的一頁頁翻去,小孩的照片占了多數,由小至大、由爬至走,看得她思緒混亂、呼吸急促。

    他們有小孩了?!

    腦中如雷閃過般的一片空白,而後光亮處出現韓觀睿與小孩子的面容,旋轉放大……

    心中的預感竟然成真,韓觀睿這陣子的對待全是假的,也許只是為了替以後傷害她來鋪路!

    她頹然的癱在地板上,貼著冰涼的木材,感覺好不容易縫補的心又一寸寸的碎成片、跌成粉,再也無法拼起。

    他真的就這麼恨她?她渾身如墜冰窖,不明白自己當真如此罪不可赦嗎?四年來的贖罪仍是無法取得他的原諒,就連他已經和情人破鏡重圓、育有一子的現在,他仍是不肯放過她?

    “為什麼?”沒有竭力嘶吼,她只是喃喃自問:“我這樣愛你,也錯了嗎?”

    為何他一定要拿她這發自內心的感情來給予她重重的一擊?真心愛人也錯了嗎?

    她不想介入他們,她真的是無心的,難道不能被原諒嗎?

    無心的啊……

    推開門,是記憶中的琴聲,而且還是她母親作的曲子。

    走到和室,正想坐下來好好欣賞,琴聲卻倏地停止。

    韓觀睿揚起眉詢問:“怎麼了?”

    溫婉嫣轉過頭,不願與他正面相對,怕自己會看見他眼中的嫌惡,以致脆弱得無法自己。

    “我要離婚。”

    韓觀睿一瞪眼,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

    “我不同意。”四年前他沒簽,四年後也不會,他這一生是認定她了。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出了什麼事?”沒道理,他早上出門前不還好好的?

    “我要走。”

    “不,你哪里也不能去。”他抓住她的手,感覺心慌意亂。

    她搖頭,一下午的委屈全爆發出來。“你別這樣,我不求你什麼,但是這種日子,我不覺得有繼續下去的必要,還是分開來,對彼此都好。”

    “哪種日子?”他的口氣十足危險。

    他一點也不覺得這種日子有什麼不好!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她所希望的嗎?四年前的她,不是只要兩個人能在一起,什麼事都願意做嗎?為什麼現在的她會以這麼痛苦的語氣說著她期盼中的生活?

    “沒有愛的婚姻,是不會有幸福的。”她終於回過頭,淚眼迷蒙的。“四年前我如此想,過了四年依舊是如此。我覺得受夠了!”

    她在他面前剖白心情,讓他看清自己的痛不欲生。“我愛你,很愛很愛你,但是這並不能讓我們好過,並不能讓我們之間的相處好上那麼一丁點兒。四年前我們不是證實了這件事嗎?我之前犯的錯,難道就真的不能補償、不能被遺忘嗎?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了什麼帶我回來,但我只能說這讓我很難過。”她吞了口口水,想著他一面對她好,另一邊卻擁著情人、小孩笑得開心。

    這不公平!對任何人都不公平。

    她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恨她,要不然不會做出這麼卑鄙的事。

    “婉嫣——”他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為什麼他不過離開十二個小時,她前後的差別會如此之大?

    “請你聽我說。”溫婉嫣打斷他的話,現在的她只想說出滿腹的心酸及委屈,就算他並不在意。“你知道嗎?我寧願一個人回滁州,帶著你的照片,至少那安全些!見不到你雖然會想念,但總比這樣的互相傷害來得強!”

    “怎麼互相傷害了?你哭什麼?”他實在無法理解,正想問清楚,卻教她的淚水給震住,連忙替她拭去,百般無奈。“我很怕,真的很怕!”她最怕的,是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打著什麼主意;這樣對她好,是有什麼企圖?“四年前,我失去了母親和初戀的心;如今我又要失去什麼?我又有什麼能失去?不過就只剩下命而已!”

    “別說了!”

    他喝止她,上前想抱她,卻讓她閃開。

    “我真的這麼差勁嗎?你非得如此恨我,還是真的要我死,你才能平息怒氣?”淚水止不住,她問得認真。

    韓觀睿連忙抱住她,就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你聽我說!”在一連串的話中,韓觀睿只捉住了一個重點,那就是她覺得自己恨她,所以她想走!

    從未考慮過她的心情、她的不安,也沒想到自己的死不表態會造成她的錯覺。“我以為我已經做得夠明顯了,想不到你卻看不出來。”制止她的掙扎,韓觀睿決心拉下臉來坦白,畢竟面子哪比得上她重要。

    是無奈,但沒有不甘。

    “一開始,我真的很氣你們父女,我沒辦法接受自己被脅迫的事實,那令我的自尊嚴重受損!穀家悔婚也是。那時我就決定,我要把自己所受的屈辱,在你身上加倍的討回!”

    感覺她的輕顫,他輕拍安撫。“但你是那麼溫柔、順從得令我無話可說。為了讓我自己好過,我想盡辦法要你不好過,更想惹你生氣,好讓自己的罪惡感減輕一點,但你都忍了下來,這讓我心裏很矛盾,覺得想對你好,又不該對你好。

    後來你父親過世,我才能稍微諒解他為人父的心情,對和你的婚事才能以較公平的角度去看。但那晚見到小玲,我才又硬生生的憶起過往,沉寂的怒氣一併爆發,才會與你大吵一架,又失控的砸了古箏。”

    他輕吻她的側臉!但教她閃開。

    小玲,那才是他心愛的人吧!憶起那夜的混亂,溫婉嫣只覺悲哀。自己無論多努力,仍是比不上那位小玲。

    “關於古箏的事,我很抱歉!”他說得很真誠,“我事後有請人來修補……”他拉起地板上的暗格,拿出黑色的琴箱打開,露出裏頭修過的古箏。

    “有裂痕,但至少拼起來了。”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反應,生怕她不滿意。

    溫婉嫣撫著琴身,碎裂的地方已經重新黏回上蠟,雖然不能再使用,但是能保住原形,她已十分感謝,畢竟這算是父母親的共同遺物。

    “謝謝你。”抹去臉上的淚,她輕聲道謝。無論他的動機為何,古箏總是修好了。

    “是我該和你說對不起。”韓觀睿溫柔的看著她,很高興她不哭了。

    一時間,兩人就這麼沉默著不說一句話,後來韓觀睿才困難的再度開口。

    “你走後,我整個人失魂落魄,整天就是喝酒。”

    溫婉嫣詫異的抬頭,沒想過他會有這種反應,她一直以為他應該是相當開心!大肆慶祝才是。

    “你不相信?”韓觀睿輕易的看出她的不信。

    “為什麼?!”她看著他問。

    韓觀睿的目光開始遊移,不願與她的對上,不好意思的沉默半晌,才一口氣表白:“因為我那時才發現,在我心中,你比小玲還重要!”

    溫婉嫣難掩心中訝異,但隨即是更深沉的痛心。“你為什麼還要騙我?”若是如此,他又為何和小玲生了個孩子?“誰騙你?”好不容易說出口的告白卻教人質疑,韓觀睿不免火大。

    “如果不是為了你,我哪會貿貿然的跑去大陸設廠;如果不是為了你,我哪會有事沒事就飛大陸,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的;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何必死守著這間屋子不搬回天母?更別提每個月固定去你父母那兒上香,去和陳伯、陳媽話家常,要不就逼著如風去向王威和父子套話!”

    還有一個大男人,卻不顧身份的老往手工藝品社跑,突兀萬分的教一群小女生給圍著、追著。她留下的線索就是這麼少,他一個也不放過的細細守候,就是希望能再見到她。

    溫婉嫣紅了眼眶,沉迷在他的敍述之中。“如果這樣,那……”話未說完,她淚又流下。

    “那又怎樣?”他頭大的拍著她,壓下怒氣。頭一次發現,其實自己也挺怕女人的眼淚,尤其是眼前這個女人。

    “那你怎麼……又和那位……小姐有了孩子?”

    “小玲嗎?和她有孩子?誰說的?”他感到莫名其妙。

    “照片。”他不會還想騙她說沒有吧!

    “照片?”韓觀睿想想,這才恍然大悟,抽出綠色相本攤在她面前。“你就是因為看了這個,才這麼胡思亂想的?”溫婉嫣點頭,又搖頭。“我沒有胡思亂想。”這是事實!

    “我拜託你。”他真的歎氣了。“這孩子的確叫我‘爹地’,只不過是‘乾’的,他還有個正牌爸爸。”

    她怔怔的看著他。“什麼?”

    “這小孩,是小玲和岳平,也就是林家那對夫妻的小孩,今年三歲四個月大。我和小玲說清了誤會,憑著十多年的交情,自是當仁不讓的當起孩子的乾爹,今天我還正在想,要找一天帶你去她家,讓小寶寶看看你這未曾謀面的乾媽呢!”

    她仍是呆愣,只能吐出一句:“什麼?”

    “意思就是,這小孩不是我生的。”韓觀睿輕吻她的額頭,“真佩服你的想像力。”

    “你沒騙我?”她不免懷疑,實在無法再次相信他,她怕!

    韓觀睿不耐了。“走!”他一把拉起她,“我們現在就去林家找小玲問清楚。”

    “不用了。”她連忙拉回他,咬著下唇。“我相信就是。”

    “肯相信了?”他逗著她。

    溫婉嫣臉紅的看向他,下定決心;就相信了吧!如果是假的,他怎麼能如此流利的說出這麼美的謊言,甚至連陳伯、陳媽都搬了出來?

    不可否認,自己內心深處仍是期待著他的愛。

    就接受吧!看向母親的遺物,她重新燃起勇氣。

    “對不起。”溫婉嫣誠心的道歉。

    “怎麼我們倆今天不是道謝就是道歉?”韓觀睿自嘲,心情大好。

    “聽我說。”他抓住她的雙肩,眼睛牢牢的鎖住她。“我愛你。”

    “真的嗎?”她又忍不住想哭了。會嗎?等了四年,他終於愛上她了?真的嗎?

    “別再懷疑我了。”在他吻上她之前,他好脾氣的再次宣誓:“我愛你。”

    雖說刹那即永恆,但是將偶然的相逢,轉變成一世不可磨滅的牽絆,卻是她傻氣且努力的堅持所造成。

    “我愛你。”越說越順口!韓觀睿一點也不覺得彆扭。

    溫婉嫣揚起笑,擁住了他。“我也愛你。”

    “咦?”高八度的女音。

    “懷孕了?”穀心玲偎在老公身旁,好不訝異的看著面前的兩人。

    “恭喜你們。”反觀起來,林岳平就冷靜多了。他只是露出微笑,誠心的向兩位准爸媽道賀。

    “謝謝。”韓觀睿好心情的賞了個大笑臉給他。

    “你們在說什麼呀?”四歲大的孩子,還不太瞭解懷孕的意思!只不過看大人們都很高興的樣子,會不會是遊戲的一種啊?

    “我們在說,再不用多久,小齊就會多一個弟弟或妹妹了。”穀心玲抱起孩子,寵溺的捏捏他嫩呼呼的臉頰。

    “真的嗎?”純真的大眼閃出亮光。“在哪里?我怎麼沒有看到?”

    “當然看不到啦,他現在還在你乾媽的肚子裏睡覺呢!”

    “那他什麼時候會睡醒?”話雖是對著母親問,但他的視線卻飄向溫婉嫣的肚子。小寶寶在裏頭睡覺嗎?要怎麼睡?他也可以睡嗎?

    “還要好一段時間呢!”穀心玲笑得很樂。

    “那我去叫醒他好不好?”他抬頭問母親,卻只看到媽媽笑得好開心,一點也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不高興的嘟起嘴,小小的身子跑到乾爹乾媽身旁,問得認真:“可不可以嘛!”

    韓觀睿抱起他,失笑不答。

    “小齊希望是弟弟還是妹妹?”溫婉嫣低下頭問。

    “妹妹!”小齊想也不想的回答。“妹妹好可愛!弟弟沒有好可愛!”

    “這麼小就學會重色輕友,果真不愧是你韓某人的乾兒子。”出聲的是被遺忘在一旁的常如風,也是唯一臉色凝重無笑容的人。

    “如果我沒記錯,小齊跟著你這常叔叔一同玩樂的時間還比我多。”韓觀睿要笑不笑,扯著嘴回應。

    “常大哥,你是怎麼了?一嘴的火藥味。”穀心玲不解的看向他。婉嫣有了身孕是好事呐!怎麼他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哼!”常如風賭氣的瞥過臉,不看他們。

    “岳平,你知道怎麼回事嗎?”穀心玲轉向老公,見他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而後兩人有志一同的看向溫婉嫣。

    “我也不知道。”溫婉嫣笑笑,轉向老公。“睿,常大哥怎麼了?”

    “他腸胃不適,過兩天就好了,不用理他。”韓觀睿放開小齊,讓他先進房間玩後,才冷冷的看了側對他的常如風一眼,語不經意。

    “誰跟你一樣便秘!”常如風不悅的反駁。

    其餘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就是自己孤家寡人,見不得別人夫妻恩愛羅!”韓觀睿仍是涼涼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他當然知道如風在鬧什麼,但他可沒打算替他起頭,而後一屋四大一小就得坐在那兒聆聽他長達數小時的抱怨。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才孕育不到三個月,就得接受他的噪音荼毒,萬一不小心影響到身心的正常發展,那該怎麼辦?

    “誰像你腸肚那般小不拉嘰的!”常如風火了。

    穀心玲不禁對韓觀睿投以崇拜的目光。不是崇拜他惹火常如風的本領,而是他居然極有先見之明的讓自個兒的兒子進房間,好躲過這一劫。

    “呃,常大哥。”溫婉嫣差點讓他給嚇著,“有話慢慢說嘛!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嫣兒。”

    韓觀睿想阻止妻子的問話已來不及,只見常如風倏地轉過頭,好不感激的看著溫婉嫣,而後朝他露出足以致命的眼神。

    “還不都是你老公!”

    穀心玲想開口問,卻教林岳平含笑的按住手。

    “睿怎麼了?”溫婉嫣不明白,傻傻的問。

    “他……”常如風開始鼓動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窮其所能的開始訴苦,說得是口沫橫飛外帶比手畫腳,唱作俱佳。

    “就是這樣,你們說他過不過分?”

    好不容易完成長篇演說,常如風拿起茶就灌。

    除了韓觀睿早已習慣,其餘三人全是呆愣的看著他,吃驚的程度自然不在話下。他們從不知道常如風如此的……長舌?

    “呃……”林岳平也不禁反常的支吾起來。“這……”

    “總而言之,就是我不想再上大陸出差就是。”見三人反應不過來,尚未能將他的演說“融彙貫通”,喝完茶的常如風好心的點出整段演說的主題,讓他們的腦細胞得以苟延殘喘。

    既然一句話就可以說明,他何必說上那麼一長串話,還可以扯上溫氏的王威和他爸爸的醫院,真有他的。三人不禁向韓觀睿投以既同情又敬佩的目光,他竟然和這種人是同學,而且還一同相處了那麼久,真是難為他了!

    “喂!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常如風打斷他們的“眉目傳情”。“開開金口嘛!好歹替我說說他!當初設廠是他自己決定的,幹嘛要我去送死?!我又沒有當空中飛人的心願!”天知道他多可憐,護照上的空白頁都不夠蓋了!

    “呃……”穀心玲首先開口:“小齊不知道在房間裏做什麼,我去看看好了,你們慢慢聊。”

    “我陪你去。”溫婉嫣忙不迭的跟上。

    “喂……”常如風想出聲,卻教韓觀睿掩住口。

    “老婆,走慢點。”他皺眉提醒,生怕她摔倒了。

    “你們談,我去煮咖啡來。”隨口找了個藉口,林岳平也跟著開溜。

    “怎麼這樣?”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擺脫韓觀睿的魔掌,預期中的幫手卻一個接一個跑了,最後還是剩下魔頭一個!

    他真歹命!嗚……他好可憐,嗚……他是沒人要的孩子。

    “少露出那副表情!”韓觀睿不屑的冷嗤,表示他對告狀一事的不滿。

    “那真的很累耶,我是人,又不像你。”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是是是!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可不可以?”冷血大魔頭。

    “廢話一堆!”韓觀睿沒好氣的扔下一句話,決定進房找他心愛的妻子,勝過在這裏陪個長舌怨男。

    “怎麼這樣啦!”常如風起身想追。天!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和他談,雖然靠山們一座一座倒了,但他還是有掙扎的權利嘛!他再也不要出國了!

    天,他現在一上飛機就四肢發抖、全身不對勁得想吐。

    “站住!”韓觀睿回身警告他。“如果你想長留在臺灣的話,就乖乖的給我坐在沙發上。”

    “啊?”他的意思是,他同意免了他的苦刑了?

    一想清楚,他連忙端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韓觀睿低笑出聲,轉進了小齊的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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