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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速神偷】天醫傳奇-回憶篇 (連載中 )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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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31 14:25:44 |只看該作者
六—謎題的開端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五日。深夜。新竹醫院

新竹醫院裡面,沈瓊儀淚眼盈盈的坐在椅子上,林靈軍、吳洛其、廖震和廖筱星在沈瓊儀身旁陪著她,瓊儀的媽媽則是忙著辦住院的手續。

眾人都只能靜靜的等待著,沈仲山和幾個兒子媳婦站在病房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那個叫做金野遜的傢伙真是太囂張了,刀給他搶去,二哥和冠軍都被他打傷,沈家的面子也給他洗得乾乾淨淨。」瓊儀的小叔氣憤的說。

「小聲點,這是醫院,公共的場合。」沈仲山冷冷的說。


「爸,剛剛警察來的時候為什麼你不要求警方加強追緝,反而說沒事?」瓊儀的小叔不解的說。

「囉唆什麼,這裡是公開場合,我有我的想法,一切等你二哥和冠軍恢復再說。」沈仲山說完之後便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再也不說話了。

這時候,志成和他父親陪著瓊儀的媽媽從走廊的彼端走了過來,三人身旁還跟著一個醫生。

瓊儀的媽媽臉上滿是憂色,低聲問醫生:「簡醫生,冠軍和我老公怎麼樣了?」

「你兒子肋骨沒有斷裂,也沒有內出血,只是被打暈罷了,至於你老公就比較危險一點,肋骨斷了三根,斷裂的肋骨插進肺裡面,怕會有氣胸和血胸,我們會嚴密的觀察注意。」

瓊儀的媽媽問道:「我老公會死嗎?」

簡醫生微笑著安慰瓊儀的媽媽:「理論上是不太會,這種情況我們處理過許多次,只要注意不要造成肺部的感染和讓血胸加重,一切都好說。」

瓊儀看到母親走了過來,眼睛立刻泛紅,站起身問道:「媽,醫生怎麼說?」

瓊儀的媽媽抱著瓊儀安慰道:「放心啦,爸爸和哥哥沒事的。妳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不要。」瓊儀搖搖頭說。

「廖震,你有車,你送瓊瓊回去好嗎?」瓊儀的媽媽說。

廖震點了點頭說:「嗯,好啊。」

「你們也一起回去吧。」廖震轉頭向林靈軍和吳洛其問道。

林靈軍笑道:「不用了,我們家就在這附近,等會我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媽,我不想回去。」瓊儀拉著母親的手不願意回家。

「乖,爸和哥都受傷,等下妳也病倒,媽哪裡有這麼多體力照顧三個人啊!」瓊儀的媽媽相當溫柔,她在講話的時候鮮少出現不耐,大多都是用平和的語氣做柔性的勸說。

「瓊儀,你就乖乖回去吧,我和我爸會留在這邊幫伯母處理事情的,妳不要太累了。」王志成輕聲細語的說著,眼光中充滿了溫柔的憐愛。

「喔!」瓊儀點了點頭,轉身拿起小提包,和母親以及祖父等親戚好友打了聲招呼後,便跟著廖震和林靈軍等人走出醫院。

「哼!林靈軍,你只是貪戀瓊儀的美貌,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還是我才可以真正的幫助到瓊儀,你只是個小孩子罷了。」王志成看著林靈軍遠去的背影,不禁在心裡冷哼著。

「唉!可是瓊瓊卻看不出來我和他之間的差別,人生真是無常啊!」王志成想到這邊不禁嘆了口氣。

經國路上,吳洛其和林靈軍並肩走著,凌晨的街頭除了偶爾經過的機車和大貨車之外,連狗都沒有半條。

「沒想到這場鴻門宴是這樣結束的。」吳洛其笑道。

林靈軍皺眉苦笑著說:「那我這樣是有通過還是沒通過瓊儀她家人的考驗?」

「呵呵,這我就不知道了,其實我比較好奇的是,金野遜和葉劍關為何想要搶奪村正?」

「我猜是這樣的,他們認為村正刀是血魔的剋星,葉劍關想搶村正無非是想要用村正來克制血魔,這樣就可以無懼於金野遜的邪術,而金野遜想搶村正,應該是想要毀掉村正吧。我猜明智光秀和金野遜一定都認為村正刀是血魔的剋星。」林靈軍一邊走一邊將自己的想法分析給吳洛其聽。

「聽你說話的語氣,難道村正刀不是血魔的剋星?」吳洛其疑惑的看著林靈軍問道。

林靈軍微笑道:「當然不是,血魔的來歷你難道忘記了嗎?血魔是上古的生物,那時候村正刀連燒都還沒燒出來哩,更別說剋星了。他們會認為村正刀是血魔的剋星,恐怕是因為十六年前追殺你父母的那件事吧。」

吳洛其點了點頭,他從自己的母親秦若星的回憶中得知,葉劍關因為想要謀奪父親的幫主之位,而金野遜則是為了催生被母親用靈力封住的血魔,所以兩人率領手下追殺自己的父母於荒山。

在危急的時刻,村正刀隨著林靈軍的轉生降臨於世,不但將圍攻父母的行屍一舉殲滅,更讓金野遜和葉劍關落荒而逃,想來他們必是從那時候開始就認為村正刀是血魔的剋星。

其實這只是個誤會罷了。

「那血魔的剋星是什麼?」吳洛其好奇的問道。

自從林靈軍取回前世記憶之後,許多事情便不教自知,也因此成為吳洛其隨身攜帶的百科全書。

林靈軍食指抓了抓鬢角想了一會道:「嗯,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好像去問松樹的剋星是什麼,這其實很難說吧。」

「那是什麼意思?」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凡是能讓松樹失去生命的不都是松樹的剋星?所以任何能讓血魔失去生命的也都是血魔的剋星囉。」

「那什麼可以讓血魔失去生命啊?」

林靈軍沉默了一會說:「這個嘛!我也不知道,我對上古渾沌世界中的生物了解不多,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可以讓它死亡。」

「到家了,既然不知道就別想太多。」吳洛其從口袋中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不對勁。」吳洛其突然壓低聲音向林靈軍說,他眼角餘光中,只見一個人影隱沒在巷子的轉角。

「追上去看看。」吳洛其說完便拔腿向人影消失處跑去,林靈軍雖然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但是吳洛其這麼說必然有他的道理,二話不說便跟著吳洛其的腳步悄沒聲息的快速奔去。

轉角過去的巷道,三個人影快速的走著。

「怎麼樣,千萬不要被他發現了,葉先生不希望打擾到他們,也不希望因此加深他們對自己的惡感。」左邊的人影說。

「沒問題,我剛剛離開的時候很小心,他們絕對不可能發現。」右邊的人影低聲笑道。

「那就好,只可惜沒找到葉先生要的東西。」

「照我說,葉先生也太小心,何必怕得罪兩個小孩子?」右邊的人影顯然相當不能了解為何葉劍關要如此小心翼翼的行事。

「話不能這麼說,那天在新竹醫院聚集的時候你在後面,沒看到那高個子的厲害,他一個人檔下幾十根鐵棒的攻擊,毫髮無傷呢」那中間的人影一邊說一邊舉起右手做了個擋架的動作。

「這麼厲害!」右邊的那個人影吃了一驚說。

中間那個人影聽到同伴驚訝的語氣,內心十分得意,把自己所知道的更加油添醋的說:「不說你不知道,那高個子武功之強,恐怕連葉先生也要禮讓他三分勒。比較矮又很漂亮的那傢伙更不得了,他可以跟鬼神溝通。之前文傳老大被文義那下三爛誣陷的時候就是他毫不畏懼的挺身而出,才讓文傳老大死裡逃生,而他也因為有能夠知道過去未來的神通才被文義綁架的。」

「這麼厲害?」右邊那人影喃喃的說著。

「那矮個子當眾打了葉先生一巴掌,葉先生都欣然接受,你說呢。」左邊那人影不甘示弱的說出自己知道的資訊。

「天啊!當眾打葉先生一巴掌!他不想活了嗎?」右邊那人影看來真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居然一路驚訝到底。

「靠,人家是連鬼神都管得了,葉先生給他打當然是笑嘻嘻的囉。」

「嘖嘖…真厲害」

三個人影,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吳洛其和林靈軍相視而笑,顯然他們的事蹟經過了一些不正當的流傳後,莫名其妙的被放大渲染了。

「三位……」吳洛其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攔住三人。

「你…饒命啊!」中間那人看到吳洛其無聲無息的出現,加上大家流傳來去的可怕傳說,竟嚇得雙腿一軟,立不住腳。

林靈軍伸手扶住那人,冷冷的說:「麻煩你們回去跟葉劍關說,請他不要再來騷擾我們,故意放消息讓金野遜去搶假的村正刀,自己卻偷偷摸摸的來我們這邊找村正,你幫我問他,他到底有沒有羞恥之心?對老朋友感到愧疚,卻仍然為了自身利益做些偷雞摸狗之事,根本不配當作英雄。」

「我們……」

「走吧,話要不要傳隨便你們,但是下次再被我碰到,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吳洛其看三人嚇得面無人色,不禁暗自偷笑,不過他臉上卻更加嚴霜滿佈,想像著自己雙眼如電般的瞪著那三人。

那三個小嘍囉頭也不敢抬,頻頻道歉後,轉身拔腿而去。

「你剛剛有沒有感到我雙眼如電的氣勢?」吳洛其笑著問林靈軍。

「我只看到你的黑眼圈耶!」林靈軍挖苦的笑道。

「去,做兄弟沒有幽默感很傷腦筋耶!」吳洛其笑著和林靈軍走回家去。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六日。凌晨。天理會總部

葉劍關冷冷的看著身前三個手下說:「他真的這樣說?」

「是…是」那回答的人語音因為害怕而顫抖著。

「他居然看得出來我故意放消息讓金野遜去搶假的村正刀?他真的只是個小孩嗎?」葉劍關低著頭凝思著,渾然忘掉了眼前那三個屬下的存在,而那三個屬下也不敢隨便亂動的靜靜站在原地,手心冷汗直冒,心臟砰砰的跳著。

葉劍關從很多年前就費盡心思的請人私下在各地尋找村正刀,終於,半年前在日本找到了村正真品,他坐視著這個真品流落到拍賣場上,最後讓沈仲山帶回台灣。

他昨天晚上去參加沈仲山生日宴會的目的便是要向沈仲山買這把村正刀,最後卻讓金野遜半路殺出搶走。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他預料之中,他這幾年很努力的去尋找村正刀,也很努力的讓自己想去得到這把村正刀,這樣的努力終於讓金野遜搶走了那把村正刀。

沒錯,很努力。

因為他要努力到連自己都相信那把是真正的村正刀。從追查的焦急到最後知道的欣喜都是盡量內化成真實的心意。

因為只有如此才可以騙得過金野遜,金野遜的靈力雖然連秦若星的一半都沒有,但是長久相處下來,他的第六感難保不會察覺到自己真正的想法,一個自己一直強迫收藏的想法,也是唯一的事實。

那就是,村正刀絕對在吳銓的手中。

他這麼多年來的努力就是為了轉移金野遜的注意力,他要金野遜即使擁有靈力都被自己所騙,從以前到現在,葉劍關對靈能力的了解可以算得上是沒有任何靈能力者的第一人了。

靈能力並非萬能,甚至所能甚少,一切還是在心,如果一個普通人擁有透明澄澈的心境和智慧,便可以看到連靈能力者都看不到或感覺不出的事情;相反的,如果一個靈能力者已經有先入為主的思考,他就算是有七十二變,結果仍得慘敗。

葉劍關相信,自己對吳銓了解之深,世上並無人可以相比擬。吳銓的冷靜、仔細和智慧,絕對不可能把救了自己全家一命的刀棄置在荒野不加理會,但是他在這段期間,始終不敢透露出這個想法,也不敢對吳銓的家做任何的搜索,因為這都會讓金野遜看出端倪,面對擁有比別人多看到一點事物能力的人,一點小失誤都會讓自己以前的努力功虧一簀。

所以他今天一從沈仲山家回來便吩咐最擅長偷雞摸狗的三個手下到吳銓家作搜查,吳銓早已經離開家,吳洛其和林靈軍又在醫院陪著沈瓊儀,要想在不得罪吳洛其和林靈軍的情況下找村正,今天凌晨是最好的機會。

沒想到這三個手下還是被發現了。

「你們下去吧。」葉劍關從沉思中醒了過來,才發現手下還站在面前,他懶懶的揮手叫三人退下。

葉劍關看著手下走遠之後,重重的倒回椅子上,自言自語的說:「這麼多年了,真的好累,早知道當這個幫主這麼累,我當年何必費盡心思去跟吳銓搶,他當幫主當得光明正大,心安理得,而我,卻得一直籌謀策劃,然後再破去一個又一個自己所造成的後遺症。」

為了當上幫主,他先是跟秦若星一起想要打敗吳銓,等到秦若星愛上吳銓之後,他轉而和金野合謀遜對付吳銓夫妻。當上了幫主後,為了鞏固地位和不被金野遜牽制,這麼多年來更一直維持著爾虞我詐的心情。

其實,葉劍關自己也知道,要解脫現在的煩惱和痛苦其實很容易。

放下而已。

就像吳銓,放下了一切,自然得到舒適和安然自在。

葉劍關拿起手邊的熱茶喝了一口,輕輕的說:「真懷念以前在學校唸書的單純。」

「小因……當妳再看到我的時候,還會認得我嗎?當年一個老實頑固,連討女生歡心都不懂的王八蛋,今天卻卻心機深沉,連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都可以趕緊殺絕;當年會抱著女朋友淚眼盈眶的小男生,今天坐擁東南亞無人能及的權勢和財富。」

人生的奇妙之一,便是,諷刺和對比。

騙人的會被人騙,被人騙的也會騙人,這又是人生的奇妙之一。

「這把刀真的是村正嗎?」教尊疑惑的看著眼前的村正刀。

「我看葉劍關這麼賣力的去尋找,沒道理不是,至少我跟他相處時候的直覺可以肯定,葉劍關也認為這把是真正的村正刀。」金野遜拿著村正刀說。

金野遜接著說:「但是,葉劍關對村正也沒有多熟悉,所以他認為是真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這也是我一搶到村正便拿來給教尊您鑑定的緣故。」

「老實說,我對村正也不熟悉啊!村正一向是信長的配刀,除了信長,只有我表妹濃姬看過村正刀的真面目,我從沒有近距離看過村正刀,也不了解村正有什麼特殊的力量。」教尊露出了難得的苦笑。

「那怎麼辦?」金野遜有點失望的問道。

教尊看到金野遜失落的樣子,不禁大笑:「哈哈,你傻了嗎?你搶村正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怕葉劍關拿著村正刀來對付血魔,現在你已經把村正刀搶到手了,管他是真是假,只要葉劍關一直認為真的村正刀在我們手中,我們就無所畏懼了。你忘記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世界萬物,真假豈有定論?真的只要大家都不認同便是假的,假的只要眾人都稱是,便是真的。」

「教尊指點的是,弟子一時糊塗了。」金野遜聽教尊這麼說不禁點頭微笑。

「現在我們在歐洲、韓國和日本都有一定的信徒,是時候離開天理會了,等你再度出現在台灣的時候,便是我跟織田信長對決的時刻了。」教尊說完之後便消失無蹤了。

「當我以神的姿態再度回來的時候,我也要順勢取下天理會的勢力。」金野遜冷冷的自我激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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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31 14:26:10 |只看該作者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九日。夜晚。T大物理系館

512實驗室裡面,葉筱琳、田世倫、林靈軍和吳洛其四人相當專心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靜靜的讀著書。

林靈軍跟實驗室的學長姊混熟以後便大著膽子拉吳洛其來實驗室讀書,張教授並沒有反對,而吳洛其就坐在實驗室裡面用來做實驗的大桌子前面讀書,那是個電腦和網路都還沒有十分普及的年代,不像幾年之後的學生,沒有電腦擺在前方四十五度角就讀不下書。

「出去透透氣,伸伸懶腰吧。」吳洛其走過林靈軍身邊向林靈軍小聲的說。

「好啊,走吧。」林靈軍打了個大呵欠站起身跟吳洛其一起出實驗室去了。

物理館是一個特殊的建築,一樓一進大門是個小前廳,前廳過去兩側是電梯,再過去便可以看到一個很大的中庭,中庭四周一間間的實驗室圍成一個四方形,二樓乃至八樓便是一個四方圈一個四方圈這樣蓋上去,所以從一樓往上看就會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個四方形的大井之底。

林靈軍懶洋洋的靠在五樓天井旁的石頭護欄,吳洛其則是在林靈軍身邊練習單手倒立掌上壓。

「你想拿村正怎麼辦?」吳洛其一邊做運動一邊問道。

「……」林靈軍並不答話。

「怎麼了?」吳洛其對林靈軍忽然的沉默感到有點奇怪,趕緊翻身站起,卻見林靈軍正揉著眼睛流眼淚,他嚇了一跳,忙上前詢問。

「我的眼睛裡面好像跑進東西了。」林靈軍專心的想把眼睛裡面的異物弄出來。

「你等等,我洗個手來幫你看看。」吳洛其說完趕緊跑去廁所洗手。

林靈軍一邊暗地裡抱怨這眼睛裡面不知名的異物一邊張著另外一隻沒事的眼睛走到比較光亮的地方。

「怎麼樣,好點嗎?」吳洛其出來之後,看見林靈軍已經站在光亮處等自己。

「沒有,不知道是眼睫毛還是小蟲子跑進去,好痛!」林靈軍的左眼一直流著眼淚。

「我看看…嗯…這一小團黑黑的,似乎是小蟲子,你眼睫毛這麼長是長假的喔,防禦力這麼低。」吳洛其笑著向林靈軍的眼睛吹了口氣,希望能刺激林靈軍的眼睛流多一點淚水將小蟲子沖出來。

「哎喲,不行啦,好痛喔。」林靈軍痛得哇哇叫。

「我先去看看實驗室有沒有棉花棒,你等在這邊不要動,要不然就慢慢走回來。」吳洛其眼看沒辦法,只得趕緊跑回實驗室,看看有沒有棉花棒可以掏出小蟲。

林靈軍現在就像個可憐蟲一樣,用單眼靠著牆壁慢慢的走回實驗室。

這時候,林靈軍身後一個女孩子冷冷的說:「這麼小年紀就會劈腿,真不容易。」

林靈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心裡一驚,趕緊回過頭,不遠處,兩個女研究生正拿著鑰匙準備開自己研究室的門,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加上只剩下單眼的視力,林靈軍無法確知這兩個研究生是誰,但是聽說話的那女孩子的聲音,似乎是程小青。

「這怪女人該不會以為我是女的,然後同時腳踏洛基和阿倫學長兩條船吧?」林靈軍心裡暗自私忖著,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上前去解釋。一來,他不確定那說話的女孩子是否是程小青,二來就算是,他也不確定程小青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如果上前去解釋才發現自己是自作多情的對號入座,那可就糗大了。

「對呀,現在的小孩子真奇怪,男女關係都很複雜,我聽說有女孩子十三四歲就跟很多男生上過床了耶。」另外一個女子在旁邊附和的笑著。

「應該是衝著我來的吧?」林靈軍想著,但是他也不願意往壞的方面去想,他認為這是修養問題,所以只好靠著牆壁,勉強加快腳步走回實驗室去。

不過很遺憾的,頭先說話的那女的,正是程小青。

人做的事情都有各自的因果,因果可怕之處在於,從來都是先因後果。沒有辦法先反過來看結果,這就是人生的錯愕和悲劇不斷發生的原因之一。

程小青其實很早就在了,他看到吳洛其幫林靈軍吹氣的那個畫面,腦袋中不禁發生嗡的一聲巨響。

剛剛幫著程小青搭腔的正是她的大學死黨兼心情分享團,名字叫做鄭佳瑾,是個標準的三姑六婆。

502實驗室裡面。

「剛剛那個女孩子到底是誰啊?我很少看到妳這麼在意一個女孩子耶!」鄭佳瑾好奇的問道。

「我怎麼知道她是誰,但是最近阿倫常會在晚上載她離開學校。」程小青沒好氣的回答道。

「那妳怎麼知道她小小年紀就會劈腿?」鄭佳瑾的八卦特性雖然強烈,但也不是完全沒大腦的傢伙,她很好奇為何程小青會知道一個不相干的人的私生活。

「哼!那個小女孩常跟阿倫出雙入對,現在沒想到居然又跟別的男生這麼親密。」程小青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很親密嗎?我看那個男的好像在幫那小女生吹眼睛啊?」鄭佳瑾還沒有察覺到程小青心中的妒火,看來她的八卦等級還不夠格。

「妳想想看,妳會讓隨便的男生這麼貼近妳的臉幫妳吹氣嗎?」程小青噘著嘴表達自己的不滿。

「哇!妳該不會在吃醋吧?」鄭佳瑾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道。

「什麼?我吃什麼醋啊?我只是看不慣把男女關係搞得這麼複雜的女孩子罷了。」程小青為自己辯護道。

「呵呵,看來妳對阿倫還是餘情未了喔,我要跟山程學長告密。」鄭佳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程小青。

「妳不要鬧了啦,妳還不了解我的個性嗎?我只是討厭那種朝三暮四的女孩子。」程小青一點也不緊張,因為她們彼此這樣打鬧取笑已經好多年了,只是她希望鄭佳瑾能在這時候陪自己斥責那個劈腿小女孩的惡行。當然,這是個連程小青都未察覺到的潛意識。

「小青,我想問一件事情,妳可不要生氣,要好好想過回答我。」鄭佳瑾突然嚴肅了起來。

「什麼事情?」程小青看到鄭佳瑾突然嚴肅起來,不禁好笑。

「妳心中還愛著阿倫嗎?」鄭佳瑾問道。

「……」程小青沒料到鄭佳瑾會問這個問題,不禁呆了,一時之間腦袋竟呈現完全空白。

「妳不要怪我這樣問,我是為妳好,如果阿倫對妳來說已經是過眼雲煙,妳怎麼會因為一個女孩子似乎在耍弄阿倫的情感而憤怒呢?」鄭佳瑾將「似乎」兩個字加重了語氣,因為她聽得出,程小青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林靈軍是腳踏兩條船,只是單純因為情緒而往壞的方面猜測罷了。

程小青知道鄭佳瑾的意思,心中也不禁問自己:「我真的還喜歡阿倫嗎?我真的是因為妒忌嗎?」

本來冷清的實驗室因為這種詭異的沉默而顯得更加淒清,窗外明月灑進微弱的月光,隱約中還可以聽到強勁的北風吹著系館外某研討會布條發出獵獵而響的聲音,中間當然還有一些電腦和莫名其妙的雜音,總之什麼聲音都有,就是沒有程小青的回答。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無言了二三十分鐘,最後,程小青終於開口說:「我也不知道,其實最近我的心情好怪,像上次我跟山程去圓環那邊的水仙餐廳吃飯,居然無巧不巧的就遇上了張教授帶著他的研究生和那個小女生一起去吃大餐,我整個晚餐吃得心不在焉的,眼光一直瞄著張教授他們那一桌。」

「為什麼?妳當初不是考慮得很清楚才選擇離開阿倫嗎?」鄭佳瑾疑惑的問道。

「嗯…我也不知道,現在心情很亂啦,我們不要談這個話題好嗎?」程小青心中混亂,揮揮手希望鄭佳瑾不要再談論這個話題。

「好啦,那我們回宿舍去好了,洗個澡或許心情會好一點。」鄭佳瑾提議道。

「好啊!走吧!」程小青和鄭佳瑾收拾了一下書桌以後便連袂離開實驗室了。

關掉燈,一片黑暗的實驗室裡面,似乎有著什麼不尋常的景象,滴滴答答的輕微聲響,在毫無人聲的黑夜中馬上現出蹤跡。

一九九三年十月六日。中午。T大

中午十一點,T大小吃部,田世倫點了一份香菇雞腿飯獨自一個人坐在靠窗的桌邊。這又是個兩年多的習慣了,只要有在小吃部吃飯,他都會選一個人潮沒有這麼多的時間點一客不及格的香菇雞腿飯坐在這個位置上慢慢的吃著。

「阿倫。」一個聲音將田世倫從空想中喚醒。

「小青!」田世倫的眼中充滿了訝異。

程小青拿著一碗大滷麵站在田世倫的桌旁,笑著說:「一個人啊?這裡有空位可以坐嗎?」

「可以啊。」田世倫高興的說,他現在的心情恐怕比要跟大明星一夜情還要爽吧,分手這麼長一段時間,他從沒想過可以和小青再在一起吃個飯。

程小青笑了笑坐下來,把背包和餐盤放好。

兩人就這樣處在彼此偶爾微笑一下卻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窘境下默默著吃著自己餐盤中的飯。

「我發現…你們實驗室都是俊男美女耶。」程小青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啊?」田世倫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天外飛來之語。

「筱琳和瑜菁學姊都是系上出名的美女,現在張教授還請了一個小美女當工讀生啊!」程小青一口氣說完,盡量保持住語氣的平靜,她不希望讓田世倫猜測到自己正旁敲側擊的想打探林靈軍和他的狀況。

「你說靈軍啊!哈哈!」田世倫想起自己誤認林靈軍是女孩子的事情不禁尷尬的笑了兩聲。

「喔,她叫做靈君?」程小青因為以為林靈軍是個女的,所以把「靈軍」想成了「靈君」。

「靈軍是男的啦。」田世倫呵呵的笑著。

「什麼!」程小青驚訝的停下手上的筷子,眼睛大大的看著田世倫。

「不要說妳看不出來,連我第一次見到也還以為他是女的哩。」田世倫開心的說著。

「真的還假的?哪有這麼像女孩子的男生啊?」程小青笑了出來,這個笑容帶著一種釋放的真誠,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是那股如負重擔的不舒服居然在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哈哈,我和筱琳本來也不相信啊,妳知道嗎,筱琳對男生過敏的體質居然差點在靈軍的身上消失無蹤,她硬是不相信靈軍是男的,還緊緊的抱了靈軍一下。」

「結果呢?真的沒有臉色發白嗎?」程小青現在已經沒有之前的疑慮,而只是好奇,因為她知道,田世倫絕對不會騙她的。

「一開始沒怎麼樣,後來跟著靈軍到男廁所才發作啦。」田世倫說完忍不住大笑。程小青也跟著抿嘴而笑,心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感覺。

人和人之間的隔閡就是這樣,一旦在某個點被突破,之後的一切就會開始自然順遂起來,本來因為分手而有心結的兩人居然因為一個不相干之人的「奇特相貌」打破了彼此之間的鴻溝。

林靈軍如果知道自己的相貌居然有敦親睦鄰的功能,想必會很高興吧!

一場愉快的午餐很快的就過去了,程小青收拾好碗盤後站起來對田世倫說:「阿倫,我等會還有課,先走囉。」

田世倫很久沒跟程小青這麼輕鬆的聊天了,實在不願意就這樣結束,但是想到她已經另有所屬,只好強笑揮手說:「快去,不然等下遲到就糟糕了。」

程小青開心的向田世倫揮了揮手,踏著輕快的腳步而去,但是她不知道,她這樣輕快的腳步卻是踏在兩個男孩沉重陰鬱的心上。她也並不知道現在每踏出的一步都是接近死亡的腳步。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六日。晚上。吳洛其家中

春去秋來,夏去冬來,一年四季輪替的相當快速,轉眼就已經到了十一月中,新竹的風讓新竹的冬天更加冷冽,街上行人瑟縮的身軀,讓待在溫暖屋子裡面的人們似乎也感受到了竹風的可怕。

「說真的,你爸沒事蓋個壁爐做啥?」林靈軍看著眼前通紅的火焰滿臉問號的說。

「我爸說這樣很浪漫。」吳洛其微笑著將壁爐裡面火開大一點,拜現在科技之賜,吳洛其家中壁爐裡面不是用木柴而是用瓦斯。

「我爸最喜歡坐著搖椅在壁爐前看報紙。」吳洛其笑著說。

「那我也要來享受一下這種舒服寫意的感覺。」林靈軍興致勃勃的拿起一份今天的報紙坐在搖椅上瞇眼睛看著。

「這則新聞,嗯…在中國的西安,日前有民眾發現不明飛行物體飛越農場上空,這名目睹的民眾馬上用手中的攝影機拍下這難得的畫面。不僅如此,附近的居民還在農場中的空地上發現疑似飛碟起降時,留下的痕跡…」林靈軍念著報紙上自己認為有趣的新聞。

「外星人啊…」吳洛其盤腿坐在壁爐前面,背對著壁爐等林靈軍念下一則新聞。

「嗯…台北市信義路上一棟高級公寓內驚傳雙屍命案,經警方調查結果,兩名死者關係是情侶,現場找到八捲錄音帶和一捲錄影帶,據推測應該是三角戀情惹起殺機。」林靈軍翻開社會版挑了一個醒目的新聞標題念著新聞內容。

「這太無聊了,念其他的吧。」吳洛其笑道。

「對呀,連情殺都花了半個版面來說。」林靈軍笑著繼續看旁邊的新聞。

林靈軍眼睛漫無目的的搜尋著報紙上的文字,突然間,他的眼光被剛剛報導旁的深入追蹤所冰凍住,輕聲念了出來:「信義路上發生的雙屍命案,據警方調查,死者是就讀於T大物理研究所的博士班學生袁山程以及今年就讀於物理系研究所一年級的程小青……」

吳洛其聽到也嚇了一跳:「那個程小青不就是阿倫學長以前的女朋友嗎?」

「案發現場,程女毫無掙扎打鬥的跡象,似乎是在睡夢之間死亡,而袁生死狀頗為詭異,臉色青白、全身僵硬的坐在沙發上死去,脖子呈現極大角度的向後扭轉,警方表示袁生可能是被人用力扭轉頸部造成頸部動脈破裂而死,全案朝向三角戀情方向追查…已經鎖定了幾名嫌疑人,其中包括了程小青的前任男友…也是T大物理所的田世倫…以及袁山程過去的幾名親密友人……」林靈軍念到後來嘴巴也闔不攏,不敢置信的放下報紙看著吳洛其。



很多事情看起來是結果,卻沒想到只是個開始。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晚上。台北市

臺北市,信義路上一棟高級住宅。

袁嘉倩哼著輕鬆的歌曲,提著剛從超級市場買的大包小包食物穿過一樓的警衛室。

警衛笑著說:「袁小姐,才剛下飛機就買東西回來煮給老弟吃啊。」

「哈哈,對呀,我可是個好姐姐呢。」袁嘉倩用手肘頂了一下電梯的按鈕,微笑著看著電梯從六樓往下爬。

警衛打趣著說:「妳老弟真是幸福耶,女朋友漂亮老姐又疼,真是做男人的好處都給他佔了。」

「哈哈,是啊,連我這個做姐姐都很羨慕呢。」袁嘉倩笑著向警衛點了點頭後走進電梯。

袁嘉倩滿手抱著的採買食品,靜靜等待著電梯門關上,電梯門也毫無意外的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絕了一聲冷笑和幾許嘲笑的眼光。

叮咚,電梯停在六樓,袁嘉倩吃力的走出電梯,趕緊快步走到家門口,她靠在家門口旁邊的花崗石牆壁上,用左手頂了一下電鈴。

啾啾啾的鳥鳴電鈴聲從門外便可以聽見,袁嘉倩靜靜的靠在牆上休息著等待老弟跑出來開門。

「這麼久?」袁嘉倩皺了一下眉,她掃視一下門外的鞋櫃,袁山程的鞋子都在,旁邊還有一雙比較小巧可愛的女鞋,應該是小青的。

「該不會他們在做些奇怪的事情吧。」袁嘉倩強忍笑意想著,她並不認為男女之間有些特殊關係是不好的,從小在國外長大的袁嘉倩思考一向十分開放開明,反而是小時候隨著祖父母住在台灣的弟弟常被她取笑扭捏無聊。

「不會吧,這麼久?」袁嘉倩不耐煩起來,她乾脆放下手中的大小塑膠袋從口袋中掏出家裡的鑰匙。

「等下不好好教訓這兩個見色忘姐的傢伙,我就不信袁。」袁嘉倩一邊開門一邊在心裡暗暗念著。

袁嘉倩將東西一樣樣的搬到屋內入口的玄關,才關上門她就挽起袖子開始培養戰鬥的情緒。

「喂,你們兩個小渾球,老姐回來也不用出來迎接嗎?」袁嘉倩雖然擺出戰鬥姿態,但是臉上還是難掩笑容,戰鬥力趨近於零。

客廳裡面,三段式的弔燈開成最低光亮狀態,電視機沙沙的聲響讓袁嘉倩知道弟弟一定是看完錄影帶之後沒調回正常的頻道,她沒好氣的走到電視機前面用力關掉電視,笑道:「真是夠了,看電視看到睡著?」

客廳沙發上,袁山程獨自坐在那邊,程小青不在他身旁,袁嘉倩看著袁山程的身影,心裡突然有股不太舒服的感覺,但是她很難說出哪裡有問題,或許是因為燈光過於昏暗,又加上窗戶邊紗質窗簾飄起飄落,袁嘉倩趕緊藉著昏暗的燈光走到沙發後邊的開關處,準備調亮燈光。

「你太過分了,要睡絕對不可能睡這麼熟,想嚇我,太過分了啦。」袁嘉倩真的動了怒火,因為她從小到大的缺點就是膽子小,這個袁山程一向很清楚。

袁嘉倩走到沙發斜後方半公尺寬的走道中,憑著熟悉感找尋著開關,本來她一向都是跳到沙發上靠著沙發椅背去按開關的,但是她今天不知道怎地居然不敢怎麼做,或許是她的膽小讓她即使知道是弟弟坐在沙發上要嚇她,她還是不敢與這搗蛋鬼正面接觸。

「真會製造氣氛。」袁嘉倩嘟著嘴走進沙發後方狹窄的小道,找到了電燈開關。

袁嘉倩按了兩下開關,將燈開到最明亮,但是,剛剛那股詭異的感覺卻沒有因為光亮而消失,袁嘉倩嘴巴張得大大的,想要叫卻無法叫出聲。

沙發上,袁山程雙眼毫無焦距的瞪著袁嘉倩,本來,袁嘉倩和袁山程彼此的位置,袁嘉倩絕對不可能看到袁山程迎面而來的眼光。這是因為,袁山程是相當端正的靠坐在沙發上,而一個正常人的頸椎只可以左右轉動四十五度。

但是,袁嘉倩現在的確和自己的弟弟面對面的對看著,這是因為,袁山程的脖子現在恰恰轉動了四十五度,不過,是從後面算起來的。

袁嘉倩終於知道她剛剛在昏暗燈光中為何會覺得有種詭異的感覺,她驚得雙腳發軟,拼命想要移動出沙發後方這狹小的走道,但是越是緊張越是難以順利移動身軀。她拼命想出聲求救,但是因為過度的緊張使得喉嚨乾澀僵硬,竟然只能發出啊啊的尖叫聲。

袁嘉倩用酸軟無力的雙手拼命的反撐在沙發後背,這一撐只讓她移動了一小步,卻讓沙發大力震動了一下,袁山程本來正靠在沙發上的身軀因為搖動而向左方倒了下來,冰冷的嘴唇重重的碰在袁嘉倩的手掌背上,她嚇得只是大力的尖叫著,整個人不顧一切的往後便倒。

砰的一聲,袁嘉倩整個人跌在地上,摔得全身劇痛,不過也因為這一跌終於脫出了那狹窄該死的通道,雙足和身軀都得到了充分的自由。

「啊!」袁嘉倩仍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嘴巴裡面只是發出無意義的慘叫聲拼命的往外跑,就在跑到袁山程的臥房外時,她瞥見程小青正安安穩穩的睡在袁山程的床上,她就像是在萬獸圍繞下看到同類一般,高興的衝進房間去。

「小青…」袁嘉倩用力握住程小青的右手,想把她搖醒,但是就在剛握上去的那一剎那,她便知道自己錯了。

程小青的臉上雖然平和安祥,但是手上卻已經沒有半點溫度,袁嘉倩握著程小青冰冷的右手,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嘴巴將要躍出。本來應該立刻放開的雙手也因為緊張,居然無法放開,她幾乎快要崩潰般的看著程小青,也是在這時,她才發現程小青的臉如死人般蒼白。

或許,正確的說法是,程小青的臉色因為死亡而異常的蒼白。

袁嘉倩這時候全身已經完全不聽自己意志的使喚,雙手和雙腳都無意識的顫抖著。

突然間,袁嘉倩似乎看到了程小青應該已經僵硬卻平和安祥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接著她感到一個令她畢生難忘的感覺。

一個反握的力道,雖然輕微卻讓她整個人完全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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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七—兇案

A.D.1993.11.16。早上。台北國泰醫院

一道刺眼的強光射入袁嘉倩的眼簾,她整個人意識逐漸清楚了過來。

「醒來了,醒來了!」一個女子聲音高興的說。

袁嘉倩吃力的睜開雙眼,眼前一個護士面露笑容看著她說:「袁小姐,妳感覺怎麼樣?」

這個問題問得真好,問一個已經躺在病床昏迷三天的人,妳感覺怎麼樣,她應該給什麼樣的答案呢?

「我怎麼了?」袁嘉倩努力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護士回答道:「妳昏倒在自家公寓的樓梯間,然後被人送來我們醫院。」

「昏倒在樓梯間?我弟弟呢?」袁嘉倩這時候也想起了自己昏倒前發生的事情,她趕緊向護士詢問袁山程的狀況,因為她希望其實自己的記憶只是個惡夢。

「這我不知道耶。」那護士搖頭表示不清楚。

「妳先量個體溫,剛剛我已經通知了醫生,醫生馬上就過來了。」那護士甩了甩溫度計遞給袁嘉倩。

袁嘉倩呆呆的接過溫度計放到腋下,還沒量完體溫,一個帶著眼鏡的醫生便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年輕人。

「袁小姐,妳還好嗎?有哪裡不舒服嗎?」那醫生親切的問道。

「我不知道。」袁嘉倩想到弟弟脖子那不正常扭轉的景象,就會感到一陣噁心和反胃。

「會頭暈嗎?」那醫生問道。

「不會。」袁嘉倩搖搖頭道。

「會噁心、反胃嗎?」那醫生繼續問道。

「一點點。」袁嘉倩點了點頭回答道。

「試試看有力氣起身嗎?」那醫生做了一個要袁嘉倩起身的動作說。

「嗯……唉唷。」袁嘉倩踏下床的那一刻感到右腳有點撕裂痛,不禁輕聲低呼了出來。

「嗯,我們檢查過了,妳的腳似乎有點扭傷但是沒有任何骨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醫生笑道。

「不幸中的大幸?」袁嘉倩無法理解醫生這句話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妳從六樓一路滾下來到二樓,只有右腳輕微扭傷以及手部和背部部分淤血,實在相當幸運。」那醫生微笑著解釋。

「從六樓一路滾到二樓?」袁嘉倩心中疑惑,怎麼自己完全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自己被已經死去的程小青反手一握,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袁小姐,妳好,我是負責調查袁山程和程小青命案的刑事組組員,陳建鈞。這位是我的夥伴,江志緯。」那醫生身後的兩個年輕人這時候也走到了病床旁邊向袁嘉倩自我介紹。

「我弟弟……真的死了?」袁嘉倩的聲音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我們相當抱歉,令弟及其女友都在三天前於袁小姐住處身亡。」那個叫做江志緯的警員說。

「是誰做的?兇手是誰?」袁嘉倩方寸大失,哭喪著臉問道。

「袁小姐所住大樓的所有樓梯間和電梯都裝有監視錄影器,而我們根據監視器的畫面證實,案發前並沒有任何可疑人物進過袁小姐的家中,所以目前還無法確實掌握到兇手。」陳建鈞說道。

「是鬼……一定是鬼!」袁嘉倩驚恐不已的縮成一團叫道。

「袁小姐,請妳稍安勿躁,令弟和程小青小姐的死的確相當啟人疑竇,所以希望妳能配合我們做調查。」

「是鬼……我……我……」袁嘉倩想到那天晚上袁山程脖子那不可思議的扭轉角度和程小青輕輕的一個反握,整個人的皮膚就是一陣酸麻,冷氣從腳底直接鑽到心臟裡面。

「是這樣的,我們在案發現場找到了一卷錄影帶和八捲錄音帶,似乎令弟和程小青小姐之間的戀情有第三者介入。」江志緯不理會袁嘉倩的歇斯底里,只是相當強力的放送著自己要說的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袁嘉倩聽江志緯這麼說,心中的害怕轉為不解,看著眼前兩個警員問道。

「簡單的說,這件案子我們會朝感情糾紛的方向偵辦,也請袁小姐能夠協助我們釐清幾點疑惑。」江志緯說。

「可是……」袁嘉倩想要跟兩個警員說程小青死後仍然會反握自己的手的詭異狀況,卻又怕別人認為自己是被嚇傻了。

「警官,我想請問一下,我只記得自己在我弟弟的房間被嚇到昏厥,但是醫生卻說我從六樓滾到二樓,這你們該怎麼解釋?」袁嘉倩問道。

「啊,其實人在受重大刺激之後,可能會發生失神或是記憶片段喪失的狀態,這並不是很少見的案例,我們可以從六樓到二樓之間裝設的監視錄影器畫面知道,妳的確是自己開門從家中衝出,然後發狂似的跑下樓,中間妳的確是連滾帶爬的從六樓滾到二樓,才被因為尖叫聲而引來的警衛救起。」陳建鈞露出同情的表情看著袁嘉倩說。

「怎麼會這樣?我真的沒印象。」袁嘉倩喃喃的說。

「其實不管是怎麼出來的,現在人沒有大礙就是萬幸了,至於令弟的死因我們會繼續追查的,還請袁小姐可以給予協助。」江志緯三句不離本行,陳建鈞輕輕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應該給眼前這個飽受驚嚇的女孩多一點休息時間才是。

「袁小姐,我們先走了,等妳好一點我們再來拜訪。」陳建鈞向袁嘉倩行個禮便拉著江志緯往外走去。

袁嘉倩心中混亂,但是她也不想就此待在醫院裡,趕緊說:「等等……警察先生……我沒事,我現在就可以協助調查,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警察局裡面,江志緯、陳建鈞和袁嘉倩盯著眼前的一堆證物發呆著,袁嘉倩剛剛已經去吐了第二次,她一看到這些證物就會有種發麻的感覺,手心中竟然無法自主的反覆出現那天晚上失去意識前程小青反握自己的觸感。

或許局外者不能體會那只是輕輕的一握,既沒有要她的命也沒有任何後續攻擊,幹嘛要這麼害怕呢?甚至那可能是錯覺啊!

但是對袁嘉倩而言,那一個反握,雖然輕微,但那一下力道卻像直接捏在自己的心臟上一般,讓自己整個心臟頓時無力再跳動。

終於,該吐的也都吐完了,袁嘉倩整個人萎頓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我們可以開始了。」

「妳確定嗎?」陳建鈞擔心的問道。

「我看妳還是先找地方休息如何?」江志緯也認為袁嘉倩的狀況實在不適合配合查案。

「我……我想待在警察局等到我爸媽來……我不敢回家,也不敢自己一個人。」袁嘉倩哭喪著臉說。

「呃,小姐,這……也好啦,妳爸媽何時會到?」陳建鈞問道。

「兩天後。」

「啊?住美國也沒這麼慢啊!」江志緯叫道,一個女孩子要在警察局待兩天,這真是一件麻煩事。

「他們剛剛才要從佛羅里達趕回來啊!」袁嘉倩委屈的說。

「哇哩,還真的在美國!」江志緯心下叫苦。

「好啦,那看要從哪裡開始吧。」陳建鈞說著便將夾著筆錄的文書夾拿了起來。

「我想就先請袁小姐講述一下她看到的狀況吧。」江志緯說著順便用眼光徵詢其他兩人的意見。

袁嘉倩和陳建鈞都點了點頭表示贊成。

袁嘉倩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當天晚上回到家所看到的情況都告訴了兩個警員,當然也包括了程小青那反手一握。

「妳說妳感覺到程小青小姐在妳握住她手的時候也反握向妳?」江志緯面帶著不太相信的微笑問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害怕啊……」袁嘉倩激動的說。

「OK……OK!其實我不是不相信妳,只是我想跟妳解釋一下,人在死後會因為溫度或是應力的變化導致四肢肌肉有反射性的收縮,我想妳當時可能就是遇到這種情況。」江志緯笑道。

「真的嗎?」袁嘉倩第一次知道原來屍體死後還會有反射性收縮這回事。

「可是,我好像還看到……小青的嘴巴……對我笑。」袁嘉倩說到最後聲音也低了,自從知道了那個合理的科學解釋來說明程小青的反握之後,袁嘉倩也不禁懷疑自己是因為心裡作用才會感覺已經死去的程小青在對著自己笑。

「呵呵,這個我們先擺在一邊,妳先聽聽你們大樓警衛的筆錄內容,如何?」江志緯笑著說。

「嗯。」袁嘉倩點了點頭說。

當天也就是西元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三號晚上大約八點半左右,袁小姐從外面提著很多食物回來,我跟她打趣說她是個好姐姐,特地跑來回煮好吃的給弟弟吃。

之後她就搭電梯上去了。

我還在六樓電梯外的監視器上看到她出電梯的情況,因為每個住戶家門口並沒有監視器,所以她一離開電梯前面,我就無法再看到她了。

過了大約十分鐘不到,我聽到有尖叫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下來,我嚇得趕緊查看監視器,看到袁小姐又跌又爬的從六樓的樓梯間一直滾了下來,我趕緊衝上樓去查看究竟,後來我才爬到二樓就看見袁小姐披頭散髮的從三樓那邊滾了下來。

我才剛接到她,她就暈了過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好趕緊將她抱到警衛室然後打電話叫救護車和報警。

袁嘉倩靜靜的聽江志緯念著筆錄,心裡感到不可思議:「自己怎麼從家中逃出來的,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看來自己真的被嚇壞了。」

「我們在現場還有找到這一卷錄影帶和這八卷錄音帶,錄影帶的內容就像是電視機壞掉一樣,根本看不出錄了什麼內容;八卷錄音帶裡面則是有兩卷錄音帶有內容,其他似乎都只是錄到環境背景音罷了。」陳建鈞指著眼前那堆錄音帶說。

「我想聽一下有內容的那兩卷錄音帶,可以嗎?」袁嘉倩問道。

「可以,我早就準備好了。」陳建鈞拿起其中一卷貼有小標籤的錄音帶放進旁邊的錄音機裡面。

錄音機啟動,先是沙沙的轉動聲,過了一段時間,終於出現對話。

「剛剛那個女孩子到底是誰啊?我很少看到妳這麼在意一個女孩子耶!」錄音帶中一個女子的聲音說。

「我怎麼知道她是誰,但是最近阿倫常會在晚上載她離開學校。」袁嘉倩一聽便知道這個聲音是程小青,她可以從錄音帶中明顯聽出程小青說這句話之時帶著不愉快的情緒。

「那妳怎麼知道她小小年紀就會劈腿?」第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問道。

「哼!那個小女孩常跟阿倫出雙入對,現在沒想到居然又跟別的男生這麼親密。」聽到程小青這麼說,袁嘉倩心中一刺,看來程小青還是滿在意那個叫做阿倫的前任男友。

「很親密嗎?我看那個男的好像在幫那小女生吹眼睛啊?」頭先那個女孩子的聲音接了下去說。

「妳想想看,妳會讓隨便一個男生這麼貼近妳的臉幫妳吹氣嗎?」程小青的聲音提高了一點。

「哇!妳該不會在吃醋吧?」

「什麼?我吃什麼醋啊?我只是看不慣把男女關係搞得這麼複雜的女孩子罷了。」

「呵呵,看來妳對阿倫還是餘情未了喔,我要跟山程學長告密。」

「妳不要鬧了啦,妳還不了解我的個性嗎?我只是討厭那種朝三暮四的女孩子。」

「小青,我想問一件事情,妳可不要生氣,要好好想過回答我。」頭先那個女孩子的聲音突然嚴肅了起來問。

「什麼事情?」

「妳心中還愛著阿倫嗎?」

「妳不要怪我這樣問,我是為妳好,如果阿倫對妳來說已經是過眼雲煙,妳怎麼會因為一個女孩子似乎在耍弄阿倫的情感而憤怒呢?」

接下來是一陣好長的沉默,只有錄音機不斷捲動錄音帶的聲音,接著答的一聲,這卷錄音帶播放完畢,播放鍵彈了起來。

袁嘉倩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抒發心中的鬱悶,轉頭向陳建鈞說:「因為這卷錄音帶,所以你們認為我弟弟和小青的死跟三角戀情有關?」

江志緯微笑道:「袁小姐,我們警方辦案是先收集各種可能然後一一剔除,程小青小姐的死因據法醫推測是心臟麻痺,而令弟則是因為頸椎大幅度扭轉導致頸動脈破裂,腦部中風而死。」

「我弟這麼年輕怎麼會腦中風?」袁嘉倩不相信的大叫著。

「嗯,這……腦中風又不是老人家的專利,有很多因素都可以讓腦中血管壓力過大而導致腦血管破裂,頸椎動脈受到阻礙便是其中一個。」陳建鈞向袁嘉倩解釋道。

「這樣說,我弟弟是他殺而小青是突發性死亡?」

「這我們不能肯定。但是相當明顯的一件事情是,令弟其實跟他女女朋友關係不是很好,因為這兩卷錄音帶很顯然都是偷錄的。還有,我們可以確定一件事情,令弟死前沒多久正在聽這幾卷錄音帶,因為這些錄音帶表面幾乎都是令弟的指紋。」江志緯緩緩的說著。

「你認為小青腳踏兩條船?」

江志緯回答道:「我不能肯定,但是我們已經把這個錄音帶裡面顯現出來的人物都列為本案的關係人,包括了程小青小姐的室友鄭佳瑾,程小青小姐的前男友田世倫先生。」

「或許還包括程小青口中那個小女孩吧。」陳建鈞補充道。

「不過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個小女孩姓啥名誰混哪裡啊!」江志偉苦笑道。

A.D.1993.11.17。晚上。新竹T大物理系館。

「我們絕對百分之百相信阿倫!」一個宏亮的聲音從512實驗室飄了出來。

512實驗室裡面,唐可雋相當夠義氣的拍著田世倫肩膀說。

「是啊,警察說程小青和袁山程是在上個星期六的凌晨一點左右死亡,我十二點整才在宵夜街上碰到阿倫勒。」今天早上就是葉筱琳的這番證詞讓田世倫相當快就洗脫了涉案的嫌疑。

田世倫只是苦笑了一下,他從來沒擔心過自己會被誤認為殺人兇手這回事,他現在心中只是飄飄盪盪的無所依靠,腦袋中盡是一個念頭:「小青死了……」

他一點都不能接受小青已經死去的事實,就算是個好朋友死去都會令人感到人生的無常和痛苦,更何況現在死去的是一個心裡摯愛難忘的女孩。田世倫也終於知道,生離和死別的差距有多遙遠。

「我先回去睡個覺,休息一下吧。」田世倫努力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後背起背包加速逃離實驗室。

剛出門口就見到林靈軍和吳洛其迎面而來,若是平時,他看到可愛的林靈軍心情都會變得很好,可是今天他只是稍微點了一下頭便趕緊繼續逃亡了。他要逃離的或許不是實驗室,而是這個世界,他想要逃到一個有程小青在的世界,即使只能遠望也好。

田世倫騎著機車眼淚不聽使喚的掉了下來,雖然,二十多歲的男孩子在機車上流淚是一件很遜的事情,可是他真的不能克制自己心中的酸楚,也是現在他才發現,其實自己從來沒有放棄過追回程小青的念頭。

田世倫依然記得某個準備研究所考試的下午,程小青坐在他身邊撒嬌的說:「阿倫,我肚子餓了耶!」

「啊!」田世倫還記得當時自己聽到程小青這種撒嬌心裡就會一驚,因為接下來一定有難了。

「去吃一個肉圓好不好?」程小青將臉靠近田世倫的肩膀笑著說。

「可是現在才三點……」田世倫為難的說。

「走嘛!」程小青笑著將田世倫拖離座位,而田世倫也沒啥反抗,乖乖的跟著程小青走出了圖書館,可是,越走他的心情越沉重,終於,他在電梯前停下了腳步。

「小青,我還有半年就要考研究所了。」田世倫艱難的提醒著小青。

「我們只是去吃個半小時就回來啦!」程小青有點不高興的噘著小嘴。

「可是,你知道嗎?時間一直這樣浪費,我就考不上研究所,考不上研究所不但要去當兵分開兩年,之後出社會也輸人一截。這樣我們就要比別人辛苦一點,如果現在可以多省下一點時間,以後就可以輕鬆一點不是很好嗎?」田世倫霹哩啪拉的說了一堆,越說眉頭越深鎖,他自己想著想著也不寒而慄。

「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凡是都會往負面的方向去想,兩萬塊有兩萬塊的生活,十萬塊有十萬塊的生活,重要是兩人心靈契合啊,你如果一天到晚都努力工作不顧家庭,有很多錢我也不開心啊。」程小青嘟著嘴巴說。

「是啦,但是克制自己的慾望為了將來的理想也是很重要啊!」田世倫繼續皺著眉頭說。

這時候的他還年少無知,沒認識偉大的張為農教授,不知道張教授偉大的理論之一便是,跟親愛的另一半分析道理得到的下場只會是──下地獄。

「我又不是一個愛享受的女孩子,只是吃個肉圓我就很心滿意足了,你一直在這邊跟我爭論講道理的時間,我們早就吃飽回來了。」程小青氣得直跺腳,眼睛都紅了。

「好啦,好啦。」看程小青眼眶通紅的樣子,田世倫的心就會跟著抽緊。

他雖然不一定能夠讓程小青天天開心,但是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程小青難過傷心。

於是,兩個人就到K書中心附近的肉圓店吃肉圓,這家肉圓叫做飛龍肉圓,真是個特殊的名字,但是生意好的不得了。據老闆說,他本來是推著推車到處去賣肉圓,後來因為做出口碑,存了一點錢,於是便貸款買了一間房子改開店面了。

田世倫吃著肉圓,心中還在想著傅立葉轉換的公式,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諾,給你吃。」程小青仔細的將肉挑出來夾到田世倫面前笑著說。

田世倫看著程小青臉上滿足的微笑,心中的煩躁突然間全消失無蹤,換上的是絲絲甜蜜和溫暖。

回憶中的笑容充滿著溫馨,即使他因為這麼無數次的笑容而終於在研究所的考試中失利,他仍然無法忘懷捨棄那股令自己心動不已的微笑。

「如果可以一輩子都看到這種滿足的笑容,就算是犧牲我的生命,我也願意。」田世倫喃喃自語的說著,臉上的淚水隨著呼嘯過耳的風往鬢邊攀去。

512實驗室裡面,林靈軍和吳洛其正在聽汪瑜菁敘述著袁程兩人詭異的死亡案件,本來只是一件有點特別的事情,在汪瑜菁的口中講出顯得格外的陰深恐怖。林靈軍心中暗想,汪瑜菁恐怕不叫汪瑜菁,應該叫做司馬瑜菁,乃是司馬中原的親生女兒。

「現在有說是他殺、自殺還是互殺嗎?」吳洛其問道。

「我聽警察說,袁山程的脖子往後扭轉了一百多度,正常人限於本身的神經反射以及肌肉收縮的極限,根本不可能自己這樣做,所以袁山程死於他殺是沒有疑問的,至於程小青就不知道了,因為法醫說她的死因是心臟麻痺,但是為何會心臟麻痺法醫也不知道。」唐可雋說。

「阿倫學長似乎很難過,看來他對小青學姊還是相當懷念,只可惜我們也無法幫他。」吳洛其嘆了口氣說。

「哼!只有阿倫才會對那種女孩子念念不忘。」葉筱琳哼了一聲說。

「喔!」林靈軍有點訝異的看著葉筱琳。

「唉!算了吧,人死為大啊!我們之前就算對小青有再多不滿,畢竟她都死了,也就過去了吧。」唐可雋說完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阿倫就是死心眼啦!」葉筱琳廳唐可雋這麼說也就收斂了一點,但是在她心裡面對程小青的行為還是很反感,不過這是只要知道內情的人便會有的反應。

大家都知道,田世倫很疼程小青,對程小青的呵護無微不至,田世倫的成績本來是可以經過推薦甄選上研究所的,但是卻因為和程小青的一個爭吵而錯過了與教授約定的會面時間,以致於推薦函被教授打上極不推薦而落榜。

葉筱琳親耳聽到田世倫在跟程小青訴苦的時候,程小青很不高興的說:「那你的意思是我害你無法考上研究所的囉。」

「不是啦!只是希望以後我們之間的爭吵不要拖到重要事情的時間。」當葉筱琳聽到這句軟弱的回答的時候,差點要跳出去將田世倫踹下成功湖。

「那你就是心裡有怪我嘛!」程小青相當委屈的說。

程小青話語中的委屈讓葉筱琳幾乎瀕臨崩潰邊緣,因此她趕緊拿著剛買好的便當離開現場,以免自己做出什麼歇斯底里的事情,也因此,她總是對自己的朋友私下取笑田世倫:「這種男孩子一點勇氣和骨氣都沒有,根本不是男人。」

騎車回家的路上,吳洛其問林靈軍道:「你不覺得很詭異嗎?」

林靈軍點了點頭說:「詭異!是有點啦,不過那好像不是我們能去處理的,更何況死掉的學長姐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

「真有鬼故事的感覺。」吳洛其補充道。

「嗯,說到鬼故事的感覺,我才想起好久沒去降龍師父那邊了。」林靈軍心中一驚說。

「啊!也對,那怎麼辦?」吳洛其將腳踏車停下來問道。

「你先回去好了,我去師父那邊看看,太久沒去一定又被敲了。」林靈軍苦笑著說。

「好啊,那就先這樣囉。」吳洛其踩著腳踏車和林靈軍揮手道別,而林靈軍則是往城隍廟那邊騎去。

A.D.1993.11.17.夜晚。晚上。新竹城隍廟附近。

從東大路到城隍廟不用多久,所以林靈軍很快便來到了降龍尊者家前,他停下腳踏車推門而入,接著就是一聲慘叫:「阿唷!」

「你這個渾蛋,多久沒來了啊!」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人冷不防的從暗處跳出來用手中書卷狠狠敲了林靈軍的頭一下,他正是教授林靈軍道術的師父,降龍尊者。

「師父,這樣會被打笨的啦。」林靈軍抱著頭蹲在地上大叫道。

「笑話,我師父以前就是這樣打我的。」降龍尊者冷哼一聲卻笑嘻嘻的回到了書桌前。

「阿所以,師父你就變成現在這樣子啦!阿唷!好險!」林靈軍說完趕緊鑽到書卷丟不到的地方藏了起來嗤嗤的笑。

「唉!混蛋小子。翅膀還沒硬就會欺負師父,我就不見你對秦老這樣,一定是師父我人好欺負。」降龍尊者搖頭嘆氣道。

「醫生師父又不會拿東西丟我。」林靈軍笑著坐回降龍尊者面前的椅子上。

「好啦,廢話少說,我要你練習畫的斬鬼符練會了嗎?」

「練會了吧!」林靈軍笑道。

「阿唷!怎麼又打我?」林靈軍抱著頭說。

「為什麼用『吧』?會就會,不會就不會。」降龍尊者微笑著說。

「就是還沒試用過啊!怎麼知道靈不靈?」林靈軍抗辯道。

「喔!原來是這樣啊,那我誤會你了。」降龍尊者恍然大悟的笑道。

「是啊!」林靈軍拼命點頭,但卻不肯把抱在頭上的手放下來。

「那你真是太幸運了,我今天剛好抓了一隻惡鬼,給你試試看練習效果如何。」降龍尊者微笑道。

「惡鬼?我恐怕會罩不住的。」林靈軍聽降龍尊者說要給自己收服惡鬼,不禁有點擔心。

「你怕什麼,有師父在身旁,走,去後頭的小房間。」降龍尊者當先往屋後走去,林靈軍只得趕緊跟上。

「看,朱砂、符紙我都準備好了,師父這樣對你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降龍尊者說完就悠閒的走進只有一盞小燈的昏暗房間內。

「開始畫吧,我去準備給你練拳的鬼。」降龍尊者說完就在屋子一邊的角落摸索著,林靈軍猜想大概是要拿出裝鬼的罈子吧,他也不敢怠慢,開始將毛筆沾上硃砂回憶著自己最近練習的斬鬼符要怎麼畫。

「喂,畫好了沒啊?」降龍尊者叫道。

「唉唷,我才剛練沒多久不太熟悉,當然要點時間啊!」林靈軍一邊畫一邊微笑回應著。

「可是我已經把鬼放出來了耶。」降龍尊者在小屋的窗外對林靈軍叫道。

「喔。真是愛嚇人。」林靈軍對窗外的降龍尊者吐了吐舌頭微笑著,突然間,他的微笑完全僵硬。

「師父,你怎麼跑到外面去了?喂,師父,你把門鎖起來做什麼!」林靈軍發覺到降龍尊者笑咪咪的站在小屋外面,手上還晃著一串鑰匙,整個人都傻了。

「乖徒弟,加油囉,師父在這邊給你百分百的精神支持。」降龍尊者做了一個用力加油的手勢「鼓勵」著林靈軍。

「暗!」林靈軍急得口不擇言,髒話脫口而出。

「啥!罵師父一句話,慢五分鐘開門,你死定啦,哈哈哈!還不快畫符斬鬼?」降龍尊者笑嘻嘻的說。

「靠背!你降家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林靈軍看著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像漸漸的在屋內角落成形,他知道鬼被封印之時會失去部分能量,所以當解開封印之後,就會出現現在這種若隱若現的狀態,等到它被封印抵消的能量全都回來後,自己就大事不妙了。

他緊張到忘記降龍尊者其實並不姓降。

「斬鬼符……斬鬼符……要怎麼畫啊!……你……給我記住……」才沒三分鐘林靈軍就已經滿身大汗,他迅速揮動手上的毛筆,以最快的速度畫出自己認為是正確的斬鬼符。

就在畫完的同時,林靈軍感覺到自己身後的那股靈氣能量比剛剛又大上了許多,他知道事不宜遲,放下毛筆,轉身大喝:「天兵雷火急急如律令!」

林靈軍以鬼眼通看見斬鬼符上能量緩緩騰升,不多時便轉化成一道青紫色的狹長光芒往那剛被解封的靈體奔去。

「喂,你沒事幹嘛吵我思考?」就在青紫光芒閃耀完畢後,一個看起來樣貌頗為熟悉的中年人(靈)站在林靈軍身旁臉露疑惑的問道。

「阿,我死了,斬鬼符失效!」林靈軍在心中大喊救命,卻只能傻子般拿著一張滿是紅字的黃紙站在原地。

雖然他經過不少風浪,但是收鬼還是頭一遭,而收鬼失敗更是第一次,天醫和信長的記憶雖然已經回到了他的腦袋裡面,可是記憶本來就是很奇妙的東西,你就算從小到大都說中文,如果有個二十年不說中文,這母語照樣忘得七零八落,更何況是前世記憶。所以他現在才必須接受降龍師父的「苦毒」,每天花上幾十分鐘的時間找回前前輩子很會的東西。

「不會啊,還蠻有效的,你看……」那個飄在林靈軍身旁的靈體指著房間角落說。

林靈軍轉頭看去,只見一隻狗口吐白沫的飄在空中,顯然自己「制服」了那隻狗靈。

「不會吧?」林靈軍哭笑不得的說。

「怎麼樣?成果如何?」一陣混亂的開門聲,降龍尊者的聲音在門外問道。

「師父,我死了,我不小心用斬鬼符收到了狗靈,真正的惡鬼卻在我身旁嘲笑我。」林靈軍臉如死灰的說。

「阿唷!」這聲慘叫不是林靈軍發出的,卻是降龍尊者在屋外的叫聲。

「你這個渾蛋說我是惡靈,還叫徒弟拿斬鬼符來收我?去死吧!」那個惡鬼好像已經飄到了屋外,留下了繼續傻在那邊的林靈軍。

「你如果不是惡靈,怎麼敢打堂堂降龍尊者的頭。」降龍尊者一手護著頭一手繼續開門。]

「師父,你到底上了幾道鎖啊?怎麼開這麼久?」林靈軍十八分無奈的站在門前等著。

「十道。」降龍尊者的回答讓林靈軍完全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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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T!真有你的,我看你才是惡靈吧。你慢慢開。」那個「惡靈」又飄了回來,林靈軍這時候也不緊張了,因為看來他並不是惡靈,還跟師父頗有交情。

「你好眼熟?我在哪裡看過你嗎?」林靈軍看著那「惡靈」疑惑的問道。

「唉,終於進來了,訓練徒弟真是累人啊!他啊!你怎麼連愛因斯坦都不認識?」降龍師父相當辛苦的將門鎖完全打開,輕鬆的走了進來說。

「什麼?愛因斯坦?」林靈軍可愛的臉上已經被痴呆完全征服。

A.D.1993.11.18。凌晨。吳洛其居處

「什麼!愛因斯坦?」吳洛其將口中的茶水噴了林靈軍滿臉。

「大哥,就算是愛因斯坦你也不用這麼激動吧!」林靈軍拿起吳洛其遞過來的毛巾把臉上的開喜烏龍茶擦拭乾淨。

「那愛因斯坦有跟你說什麼嗎?」吳洛其笑著問道。

「他叫我賠他一隻狗!」林靈軍兩手一攤滿臉無奈的回答道。

「啊!怎麼賠?」吳洛其不解的問,靈魂被打中掛點之後會是怎麼回事,吳洛其一點都不能想像,只是想到林靈軍今晚的遭遇,他還是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最後是醫生師父過來用療靈醫術將那隻狗搞定,我才可以逃之夭夭啦!」林靈軍嘟著嘴巴,他感覺這樣的遭遇一點都不好笑。

「那你學會了那個療靈醫術了嗎?」吳洛其問道。

「今天剛開始學。」

「加油,加油!快去洗澡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勒。」吳洛其笑著將烏龍茶一飲而盡,轉身進房。

林靈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心想:「這條路還真漫長。」

經過了將近一年的學習和追尋,林靈軍現在對這些神鬼玄奇之事又多了幾分了解。

他知道,現世所謂的神通其實幾乎都根源於佛家所說的六神通,也就是所謂的天耳通、天眼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和漏盡通。

可是雖然許多修行者所稱說依恃的神通根源都來自於佛家所說的六神通,但到了現世,不但實際內容紛雜,甚至連名字都已經產生了相當大的變化。

就好像佛家所說的天眼通,一般來說是指修行到某個階段便可以看到靈界眾生,甚至可以看到六道眾生於何處死何處生,可是現在許多修行者,又將天眼通細分成稱為只可以看到鬼的陰眼和可以看到所有靈界眾生的天眼。

現在降龍尊者教授林靈軍的神通修練法門,名稱和內容上也跟佛家所說的神通名稱略有差異。

照降龍尊者所說,其實神通的名稱並不重要,因為所有神通都是通過修練來學習如何應變宇宙間的成住壞空,而且所有修練神通的人如果沒有到達「漏盡」的境界,神通都不會常在並且在使用神通之時往往會錯漏百出,所求不得。

降龍尊者曾經跟林靈軍說:「對於神通和符令,我只能告訴你極為表面的修練方法,也就是如何開發你對能量的操控能力以及眼、耳、鼻、舌、身、意諸般感覺的敏感度。但是如何修成正果,正確運用,都還是得從『覺悟』兩個字裡面去尋找,不然勤修不如不修,越修只會越遠正道。」

林靈軍常常會想:「什麼是覺悟?什麼是正道?」

他躺在床上,專心致意的默念『離火神咒』。一會,他的食指間逬出些微火花,但卻一閃即滅,林靈軍苦笑一下,轉身睡去。

A.D.1993.11.19。凌晨。台北信義路

台北市信義路附近的警察局內,江志緯轉動原子筆,腦中努力編織著關於案情的所有可能性。大樓監視器畫面上找不到疑犯,而情感糾紛的可能涉嫌者──田世倫,已經被證實不可能犯案。除非和田世倫同實驗室的那個女孩子也跟著一起說謊,但是這個可能性實在很小。

「可惡,錄音帶和錄影帶有等於沒有!」江志緯心中暗暗咒罵著,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卷錄影帶裡面到底錄到了什麼,以他做警員做了這麼久的直覺認定,這卷錄影帶很可能有錄到兇手的身影,只是不知道兇手在行兇之後怎麼把帶子弄成現在這副德行。整捲帶子放出來都是沙沙的雜訊畫面。

至於錄音帶的部分,一卷已經證實是在程小青實驗室偷錄的,是程小青和她的好友鄭佳謹的對話,這很顯然是袁山程偷錄的,也更可以證實最近一段時間袁、程二人之間的感情出了一些問題。

最後那一卷錄音帶也很普通,只是程小青和田世倫的對話,談話內容相當平常,一點曖昧的感覺也沒有,只是江致緯對這卷錄音帶內容怎麼來的相當感興趣也相當傷腦筋。

這卷錄音帶顯然是兩人之間近距離的對話,背景經過多番查證之後,應該是在校園內人來人往的大路上。這點讓江志緯完全無法理解,因為這卷錄音帶很明顯是近距離錄音。

江志緯不能想像在一個人潮眾多的大路上,怎麼樣可以很貼近的站在兩個正在交談的人附近錄音而不被懷疑?而如果這卷錄音帶是放在兩人之中任何一個人的背包裡面,那就更加不可思議了。程小青絕對不可能這麼做。

有可能是田世倫做的,但這個可能性顯然很小,因為這八卷錄音帶顯然是同一個人做的。在程小青實驗室錄的那一卷是袁山程自己動手或是請好友設局的可能性比較高,所以這八卷應該都是袁山程自己搞的鬼。

那麼,到底是誰殺了袁山程和程小青呢?難道真的如袁嘉倩所說的,這是個靈異案件?

如果只是程小青死掉,這個案情就好辦多了,九成是袁山程下的手。可是現在袁山程也死了,而且死的這麼詭異,讓整件案子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可以把一個年輕高大的男人的脖子在清醒狀況下扭轉這麼多,需要多大的臂力?

這個兇手顯然相當孔武有力。

更令江志緯在意的是袁山程的眼神,如果要找一個形容詞來形容,那就是,「看到鬼」!

難道是袁山程害死程小青之後,程小青怨靈不散將袁山程嚇死?

「幹!又不是在拍一眉道長和暫時停止呼吸!」江志緯氣憤的將筆桿一扔,推桌而起。

鈴鈴鈴,警局的電話響起。

「喂,我……找……江……志……緯……」一個陰沉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了過來,在黑夜中顯得格外令人顫抖。

「我要一份炸雞排和一杯珍珠奶茶啦,要裝鬼先去搞個變聲器好嗎?」江志緯不疾不徐的對著電話吩咐道。

「你就不會假裝一下喔,一點成就感都沒有。」電話那一頭的陳建鈞抱怨道。

「快點給我滾回來啦,我今天六點就吃晚餐了,現在餓得亂七八糟的。」江志緯惡狠狠的笑道。

「好啦,我再半個小時就到了。」陳建鈞笑著掛下了電話。

想到等會有香噴噴的雞排可以吃,江志緯剛剛苦思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整個人又充滿了活力。

「好,我再試著看一次那個見鬼的錄影帶,說不定可以看出端倪。」江志緯點起一根煙,意態悠閒的坐了下來,打開錄影機和電視機。

不過,他馬上知道,這麼做是白費體力,因為電視上還是出現了雜訊畫面,跟以前一樣只能隱約見到雜訊背後有著影像晃動著。

「嗯……這個影像到底是什麼啊?」江志緯努力的想要從各種角度來看清楚,卻始終有種棋差一著的無奈。

他恨恨的坐回椅子上對著電視罵道:「X他祖宗一百二十八代……」

罵完,他按下手中的遙控器準備將電視螢幕關上。

突然之間,本來都是雜訊的螢幕清晰了起來,江志緯看著電視螢幕不但沒有一絲興奮,整個人反而毛骨悚然起來,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在大力跳動著。

該不該相信螢幕上的畫面?

該不該……?

A.D.1993.11.20。夜晚。吳洛其居處

「你每天都在畫這些有的沒有的,不會煩嗎?」吳洛其好奇的問正拿毛筆一筆一筆畫符的林靈軍道。

「會啊!」林靈軍一邊畫一邊回答道。

「你不是已經取回前世的記憶了嗎?為什麼還要學這些東西?應該是一覺醒來什麼都會啦!」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你記不記得自己六歲中秋節的前兩天讀過什麼書?」林靈軍淡淡的說。

「沒讀書啊!」吳洛其的回答很乾脆卻讓林靈軍的臉差點趴在硃砂上面。

「……的確,六歲太小了。」林靈軍心中暗想。

「好吧,那八歲……中秋節的前兩天呢?」林靈軍決定提高年紀以增加吳洛其讀書的可能性。

「沒讀書啊!」吳洛其回答依然乾脆。

「……」

「那十歲的中秋節……」林靈軍這時已經卯起來了,非要問到對的答案不可。

「還是沒讀書啊!」吳洛其的臉盡量偽裝的十分無辜,笑著說道。

「喂……怎麼你以前都不讀書的嗎?」林靈軍放下手中毛筆不甘心的問道。

「對啊,你忘記啦?我遇到你之前都沒啥在讀書啊!」吳洛其笑道。

「呃,也對,國二之前你成績都是全班倒數的!」林靈軍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唉!真是的,我是想要跟你說,就算今生的記憶都不見得記得完全,更何況是前輩子的。」

「那你取回前世的記憶有什麼用嗎?」吳洛其問道。

「其實我現在等於是在複習,就好像你如果以後二十年都不使用中文,然後再叫你開口說中文寫中文,雖然不至於像從未學過的人一般,但是還是得靠一定的努力才可以駕輕就熟囉。」林靈軍解釋道。

「而且有些事情雖然看起來忘記,但卻已經在人身上留下了不可抹滅的印象,這就是人生閱歷,一種將道理內化的過程。」林靈軍笑著說。
吳洛其點了點頭,他看到林靈軍的眼神閃過一瞬間的黯然,知道林靈軍又想起回到民國初年的那段遭遇。

吳洛其忙轉移話題問道:「那你現在會些什麼?」

「嗯,『離火神咒』會念,但用來點煙都不及格;『七星斬鬼符』會畫,可是上次斬錯鬼;『太一引魂符』牛刀小試過,不過什麼都沒發生;『療靈醫術』剛剛學所以還不會;『煙水遙見術』有成功過一次,不過只能看到方圓五公尺內的東西,至於『雷霆九符』、『電光雷火咒』、『六合兵甲術』、『天醫敕令』都還在腦袋裡面沒搬出來過。」林靈軍如數家珍的據實以告。

吳洛其啞然失笑問道:「什麼是『煙水遙見術』?這麼神奇?居然用了之後只可以看到方圓五公尺以內的東西,我不用這個法術還可以看到一公里呢!」

林靈軍笑著解釋道:「『煙水遙見術』的白話翻譯叫做『偷窺術』,這樣你了解了嗎?」

突然間,電話聲響起。

吳洛其放下手邊的參考書接起電話:「喂,喔,秦醫生嗎?找靈軍啊,你等等唷。」

吳洛其將手中的電話遞給林靈軍。

「喂,師父,怎麼了?」林靈軍對秦醫生突然打電話過來相當意外。

「什麼!好,那我過去一下。」林靈軍詫異的叫道。

「怎麼了?」吳洛其好奇的問道。

「醫生師父說他現在在警察局,叫我過去一下。」

「秦老先生為何會在警察局啊?他會做壞事,太陽都會打西邊出來了。」

其實電話中秦醫生沒有對林靈軍多說什麼,所以林靈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得穿上外衣說道:「先過去看看吧。」

二十多分鐘後,林靈軍和吳洛其到了新竹市中心圓環附近的那個警察局。這還是林靈軍長這麼大第一次進到警察局,他心中不免有點揣揣,和吳洛其在警察局門口張望了一會,只見秦醫生安靜的坐在警察局裡面的一張桌子前。

一個身穿破舊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旁邊另一張桌子前面做筆錄,坐在這灰色外套男子身旁的是一個衣著時尚,大約三十七八歲的男子,顯然也是在做筆錄。

「真是奇怪的組合,一個老醫生、一個落魄中年男子和一個紳士,這中間到底可以發生什麼事情呢?」林靈軍心中暗暗思考著。
此時坐在門口附近值班的警察問道:「你們來做什麼?」

「你好,我是來找人的!」林靈軍對那警察說道。

「找誰?」

「那位秦先生。」林靈軍才剛說完,只見一個人從廁所裡面走了出來。

這人正是降龍師父。

「靈軍,你來啦!」降龍師父向林靈軍招了招手說。

「師父,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都進了警察局啊?」林靈軍走到降龍尊者身邊,有點擔心的問道。

「那是因為他低劣的醫術造成病患病情加重住進加護病房,如果病患死亡,他就變成醫療過失致死。」那個衣著時尚的中年男子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說。

「啊?」林靈軍和吳洛其心下疑惑的看著降龍尊者和秦醫生,因為他們都不曾聽過秦醫生失手。

「喂,你這小子說什麼鳥話,秦老的醫術你八輩子都追不上,明明是你們自己胡搞把病人整得快死才送過來給秦老,天下哪裡有可以醫治死人的醫生啊?」降龍尊者怒道。

「哈哈,是嗎?我不用跟你爭,讓病患自己說。許先生,你媽媽是不是給這個醫術不佳的中醫治療後才昏迷的?」那個衣著時尚的中年男子用著輕蔑的眼神看著降龍尊者,似乎認為跟這個鄉下佬說話污衊了自己的身分。

「沒錯!」那位許先生憤憤點頭說道。

「我本來判定許老太太還有三個月的壽命,結果許先生不聽我的勸告非要去找這些沒有太多用處的中醫,正統的醫學既然無法治療好,只會說陰陽五行跟算命郎中沒兩樣的中醫又可以做什麼呢?」那男子微笑的表情掩藏不住得意和不屑,這個表情令林靈軍看了就想扁。

「林靈軍,是你啊?」那個正在做筆錄的警察轉過身來看到林靈軍不禁愕然,笑著向林靈軍打個親切的招呼。

「馬警官!」林靈軍看到那警官也頗感意外。

這個正在做筆錄的警察正是馬警官。之前林靈軍在新竹醫院被王志成和他堂哥王志銘陷害,意圖栽贓入罪,當時馬警官是所有警官裡面唯一沒有附和王志銘的。之後葉劍關手下三千多人包圍醫院,馬警官被王志銘派出醫院談判,也因為那件事情,馬警官對林靈軍和吳洛其都有著深厚的好感。

「醫生師父,你叫我來有什麼事情吩咐嗎?」林靈軍向馬警官點了點頭便坐到秦醫生旁邊問道。

「我不知道會被羈押多久,有些事情還要麻煩你幫我做,等下你跟降龍一起回去,他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秦醫生神色如常的交代著。

「你這個江湖郎中,是不是還想叫徒弟去害人啊!你害死我媽還不夠嗎?」那個身穿破舊灰色外套的許先生聽秦醫生這麼說忽然跳了起來吼道。

「你這死小子,居然恩將仇報,秦老不收你錢幫你看診,你居然這樣陷害秦老!」降龍尊者捲起袖子就要準備開打。

「降龍,冷靜一點。」秦醫生沉聲說。

「你母親來我這邊的時候,疾病已經侵入厥陰經絡,正所謂厥陰多死症,醫學的力量畢竟有時而窮,我不能救治你母親實在相當抱歉。」秦醫生語氣平和的對那中年男子說。

「想要推卸責任啦?把病人搞到病危卻來說這麼一堆大道理,什麼陰什麼陽的,又是那一套裝神弄鬼毫無科學根據的說詞。」那個衣著時尚的男子語帶嘲諷的說。

「他是誰啊?」吳洛其低聲向降龍尊者問道。

「我是A大附屬醫院的醫生,叫做徐曉龍。對你們這群招搖撞騙的醫學騙徒,我絕不會坐視不理的。」那男子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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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外面一群人正探頭探腦的往警局裡面看,坐在門口的警察問道:「你們做什麼?」

「我們是中國時報的記者要採訪這個關於密醫醫死人的新聞。」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大聲說。

外面一陣吵嚷,居然來了四五個記者。

「這有什麼好採訪的?」那個坐在門口的警察有點不耐煩的回答道。

「咳咳,各位記者朋友,我是A大附屬醫院的徐曉龍。」那個徐曉龍快步走出警察局,他一出警察局,幾個記者便將麥克風遞到他面前,後面一兩個攝影記者拿起照相機喀擦喀擦的猛拍。

「想請問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裡面哪一位是醫死人的醫生呢?」幾個記者紛紛提出問題想要搞清楚狀況。。

「裡面那個老先生便是,其他幾個都是他的朋友或是徒弟。狀況是這樣的,裡面那位在做筆錄的是受害者許老太太的兒子,許老太太今年初在我們A大附屬醫院診斷出罹患了肝癌,因為發現時已經不是初期,而肝癌又是相當頑強且難以治療的癌症,所以在做完幾次化療之後,老太太的癌症很不幸的轉移到了淋巴和胰臟,誰知道這時候許先生居然聽信鄰居的介紹跑到這個害人醫生那邊看診,結果許老太太吃了兩帖藥馬上噁心嘔吐不止,今天下午送來我們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呈現昏迷狀態。」那許曉龍條理分明的向眾記者陳述著,一邊說還一邊調整自己的位置,盡量讓全部的麥克風都可以集中到自己面前。

他的語氣誠懇,臉上充滿著憂心,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在這邊我要藉著這機會呼籲全國的病患朋友,請千萬要相信自己的醫生和現在的抗癌醫術,不要像許先生這樣貿然終止治療到一個沒保障的中醫診所,最後反而讓母親昏迷不醒。他現在心中充滿懊悔,而我們醫生更是相當無奈。」

「這個老先生看來很慈祥,怎麼會這樣呢?」一個記者往警局裡面探頭看了看,有點疑惑的問道。

「你要知道,醫學是很現實的,中醫光是靠三根手指頭把脈就隨便開個藥,如果是健康人調理體質或許就沒差,但是對癌症這種致命性的病,我還是請各位朋友相信現代化的科學儀器和數據,這絕對會比空口說白話的中醫有保障。」許曉龍的語氣配合手勢,林靈軍看得都不禁承認,這應該是一場不錯的演講。

「那裡面這個老先生是中醫生,不是密醫囉?」那個記者疑惑的問道。

「這個要請他自己提出醫生執照,你們可以自己去問,不過我去看過他的診所,醫療品質之差,簡直難以想像。」

「太過分了,真想揍他。」降龍尊者喃喃自語的說。

那中年男子只是紅著雙眼瞪著秦醫生,顯然對母親的病危十分擔心和憤怒。

「降龍,你先帶靈軍他們回去吧。」秦醫生說。

「嗯,也只能這樣了,秦老,你多保重。」降龍尊者嘆了口氣便起身走出警察局。

林靈軍一行人踏出警局,記者們立刻圍了上來,一個記者大聲問道:「這位小妹妹,裡面那位老先生是妳的師父嗎?」

「嗯,我是男的。」林靈軍輕巧的閃過記者,跟吳洛其快步而去。

「喔,那這位小弟,可不可以問一下,裡面那位老先生是你的師父嗎?他是不是密醫?這次的醫療致死你有什麼想法?」

一長串連珠砲的問題飛來,林靈軍只能皺著眉頭加快腳步離去。身後的鎂光燈響個不停,好險這些記者仍然留在警察局前面沒有跟著追來。

回家的路上,林靈軍迫不及待的問道:「師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降龍尊者語氣無奈的說道:「前幾天,那個叫做許正得的人陪著母親到秦老那邊求診,他母親是肝癌末期,開過一次刀,又做了幾次化療,因為病情每況愈下而且他們家又付不起住院費用,所以就經過鄰居的介紹來秦老這邊求診。」

「結果師父沒能治好他媽?」

「沒錯。」降龍尊者點了點頭說。

「如果只是肝癌,絕對難不倒秦老,可是那傢伙的母親經過開刀又做了化療,整個人的元氣不但已經衰歇到神仙難救的地步,更因為化療將身體搞得亂七八糟,根本難以下手。」

「這樣的話根本不能怪師父啊!」林靈軍忿忿不平的說。

「唉!這個老婦人被醫院宣判只有三個月的壽命,他兒子便輾轉來到秦老這邊求診,秦老也事先說過,病已經侵入厥陰經絡,他並沒有把握,而且用藥之後,即使好轉,也有許多地方要小心,只要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

「結果呢?」吳洛其問道。

「哪有什麼結果,吃到第二帖藥那老太太就已經不行了,他兒子憤怒的將自己母親送回原先治療的醫院,然後就去警察局報警抓人啦。」降龍尊者想到當時的情形,心裡就氣。

「可是,這不公平啊!大醫院醫療了這麼久,而且也是越醫越死,那個許正得怎麼不去告那個醫院呢?這根本不公平啊!」林靈軍不解的問道。

「這有什麼辦法?這就是現在中醫面對的問題啊,許多病人等到西醫院都治不好才無奈的轉來中醫看診,這時候病人早已經被西醫的那些化學毒藥搞的陰陽五行盡皆失衡,而病人又不像在大醫院那樣聽話,往往一兩次沒效果,就把所有罪都推在後來看診的中醫身上。」降龍尊者的語氣充滿著無奈和無力,面對醫療天平如此的失衡,他除了嘆氣也無法做些什麼。

「哼!到底是誰害死許老太太的都不知道勒。」吳洛其想到許曉龍那副正義使者的眼神,不禁感到作嘔。

「沒辦法,他們是合法殺人,秦老卻是違法救人,哈哈!」降龍尊者的笑聲在黑夜中顯得特別大聲和刺耳。

「真是好心沒有好報!」吳洛其無奈的說。

「沒錯。但是秦老從來沒有要求過好報。」

「我知道。」林靈軍點了點頭 ,想起師父跟自己說的話:「醫生是一個黑夜隨行的志業,你永遠都得背負著黑暗,然後將光明送給別人。」

可是他不能理解,為何病人會如此沒有邏輯呢?明明在西醫院又開刀又化療殺死一堆該死不該死的細胞,他們卻把這樣的過程當作「治療」,只是病人沒積陰德不夠福氣,所以才會越治療越糟糕,病人也都不會想要怒告醫院,而來到中醫這邊吃了兩帖藥不好,就認為是醫生師父「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這顯然哪裡出了問題。

一樣都是治療,也都是毫無成效,為何一個醫生可以得意洋洋的坐在那邊指證另外一個醫生的不對?

而且怎麼會沒人懷疑是化療和開刀使得許老太太元氣大傷,病上加病呢?

誰是主要的兇手沒有人知道,但是令林靈軍不解的是,為何許多人會認為中醫筆西醫差勁卻又對中醫施以比西醫嚴苛許多倍的標準呢?

回到秦醫生家之後,降龍尊者將秦醫生的記事簿從抽屜裡拿出來交給林靈軍,嘆了口氣道:「這些人你要定期去送藥,大約還有十個病患需要收尾,治病過程和概念都寫在筆記簿上,秦老說你現在應該有這個能力,可以看著他的醫案去收尾,至於新的病人你就不用再看了,以後再說囉。」

「醫生師父會怎麼樣嗎?」林靈軍擔心的問道。

「就算這次沒事,秦老也命不久矣,所以無須太過擔心。秦老和我都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即使命終也只是順應天數,沒什麼大不了的。」降龍尊者微笑說道。

「醫生師父怎麼了?」林靈軍訝異的問。

降龍尊者看著林靈軍詫異的表情,臉上露出了和藹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秦老的身體本來就很不好,他是靠著意念活下去的,目的是要多救一點病苦之人和將他的醫術經驗傳給你,現在你已經不需要他也可以好好的走下去,所以也是時候走了。」

「怎麼會這樣!大家都為我付出,我卻只能看著你們一個一個的遠去。」林靈軍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

「這是沒辦法的,許多人出生都有自己的天命,就當做相遇是緣分一場,緣盡便各奔西東囉。」降龍尊者洒然一笑說道。

「那師父你呢?」林靈軍眼眶紅紅的看著降龍尊者問道。

「喔,這你放心,我至少還要在這裡待個一兩年,之後我便會四處雲遊修道。」

「師父你也要走?」林靈軍叫道。

「喂,小子,我為了你十八年不敢離開新竹,這樣還不夠嗎?好啦,晚了,回去睡覺吧。」降龍尊者說著便和林靈軍、吳洛其一起走出秦醫生家。

回家的路上,林靈軍抱著秦醫生的醫案默默無語的走著,吳洛其知道,林靈軍恐怕又要傷心好一陣子,不過,他相信這種哀傷一定會過去。
畢竟,時間是心靈最好的藥。

吳洛其突然發覺一件事情,這個城市裡面走路的人好少。

從東門城到經國路,只要二十分鐘,可是他發覺這一路上,鮮少有人與他們同行,頂多是停車下來走進7-11買東西的中年男子或是牽著小孩子在自家樓下散步的媽媽。這個城市裡面的人似乎都忘記了走路是怎麼一回事,即便是在T大裡面那些習慣走路往返教室和宿舍間的大學生只要一離開校門口也大多是騎著機車的。

可能是因為大家都捨不得時間吧。

不過,對於吳洛其和林靈軍來說,散步卻是他們的嗜好,因為他們從不擔心那二十或是三十分鐘的浪費,相反來說,這二三十分鐘的緩行常常給了他們一個喘息的機會,讓腦袋停留在無須計較的空白狀態,想清楚一些該想清楚的事情。

行經深夜的北大路上,車流和人煙都十分稀少,前後三百多公尺,只有吳洛其和林靈軍兩個人。

這時候,吳洛其突然發覺到不遠處要轉進文化中心後門的路上有人影在閃動,似乎是有人在做扭打掙扎。

「靈軍,你看。」吳洛其推了一下林靈軍的肩膀,指著人影閃動處。

「那邊怎麼了?」林靈軍回過神來也看到了不對勁。

「不曉得,反正順路,趕緊過去看看。」

兩人三步併作兩步小跑了過去,只見三個大漢在路燈下架著一個女子前行,而那個女子拼命掙扎想要逃脫魔掌,只是嘴巴已經被貼住,所以無法發出叫聲。

「等等,你們想要做什麼?」吳洛其大喝道。

「小子,你最好少管閒事。」其中一個大漢惡狠狠的警告吳洛其道。

「筱琳學姊!」林靈軍訝異的看著被架著的那個女孩子叫了出聲,那女孩子正是葉筱琳。

葉筱琳看到救星出現,更加激動的想要掙脫。

「放開她吧,你們這是綁架,是犯法的。」

「媽的,找死!你們看著這女孩子,叫小高快開車過來。剩下的我來解決。」

林靈軍對吳洛其笑道:「這個我來解決,你去做比較難的事情吧,給你好機會英雄救美喔!」

吳洛其低聲說:「要小心他們有槍!」

「知道。」

剛剛出聲的大漢惡狠狠的跑了過來,吳洛其相當輕易就閃了過去,往架著葉筱琳的那些大漢跑去。

林靈軍看著向自己跑來的大漢,雙膝略蹲,那大漢跑進離自己一公尺的地方,林靈軍右腳閃電般踢出,那大漢猝不及防,左腰狠狠的被踢了一腳,整個人立刻萎頓在地,林靈軍得勢不讓,將那個大漢雙手反剪,喝道:「給我慢慢的站起來。」

「你們是誰?跟哪一個老大的?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個大漢被林靈軍反手押著卻一點懼色也沒有的叫道。

「你還好嗎?」吳洛其扶著葉筱琳走了過來,而他身後遠處,兩個人倒在地上,連爬的力氣都沒了。

「學姊,妳沒事吧?」林靈軍問道。

「小姐,我們沒有歹意,只是希望妳去見一下葉先生!」那個被林靈軍押著的大漢苦著臉向葉筱琳說,語氣中居然十分和緩,讓林靈軍和吳洛其都頗出意料之外。

「嗯,這位小姐該不會是葉劍關的女兒吧?」林靈軍聳肩笑道。

「是啊,你認識葉先生就好,還不快把我放了?」那大漢得意的笑道。

「那很好,學姊,葉劍關真的是妳爸爸嗎?」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從小就沒父親,今天突然來一堆人綁架我,還說是要帶我去找我爸,這個葉劍關不是什麼集團的總裁嗎?怎麼可以違法綁架?」葉筱琳又氣又怕的說道。

葉筱琳顯然完全不知道葉劍關的身分,林靈軍和吳洛其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照理說,葉劍關既然說葉筱琳是他的女兒,那就有九成九是了,可是葉筱琳顯然對這個事情一點概念都沒有。

「那學姊要跟他們一起回去嗎?」林靈軍轉頭向葉筱琳問道。

「當然不要。」葉筱琳聽林靈軍這麼問,不禁害怕的往吳洛其身邊靠緊。

「這位大哥,你也聽到了,筱琳學姊她不想跟你們回去,我想葉劍關如果真有認女兒的誠意還是另想他法,至少不要驚嚇到自己的女兒吧。」林靈軍將那大漢往前一推朗聲說道。

「好,你們敢管葉先生的事情,敢不敢留下名號?」那大漢滿臉怒意的瞪著林靈軍說道。

「我叫林靈軍,你就這樣回去跟葉劍關說好了。學姊,我們走吧。」林靈軍笑著和吳洛其及葉筱琳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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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八—身世與因果

A.D.1993.11.20。夜晚。吳洛其居處

現在已經十一二點,林靈軍和吳洛其沒有機車也沒有駕照,所以只好將葉筱琳帶回吳洛其家中讓她稍微休息一下,平撫被綁架的驚嚇。

「學姊,妳怎麼會在這邊被綁架啊?」林靈軍倒了一杯熱豆漿給葉筱琳。

「我是跟朋友出來看電影,看完電影之後他建議去文化中心前面走走,沒想到就碰上了那些可怕的人。」葉筱琳心有餘悸的說道。

「那妳朋友還好吧?」吳洛其問道。

「哼!」葉筱琳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林靈軍和吳洛其對看一眼,兩人心裡都明白,葉筱琳不想說,恐怕是因為她這個朋友自己先繞跑了。更有可能的是,這個朋友其實是要追葉筱琳的男孩子,本來深情款款卻在重要時刻繞跑,才會讓葉筱琳嗤之以鼻吧。

「你們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葉筱琳轉問林靈軍道。

「我們去警察局。」林靈軍遲疑了一會,最後決定還是不要說謊。

「去警察局?」葉筱琳想起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剛剛和那些綁匪對峙的態度,心中不禁打一個突,有點害怕這兩個學弟其實也是在混的兄弟,身體不自覺的縮了縮。

「你們似乎認識那些綁匪的老大?」葉筱琳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認識啊!不過學姊妳不用太擔心,我們都是普通學生啦。」吳洛其知道葉筱琳的心意,笑著回答道。

「我……」葉筱琳沒想到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就被吳洛其看穿了,臉紅的像個小孩子做錯事被抓到般。

「那你們怎麼會認識那個老大?而且好像一點都不怕他的樣子。」葉筱琳好奇的問道。

「因為……」吳洛其和林靈軍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匆匆解釋實在難以說清。

「有難言之隱?」葉筱琳拿著豆漿望著林靈軍和吳洛其,等著他們的回答。

「其實是這樣的,我在無意間救了那個老大一命,所以他欠我一個人情。」林靈軍趕緊說出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以免葉筱琳懷疑。

「這樣啊,你怎麼有那個能力救一個黑道老大?」葉筱琳好奇的問道。

「因為那時候他自己一個人去拜訪朋友,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追殺,我讓他躲進我家的公寓裡面。」

「這麼巧,那他欠你一個人情,你有什麼好處?」葉筱琳問道。

「學姊,其實我們和葉劍關的關係並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妳和他的關係。」吳洛其打岔道。

「對啊,學姊,妳真的是葉劍關的女兒嗎?」

「不可能,如果是,我也一定不認他這個老爸。」葉筱琳的聲音突然轉冷,顯然她對自己親生父親有著很深的怨恨,不管他是誰。

「妳有聽妳媽提起過嗎?」吳洛其問道。

「沒有,我媽從來沒提過我父親,我也認為父親對現在的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葉筱琳的聲音充滿著不滿,整個人的俏皮輕鬆都因為這個話題消失無蹤。

林靈軍嘆了口氣道:「學姊,那妳現在要怎麼回學校?」

「我……不知道耶。」葉筱琳搖了搖頭。

「妳今天就在這邊睡,反正有兩間房,我和洛基睡一間,妳就睡在洛基老爸的房間好了。」

「咦,學弟,那你爸媽呢?耶?靈軍你怎麼可以這麼晚還不回家?」葉筱琳這時候才發現這兩個普通高中生一點都不普通的地方。

「我爸媽去山上修行了,因為有空個房間,所以靈軍偶爾就會在我爸房間睡覺。」吳洛其笑著解釋道。

「你爸媽丟下你到山上修行?怎麼會有……」葉筱琳不可思議的喊了出來,她差點要說,怎麼會有這種父母啊,好險她將後來的話硬吞下喉嚨去了。

「是啊!」吳洛其點頭笑道,卻也不多加解釋。

畢竟,解釋起來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那你現在怎麼過生活?」葉筱琳有點同情的看著吳洛其。

「我?我爸媽有留錢給我,生活倒是還可以。」

「嗯,這樣還好。」葉筱琳點點頭。

「學姊,那妳早點睡吧,明天早上就可以撘公車回學校了。」

「嗯。」葉筱琳又點了點頭。

A.D.1993.11.21。清晨。吳洛其居處

葉筱琳昨天一晚翻來覆去,既不習慣陌生的環境也擔心跟兩個不算太熟的男生同處一屋會發生什麼危險,所以直到三四點才沉沉入睡。

冬天的陽光和煦的溫暖了她的眼窩,將她從夢中喚醒。

她整理一下儀容走出房間,只見林靈軍和吳洛其已經起床,一個坐在璧爐前面看報紙,一個正在準備早點。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八點六分。

她看了看正在弄早點的林靈軍和正在看報紙的吳洛其,心中突然閃過許多的感覺,她覺得林、吳兩人就好像福爾摩斯和華生一般,不是中華民國的高中生,而是一對生活在十九世紀末倫敦的好友。

不過,看著林靈軍低著頭準備早餐的側臉,閃動卻專注的雙眼,長長的睫毛,線條優美的鼻樑,好像是一個可愛的小妻子正在幫家人準備早餐般。而坐在壁爐前沉靜的吳洛其,就好像是盡力守護家園的丈夫,整個屋子在煎蛋的聲音下似乎又洋溢著屬於家庭的溫暖。

嗯,葉筱琳看著林靈軍將平底鍋中的兩個荷包蛋甩了起來,那兩顆荷包蛋在空中畫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後,啪啪兩聲又掉進平底鍋中,她得承認,一個可愛的小妻子應該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這比較像是中華小廚師。至於吳洛其,葉筱琳這時候才發現其實這傢伙一點都不沉靜,他的確是在看報紙,不過拿報紙的是雙腳,雙手則是在地板上下撐著在做鍛鍊。

「學姊,妳起床啦!」吳洛其聽到葉筱琳的腳步聲趕緊放下報紙向她道早安。

「嗯,早安。」葉筱琳天馬行空的思緒被吳洛其的招呼拉回了現實,她暗暗在心中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奇怪自己的胡思亂想。

葉筱琳在沙發上坐下,她突然發現昨天還覺得有點亂的屋子今天卻感到有股幸福的空氣在流竄著,她感到很奇怪,怎麼這兩個應該是緊張單調的高中生可以活得這麼令自己嚮往。

「學姊,早餐做好了。」林靈軍端著一個大盤子,上面裝著幾個三明治和三杯飲料。

「這是蜂蜜菊花茶,還蠻好喝的喔。」林靈軍遞了一杯給葉筱琳。

「這也是你自己做的嗎?」葉筱琳聞著菊花茶淡淡的清香,轉頭問道。

「是啊。」林靈軍點了點頭。

「要是我不知道你是男生,我一定以為你是洛基學弟娶的賢妻呢。」葉筱琳笑道。

「哈哈,我是白老鼠吧!今天早上的飲料算是最正常的了,真是多虧學姊我才有這樣的福氣。」吳洛其笑道。

「你要知道,飲食是治療的藥也是害人的毒,我既然要做一個好醫生,當然要對食物的天生性味、製作方法和食用後的反應瞭如指掌囉,你能為醫學捐軀,死後肯定可以早登極樂。」林靈軍笑著說。

「話是這麼說,不過苦瓜都拿來打汁還加芹菜,這實在不敢領教!」吳洛其拿起三明治苦笑道。

「我只是想試驗一下,這兩樣偏寒性的食物吃下去會有什麼反應啊!」林靈軍吐了吐舌頭笑道。

「嗯,害我拉肚子拉了兩天,這樣的反應你有高興嗎?」吳洛其拿起那杯「正常」的蜂蜜菊花茶喝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就像喝到聖水般的感激。

「有啊,這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而且我之後也幫你調回來了對吧。」林靈軍輕鬆的坐在搖椅上,一邊笑一邊吃著自己做的早餐。

「那你怎麼沒拉肚子啊?」葉筱琳不解的問道,照理說,吳洛其的身體比較強壯,連吳洛其都拉肚子拉了兩天,那林靈軍還得了。

「喔,因為我沒喝啊!」

葉筱琳差點被口中的三明治給噎死。

這兩個傢伙,真是令人絶倒。

「學姊,我認為妳還是要向妳母親問清楚,因為就我們的了解,葉劍關不是一個會做錯事情的人,更加不是一個會放棄目標的人,他既然認定妳是他女兒,那之後類似昨天的事情必然層出不窮。」吳洛其一邊吃早餐一邊向葉筱琳說道。

「我媽說我爸死了!」

「妳知道妳爸的名字嗎?」林靈軍問葉筱琳道。

「不知道……」葉筱琳低聲說著卻又停了下來。

「嗯……」林靈軍嗯了一聲卻不接下去。

按照林靈軍從小就熟讀小說和漫畫的原則,一個孩子死了父親並不重要,但是如果這孩子的父親没名没姓,這孩子在小說中肯定可以有配角以上的地位。

如果這個孩子的母親當孩子天真的問起他那死老頭時,是用著哭泣憤恨哀怨的語調說:「妳沒有老爸!」,這下子,我們應該全體起立恭喜,這孩子肯定是小說中的主角。

「我媽說,我沒有老爸。」葉筱琳抿了抿嘴唇道。

「真是太神了!」林靈軍喊出聲來才發覺不對,趕緊遮住嘴巴。

「怎麼了?」葉筱琳看著林靈軍那副發現新大陸的模樣不禁滿臉問號。

「靈軍是想說,依照他浸淫在租書店五六年的經驗可知,葉劍關肯定是妳老爸。」吳洛其賊笑著拆掉林靈軍的台。

「為什麼是浸淫在租書店五六年的經驗?」葉筱琳更加不解的問道。

「因為……」林靈軍尷尬的說,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總不能說,因為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因為小說都是這樣寫的。」吳洛其相當冷靜的回應,葉筱琳口中的蜂蜜菊花茶嗆得差點喝到肺部去,林靈軍手中的叉子則是電射而出,直取吳洛其的鼻孔。

「太慢了。」吳洛其哈哈笑道。

葉筱琳趕緊拿起桌上的衛生紙擦掉自己噴在地上的菊花茶笑道:「其實,靈軍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從小就覺得很奇怪,為何每次提起我爸,我媽媽總是一副閃閃躲躲的樣子,一會說我爸死了,一會又說我沒有爸爸。我以前就會做白日夢,想說自己是不是哪個南太平洋小國國王的私生女。」

「真是一個會幻想的學姊啊!」林靈軍和吳洛其相視莞爾。

A.D.1993.11.20。下午。台北信義路

「組長……這……絶對是鬼……幹的……。」陳建鈞聲音顫抖的看著桌上的兩卷錄影帶說。

「不要亂說話,這些話絕對不可以傳出去,知道嗎?」一個中年男子大聲喝斥道。

「是……是……可是組長……事實擺在眼前啊!」陳建鈞試圖提醒眼前這個駝鳥心態的長官,就算記者不知道也不能抹去已經發生的事實。

「辦案要的是證據,沒有證據之前要的是冷靜,你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那個組長大聲喝斥,想要藉著音量安定陳建鈞的心情。

陳建鈞當然很想平靜心情,可是他怎麼辦得到呢?

昨天凌晨,他和另外一個出去巡邏的同事提著宵夜回到警察局,他一踏進警局就大聲跟江志緯嗆聲:「喂,江大牌,你的宵夜來了,還不快出來迎接,小心我把宵夜全都吃掉喔。」

他本以為江志緯會像以往一邊回嗆一邊跑出來搶宵夜,沒想到整個警局靜悄悄的竟無半點聲響。

「怎麼了?睡著了嗎?這下他可慘了,被我抓到值班打瞌睡。」陳建鈞笑著往警局內室走去。

警察局裡面除了一進來的大辦公室,一樓只剩下三個小房間,江志緯最常待在看錄影帶的那間鬼混,偶爾還會放一些查緝到的盜版光碟或錄影帶打發值班的苦悶。

陳建鈞探頭看了看,三間房間的確只有有錄影機的那間略透出燈光,而電視機正沙沙的發出雜訊。看來江志緯是在睡覺不是在看錄影帶。

「起來啦。」陳建鈞笑著將房間的燈打開,而他的笑容瞬間凍結。

江志緯呆呆的看著自己,眼神直勾卻無神。

背對著自己的江志緯,頭轉了四十五度。

從後面算起。

A.D.1993.11.21。夜晚。台北仁愛路陳建鈞居處

「建鈞,我的脖子好酸。」江志緯臉部表情扭曲,雙手抱著頭,似乎很想把脖子轉回正常的角度。

「啊!」陳建鈞在大叫聲中驚醒。

「怎麼了?你這兩天已經做了三次惡夢了。」陳建鈞的老婆佩婷在一旁關心的問道。

陳建鈞看了看四周,原來在自家臥房。

「為了阿江的死?」佩婷又問。

「是!」陳建鈞抱著頭坐在床上,整片背脊上都是冷汗。

那天陳建鈞回警局發現江志緯的屍體之後,他和一起巡邏的同事不但立刻展開現場勘驗,還調出警局正門口、警局側邊以及警局內三台監視錄影機的錄影帶來查看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

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這三捲監視錄影帶,警局側邊的那一台十分正常,但是警局正門口和警局內的那兩卷卻像是袁、程二人命案中的那卷錄影帶一般,只出現沙沙的畫面。

陳建鈞不是沒想過,這或許是個手法高明卻心理變態的殺人狂,刻意將兩件命案弄得相當類似來嚇唬警察,讓辦案員警在靈異作祟的心理壓力下進退失據。

可是如果是人為的,為何沒有打鬥掙扎的痕跡?頸部被大力扭轉的痛苦絕對會讓人想出力反抗,可是袁山程和江志緯都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而且他們的眼神中都充滿著錯愕和驚恐,這令陳建鈞寢食難安。

「我們明天去龍山寺求個平安符。」佩婷一邊安慰陳建鈞一邊從衣櫥抽屜裡面拿出一條毛巾遞給陳建鈞。

「不行,我必須去找五叔,這個案子絶對不是單純的兇案。」陳建鈞一邊用毛巾擦著身上的冷汗,一邊自言自語的說。

「五叔?你說的是那個以前屢破奇案的的小隊長?他不是退休了嗎?到哪裡找呢?」佩婷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可是組長說過,這個案子必須繼續辦下去,本來是阿江主辦的案子現在變成是我主辦,如果我不想辦法,那下個死掉的肯定是我。」陳建鈞的聲音顫抖著,他努力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是人在面對死亡逼近時才會發覺,原來鎮定冷靜都是說給鬼聽的。

恐懼,是天生的反射動作。

A.D.1993.11.21。夜晚。新竹T大物理系館

「我覺得小青和她男朋友都是被鬼殺的。」

「我也是這麼覺得。」

「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廢話,當然有。」

「什麼廢話,現在是什麼時代,你們還這麼迷信?你們讀書都讀假的嗎?」

512實驗室今天晚上特別熱鬧,大家剛剛去學校外面的貴族世家吃牛排,話題當然都圍繞在這件最近在物理系裡面傳得風風火火的大事。

系上一下子死了兩個同學,大家當然相當震驚,許多人也都從汪瑜菁口中得知程小青和袁山程的死法,所以討論之聲,紛紛而起。

一討論之下便不可收拾,於是乎本來安靜的512實驗室便成為靈異節目的拍攝現場,大家本來是討論袁程兩人的死因,到最後竟然變成討論這世界上有沒有鬼。

林靈軍和吳洛其坐在自己座位上聽著許多不太認識的學長姐嘰哩呱啦討論著,他們也不繼續讀書,因為實在太吵了,根本讀不下去。林靈軍在紙上用原子筆練習著『太一引魂符』,吳洛其則是拿出他高超的發呆技巧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不認為這世界上有鬼耶。」一個身材矮壯名叫楊賢聲的學長說。

「怎麼會沒有鬼?」汪瑜菁是個絕對的有神論者。

「妳證明給我看有鬼,我就相信妳。」楊賢聲振振有詞的反駁汪瑜菁。

「你也不能證明沒有鬼啊!」汪瑜菁不服輸的說。

「我有看過鬼。」旁邊一個叫做小芸的研究生學姊說。

「對啊,小芸有通靈體質呢!」汪瑜菁趕緊把小芸抬出來說。

「那是她在說的,誰知道是幻覺還是真的鬼?」楊賢聲見到大家居然都站在相信有鬼的那邊,他下意識的提高聲量來對抗眾人的氣勢。

「我有個方法可以讓你感覺到鬼。」小芸冷冷的看著楊賢聲說道。

「什麼方法?」楊賢聲看到小芸這麼篤定的冷淡表情,心中一凜,但他不想示弱所以繼續強硬的回應著。

「碟仙,你敢玩嗎?」小芸笑道,笑容中充滿了挑釁,顯然她對楊賢聲一個晚上一直嗆聲的態度相當不滿。

「好啊,玩就玩,誰怕誰?」楊賢聲不甘示弱的回應道。

「真的要玩啊?等下如果招到厲鬼怎麼辦?」葉筱琳本來是坐在自己座位上,現在也站了起來,有點緊張的看著小芸和楊賢聲,希望他們兩不要亂來。

「怕什麼,小芸不但可以看的到鬼,道行還很高,鬼看到她只有乖乖聽話的份。」一旁一個叫做白雅惠的研究生得意的說。

林靈軍不知道這個白雅惠學姊在得意什麼,就算小芸學姊真的道行很高,跟她有何相關?

「真的嗎?」汪瑜菁驚訝的看著小芸問道。

「我一向都不喜歡跟人家說我會通靈啦,我其實只是個很普通的人。」小芸微笑道。

「要試試看嗎?」白雅惠看著楊賢聲笑問。

「好啊,有何不可,我倒要看看道行是有多高!」楊賢聲冷笑道。

既然楊賢聲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便也開始起鬨,大家七手八腳的搬來一張桌子,而實驗室的椅子全都被收刮到桌子旁邊。

楊賢聲、小芸、白雅惠、汪瑜菁還有唐可雋都被拉進去召請碟仙的行列。唐可雋其實心中怕的要死,可是為了男人的尊嚴也只得笑笑假裝無可無不可了。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因為沒有椅子可坐,只得無奈的站在眾人圍的圓圈之外看著圈內學長姐的活動。

小芸不知道哪裡找來了一個小碟子,林靈軍猜那應該是實驗室吃火鍋時用來裝醬油的碟子吧,眾人依言將碟子擺在一個字盤上,然後每個人都伸出一根食指點在那碟子上。

「碟仙,碟仙……」大家跟著小芸念著召請碟仙的話,林靈軍沒興趣再看,只得席地坐在地毯上,思考著要不要早點回去這個問題。

大家就這樣「凝」在那小碟子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突然,密閉的實驗室居然滲入絲絲寒意,眾人不禁各自回頭張望。

林靈軍看著一個幽靈緩緩的在窗外出現,隨著時間的過去,靈體越來越清晰,也開始飄進實驗室裡面。

林靈軍一眼便看出來這個靈體的靈力中等,可是靈體的四週卻帶著混濁的黑色,據降龍尊者說,靈體身周有灰黑之氣表示這個靈體帶著難以度化的執著。

眾人當然看不到這個靈體,所以回頭稍微張望之後便又將注意力轉回到桌面的碟子上。

林靈軍思索自己該做什麼。照理說,眾人召請碟仙乃是作法自斃,自己實難干涉,可是難道真要看著某個學長姐被這個怨念如此強大的靈體纏身而不救嗎?

林靈軍看著那靈體緩緩的停在眾人身後,或許更正確的說,是停在汪瑜菁身後,林靈軍嚇了一大跳,這代表汪瑜菁會出事嗎?

還沒來得及往下想,只聽到學長姐一陣驚呼,那碟子居然開始動作了。

桌子旁,小芸學姊念念有詞的問:「碟仙碟仙,我們想請問妳問題,可以嗎?」

碟子迅速的滑向字盤上的一角。

可!

「小芸,別裝神弄鬼喔。」楊賢聲有點害怕的吼道。

「不是我裝神弄鬼,我現在是拿有鬼的證據給你看。」小芸冷冷的說道,言語中帶著一點點得意。

「弄個『可』就叫做證據啦?」楊賢聲大聲道。

「好,那就問個問題讓你心服口服。」白雅惠也很得意的說,林靈軍看著她得意的臉不禁感到無奈,請個鬼有害無益,何必得意成這樣?

「好啊,碟仙能說出我祖母叫什麼名字我就認栽了。」楊賢聲大聲的說。

林靈軍有點想要制止他們的舉動,因為從這個靈體的狀態看來,她的出現絕對不只是單純的被召喚,應該說,她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想要做些事情。

碟子在字盤上快速的移動著。

眾人跟著碟子在字盤上的移動而念出答案。

「柳……桂……妹……」眾人一邊念著答案一邊看著楊賢聲,因為只有他知道答案的對錯。

「我操妳媽的,我不玩了。」楊賢聲害怕的說。

「不准走,你想害死大家嗎?」小芸大聲吼道,碟仙的規矩人人皆知,在還沒請碟仙走之前,搭在碟子上的手絕對不可以離開。

「阿聲,鎮定一點,小芸,快請碟仙回去吧,君子不履險地啊!」唐可雋強作鎮定的說道。

「好!」小芸點點頭,趕緊念出請碟仙離開的台詞。

眾人又是一陣驚呼,林靈軍不看就知道,碟仙當然不肯離開。

她看著眾人緊張的都站起身來,碟子移動雖然不快速,但是這麼多隻手要一直都停在移動的小碟子上實在是一件難事,如果碟仙不走,遲早會有人無法跟上而將手離開碟子。

「大家專心一點,絕對不能放手。」小芸這時候也急了,她臉上得意之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慌張。

林靈軍看到那個靈體緩緩的將手搭在汪瑜菁的肩膀上,這個意思很明顯,碟子轉到最後,第一個放手的絕對是汪瑜菁,這不是她的錯,而是這個靈安排好的。

根據傳說,第一個放手的將會死得最慘。

「為什麼是挑選瑜菁學姊?」林靈軍的腦中閃出了無數的疑惑,汪瑜菁的個性開朗,這輩子要做壞事應該很難,難道是前世因果?

林靈軍靜心凝神,專注的看著汪瑜菁和那個靈體。

他在汪瑜菁和那靈體交錯的空間似乎看到了另一幕幻影。

類似的方桌旁,一堆學生圍著桌子凝神注視。

「我要問問題。」

「好。」

「我要問碟仙,昨天晚上睡覺之前,我做了什麼事情。」

「看書,是真的嗎?」

「好準喔。」

「我也要問……」

「我也要問……」

桌旁的人換成了林靈軍不認識的面孔,但很顯然,這些人也是在請碟仙。

眾人中帶頭的說:「好了,玩夠了,請碟仙回去吧。」

「啊!」眾人驚呼聲中,林靈軍知道,他們也遇到了相同的問題,請神容易送神難。

「怎麼辦?」

「不要放手!」

林靈軍看著桌旁那一群陌生人驚慌的臉孔,一個黝黑混濁的靈體站在自己對面的桌邊,桌邊坐著一個女孩,那女孩額頭上冷汗直冒,心中的害怕不言可喻。

那靈體的手果然輕輕伸起,搭在那女孩的肩膀上。

就在眾人驚呼聲中,那女孩臉色蒼白的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手,她成為了第一個離開碟子的人。

那靈體很滿意,離開了那女孩,繞過桌子,坐了下來。

瞬間,幻影消失。

桌旁依然聚集著學長姐,而每一個學長姐的臉上也是充滿著跟剛剛幻影中那群年輕人一樣的恐懼。

林靈軍看了看座位,背脊不禁冒出冷汗,幻影中靈體坐下的位置,現在坐著的,便是汪瑜菁。

林靈軍恍然大悟:「這就是輪迴嗎?」

「怎麼了?」吳洛其察覺到了林靈軍的臉色鐵青,知道事情不對勁,忙靠過來詢問。

林靈軍回頭看了一眼,眾人仍然在努力,他輕輕嘆了口氣說:「出去說。」

走廊上,吳洛其仍然是那句話:「怎麼了?」

林靈軍語氣沉重的說道:「那個碟仙其實是針對瑜菁學姊而來的。」

「索命?」吳洛其有點訝異的問道。

「是的。」林靈軍點了點頭說道。

「瑜菁學姊做了對不起那靈體的事情嗎?」

「不能說對不起,應該這樣說,瑜菁學姊和那靈體,上輩子的位置是顛倒的。」

「啊?你是說上輩子瑜菁學姐是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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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靈軍苦笑道:「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碟仙?碟仙其實只不過是一種不正確的召靈術,如果碟子上真有個靈體附著,那我在還沒開始召靈時早就看到了。所謂的碟仙只是個騙人的把戲。」

吳洛其聽林靈軍這麼說,心中頗感疑惑,問道:「可是,學長姐真的召喚出靈體了啊?」

林靈軍搖頭道:「那個靈體不是碟仙也不是被學長姐召喚出來的,那個靈體原本就跟瑜菁學姊有著牽纏的宿怨,她只是在等待可以實行因果的機會。」

吳洛其思考了一會,但卻還是感到似懂非懂,只好繼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上輩子瑜菁學姊也是以碟仙的姿態害死了那靈體?……所以……那個靈體也就等著以碟仙的姿態來害死瑜菁學姐?」

「應該是吧。」林靈軍點了點頭說道。

「這樣冤冤相報豈有盡時?」吳洛其不解的看著林靈軍。

「這就是所謂的無間地獄吧,千萬億劫永不得出。」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兩個人,一個老是變成碟仙等著害死另外一個,等到這次的因果完畢又結下下一次的因果,那麼他們等到天荒地老,地球重生也還是搞不完啊!」吳洛其感到相當不可思議,這樣的無窮迴圈在他看來根本是毫無意義的!

「只要這兩個人其中一個在被害死之後可以放下怨恨,那麼這個輪迴就可以結束了。」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看來很難,我光是想就覺得被害死不報仇實在有點吃虧,更何況親身被害死,怨恨必定更深。」吳洛其搔了搔頭笑道。

他當然了解林靈軍所說的道理,事實上很多人都了解,佛法之中其實並無新意,不過他也知道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被害死不報仇看來的確吃虧,可是一但超出這種想法的束縛便可能可以從惡鬼一下子變化成佛,看來並不是很吃虧啊。」林靈軍相當感性的說道。

「真的嗎?……這就是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吳洛其有點訝異的問道。

「喔,這其實只是我猜的啦!」林靈軍摸摸頭笑道。

吳洛其差點忍不住要把林靈軍踹飛出去。

「啊!……」實驗室傳來一陣驚呼,林靈軍和吳洛其在走廊上聽的一清二楚。

「看來有人的手離開碟子了。」吳洛其搖搖頭,轉身走進實驗室。

一進實驗室,只見汪瑜菁淚眼汪汪的坐在椅子上,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碟仙走了?」唐可雋疑惑的問,他的手仍然牢牢的黏在碟子上不敢稍離。

「是,碟仙走了。」小芸點點頭站了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汪瑜菁害怕的握著自己的手,不斷發抖哭泣。

「沒事啦,那個碟仙已經走了。」唐可雋安慰道。

「你們當然沒事,我在碟仙走之前,手就已經離開碟子了啊!」汪瑜菁哭著說道。

「小芸,瑜菁這樣會有事嗎?碟仙走了應該就沒事了吧?」唐可雋轉頭問道。

「嗯……當然沒事啦,不要這麼膽小啦,那個碟仙我早就感應不到祂的存在了,既然都走了當然沒事。」小芸相當輕鬆的說。

小芸說的輕鬆,可是林靈軍知道她心裡其實十分心虛,因為,小芸學姊根本感受不到靈體的存在與否。事實上,那靈體正意態嫻靜的站在瑜菁學姊身後冷冷的笑著。

「真的沒事嗎?」汪瑜菁聽到小芸這樣說,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妳真的感覺得到靈體啊?」楊賢聲疑惑的問道,不過從他的口氣便知道,他對小芸的話已經信任了九成。畢竟,剛剛的震撼實在太真實了,讓楊賢聲真的感受到,這世界上原來不是只有看得到的物體和力量。

「呵呵。」小芸笑而不答,自信的神色給了楊賢聲最好的答案。

騎車回家的路上。

「你難道就坐視不管嗎?」吳洛其問林靈軍道。

「我不知道該不該管耶。」林靈軍臉露為難之色說道。

「怎麼說?」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你想,如果有個人欠你五十塊,你要去討債卻被一個人半路攔下來,不准你去討你該拿回來的錢,那這個攔你的人不是很好笑嗎?」林靈軍一邊踩著腳踏車一邊說道。

吳洛其點點頭說道:「也是啦。但就這樣看著瑜菁學姊被害死我們心中也良心難安啊!」

「我應該去問問降龍師父,我該怎麼做。」林靈軍下了個結論。

A.D.1993.11.22。夜晚。T大物理系館

林靈軍和吳洛其從新竹高中放學之後,通常都會在路上買便當帶到實驗室當晚餐。林靈軍昨天晚上去找降龍尊者,想要知道自己對汪瑜菁的事情該怎麼做,但降龍尊者卻不置可否。

「降龍師父叫我自己判斷,可是我根本不會判斷啊,乾脆你幫我下決定吧,你說要管我就管。」林靈軍無奈的說。

「嗯,我認為還是你自己下決定會比較好,如果我可以幫你做決定,那降龍尊者必然會直接跟你說他的做法,我想,他是要給你機會磨練吧。」

林靈軍點了點頭,說道:「嗯,我當然是想幫,可是我不只想幫瑜菁學姊,也想幫那個鬼。」

吳洛其對林靈軍的答案略感意外,問道:「幫那個鬼?要怎麼幫?」

林靈軍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所以先靜觀其變吧。」

出了電梯,轉個彎便是實驗室,林靈軍還沒走近就聽到實驗室內傳來紛雜的聲音。顯然有些事情發生了。

吳洛其和林靈軍一開門便看到汪瑜菁坐在地毯上,六神無主的抽泣著,忙問:「怎麼了?」

「噓……」唐可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慢慢的靠近汪瑜菁安撫她。

「我要找修平……」汪瑜菁哭著說。

汪瑜菁男友的名字叫做俞修平,是大汪瑜菁五屆的學長,現在已經從博士班畢業在科學園區上班了。

「好,我去打電話給修平學長。」

「嗯……」汪瑜菁滿臉都是眼淚的點了點頭。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實驗室終於稍微恢復了安靜,林靈軍和吳洛其看著手上那本本來應該是空白的筆記本,終於知道了汪瑜菁哭泣害怕的原因。

這本汪瑜菁昨天買來,本來準備用來幫學弟妹整理「資訊概論」上課筆記的筆記本上寫滿了「我要報仇」和「要妳的命」兩句恐嚇之言。

「誰寫的啊?」林靈軍喃喃自語的小聲問道。

唐可雋無聲的用食指微微比向汪瑜菁。

雖然唐可雋的動作輕微,但汪瑜菁還是看到了,她大哭道:「不是我寫的……我沒寫!」

博士班學生的課其實很少,汪瑜菁和唐可雋早上上完課之後,整個下午都在實驗室整理自己當助教的課的筆記。

兩人埋頭苦寫,也沒有去看對方在做什麼,一直寫到六點多,葉筱琳和田世倫下了課帶著便當回來,唐可雋才從一堆講義和資料中鑽了出來。

當時,唐可雋看汪瑜菁還在埋頭苦寫,振筆疾書,不禁佩服的向葉筱琳和田世倫笑著說道:「你們學姊真是超認真,我們從下午三點多開始整理筆記到現在耶!」

「哇!整整三個小時!」田世倫也驚訝的叫道。

葉筱琳看汪瑜菁低著頭,手不停的寫,也笑道:「學姊真的很神,三個小時了還不想休息。」

「學姊,妳的便當在這邊喔。」葉筱琳看汪瑜菁沒有休息的意思,於是便將便當拿到汪瑜菁的桌上放。

葉筱琳走到汪瑜菁位置的後面時,看到汪瑜菁不是在寫筆記,而是在筆記本上反覆且快速的寫著「我要報仇」和「要妳的命」,她不禁驚叫出聲道:「學姊,妳在做什麼!」

汪瑜菁聽到葉筱琳的驚叫聲,居然回頭用死魚般的眼神怒目瞪了葉筱琳一眼,似乎對葉筱琳的打擾非常憤怒。葉筱琳嚇得往後倒退,砰的一聲,撞到了靠在牆壁上的書櫥。

唐可雋和田世倫這時也看到葉筱琳害怕的表情,忙聚集到汪瑜菁的座位後面,問道:「怎麼了?」

葉筱琳指著汪瑜菁,顫抖的說道:「學姊……學姊……」

唐可雋低頭看到筆記本上滿滿的字句,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叫道:「瑜菁,妳在搞什麼鬼啊!」

「什麼?」汪瑜菁這時就好像剛從夢中醒來一般,一臉茫然的看著唐可雋三人,不知道為何三人會站在自己身後,用驚訝的眼神瞪視著自己。

「妳自己看看,在搞什麼!」唐可雋語氣嚴峻的指著筆記本要汪瑜菁自己看自己的「傑作」。

「啊!這……!」汪瑜菁看著自己筆記本上寫滿的字句,嚇得說不出話來。

實驗室內,眾人群集,小芸和白雅惠都聞風趕來,汪瑜菁的男友本來在加班,在收到電話後,匆匆開車趕到實驗室來。

汪瑜菁拉住俞修平的袖角哭道:「真的不是我寫的。」

「我知道,我知道。」俞修平輕輕撫摸著汪瑜菁的背安慰道。

「妳整個下午都失去意識,不知道自己在寫這些東西嗎?」唐可雋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記得開始整理資料,然後再來有印象就是看到你們三個驚訝的瞪著我看。」汪瑜菁一邊低泣一邊說道。

實驗室外,吳洛其靠在牆壁看著林靈軍,林靈軍現在正像個白痴一樣對著走廊的窗子說話。

「先別走嘛!」林靈軍對眼前這個女鬼說道。

「你很煩耶!到底要跟我說什麼話?」眼前這個女鬼不耐煩的看著林靈軍說道。

老實說,如果這女鬼不是臉色青紫陰沉,倒也是個正妹。

林靈軍思考了一會後,開始說道:「我是想說……」

「冤冤相報何時了是嗎?」那女鬼冷冷的看著林靈軍說。

「是啊!……其實……」林靈軍愕然點頭繼續說道。

「其實現在這個汪瑜菁跟前世害死我的女鬼並不能算是同個人,是嗎?」那女鬼又是冷冷的說。

說笑話和大道理最怕的就是被人料中,因為笑話一被料中就變成冷笑話,大道理一被猜中就一點都沒道理了。

「是啊……」林靈軍張口結舌,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你這些話以前有個高僧已經跟你學姊說過了,她還不是把我害死了?你要說服我之前先說服你學姊吧。」那女鬼冷冷的丟下了這句話後便消失了。

「唉!」林靈軍嘆了口氣。

的確,道理人人會說,可惜用嘴巴說的道理通常不能夠發揮任何作用。

「她說什麼?」吳洛其問道。

「她一直說我很煩。」林靈軍兩手一攤說。

「哈哈,的確很煩。」吳洛其莞爾的說。

林靈軍跟吳洛其商量了一陣子,兩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是一般人,這時候最好的方法便是──找高人。

不過,這個方法對林靈軍並不適用。

兩人討論了半天不得要領,林靈軍嘆道:「先進實驗室再說吧。」

兩人一進實驗室,只見汪瑜菁有點恍惚的坐在沙發上,俞修平正憂心忡忡的摸著她的背,小芸和白雅惠則是站在沙發旁邊幫汪瑜菁出主意。

「小芸,妳不是說那碟仙已經走了嗎?」唐可雋疑惑的問道。

「對啊,沒想到她去而復來,太狡猾了。」小芸皺著眉頭說道。

林靈軍看著這位小芸學姊,心中佩服真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吹的牛皮被事實戳破還可以搞得如此鎮靜,如果神棍有工會,理事長真是非她莫屬了。

「妳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她嗎?」白雅惠問道。

「我們社團裡面幾個師兄都有很深的修行,小小一個碟仙,要處理應該不難啦。」小芸的臉色依然自信,而汪瑜菁也被這股自信所感染不再那麼害怕了。

「你們的社團?」俞修平抬起頭疑惑的問道。

「真佛學社。」小芸微笑道。

「真佛?」俞修平疑惑的想,難道還有假佛嗎?

唐可雋也感到相當疑惑問小芸道:「真佛學社是啥啊?」

「這樣說吧,其實佛教一直分成許多派,有專講頓悟的禪宗還有講究念經持咒修行的密宗,但是這些教派都偏重一方,我們真佛學派的創始人妙觀法師認為,佛陀其實將真理和神通一起留給了世人,只是現在末世將至,大家都無法體會佛陀的法,因此就變成了眾說紛紜的局面。」

「那……那個妙觀法師會神通嗎?」汪瑜菁看著小芸問道,她的心裡對什麼末法、禪宗或密宗那些鬼名詞才沒有興趣,她現在只想知道誰有神通可以救救自己。

「其實我們不是很愛把神通掛在口中啦,只是我曾經看過師兄制服許許多多奇怪的鬼,我只能說神通是修行的結果,是一種用來救世濟人的力量罷了。」小芸微笑道。

「那現在我們趕緊去找那個……什麼妙觀法師……?」俞修平問道。

「妙觀上人哪裡這麼容易見到,先去社窩找師兄吧。」小芸笑道。

A.D.1993.11.22。夜晚。T大真佛學社社窩

T大活動中心六樓,真佛學社內,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帶著自信卻嚴肅的冷笑看著汪瑜菁等一眾人,小芸管這個男子叫做祁師兄,據說是妙觀上人的真傳弟子,道行十分高深。

「老實說,我是不應該管這回事的,這算是妳咎由自取。」祁師兄沉默了好久,終於迸出一句話來。

「對不起,我以後不敢隨便玩碟仙了。」汪瑜菁低聲下氣的道歉。

「我不是說玩不玩碟仙的問題,這個女鬼就算妳不玩碟仙也遲早會來找妳的。」祁師兄冷笑道。

「啊!什麼意思?我以前得罪過她嗎?」汪瑜菁不解的問道。

「是妳害死她的,妳說算不算得罪?」祁師兄說話的口氣始終十分嚴峻,就像老師在教訓做錯事情的學生一般。

「怎麼可能,我這輩子絕對沒有害死任何一個人啊!」汪瑜菁驚訝的說道。

祁師兄搖頭道:「不是這輩子,是妳上輩子,所以她可以說是妳的冤親債主。」

吳洛其略感驚訝的看著林靈軍,林靈軍點了點頭。

這個男子顯然頗有道行。

「祁師兄,你就幫她一次好嗎?」俞修平軟言求道。

「什麼叫幫她一次?她也只有這一次需要幫助啊!」那祁師兄冷冷的說。

眾人不知道那祁師兄說話的意思,只得靜靜不語。

「拿去,回去每天念兩次金剛經。」那祁師兄從書櫃裡面拿出一卷佛經遞給汪瑜菁說道。

汪瑜菁吃了一驚,脫口而出說:「這麼多念兩次?」

那祁師兄冷冷的說:「要命的妳就念,這尊觀音像妳帶回去供奉在書桌前面。」

「好。謝謝祁師兄。」汪瑜菁乖順的說。

「那現在……」俞修平不知道為何念金剛經便可以保命,他怕這個祁師兄是在晃點自己和汪瑜菁,但是看他嚴峻的表情也不敢多做質疑。

「走啦!想留下來陪我修練嗎?」那祁師兄笑道,雖然他現在露出的笑容頗為和藹,可是眾人完全感覺不到親切,但臉上也只能露出相對應的笑容回應著。

「我們走吧。祁師兄,有事情我們再來找你喔。」小芸推了推汪瑜菁,膩聲向那祁師兄撒嬌道別。

「嗯。」那祁師兄不再理會眾人,逕自閉目打坐。

「去,真大牌耶!」唐可雋一出活動中心就開始抱怨。

「哈,那是你少見多怪,你想想,瑜菁這個是前世孽債,本來是無可解脫,必死無疑,就好像你犯了錯來求不要被懲罰的方法,祁師兄當然是不想幫囉。」小芸義正辭嚴的反駁唐可雋道。

「只要真的有用,態度如何倒是還好啦。」俞修平打了圓場笑道。

「當然有用囉,瑜菁妳回去就乖乖念,然後把那尊觀音供奉在桌上,絕對可以順利度過此劫。」小芸相當有信心的笑道。

回家的路上,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默默無語的踩著腳踏車。

紅燈亮起,兩人停了下來,吳洛其轉頭問道:「那個祁師兄的方法真的有用嗎?」

「應該有用吧……」

「你似乎很不確定?」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我看到那祁師兄身周散發出一團頗為耀眼的靈光,那表示他有操控能量的能力。」

「喔,那這樣事情就可以圓滿解決啦,你為何還那副怪表情?」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耶,我總覺得事情不應該這麼解決。」林靈軍抬著頭凝思著。

「要想回家再想吧,綠燈了。」吳洛其笑道。

林靈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一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只能對著空氣發悶。

「念經迴向,或許是個好方法,可是……怎麼感到挺怪的。」

「哪裡不對呢?」林靈軍想著想著,不禁沉沉睡去。

A.D.1993.11.22。夜晚。陳建鈞居處

「這個佛珠你好好掛著,一切都會平安的。」佩婷將今天剛從龍山寺繞過香爐的佛珠遞給陳建鈞。

「嗯……」陳建鈞心不在焉的接過,隨手便套在手腕上。

「你找到五叔的聯絡方法了嗎?」佩婷問道。

「找到了,剛剛才跟五叔通完電話。」陳建鈞點頭說道。

「那五叔怎麼說?」

「五叔看來並不願意幫我,他左推右推就是不肯跟我見面。」陳建鈞沮喪的說道。

「怎麼會這樣呢?我記得五叔以前辦案都是勇往直前,從不推辭的。」佩婷聽著也不禁焦急了起來。

「那是以前啊,五叔現在已經退休了,他說他只想安享天年。」陳建鈞沮喪的說道。

「你知道五叔住的地方嗎?」佩婷問道。

「知道。」

「那我們明天買個禮物登門拜訪,你覺得怎麼樣?」

「也只能這樣了。」陳建鈞點了點頭說。

陳建鈞沉默了一會,看著妻子嘆了口氣說道:「唉!真是辛苦妳了,當初妳老媽的顧慮果然是對的,嫁給我,擔心的日子過不完啊!」

「沒關係啦,只要最後能平安,一切都值得。」佩婷淺笑道。

陳建鈞摸著妻子的頭心中不免感慨,他知道自己其實虧欠老婆甚多,年輕交往的時候,自己不但假日少,晚上還得輪流值班,有時候逛街逛到一半就被調回去處理緊急狀況,如果不是佩婷的包容,早就分手幾十次了,哪裡還能結婚呢?

所以他自己對安全也特別小心,他知道,只要安全度過每一天就是給老婆最大的幸福,幹警察和軍人都是這樣,層級越低的越沒保障也越辛苦,他相信只要再幾年自己就可以升到比較安全有保障的位置,到時候心情才會真正的放鬆吧。

五叔是他剛進這行時認識的長輩,所有被五叔帶過的人都知道,五叔的靈能力不比那些在電視上唬爛的老師還差,五叔是真才實料的,而且五叔為人相當低調,如果不是辦案需要,絕對不輕易展現靈能力。

陳建鈞心中有種感覺,這次不靠五叔,自己恐怕難逃一劫。

A.D.1993.11.23。夜晚。新竹市東區

王志成剛剛才從道館練習完,正準備打道回府,他摧著機車的油門學府路底一路飆到東大路。

從學府路轉東山街一路直到東大路都是下坡,王志成迎風飛馳藉以抒發自己心中的鬱悶,雖然他現在已經幾乎肯定可以經過保送進入A大的電機系,但是他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最近在道館練習之時手腳都不自覺的放得很重,讓幾個師弟嚐盡了苦頭。

他本來以為在瓊儀祖父的生日會後,林靈軍就會從他和瓊儀的戀愛中消失,而他和瓊儀的戀愛也會順利的開始。

沒想到沈仲山的生日會居然是以瓊儀的父親和哥哥受傷以及村正被搶作為收場,整個沈家自從生日會後就籠罩在空前的低氣壓中。據冠軍說,沈恩登的傷勢不輕,醫生囑咐起碼要修養個半年才可以恢復正常生活。

所以這段時間瓊儀雖然沒什麼機會跟林靈軍見面,卻也很難跟自己有何發展。

王志成想著就感覺悶,喃喃自語的說:「不過就受傷而已嘛,幹嘛搞自閉呢?」

現在沈家上下都很少外出,就連冠軍也是,除了正常的上課和補習之外,王志成幾乎都見不到他,所以更別提沈瓊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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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 01:42:10 |只看該作者
這時候,一台轎車從東大路旁的巷子緩駛而出,王志成因為一邊騎車一邊胡思亂想著出神,居然等到只剩下不到一公尺的距離才猛然發現,他急按煞車卻還是砰的一聲撞上了轎車車頭。

王志成整個人因為撞擊的力道彈飛離車足足有兩公尺多,好險平時的武術練習發揮了效果,他反射性的以保護姿態著地後,打滾了四五圈減緩衝擊力道,整個人居然毫髮無傷的坐在地上。

「好身手。」一個男子從轎車中走了出來一邊拍手一邊笑道。

男子穿著黑色衣褲,身上散發出一股神秘卻令人想靠近的氣質,王志成看著那男子俊逸深刻的臉龐,不知道他這樣的稱讚是什麼意思。

「你叫王志成對吧?」那男子用著明知故問的語氣微笑問道。

「你是誰?」

一個巧合撞車的對象居然可以說出自己的名字,這讓王志成心中充滿了疑惑和防備。

他慢慢站起身,雙手握拳,雙腳緊繃,將身體保持在蓄勢待發的姿態,沉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來找你的使者。」那黑衣男子淡淡的微笑,笑容居然有沁人心脾如醇酒的魅力。

A.D.1993.11.24。下午。台北和平東路附近

「夠了沒?我老爸好不容易才可以休息,你們怎麼還不放過他啊?難道他為警隊付出的還不夠多嗎?」一個三十七八歲左右的中年婦女站在家門口對陳建鈞夫婦咆哮著。

「算了啦,來者是客。」一個大約七十歲的白髮老人站在門內試圖制止女兒的情緒。

「客?如果是來跟你喝酒聊天就是客人。」

那中年婦女轉身語帶不屑的睥睨著陳建鈞手上的燕窩禮盒冷笑道:「你們自己說說,從我爸退休到現在有來看過我爸嗎?今天如果不是有問題你們會買禮物來嗎?」

「我們……這……」陳建鈞頓時語塞,自己這幾年的確沒有想過要來看這個以前的長官,不過自己一年到頭忙,是誰也沒有見,有時候連老婆都沒啥見到啊!

「建鈞這麼忙當然沒時間來看我,妳又在哪裡無理取鬧什麼啊,快讓人家進來。」老人家有點不高興的看著自己女兒說道。

「好,要進來也可以,但是不准談任何公事,不然別怪我真的撕破臉。」那中年婦女說完便轉身進屋。

「唉!真是……你們不要介意啦,請進……請進。」老人家微笑著招呼陳建鈞夫婦進來。

「五叔,其實真的是不好意思,也難怪蘭姐會生氣,我之前這麼多年沒來看您,一來就是帶問題過來。」陳建鈞向老人家鞠躬道歉。

「我也當過警察啊,這個我知道。」五叔笑了笑招呼兩人坐下。

「其實我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這次建鈞碰到的案子相當詭異,阿江已經死了,而且死的……」佩婷小聲的說,深怕被五叔的女兒聽到。

「嗯……我不是不幫你們,實在是無能為力,我答應過老婆女兒,絕對不再管事,給她們一個安心,也給自己一個清靜的晚年。」五叔嘆了口氣說。

「那……」陳建鈞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己總不能逼著五叔幫忙吧?

「五叔,那我們把案情講給您聽,您給建鈞一些意見和保身的方法,這樣應該可以吧?」佩婷不死心的遊說道。

「嗯……也好。那我們出去走走,一邊走一邊說,不然家裡面那兩個女人囉唆的要死。」五叔偷望了廚房一眼,似乎對老婆女兒頗為忌憚。

「好!」佩婷和建鈞都高興的站了起來。

五叔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輕手輕腳的開啟落地門,沒想到他女兒早有準備,從廚房衝了出來喝道:「爸,你想做什麼?」

「我只是要陪建鈞去散步。喔,不是,建鈞說要陪我去散步,難得有人要陪我這個老頭子散步,妳幹麻大驚小怪啊?」五叔聲音鎮定的辯解著。

不過佩婷看到了五叔腳輕微的抖動著,他顯然非常緊張。

「真的嗎?」五叔的女兒眼露殺氣的瞪著老爸。

「當然是真的啊,妳說,老爸何時騙過妳?」五叔心虛的笑道。

「你問錯問題了吧,應該問我,你何時沒騙我和老媽才對吧?」蘭姐的殺氣更加濃烈,她的回答也讓佩婷差點昏倒,不過想來也對,因為自己也被建鈞晃點過很多次。

「我們出去散個步,絕對不走遠,一個小時就回來。」五叔陪笑道。

「好,車鑰匙交出來。」

「車鑰匙?」五叔疑惑的看著女兒。

「當然不是你那部三十年偉士牌,你那車騎得到巷口的7-11就是佛祖和祖父他老人家有保佑了,我要的是你們的車鑰匙,以免你們載我爸去不該去的地方。」五叔的女兒手伸到陳建鈞的面前微笑道。

雖然是微笑,但是這個要求卻是不能拒絕,陳建鈞只得乖乖的交出車鑰匙,向蘭姐道別後,帶著老婆和五叔滿身冷汗的繞跑了。

一路上,陳建鈞盡可能快速又詳細的向五叔講解案情以及自己的判斷,五叔則是托著下巴專心的聆聽。

五叔聽完了陳建鈞的說明後,點了點頭說道:「辦案員警在辦案過程中慘死且死狀與案件中死者雷同,這種案子並不是沒有過,而且這樣的案子有時候並不一定跟靈異力量有關,這還需要多一點了解才可以知道到底是不是鬼魅作祟。」

「要怎麼樣才可以知道?」佩婷趕緊打蛇隨棍上的問道。

「唉!這我就沒辦法幫你們了,因為我必須要親身走一趟才可以確定,但是你們也看到了,我實在不想再讓妻子兒女擔心了。」五叔說罷,嘆了口氣。

「那五叔,你可以給建鈞一點建議嗎?」佩婷一點都不死心,繼續追問道。

「給他建議……」五叔抬頭看著昏暗的天空凝思。

佩婷順著五叔的眼光望去,赫然發現,原來已經傍晚了。冬天的晚霞遠不如秋天的瑰麗奇妙,看過去是一片灰濛濛無生氣的顏色。

「想盡辦法退出這個案子。」五叔做了一個語重心長的結論。

A.D.1993.11.25。夜晚。T大物理系館。

「怎麼樣?念經有效果嗎?」唐可雋問汪瑜菁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最近幾天倒是都沒再失神就是了。」汪瑜菁有點無奈的苦笑道。

念經不像是吃藥,身體不會有任何感覺,至於是不是把好兄弟、好姊妹給請走,這真的只有天知道了吧。

最近幾天,汪瑜菁一來實驗室,總是會固定被詢問念經有沒有效用或是有沒有特殊的事情發生,而且不只一個人問,唐可雋、葉筱琳、小芸、白雅惠甚至是楊賢聲都會相當熱心的問候她。

她自己真的不知道有沒有比較好,不過這三天至少沒有新狀況出現,英語有句相當犀利的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No news is good news)。

汪瑜菁現在很能體會這句話裡面的智慧了。

沒多久,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提著便當施施然的從外面走了進來,汪瑜菁這時候才赫然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林靈軍和吳洛其從沒問過自己念經是不是有用。

汪瑜菁不知道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的心態是什麼,是覺得不好意思問呢還是認為這不關他們的事?

不過不管如何都好,汪瑜菁可不希望他們也加入詢問的行列。

「小瑜,妳過來,我有話跟妳說。」白雅惠才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又進到實驗室來。

「怎麼了?」汪瑜菁苦著臉說。

「小芸說妳最好勤快一點念經,等念完四十九部金剛經,累積到了一定的功德以後她再帶妳去找祁師兄,看看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結束了。」

「喔。」汪瑜菁點了點頭,不甘願的表情很明白的顯露在臉上,她覺得自己最近真是超悶的,無緣無故就變成千古罪人,沒事還得念經和接受別人指導,一下子說要念金剛經一下子又說要念快一點,每一天還有一堆人在勘查進度,詢問「病情」。

好險修平一直都很支持著自己,不多問不多講,只是默默的陪在自己身邊,自己念多少他就跟著念多少。

511實驗室裡面。

「怎麼樣?小瑜有聽嗎?」小芸喝著卡布其諾,臉上露出了略為自信和詭異的微笑。

「有是有啦,不過臉色不太好看。」白雅惠無奈的說。

「我就說吧,她一定會臉色不好。」小芸露出了早有先見的笑容,放下咖啡,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妳怎麼知道啊?」白雅惠好奇的問道。

「我修行是修假的嗎?這是常識,像小瑜這種業障深重的人聽到點化之語自然會從潛意識裡面生出反抗,我們稱之為慧根不具,這就是她要努力突破的地方,而我們也只能從旁協助,如果她一直執迷不悟,那也是因果使然,強求不得。」小芸嘆了口氣說。

「那妳為何不請祁師兄直接幫小瑜趕走那個鬼呢?祁師兄的靈力應該可以吧?」白雅惠問道。

「小瑜她自己都不肯積極了,怎麼會有人幫她呢?就是想請祁師兄幫忙也得有個心意嘛!所以我才會要她念完四十九部金剛經之後我就帶她再去找祁師兄一次。」小芸搖搖頭露出無奈的表情。

「也對啦,我想小瑜應該會照辦的,頂多二十幾天她應該就可以念完四十九部了吧。」

「其實如果帶小瑜再去找祁師兄,我一定會被罵的,不過修行之人總是寧結善緣,對吧?」小芸說完笑了笑,轉回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言語了。

白雅惠心裡暗自嘆氣:「小芸這麼幫忙,小瑜卻是那副死樣子,看來小瑜真的是業障深重,諸根不具,不然為何自己和小芸都怎麼幫忙,她自己反而一副懶洋洋?」

「你也要走啦?再等一下下嘛!」汪瑜菁看著唐可雋說。

「可是我已經等了一個小時,再不回去我會遲到的。」唐可雋看著手錶苦惱的說。

「唉!修平臨時被他老闆留下來加班,我又不敢自己一個人,怎麼辦?」汪瑜菁臉上露出了惶惑的表情。

「ㄚ他們兩個不是人喔?」唐可雋啼笑皆非的指著林靈軍和吳洛其說道。

「他們是學弟……」汪瑜菁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這兩個小孩子還真的不能帶給自己太多的安全感,她恐怕自己還得照顧他們兩個。更甚者,她從來沒跟林靈軍和吳洛其在夜晚單獨相處過,那一絲的陌生感,在這個特殊時期,對汪瑜菁來說很容易就轉變成恐懼和不安。

「學弟,今天晚上就是你們展現男人風範給學姊看的時候了。加油喔,不要讓學姊和我失望啦。」唐可雋笑道,他並不能感覺出來汪瑜菁心中的恐慌,只是單純的覺得汪瑜菁很膽小和多慮。

汪瑜菁也不能勉強唐可雋繼續留下來,因為唐可雋其實已經為自己爽約了一個小時,而爽約的對象正是唐可雋想要追求的中文系學妹,這已經對自己仁至義盡了,再出言挽留,便顯得自私,也會讓林靈軍和吳洛其明白感受到自己對他們的不信任。所以她只得微笑著向唐可雋道別。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其實現在才九點半,怎麼大家都這麼早回去?」汪瑜菁心裡有點氣急的碎碎念著。

汪瑜菁偷偷看著call機上的時間,真是如坐針氈。不過這個情況沒多久就被打破了,一個大力的開門聲撞進來,林靈軍和吳洛其都愕然回望,只見葉筱琳腳步錯亂的走了進來,一不留神還撞到了書櫃和桌子,痛的她蹲下來拼命搓揉著大腿。

「學姊,妳怎麼了?」吳洛其趕緊扶起跌坐在自己身邊的葉筱琳問道。

「有人在跟蹤我!」葉筱琳看到吳洛其就像看到親人一般,大哭了出來。

「怎麼了?慢慢說。」吳洛其拍了拍葉筱琳的背輕聲安慰。

葉筱琳還沒回答,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在實驗室門口停了下來,因為實驗室的門口和裡面用了一個大書櫃隔著,所以從裡面是看不到門口的情況,因此汪瑜菁好奇的從位置上探頭張望。只見七八個身形剽悍的大漢站在一個中年男子身旁,這個中年男子正是葉劍關。

「這就是妳的實驗室啊?喔,靈軍你也在這邊,大家還真是有緣。」葉劍關走了進來笑道。

「嗯……」林靈軍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陌生的招呼。

汪瑜菁認得這中年人,他便是前幾期商業周刊訪問過的大老闆,聽老爸說這傢伙還是什麼組織的老大,他怎麼會追著筱琳到這邊來,還跟林靈軍頗有交情似的。

「筱琳,妳何必這麼緊張呢?」葉劍關走上一步柔聲說。

「你想要做什麼?幹麻跟蹤我?」葉筱琳一邊退後一邊喝問。

「爸爸想見自己的女兒怎麼叫做跟蹤?是妳一見到我們就像見到鬼一樣越走越快,我不敢快步跟上怕嚇到妳,只好在妳身後。」葉劍關無奈的笑道。

「爸爸?」汪瑜菁聽到葉劍關這麼說不禁大吃一驚,筱琳竟然是這個縱橫黑白兩道的大人物的女兒,這真是個超級大八卦啊,她吃驚到連自己被鬼纏這件事都暫時忘得一乾二淨。

「老大,這兩個傢伙屢次壞你的事情,不教訓他們一下怎麼可以!」葉劍關身邊一個大約二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靠過來小聲說。

「沒關係,這小問題。」葉劍關皺了皺眉頭語氣低沉的說。

「我問過我媽了,我媽說你不是我父親,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好嗎?」葉筱琳低聲說。

「妳媽叫做徐了因對吧?」葉劍關微笑問道。

「是。可是我媽說你只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後來……後來……就分手了,根本跟我沒有關係。」葉筱琳囁嚅的說,其實她媽媽是說,後來葉劍關加入了黑社會他們就分手了,不過葉筱琳怕講黑社會三個字會觸怒這個積極漂白的大老闆,只好輕輕帶過。

「妳媽在離開我之前就懷孕了,這個我很清楚。」葉劍關臉上顯現出十分的肯定,眼神卻溫和的看著葉筱琳,希望葉筱琳能夠認可自己說的話。

「這我不知道。」葉筱琳搖頭道。

「妳只要跟我去驗DNA一切都會真相大白。」葉劍關嚴肅的說。

「這……」葉筱琳六神無主的轉頭望著吳洛其。

「喔,那就去驗驗看啊!」吳洛其看見葉筱琳露出詢問的眼神也就提供了一個答案。

「啊?」葉筱琳不敢相信的看著吳洛其。

「對啊,學姐我們陪妳去驗,這樣妳就不會怕了吧。」林靈軍微笑說。

「這……也好吧。」既然林、吳兩人都這麼說了,葉筱琳也只能點頭答應。

「這星期天我在台北國泰醫院安排了專人幫我們做血液樣本抽取。」葉劍關見葉筱琳答應不禁笑逐顏開。

「專人取樣本?」汪瑜菁不可思議的在心理驚呼,聽起來好小說喔,想想自己真悲慘,怎麼來找自己的不是自己失散已久的老爸,卻是個要自己命的惡鬼。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老爸一、二十年來都好端端的在家裡面呢,要再多一個老爸恐怕有相當的難度。

「好……」葉筱琳點了點頭說。

林靈軍向葉劍關問道:「那……應該……沒事了吧?」

「好,我先走了。」葉劍關知道林靈軍是在婉轉逐客,不過還是春風滿面的轉身離去。

對他來說,目的達到最重要。

葉筱琳驚魂稍定後有點抱怨的說道:「學弟,你們怎麼就這樣答應了。」

「學姐,葉劍關的個性妳不了解,只要他想得到的東西或是想要辦到的事情,他都會盡力去做到。既然他都已經安排好了,妳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會把妳挖出來驗DNA的。」林靈軍苦笑道。

「學弟,你們跟葉劍關很熟嗎?」汪瑜菁聽林靈軍說的頭頭是道,不禁好奇的問道。

「不算太熟悉,只是他的風格太明顯了,只要跟他相處過的人應該都看得出來。」

A.D.1993.11.26。下午。台北信義路

「退出?你以為是在跑馬拉松啊,還可以選擇退出?你怎麼不去選擇不吃飯?」一個中年男子大聲咆哮著。

「楊組長,我……」

「你有沒有搞錯,你是員警,這是你的工作,如果我每個手下都跟我說要退出,那我要怎麼辦?」楊組長狠狠的瞪著陳建鈞大罵道。

「可是……五叔……」

「他媽的……五叔……五叔……我是你長官還是他是你長官?」楊組長的青筋更加明顯了。

「是……」陳建鈞無奈的低下頭答應道。

「明天我會調徐定勇跟你一起辦案,定勇是你學弟,你們應該有一定的默契。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楊組長見陳建鈞的臉色滿是惶恐口氣也軟了下來,吩咐完後便叫陳建鈞出去了。

「唉……」看著陳建鈞關上門,楊組長嘆了口氣,他當了這麼多年警察,當然也見識過無數的靈異事件,即使沒有半點通靈能力,光是用腳底想便知道這個案子不簡單,只是最近上面督察績效,總不能就此吃案吧?

如果死者只是個普通老百姓就算了,偏偏是國立T大的大學生,而且一次居然死兩個,連社會版的頭條都上了,能不辦嗎?

當然,楊組長不會蠢到自己跳下去接辦這個案子,自己還有三年就退休了,真要想不開也不是這樣的「想」法。

他參加過前輩長官的喪禮、參加過同袍兄弟的喪禮也參加過屬下的喪禮,唯一沒參加過的就是自己的喪禮。當然,他也不想參加。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案子交給屬下辦。

社會就是現實嘛!別人死只要幾滴眼淚就了事,自己死可不是開玩笑的。

A.D.1993.11.27。夜晚。台北信義路

星期天晚上值班實在令人痛恨。

徐定勇抱著一堆資料和那幾卷錄影帶放到自己桌上後,轉頭問坐在旁邊的陳建鈞道:「學長,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想法?」

「你對江志緯的死有什麼看法?」陳建鈞不答反問。

「根據學長所說,十一月十九日凌晨你跟志緯學長通完電話後沒有一個小時就回到警局,接著就發現志緯學長陳屍在放映室內。而我們調閱監視器的錄影畫面後發覺,三卷錄影帶有兩卷畫面滿是雜訊,就跟袁、程命案中的那卷錄影帶一樣,所以我的直覺判斷,這根本是鬼的詛咒。」徐定勇沉聲道。

「真的!」陳建鈞看著徐定勇,流露出既訝異又欣慰的表情,沒想到一個新調過來辦案的學弟也有著跟自己一樣的見解,看來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徐定勇看著陳建鈞一臉驚訝的表情,大聲笑道:「哈哈,我隨便說的啦。」

「你在開玩笑嗎?……那這個玩笑並不好笑。」陳建鈞看著徐定勇一副吊啷噹的模樣心中頗為不悅。

「學長,抱歉啦,我其實心中對這個案件沒有任何概念,只是隨便打屁聊天而已。」徐定勇看著陳建鈞鐵青的臉色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趕忙打圓場道歉。

「嗯。」陳建鈞點了點頭,他心裡知道學弟真的只是開個玩笑,可是如果看到過阿江的死狀,任何人都開不出玩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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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 01:42:36 |只看該作者
這時一陣吵雜的叫喊聲打斷了陳建鈞的思考和憂鬱,只見五個人沒命般的狂奔,二話不說就衝進警察局,這五人身後居然跟著七八十個手持刀械的道上兄弟,陳建鈞傻在那邊,真是應了一句古語:「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長官,救命啊!」那五人像小孩見到媽媽一樣軟在地上哭喊道。

A.D.1993.11.27。下午。台北國泰醫院。

「這個葉劍關勢力真的太大了。」唐可雋嘖嘖稱奇的說。

「嗯。」林靈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因為唐可雋說的是一個事實,但是反面來說,也是一句廢話。

如果唐可雋看過葉劍關號召兩、三千個兄弟到署立新竹醫院廣場集合的大場面,他就不會對葉劍關能在假日將一個醫生請出來有何驚訝。

一個身著勁裝、神色剽悍的男子站在醫院門口,一看到林靈軍等人立刻迎了上來微笑道:「你們來啦!」

這男子林靈軍認識,他就是葉劍關的左右手,據說叫做什麼「冷面殺手」胡文傳,不過林靈軍上次見到這位「殺手兄」的時候,他正被人揍得很慘,還多虧了林靈軍擅長的唬爛才救了他一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殺手兄看到林靈軍之時臉上盡是笑容,一點都沒有冷面的味道。

「這就是那個很會唬爛又長得很漂亮的小兄弟嗎?」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子站在醫院裡面,看到林靈軍走進來也是笑得很開心的迎了上來。

林靈軍十分靦腆的點了點頭,面對這樣的稱讚,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個女子林靈軍也認識,她便是胡文傳的老婆,叫做曉宣,那次他們遭到叛徒陷害命在旦夕,多虧了林靈軍和土地大姐路過才救了他們一命。

「學弟,你很會唬爛嗎?」唐可雋靠近林靈軍十分好奇的小聲問道。

「應該沒有很會啦。」林靈軍摸摸頭苦笑道。

「學弟,你怎麼跟葉劍關的手下也認識啊?」葉筱琳也靠近林靈軍身邊低聲問道。

「咳咳,這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胡文傳引領著四人直入電梯,笑道:「葉先生在七樓貴賓室等你們。」

電梯裡面唐可雋等人也不再小聲對話,因為電梯空間狹小,再小的聲音大家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一出電梯走沒多久就是貴賓室,葉劍關一見眾人來到開心的起身歡迎道:「筱琳,妳來啦。」

「嗯。」葉筱琳點了點頭。

葉劍關知道還沒證明父女血緣之前再說什麼都是多餘,所以也不多廢話,手一擺說:「那趕緊開始吧。」

林靈軍、吳洛其和唐可雋站在貴賓室門口,唐可雋左右張望,貴賓室外的走廊上站著兩排人,個個身著西裝、神情肅穆,那股凝重的氣氛令唐可雋為之窒息,連想小聲說話都不敢。

他偷眼看了吳洛其和林靈軍,只見兩人表情凝重,應該也是被這樣的氣氛震攝住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劍關起身問道:「汪醫生,這要多久會知道結果?」

「今天是星期天,明天我會以特急件處理,比對需要一點時間,我會命令醫檢人員全速處理您的Case,我估計最慢星期三就可以知道結果了。」那個汪醫生起身笑道。

「多謝汪醫生。」葉劍關點頭笑道。

「那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葉筱琳站了起來說。

「可以啊,不過妳連多陪老爸一下子都不願意嗎?」葉劍關微笑道。

「……」葉筱琳低頭不語,起身準備離去。

「筱琳……我知道妳……」葉劍關見葉筱琳準備離去,忙追上前想要說些什麼。

「你不知道我……如果你真的是我父親,我會死不瞑目!為什麼你可以要一個醫生假日出來特診卻不可以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葉筱琳突然大聲的哭吼,轉身快速離去。

「學妹!」唐可雋被葉筱琳的突然爆發嚇了一大跳,他猶豫了幾秒鐘便趕緊追了上去。

「我們也走吧?」林靈軍說。

「好。」吳洛其招呼也不打便轉身離去。

「葉先生,再見了。」林靈軍向葉劍關點了點頭也加緊腳步轉身離去。

「葉先生……現在……?」胡文傳上前一步問道。

「唉!人生總不可能十全十美吧?」葉劍關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語。

A.D.1993.11.27。晚上。台北市信義路附近的小餐館。

「筱琳,我們先吃個晚餐吧。」唐可雋停在一間餐館前面說。

「好。」葉筱琳茫然的應了聲好便走進眼前這家不大不小的餐館。

「你們要點什麼,今天我請客,大家好好吃一頓。」唐可雋豪氣萬分的說。

看來唐可雋是想要用大吃大喝來打破僵硬沉默的氣氛,這家餐館雖然不是大飯店,但四個人一頓飯吃下來恐怕也要一千多塊。

林靈軍和吳洛其笑了笑,他們知道唐可雋的心意,也都盡量配合著。

林靈軍問道:「學姊,妳喜歡吃什麼?豆鼓鱈魚?鐵板牛柳?還是薑絲炒大腸?」

「隨便你們,你們點就好了。」葉筱琳懶懶的回應道。

「好吧,我們點菜了。」唐可雋向服務生招了招手說。

席間,唐可雋和林靈軍三人都盡量找些話題來說,希望能稍微開解葉筱琳的心情,他們雖然不知道葉筱琳早上所說那「最需要的時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他們看到葉筱琳的神情便知道,她的內心因為沒有父親曾經遭受過很大的傷害。

林靈軍不由得想起了吳洛其的母親,吳洛其和葉筱琳的遭遇有點相似,只不過吳洛其小時後沒有的是母親。

而那個始作俑者也是葉劍關。

唐可雋繼續講著林靈軍和吳洛其都聽過好幾次的笑話,而林、吳兩人也盡量讓自己的笑聲聽起來自然點,希望溫馨歡樂的氣氛能讓葉筱琳開心起來。突然,本來夾著菜發呆的葉筱琳抬起頭來笑道:「真對不起,我自己的情緒卻讓你們煩惱了。你們對我真的很好。」

「沒什麼啦,大家都是朋友嘛!」唐可雋微笑道。

「對呀,開心就好。」吳洛其也是點頭微笑道。

葉筱琳點頭微笑道:「我傻了這麼一天,應該多吃點。」

「好啊,讓我們今天晚上吃到撐死,服務生,我們要加點。」唐可雋見到葉筱琳終於暫時擺脫陰霾,趕緊招手要服務生過來加點。

林靈軍知道葉筱琳只是暫時拋開心中的陰霾,不過人生本來多憂少樂,活在人間本來就必須學著忘記當下的憂愁、品嘗手邊的快樂,葉筱琳即使今天沮喪一天仍然無法解決她面臨的問題,倒不如放下心好好大吃一頓。

唐可雋和葉筱琳都是多話的人,葉筱琳一旦恢復水準,唐可雋孤掌難鳴的情況立刻改變,場面瞬間熱絡了起來,時間也很快的就在談話中溜走。

「哇!都九點半了耶!」葉筱琳看了一下牆上大掛鐘驚訝的叫道。

「該走了,再不走老闆可要發飆了。」唐可雋笑著起身到櫃檯去結帳。

結帳完畢,四人連袂走出餐廳,由於四人都不是台北人對台北並不是很熟悉,所以繞了半天還找不到公車站牌。

「從前面左轉應該可以到大路上去。」唐可雋一邊走一邊向四周張望,想要快點找到公車站牌。

「嗯……」吳洛其點了點頭。

林靈軍察覺到吳洛奇的表情凝重,小聲問道:「怎麼了?」

「有人在跟蹤我們。」吳洛其低聲說。

「嗯。」林靈軍並不回頭,只是點點頭,他知道吳洛其必然已經發現跟蹤者許久,自己並沒有必要回頭去確認,以免打草驚蛇。

雖然林靈軍不想打草驚蛇,但是對方看來並不領情,還沒走過轉角,五個人便快步超越到他們四人之前。

唐可雋嚇了一跳問道:「你們是誰?」

帶頭的壯漢向葉筱琳一指,喝道:「就是她。」

「你們要做什麼?」唐可雋拉著葉筱琳後退兩步顫聲問道。

「快!」帶頭者大喝一聲衝了上來,其餘四人也跟著搶了上來,聲勢如雷霆不及掩耳。

「你們要幹嘛……啊!……」葉筱琳被五人的聲勢嚇到,尖叫聲中,下意識的就躲在吳洛其身後。

「媽的,敢擋路。」一個大漢推開唐可雋衝到吳洛其身前。

「媽的,你們是哪個幫派的?」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暗處傳出來,才一瞬間,巷子裡面就像開party般熱鬧了起來。

林靈軍回頭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窄窄的巷子裡面不知道從哪邊冒出了七八十個人,每個人手上居然還都拿著西瓜刀,就像地獄軍團突然降臨般!

再回頭一看,那五人傻在那邊,臉色慘白,手腳不由自主的抖動著。

林靈軍不用想就知道,那五人本來是要來綁架葉筱琳的,可能是跟葉劍關為敵的幫派吧。而自己身後這七八十人當然是葉劍關吩咐來保護自己寶貝女兒的手下,帶頭的冷面殺手胡文傳也算是老相識了。

「說,你們到底是哪一個幫派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胡文傳怒道。

「文傳老大,我認得他叫紅龜,是天意盟山海會的人。」

「媽的,上次你們聯合文義伏擊葉先生的帳還沒了,現在居然又想來綁架我們小姐!」胡文傳冷冷的看著眼前這五人。

那五人已經成為待宰羔羊,臉色蒼白的互相對望著,都在想該怎麼樣才可以逃出生天。

「給我砍。」胡文傳手一揮,冷冷的說。

五人連喊都來不及喊便轉身拔腿狂奔。

「我們該怎麼辦?」林靈軍轉頭問吳洛其道。

「找到公車站牌,搭公車回火車站。」吳洛其總是可以提供相當直接的建議。

不過,十分鐘以後,吳洛其四人還是沒搭上公車,因為他們正在警察局旁邊。

「以後學姊上課都會有七八十人在後面保護著嗎?」林靈軍問道。

「這是沒辦法的。」胡文傳無奈的看著圍繞在警察局門口的手下道。

「你們還要包圍警察局多久?」吳洛其好奇的問道。

「等這五個雜碎的大哥出面我們就收隊,今天不給他們下馬威,他們不會怕,以後的騷擾會更層出不窮。」胡文傳冷哼一聲,果然是有大哥的架式。

「那我以後上學怎麼辦?」葉筱琳沒好氣的問道。

胡文傳笑了笑,回答道:「葉先生會派人保護小姐的,請不用擔心。」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啊!我以後出入系館都得有一堆黑道跟在後面當保鑣,如果沒有這些保鑣我是不是連命都保不了?」葉筱琳瞪著胡文傳冷冷的說。

「我們會隱伏在暗處,保證不會干擾到小姐的日常生活。」胡文傳信心滿滿的說。

「那以後證明我不是葉劍關的女兒,是不是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嗯……應該是吧……」胡文傳點了點頭說。

「那我還真希望葉劍關不是我老爸……」葉筱琳恨恨的說。

「哼,或許我應該說,就算有血緣關係,我也不會承認葉劍關是我父親。」葉筱琳冷冷的說完,轉身欲行。

「小姐,請妳再等一會,不然妳現在自己一個人回去新竹,路上很可能會發生危險的。」

「應該不會啦,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再不回去就沒車可以搭了。」吳洛其看了看手錶說。

「這……」胡文傳為難的看了看林靈軍等人。

「等下我派人開車送你們回新竹,這樣就不用趕車了。」胡文傳腦袋急轉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

「這……」吳洛其看了看林靈軍一眼,卻見林靈軍仰頭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樣也好啦。」唐可雋輕輕頂了吳洛其和葉筱琳一下,深怕他們出言拒絕。聽說,日本黑道習慣把不聽話的人沉入東京灣,不知道台灣黑道是不是喜歡把不聽話的人沉入台灣海峽。

唐可雋知道葉筱琳不聽話沒關係,可是自己和這兩個傻學弟不聽話,明天起床或許就在巴士海峽的珊瑚礁裡面餵魚了。

「嗯,隨便啦,我沒意見。」吳洛其聳聳肩看著林靈軍,他仍然在發呆。

葉筱琳也只得無奈的點點頭。因為她可不像電視或是小說中的女主角,很有骨氣不顧一切的轉身淚奔,電視劇中的女主角不會因此被人綁架,或者被人綁架也有白馬王子來搭救,自己可不敢隨便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去驗證自己是不是小說中的女主角。

就這樣又站了一個多小時,事情才解決。胡文傳狠狠教訓了來領人的「老大」一頓,便請吳洛其他們搭上已經準備好的車揚長而去。

車內,吳洛其小聲的問林靈軍說:「那警察局頂樓有什麼不對勁嗎,你看的這樣入神?」

「嗯……」林靈軍用食指輕敲了吳洛其大腿兩下示意之後再說。

吳洛其點了點頭也就不再言語了。

兩人回到新竹之後便和葉筱林、唐可雋道別,騎著腳踏車悠閒的回家去了。

路上,林靈軍轉頭對吳洛其說:「我看到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哭著坐在警察局屋頂,那個男人拼命想把自己的頭轉回去原來的位置。」
「原來的位置?」吳洛其疑惑的看著林靈軍,等著他的解釋。

「對,他的頭被扭到後面去了。」林靈軍沉聲說來,在暗夜中令人不寒而慄。

夜晚,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夜晚會帶來死亡氣息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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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九—看似結束的開始

A.D.1993.11.28。夜晚。T大物理系館。

「怎麼這麼吵?」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還沒進實驗室就聽到實驗室內鬧烘烘的。

一進實驗室就見到白雅惠等人圍著汪瑜菁在安慰,汪瑜菁整個人痴痴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一看就知道又發生了什麼靈異大事。

實驗室的地毯上散落著一堆A4影印紙,每張紙上都滿滿的寫著──五天之後。

不言可知,這又是那個鬼控制著汪瑜菁寫出來的「恫嚇」。五天之後那個鬼要怎麼樣,沒人知道,但想也知道絕對不是要報明牌給汪瑜菁。

「現在該怎麼辦?再去找祁師兄?」白雅惠抬頭看著小芸問道。

「嗯……」小芸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你們根本是騙人的,說什麼念經安觀音,根本一點用都沒有!」汪瑜菁聲音哽咽,大聲向小芸抱怨道。

「妳前輩子造孽太重,又怎麼能怪到別人頭上來呢?」小芸聽汪瑜菁說到「騙人」不禁也氣了。

「那……那個祁師兄說去念經就會好……」汪瑜菁委屈的說。

「妳的心意只會怪東怪西,菩薩又怎麼會好好保佑妳呢?」小芸義正辭嚴的教訓汪瑜菁道。

「我哪裡有怪東怪西啊?」汪瑜菁見小芸生氣,語氣便軟了下來,她深怕祁師兄真的是高人,那麼自己就少了一個活命的希望。

吳洛其正準備要說話,林靈軍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出聲,吳洛其點點頭繼續保持安靜。

「現在重點是要怎麼幫瑜菁解決問題啊!」唐可雋出來打圓場說。

「我等下帶你再去一次我們社窩,祁師兄晚上大多會在社窩,就看他怎麼說了。」小芸說完便轉身走出實驗室了。

白雅惠拍了拍汪瑜菁的肩膀後也跟著小芸出去了。

「我哪裡有怪東怪西的!」汪瑜菁等白雅惠一出實驗室就小聲抱怨道。

「算了,最重要的是事情能解決。」唐可雋走過來拍了拍汪瑜菁的肩膀安慰道。

「對了,小芸學姐說等下要帶妳去她們社窩,那是幾點啊?」葉筱琳看著牆上的掛鐘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啊。」汪瑜菁嘟著嘴說。

「要去問一下嗎?」唐可雋問道。

「不要,等下又被酸。」汪瑜菁扁扁嘴顯然對小芸的態度十分不滿。

「可是不問也不行啊,現在在求人也只能委屈一點囉。」唐可雋說。

「嗯……不然我幫學姊去問好嗎?」葉筱琳自告奮勇的說。

「嗯,真是多謝……」汪瑜菁抱歉的說。

「剛剛為何不讓我說話啊?」吳洛其疑惑的問林靈軍說。

「如果你出言幫忙瑜菁學姊,那小芸學姐必然會惱羞成怒,那時候小芸學姊恐怕就會更刻意刁難瑜菁學姐了。」

「刁難又如何?她不幫你也可以幫啊?」吳洛其對林靈軍的說法感到十分奇怪。

「我似乎不到插手的時候,我想看看那祁師兄到底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林靈軍在吳洛其耳邊低聲說道。

A.D.1993.11.28。夜晚。T大真佛學社社窩

活動中心真佛學社的社窩裡面,眾人秉氣凝神的看著祁師兄,祁師兄聽完小芸和汪瑜菁的說辭之後便一直靜默不語,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本來不應該插手的。」祁師兄終於打破沉默。

汪瑜菁的男友俞修平這時候也已經趕來,他低聲軟言道:「祁師兄,還請您大力相助,我們一定會感激不盡的。」

那祁師兄眼一抬,冷笑說:「我為何要你們的感激?」

眾人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麼回答,只好默不作聲。

吳洛其感覺這傢伙真是個冷場大王,他甚至懷疑這個祁師兄有人格障礙,無法在社會上與人相處只好躲在佛學和神通的影子下用高人態勢掩飾自己的缺陷。如果是平時,吳洛其就算不比個中指也會掉頭就走,自己被一千萬隻鬼壓,也不會看這種人的臉色,不過林靈軍看來別有打算,他也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俞修平耐著性子問道。

「嗯。」祁師兄應了一聲就不再說下去了。

又沉默了許久,祁師兄終於說:「我幫妳解決這事,不過你們要虔心修練。」

「虔心修練的意思是?」俞修平疑惑的問道。

「我會開法門讓你們修練,汪小姐妳宿世之中孽緣太多,本來妳和那個碟仙的糾纏會永無止境。上輩子她被妳害死,這輩子妳被她害死,如此一直牽扯糾纏永無休止。我今天為妳解決這個因果實在不應該,所以妳必須以最虔誠之心依我的法門勤做修練,否則即使我幫妳躲過這個劫難,妳這生也會波折重重,不得安寧。」祁師兄慎重的說。

吳洛其心中暗暗不屑的想著:「哼!之前不是說只要學姊過了這一關,之後也沒什麼需要幫忙的。結果現在又說如果不虔誠修練,就算過這關之後也會波折重重,他說話前後矛盾怎麼大家都沒發現嗎?」

「嗯,好,沒問題。」汪瑜菁趕緊點頭,現在就算叫她拿個一百萬出來她都會說好,更何況只是念念佛經這種輕而易舉的修練。

「好,後天,妳和妳男友兩個人單獨來真佛宗新竹總壇,我幫妳解決那個惡鬼。」祁師兄說完便閉上眼睛不再理會眾人。

「你為何不出手相助呢?」吳洛其在騎車回家的路上向林靈軍抱怨道。

「我一直感覺這事情不應該這樣處理。」林靈軍臉色凝重的說道。

「嗯,你的意思是……?……」吳洛其大惑不解的問道。

「瑜菁學姐和這個女鬼以因果互相糾纏牽扯,其實要解脫這因果很容易,根本不用花什麼力量去消滅這女鬼,只要這個女鬼肯放下仇恨,一切都好說。」林靈軍向吳洛其解釋自己的想法。

「是啊,可是這個女鬼不肯啊!」

「簡單的說吧,如果今天學姊和女鬼的角色互換,學姊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報仇的機會吧?那我又怎麼可以厚此薄彼,只因為我跟學姐認識就把女鬼看做邪惡的,然後去幫助學姐。」

「嗯,我懂了,要化解這個因果的應該是有能力加害的那一方,而不是被加害的那方,對吧?」吳洛其恍然大悟的說道。

林靈軍點點頭,笑道:「沒錯,我認為學姐和那女鬼的因果要在這世化解必須是有人去度化那個女鬼,而不是像祁師兄一般打算用道術法力去消滅那女鬼。」

「那祁師兄真的有法力嗎?你沒發現他說話前後矛盾嗎?」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他的道術應該很不錯,至於說話前後矛盾這點我是察覺到了。這也是我想靜觀其變的原因,我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祥預感。」

「我看他實在很有神棍的味道,沒想到真的有法力!」吳洛其笑著說道。

「有法力的人,道德和智慧不一定高,就像博士也會打老婆,對吧!」林靈軍微笑道。

吳洛其突然想到一個邏輯上的疑惑,轉頭問道:「如果那祁師兄有法力可以消滅那女鬼,這因果豈不是就到這世為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的推測是這樣,用錯的方法來了結因果,只會讓學姐之後的人生面臨更多的痛苦,而那祁師兄也會因為這樣的錯誤,捲入學姐和那女鬼的因果輪迴。」

吳洛其咋舌說道:「聽起來很可怕!」

林靈軍聳聳肩笑道:「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

A.D.1993.11.30。夜晚。T大物理系館。

「妳真的是葉劍關的女兒嗎?」汪瑜菁眨著眼睛驚訝的問道,在她心裡這實在像個浪漫美夢一般。

「我也不知道……」葉筱琳慢慢的搖了搖頭,這在葉筱琳來說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夢。

「可是妳說那個檢驗結果……」汪瑜菁本來想問,但是看到葉筱琳臉色不豫,話問到一半便自我了斷了。

「我現在心情很亂……」葉筱琳的臉色充滿著無奈和煩躁,這個煩躁不是因為汪瑜菁的詢問,而是想到自己以後的處境。

雖然她的處境似乎有人很羨慕。

「學弟,你說我該怎麼辦?」葉筱琳轉身問吳洛其道。

「啊!我?」吳洛其沒料到葉筱琳會向自己詢問意見,不禁呆了一呆。

「是啊,當然是問你。」葉筱琳點了點頭,望著吳洛其等待他回答。

「就……照常生活……」又是一個相當乾脆的答案。

「你說的倒容易……」葉筱琳嘟著嘴抱怨道。

「也對……」吳洛其無奈的點點頭,他知道葉筱琳現在的問題所在,「葉劍關女兒」這個頭銜加在身上就好像戴了一頂眾人爭相搶奪的皇冠,葉劍關的敵人必然會千方百計想來傷害她,而葉劍關為了避免自己女兒被當作敵人威脅自己的工具,必然會用盡全力保護。這結果就是,葉筱琳從今天開始將會徹底失去自由。

「我不想每天都生活在恐懼和不自由之中。葉劍關算是什麼爸爸,從我出生到現在根本沒養過我一天,現在突然出現,卻又只是造成我的困擾,這樣的父親,我真的很想拿炸彈綁在他身上,一按按鈕讓他被轟到冥王星去!」葉筱琳氣憤的說。

「可是,就算妳自己不要這個名份,還是不得安寧啊,妳隨時會被綁架當作要脅葉劍關的工具,所以我想妳還是暫時接受葉劍關的保護吧。」吳洛其知道葉筱琳的心情,可是人在大部分時候還是得跟現實妥協一下。

「對啊,命可只有一條,」汪瑜菁相當同意吳洛其的觀點,拼命點頭。

「學姐,妳的問題解決啦?」葉筱琳突然發覺汪瑜菁今天的神色特別愉快,完全不同於前幾天憂心忡忡的樣子。

「對啊,那個祁師兄很厲害耶。」汪瑜菁微笑道。

「真的嗎?是怎麼一回事?」葉筱琳和唐可雋都非常好奇,異口同聲的問道。

「今天下午去見祁師兄,祁師兄為我擺壇招鬼談判,他還特地幫我暫時開了陰陽眼,讓我和他可以直接跟那個女鬼溝通。」

「妳真的看到了鬼?」唐可雋驚訝的問道。

「對啊!」汪瑜菁頗感得意的點頭道。

「那你們談判成功囉?」葉筱琳問道。

「沒有,那個鬼堅持不肯跟我和解。」汪瑜菁搖了搖頭,臉上略顯僵硬,但是唐可雋和葉筱琳並沒有看出來。

「為什麼啊?冤家宜解不宜結,這麼簡單的道理她都不懂嗎?」唐可雋疑惑的問道。

「對啊,這女鬼真的不會想。她放過了妳,妳供奉她,這不是兩全其美嗎?」葉筱琳也在旁邊附和道。

「對啊,我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肯放過我,還恐嚇那個祁師兄,叫他不要多管閒事。」汪瑜菁澀然一笑道。

「不過那個祁師兄說妳上輩子害死她,或許是這樣她才會想不開吧。」唐可雋自言自語解釋著。

「那後來怎麼辦?」葉筱琳知道精采絕對在後面,興奮的追問道。

「後來……那女鬼就是不肯放過我,最後甚至當場就想要我的命,祁師兄只好出手將那女鬼消滅。」

「那有打得很精采嗎?」唐可雋也興奮的問道。

「不要問我啦,那太恐怖了,我根本不願意想起。」汪瑜菁說著手不由自主的抱在胸前。

「好,那就別提了。那要去慶祝一下嗎?」唐可雋笑道。

「你白痴啊,這有什麼好慶祝的?我還得趕報告,明天要跟老師meeting。」汪瑜菁笑著白了唐可雋一眼,便低頭去準備明天的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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