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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橙諾]嚴選大丈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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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38: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嚴選大丈夫》作者:橙諾



  盛大豪華的教堂婚禮,極為俊美卻完全陌生的丈夫……
  是的,這是她的的婚禮,但她卻感到十分荒謬可笑。
  不過既然樊振宇對她說──“我們不會分居,不會離婚
  我不會做出任何令你在這段婚姻裏蒙羞的事,
  不會在外包養情婦,或是有任何不軌的婚外情。
  你可以擁有獨立房間,我不會強迫你做你不願意的事。”
  那麼她願意嫁他,當他的樊夫人,只要不愛就能相安無事……
  樊振宇真是太滿意佟海寧了,她是他完美的妻子人選,
  她聰明,不溫不熱,對他的一切總是淡然得近乎不在意,
  在他面前態度從容,還常常心不在焉,最重要的是她不愛他。
  他相信,跟她結婚,兩人一定能“合作愉快”……
  於是,第一次跟她相親時,他就開口求婚,
  而她就像是以一種“懶得再相親下去”的心態答應了。
  婚後生活就像兩人房間雖近但隔著道門,直到那天誤觸底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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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39: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樊振宇,你願意娶佟海甯作為你的合法妻子,從今以後,不論好壞,不論貧富,不論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承諾將愛你的妻子並珍惜她,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嗎?”

  “我願意。”

  跳進耳邊的結婚誓詞與回應鏗鏘有力,一字一句清晰地蕩漾至佟海寧腦海裏。

  白色頭紗下的美麗雙眸揚起,迷蒙視線緩緩對焦於她至今才見過十次面不到的丈夫,一時之間竟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感。

  盛大豪華的教堂婚禮、此起彼落的鎂光燈、高官、政要、媒體、交織錯落成一幅佟海甯明明在心中告訴過自己一百次這沒什麼,此時此刻卻感到十分荒謬可笑的景象。

  是的,這是她的婚禮。

  從她與樊振宇即將要結婚的消息釋出之後,她的婚紗、她的喜宴場地、她的家庭背景、她任教的小學歷史、甚至她每年的考績,媒體從沒一刻錯漏她的任何消息。

  她早就知道的,從她答應要嫁給樊振宇的那一瞬間開始,她就知道的。

  平凡生活再跟她無緣,她因著丈夫得到一個她並不想要卻丟不掉的名人光環。

  無所謂,她不怕的。

  佟海寧視線與即將成為她丈夫的樊振宇相交,沒錯看他眼中那抹微乎其微的調侃笑意。

  這個極為俊美的男人向她挑釁似地扯動嘴角,掀了掀唇彷佛說了句什麼。

  不用側耳傾聽,她便知道他說些什麼。

  那雙弧度誘人的漂亮雙唇說——

  “Welcome to the jungle.”

  於是她想起來了,一切都從樊振宇對她說的這句話開始。

  她的夢幻婚禮,從那個灑著金光的夏日午後開始,從那句“Welcome to the jungle”開始——

  ***

  “佟小姐?佟小姐?”樊振宇眼神饒富興味地望著眼前父親為他挑選的未婚妻人選,猶豫了會兒,才終於決定暫時先放棄觀察她這件有趣的事,出聲喚她。

  她走神了,很不著痕跡的那種。

  很高明的發呆,眼神直視著他,卻沒有熱情與焦距,唇邊掛著的笑容從來沒有消失,完美得體的微笑弧度像是多年來的訓練有素。

  “你繼續說,我有在聽。”佟海甯將頰邊散落的長髮勾至耳後,調棒攪動著桌上咖啡,回給樊振宇一個禮貌微笑。“你剛才提到,令弟從美國回來之後,在臺灣的水土不服與不適應。”

  真虧她如此心不在焉卻還記得住,他已經儘量挑最無聊的話題講,並且講得十分、十分、連他自己都不想聽的冗長了。

  樊振宇突然感到很好笑。

  他竟然十分欣賞佟海甯高明的發呆技巧與合宜從容的對答,而她的疏離與心不在焉也和他有某種氣味相投的一拍即合感。

  她對父母安排的相親沒有推託拒絕,席間更沒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她只是微笑、保持安全距離、沉靜,必要的發言得體且溫婉。

  美麗、優雅、嫺靜、空殼子、洋娃娃,是他腦海中想到所有能與佟海寧配對的形容詞。

  她看來很習慣面對尷尬的場合,並且十分能夠令自己看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困窘與不自在。

  這種性格實在很適合當他的妻子。

  很適合不停微笑,很適合說些言不及義的話,很適合面對難纏的媒體,更適合當一位政治名人的妻子。

  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對他的政治生涯有幫助。

  照理說,他應該千方百計極力爭取她的好感才是,為什麼他一時興起捉弄她的念頭,淨是挑些枯燥無味的話題聊,彷佛有想勸退她的嫌疑?

  ***

  欸,這樣不行。

  樊振宇抹了把臉,直接將話題導入重點。

  “不聊舍弟了。佟小姐,我聽家父說你近來參加了許多相親飯局?”

  “是。”佟海寧微微一頓,臉上的笑容從沒離開過。

  “都是些政壇上的人物?”這當然與她那個身處在應當保持中立的學術界,卻對政治有莫名狂熱的中央研究院院長父親有關。

  “是。”

  “有什麼心得沒有?”

  佟海寧一愣。相親能有什麼心得?

  “我不年輕了,家父家母很急著我嫁人。”她微笑著說。

  三十一歲,是不小了。樊振宇為著她的坦白失笑,這約莫是她今日說的最無奈,但卻最誠懇坦白的一句話。

  “不拒絕是因為孝順?還是因為你真的不排斥相親結婚?”他問。

  “真的不排斥。”

  “為什麼不排斥?沒有愛情的婚姻也可以?”這時代那麼多女性高唱不婚,年齡總不會是真正的重點,更何況,她才三十一,又不是四十一,不結婚,也應當十分快活。

  佟海寧思忖了會兒,才悠悠開口:“古人夫妻不講愛情,只管恩義,照樣牽手走一輩子,現代婚姻講愛情,離婚的遍處都是,愛情與婚姻未必是一回事。”

  至少,她是這麼想的,尤其是看多了身邊朋友結婚又離婚之後。

  跟政治人物講恩義?!樊振宇這下真的笑出聲音來了,佟海寧真是他遇過最八股有趣的第一人了。

  ***

  他依稀記得她是小學老師,想必她國文修得很好。

  “那麼你知道我為什麼坐在這裏與你相親嗎?”他反問她。

  “我知道。”

  “喔?”樊振宇揚眸,似笑非笑的視線宣告著期盼她說下去的渴望。

  “你需要我。”佟海寧說,語調不鹹不淡,僅是陳述,溫柔的話音中沒有表情。“你年底要出來參選市長,我父親能為你拉攏龐大的政治獻金與選票。”

  樊振宇的父親是已卸任的在野黨主席,在野黨在如今的政局上,一直是個草根性極重,學術性略嫌不足的政黨。樊振宇若想在市長選舉上有好的成績,除了他父親的庇蔭之外,更需要她父親的月臺。

  “聽起來我們要是結婚,這段婚姻只對我片面有好處,那麼你呢?你又為什麼坐在這裏?嫁給我、或是嫁給其他的政治人物對你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她明明心不在焉,又為什麼不乾脆拒絕?

  佟海寧愣了愣,很意外樊振宇會問得如此直接坦白。

  知道樊振宇是已卸任的立法委員是一回事,這麼坐在他面前彷佛被他質詢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未必沒有好處。我的娘家越站得住腳,我就越難在這段婚姻裏吃虧。”不是嗎?他越需要她,她便顯得越重要。

  既然橫豎都是要嫁給父母安排的對象,橫豎都是要走入一段無愛的婚姻,那麼她只能儘量鞏固自己的地位,將自己被欺負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她因著被需要而被尊重,總比娘家抬不起頭來的媳婦在夫家處處被欺負好。

  “這麼說來倒是挺公平的。”樊振宇手摸了摸下巴,擰眉思索。“但是你可以選擇不蹚這渾水不是?”她既然比他想像中的聰明且瞭解現實,應該就更明白政治家夫人不是好當的。

  她怎麼不找機會開溜?要讓她的父親帶她參加一場又一場的相親?

  “我想在我還沒真正蹚入婚姻這趟渾水之前,我都沒辦法阻止我父親想這麼做的決心。”

  這麼說也是,佟海甯的父親要鑽研學術到如此高的地位,人格特質上一定得具備某種偏執才行。樊振宇笑了。

  ***

  “怎麼不找個非政界的人嫁了?”這樣的婚姻相對單純。

  “我以為你是想來說服我嫁給你的?”佟海寧疑惑地問。他問這個做什麼?他應該去問她父親才是。

  “對不起,我忘了。”樊振宇哈哈大笑。

  她真的很有趣,溫柔嫺靜,心思敏銳,話鋒犀利得驚人。她是他目前為止最滿意的新娘候選人,真的。

  “樊夫人很不好當的。”樊振宇胡亂地笑了一陣,下了一個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的結論。

  佟海寧微微偏首,靜睇著樊振宇,今天首度專注且認真地打量起她這名相親對象的臉龐。

  他是長得很好看,劍眉星眸,英姿颯爽,在政界裏一直是個明亮清新的乾淨形象,很難令她討厭得起來。

  尤其是現在,他的問句聽來有幾分調侃,卻又不像真有惡意,倒像是真的對她有幾分好奇,更詭異的是,他眼眉間的笑意居然還有幾分孩子氣。

  真奇妙,怎麼有人能把強悍難惹的菁英氣息與不令人討厭的天真孩子氣融合得如此徹底呢?他從前可是個立法委員呢!

  佟海寧還沒回話,樊振宇又接著說下去了——

  “佟小姐,你知道嗎?樊夫人很可憐的,樊先生要是哪天被拍到桃色新聞,樊夫人即使氣在心裏,也得在第一時間出來媒體聲明,她選擇相信她的先生;即使被家暴了,也得秉持著家醜不外揚,政治人物不離婚的最高原則,默默地把苦往肚裏吞,對外還要隨時假笑,做出一副夫妻鶼鰈情深的恩愛模樣。此外,樊夫人還得隨著樊先生的官階晉升,時時刻刻維持最佳儀態,也可能隨著樊先生的政治生涯結束,一瞬間從雲端墜入穀底,更恐怖的是,也許還會遇到某些政治意外,車禍、槍傷或是任何光怪陸離的詭異事端……”

  “你真的很不想娶我喔?”佟海寧出聲問。

  樊振宇在嚇退她嗎?又不儘然是,就某方面來說,她也知道樊振宇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只是……他好誠實,驚人的誠實,逼得她不得不將游離的思緒拉回,以少有的專注與真心相對。

  “佟小姐,與你所想的正好相反。我十分地想娶你,正是因為想娶你,所以才得開誠佈公地告訴你實際情況,我想,瞭解彼此的處境,有助於我們在這段婚姻裏合作愉快。”樊振宇笑得更歡快了。

  合作愉快?真是個奇怪的形容、奇怪的人……佟海寧微微偏首,望著樊振宇的透亮眼中盈滿困惑。

  ***

  以往,她遇見的相親物件,不論想與她結婚的動機是什麼,至少會對她說些他們可以先交往再決定要不要結婚,或是會好好待她一輩子,給她豐衣足食的生活這些場面話。

  所以,她很習慣在這樣的應酬場合中將自身的情緒抽離,以最大的淡定與漠然相對。不靠近,也不令人靠近,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她總是這樣應付那些虛浮的相親物件的,沒想到今天碰上的樊振宇卻如此坦白,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該以如何的態度回應。

  樊振宇瞅著她不知所措的困惑瞳眸笑了起來。

  “佟小姐,還是……看在我這麼真心誠意的分上,你突然覺得當樊夫人也不算太壞?”

  “或許。”是有點這種感覺。跟那些道貌岸然,總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探不到真心的人比起來,樊振宇似乎是好得太多。

  “那就嫁給我吧!”

  “啊?”樊振宇話鋒轉得太快,佟海甯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我需要你,你知道的,佟小姐。”一枚鑽石婚戒被緩緩推到佟海寧面前。

  佟海寧把眼光從唇邊噙著笑意的樊振宇臉上移開,垂眸一望,精緻典雅的絨布盒上燙金字體寫著“Hearts On Fire”。

  Hearts On Fire?

  一對無愛的夫妻,一段各取所需的合作婚姻,也需要火熱的心嗎?她的眼光回到樊振宇臉上。

  “我們不會分居,不會離婚,我也不會做出任何令你在這段婚姻裏蒙羞的事,比如在外麵包養情婦,或是有任何不軌的婚外情。此外,你可以擁有自己獨立的房間,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願意的事情。”樊振宇望著她眼說。

  “包含出席我並不想參與的政治活動?”佟海寧問。

  “不,那是樊夫人分內應該做的事。”樊振宇扯唇笑了笑。“我指的是夫妻身體上的接觸。”

  “你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嗎?”不同床,孩子怎麼來?

  “我還有個弟弟。”他不是獨生子,父母催生的情況會好一點。“而且,我還可以說服我父母,我目前還想以事業為重。”

  佟海寧偏首,想了想,念及了什麼,突然笑著說道:“你現在倒真的像在說服我了。”與他方才的慵懶比起來,他現在可真是積極。

  “是啊。”樊振宇聳了聳肩。

  “為什麼?”才幾分鐘光景便判若兩人?

  “你背後的條件很誘人這就不用說了,更重要的是,我發現我還挺喜歡你的。”

  “為什麼喜歡我?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是因為我很會微笑?還是因為我很聽話?”她的父親總是這麼說她,每個喜歡她的男人,也總是這麼說她。

  “是因為你不笨。”樊振宇迎視她的眼。

  ***

  她看來沉靜,卻很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她知道夫妻之間不是只能靠著愛情走下去,也知道一個實力雄厚的娘家能為她的婚姻提供怎樣的後盾。

  他喜歡一個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身處何地的女人。

  雖然,對於合作婚姻,他並不是真的打心眼裏認同,但是,跟一個溫柔、不笨且對他的事業有助益的女人過一輩子,他並不覺得太壞。

  “每個不笨的女人都可以娶嗎?”

  “如果她的父親是願意支持我的中央研究院院長的話。”

  “你還真是坦白。”佟海甯一時之間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樊振宇微微挑高了一道眉,向她微笑。

  “我以為坦白是一對男女走入婚姻的必備前提。”

  “……”這麼說也是。

  佟海甯凝視著樊振宇的眼,沉默了許久,許久。

  “那就這樣吧!我嫁給你。”她緩緩開口。

  樊振宇微微一愣,他原以為他還得苦口婆心地好好說服她幾回的。

  “需要我再跟你說明一次,樊夫人不好當的理由嗎?”他剛才說太快,說得不夠驚悚嗎?

  樊夫人得時時刻刻面對微笑、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甚至還得提防隨時隨地,不知道會從何冒出來的敵人或對手耶!就像他一樣。

  “不用了。”佟海寧搖頭,不解地問:“你很不願意相信有女人會嫁給你?”他的態度還真是前後矛盾……既要說服她嫁他,又不肯相信她要嫁他。

  “我要是女人的話就不會。”樊振宇笑。至少,他曾經愛過的那個也不會。

  “很可惜你不是女人,也很可惜我不是你。”佟海寧回他一個輕淺的微笑。

  “為什麼這麼輕易就答應?”

  “我厭倦不停相親了。”佟海寧頓了頓。她沒有交好的男朋友,性向也沒有問題,她懶得搞叛逆,更沒有足夠且強大的理由阻止父親拚命想把她嫁出去的舉動。

  “就這樣?”樊振宇聽起來似乎有些不滿。只是因為如此的話,他何必與她說這麼多?

  孩子氣……佟海甯又在樊振宇的眼眉之間找到一抹孩子氣。即使樊振宇只大了她三歲,但她還真沒想過她有一天,會在一個大人物臉上看見孩子氣。

  佟海寧微微一笑。

  “還有,你似乎明白我要的是什麼。”她說。

  坦白。

  至少,樊振宇明白一段婚姻需要坦白才能成就,即便這段婚姻裏沒有愛。

  樊振宇唇邊終於出現一抹滿意的微笑。

  “很好,那就嫁給我吧!”那枚火熱的心連一秒鐘都沒有多耽誤,便被套入佟海寧手指。

  戒圍居然剛好符合她的左手無名指大小?

  佟海寧抬眸,訝異的視線迎向樊振宇。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得知她的指圍的?或許,他早在今天見面之前便已經向她的父母探問過了?

  所以,不管他喜不喜歡她,他早就已經決定要娶她了?那他還跟她說這麼多做什麼?他談笑風生,聊天聊得雲淡風輕且不著痕跡,卻輕而易舉地押對她心中在意的事情,令她有種中計了的錯覺。

  是她想太多嗎?


  ***

  樊振宇微笑,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個極為紳士的輕吻——

  “Welcome to the jungle,樊夫人。”

  手背上傳來的溫度熾熱灼人,莫名地令佟海寧胸口一窒。

  Welcome to the jungle……樊振宇歡迎她走入的,是怎麼樣的叢林?

  政治叢林?婚姻叢林?還是身不由己的都市叢林?

  她是太草率了,她知道。前後不到三十分鐘,她便答應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的求婚,而且,這男人太聰明,他極有可能對她是精心策劃,早有安排?

  但是,那又如何?她對愛情沒有非要不得的渴望,對婚姻也沒有太多浪漫的期盼。在有限的選擇當中選擇她要的選擇,沒有心不甘情不願便已經是最大的甘願。

  聽見屬於她的那段結婚誓詞在耳邊朗聲宣讀,佟海甯將思緒從回憶中抽離——

  “佟海寧,你願意樊振宇作為你的合法丈夫,從今以後,不論好壞,不論貧富,不論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承諾將愛你的丈夫並珍惜他,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嗎?”

  她深深地望進樊振宇帶著濃濃笑意的眼底,回給他一個優雅得體的微笑。

  “我願意。”她說。

  於是,這一刻,他們成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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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41: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整日的婚禮、喜宴結束,樊振宇領著佟海寧走進位於臺北市郊的自宅,打開其中一道門扉,回身向佟海寧說道——

  “這是你的房間。我已經交代管家整理過了,你的東西也都搬進來了。倘若你還有什麼其他需要,明早管家上班時,你可以親自向管家交代。”

  “好,謝謝。”佟海寧停下腳步,果然看見屬於她的幾箱物品已經通通被搬進房內。

  她為數不少的書籍已經排放陳列在書櫃上,衣物鞋帽也都整齊的置放在穿衣間內,其他零散的幾箱私人物品,管家約莫是不知道她想放在哪里,所以沒有擅自整理。

  真是不可思議……即使看見了熟悉的物品,卻還是沒有即將要住在這裏,生活在這裏的實在感……離開了原生家庭,佟海寧心中難免感到幾分惆悵。

  “在想什麼?”樊振宇望著佟海寧的走神,問道:“不舒服嗎?是不是喜宴上喝太多酒了?需要解酒茶嗎?”

  “不用,謝謝,我很好。”佟海寧微笑道。

  她沒有喝醉,就連一點點都沒有。

  要說喝醉,方才席間喝了不少酒,甚至還幫她擋了不少酒的樊振宇還比較有可能喝醉。她抬眸凝望樊振宇,只見他的頰色正常,腳步穩健,說話有條不紊,一點兒都沒有熏然神態。

  是酒量過人,還是自製力驚人?或許,她今晚也喝太多酒了,才會對她新婚丈夫感到有些許好奇?

  這只是一段權宜婚姻,她並不需要對她的丈夫感到好奇。

  “我臉上有什麼嗎?”發現了佟海寧過度專注的視線,樊振宇問。

  “沒有。”佟海寧淺笑,搖頭。真是喝多了嗎?她竟然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張男性臉龐看。

  “那好吧。”樊振宇領著佟海寧往房間內前行,經過了衣物間與浴室,撥開了一道極為女性化的珠簾,來到另一個獨立的空間——

  “這裏是起居室,或者,要說是書房、家庭劇院也可以。今天時間已經太晚了,我改天再跟你介紹這些東西怎麼用。”

  書櫃、書桌、DVD、投影機、環繞音響、貴妃椅,大得足以睡下兩個人的沙發……這間只比她的臥室略小的起居室似乎還有很多東西,但是她今天的確是累了,改天再細瞧吧!佟海寧如是想。

  “最後,這裏。”樊振宇推開了某道活動式的書櫃,略有倦意的面容回頭向佟海寧微笑。“這裏是我的房間。”

  “呃?”佟海寧微怔。

  這間約莫七十平左右大小的屋子,一樓是院子、客廳、飯廳、客房、與廚房,而二樓這麼大的空間僅隔了三間房間——她的房間、起居室、樊振宇的房間。

  ***

  這兩間房都有獨立對外的門扉,中間只是起居室相連。

  樊振宇如他所言,的確給了她一個獨立的房間,甚至還給得明亮寬敞,自由得可以令她選擇要不要被他打擾。

  她相信,她只要不想看見樊振宇,只要將那道活動式的書櫃掩了,珠簾放下了,她便與一名獨自在外居住的單身女子無異。

  “爸媽不知道你把房子裝潢成這樣嗎?”佟海寧不僅脫口問道。她此時口中說的爸媽,指的當然是樊振宇的父母,她的公婆。

  “我相信如果我母親同意的話,我父親應該也挺想把房間改成這樣的。”

  “呃?”佟海寧一愣。

  “開玩笑的。”樊振宇擺了擺手。“我跟他們提過,他們並不反對我們有慢慢培養感情的空間,或是吵架時能夠各自思考冷靜的空間。”兩個彼此還不相熟的人結婚哪有那麼容易?他的父母並不難理解。

  更何況,樊振宇毫不懷疑,與他的夫妻感情生活是否融洽相比,他的父親更關心他是否能安撫好佟海甯,令佟海甯的父親為他帶來最大的政治助益這件事。

  不過,這點就不需要特別向佟海寧提起了,雖然,他想,依佟海甯聰穎的性子,要想通這個環節也不難。

  才正想著呢!佟海寧果然就擰著眉頭,不知道偏頭思索起什麼,樊振宇及時出言打斷了她遊走的神思。

  “好了,已經很晚了,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或是有什麼東西找不到,你可以隨時過來叫我。”新婚夜,即便他們沒有愛情,想這些有的沒的還是太傷人。

  而且,今天又是婚禮又是宴客的折騰了一整天,他累了,他也看得出來他新婚的妻子累了。

  佟海寧沉默了會兒,仿佛直到此時才驚覺仍穿著送客禮服的自己早已疲憊不堪。“好,晚安。”她說。

  “晚安”樊振宇望著佟海寧的背影走入起居室,揉了揉累了一天隱約發痛的眉心,打開房內的小冰箱,灌了口冰啤酒。

  他今晚已經喝太多了吧?可是怎麼卻覺得還是喝不夠?

  他鬆開領帶,梗在喉間的那份心浮氣躁,無論如何都松不開。

  ***

  睡不好……淩晨四點,佟海寧數不清自己是第幾度從床上睜開眼。

  是認床嗎?她盯著陌生的天花板吊燈,環視四周,這間屋子還有新漆的味道,當中的陳列擺設絲毫不富麗堂皇,走的是簡約低調風格,樊振宇說,這是因著要與她結婚,所以才重新購置的新房。

  房內連一點居住過的痕跡與人味都沒有……是因為這樣才睡不好嗎?

  佟海寧翻身下床,搭上外衣,開始動手整理起自己的東西。

  才拆開三個箱子,她便聽見兩道門扉之外的距離傳來了不尋常的聲響……很像是玻璃破掉的聲音?

  是窗戶嗎?還是其他的什麼?她不太確定。

  既然,樊振宇說管家是明早才上班,她想,她有義務巡查一下情況。

  才走到起居室,第二波的碎裂碰撞聲便從樊振宇房內傳出來,她心一慌,幾乎是小跑步地奔跑進樊振宇房內。

  觸目所見是滿地不同種類的酒瓶酒罐,臺灣啤酒的鋁罐、威士卡、紅酒、碎裂的玻璃瓶,與飛濺四處的冰塊,倒在牆角的冰桶……

  這約莫是樊振宇睡著時翻身,手一揮碰倒了放在床旁矮幾上的冰桶與酒瓶所造成的混亂吧?

  很好,這麼多酒,她的丈夫很不幸地是個酒鬼。

  佟海寧深呼吸了口氣,微微歎息。

  床上那個竟然沒被酒瓶碎裂聲吵醒的熟睡男人是酒精中毒了,還是真的睡著了?她無奈地走過去探他鼻息。

  呼吸很規律,看起來睡得很沉……希望樊振宇明天清醒,迎接他的不會是剛起床忘了穿拖鞋便下床,雙足被酒瓶碎玻璃劃破的慘叫聲。

  算了!既然都來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

  佟海寧旋身,正準備走出房門尋找報紙與清掃工具,身後卻傳來一句男人呼喚,她回眸,意識混沌的男人視線便對上她的眼。

  “你怎麼來了?”樊振宇說。

  “我?”佟海寧真訝異樊振宇沒被玻璃碎裂聲吵醒,卻被她細微的走動聲響驚醒。“我聽見聲音,我以為……啊?!”

  她話都還沒說完,便被樊振宇措手不及地伸手一拉,令她跌坐在床沿,被他擁進懷裏。

  佟海寧驚叫道:“嘿!你說過不會強迫我跟你有身體上的接觸,就算你喝了很多酒,也不能借酒裝——”

  “我已經結婚了,你不應該再來了……”樊振宇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又轉身將她壓進床褥,將頭顱深深地埋入她頸間。

  天旋地轉之間,佟海寧很無奈地看見自己的室內拖鞋從床沿飛到床尾。

  樊振宇是醉昏了嗎?他到底在說什麼?

  佟海寧推了推樊振宇胸膛,試圖想拉開些距離以看清他的眼,無奈箍緊她的雙臂卻連一丁點想鬆開的意願都沒有。

  “我好想你……”樊振宇的低喃語調聽起來好任性好耍賴,又好可憐……

  佟海寧想掙開他的力道徒然一松,不禁感到心頭微緊。

  他在想誰?誰不該再來了?是情人嗎?

  佟海寧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什麼,在她耳邊的低緩男嗓又驀地笑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忘了給你晚安吻,沒有晚安吻,你便睡不著對嗎?”

  “樊振宇,你——”認錯人了吧?他們之間什麼時候有晚安吻這回事?

  佟海寧正待要說,一個帶著酒氣的、徐緩輕柔的吻便無比溫柔地落在她額上。

  “不要再來了……連夢也不行……不許再來了……”囈語的男人只花了一秒鐘便枕在她頸肩沉沉睡去。

  好重……睡著的樊振宇全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佟海寧想推開他,使了幾次力都沒辦法將那雙緊抱著她不放的手順利拉開,好不容易,最後也只勉勉強強換了個側躺擁抱的姿勢。

  什麼跟什麼?佟海寧苦笑,這真是個最詭異的新婚夜。

  她怔怔地望著距離她只有幾公分的丈夫臉龐,莫名伸出手觸摸自己前額,又輕撫他緊蹙的眉心。

  真難想像,這張談笑風生、意氣風發,交際手腕高明的英挺臉龐睡著時看來竟然如此無助及孩子氣……

  這個晚安吻,原本是要給誰的呢?而樊振宇喝了這麼多酒,又是為了什麼呢?

  今晚的宴會上,他看起來很快樂,快樂就像是過度的矯飾。

  佟海甯望著樊振宇的臉龐走神了太久,走神到意識恍惚、眼眸半合,好像昏沉沉在他懷裏睡了會兒……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最後她被自己竟然在毫不相熟的丈夫懷裏睡著的念頭嚇醒!

  她慌慌張張地跳下床,雙足才著地,便硬生生地吞回一聲痛吟!

  可惡!她為什麼要擔心吵醒樊振宇?她應該掐死那個安然躺在床上的罪魁禍首才對。

  她的拖鞋方才被他一扯飛到老遠,而她忘了地上有碎玻璃,甚至還一跳落地……

  ***

  睡夢中,有人觸碰她足踝。佟海寧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別動。”樊振宇把她按回床上,將醫藥箱擱在床沿,又捧起她雙足,細細審視,說道:“還好碎玻璃沒有紮很深,你已經挑出來了?用什麼挑的?怎麼不叫醒我問我藥箱在哪兒?”

  佟海寧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在哪里,而樊振宇又在問些什麼。

  “用眉夾。你喝醉了。我不知道管家幾點上班,太想睡了。”若不是足底傷口還隱約抽痛,提醒了她昨晚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佟海寧真難相信眼前這個問話清晰、雙目炯炯有神的男人與昨晚那個喝醉的、看來無助彷徨的樊振宇是同一個人。

  樊振宇酒醒了嗎?還真快,抑或是她睡了太久了?

  佟海寧回話的簡潔令樊振宇不禁低笑出聲。

  他今晨醒來,發現地上有不明血跡,又看見他的枕邊有掉落的女性長髮,而一雙女用的室內拖鞋也不整齊地散落在床尾……

  管家與僕傭不會擅自進他房間,於是他便猜想受傷的人是佟海寧,所以,他便提著醫藥箱來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樊振宇打開醫藥箱,為佟海寧腳上的傷口擦藥。

  幸好,看來不嚴重,只要不碰水不發炎,修養幾日應該就會好吧?但是,晚點還是得跑一趟醫院比較安心。

  他為佟海寧的雙足纏裹好紗布,抬眸,望著她眼說道:“我起床時看見床邊都是酒瓶、玻璃瓶、碎玻璃,還有血跡,沿淌到起居室……抱歉,我不是時常這樣子的,新婚第一日便令妻子受傷,我是個很糟糕的丈夫吧?”

  “不要緊,是我自己粗心。”佟海甯望著樊振宇的臉龐,停頓了會兒,又納悶地問道:“真神奇,你並沒有因為宿醉而頭疼嗎?”

  “我酒醒一向醒得快,而且,我喝過解酒茶了。”這口吻聽起來居然像對自己醒酒快這回事有些自豪。樊振宇笑道。

  “無論如何,你都不該這樣毫無節制地喝酒。”佟海寧義正言辭地說。

  “知道了,夫人。”佟海寧嚴肅平板的說教口吻令樊振宇失笑。

  他打趣似地喚她“夫人”,成功地得到了佟海寧一瞬間的錯愕怔愣,又令他哈哈大笑。

  怪了!昨晚看來那麼可憐,現在又笑得這麼開心……

  ***

  佟海寧靜靜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想問他昨晚夢見誰了?卻又覺得不太適當……他原本想娶的,是那個沒有他的晚安吻會睡不著的女人嗎?

  停!她想這個做什麼?反正他們都已經是夫妻了,她好像從昨晚開始就神思不屬。

  佟海寧還正在胡思亂想,身體卻被樊振宇一把打橫抱起。

  “做什麼?”佟海寧驚呼,唯恐墜落地緊緊攀住樊振宇頸項。

  “抱你去浴室梳洗,抱你下樓用餐,再抱你去醫院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傷口。”她的傷是他造成的,他理當這麼做。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來,而且,這點小傷不需要看醫生。”流點血而已,沒有那麼嚴重,真的,佟海寧連忙澄清。

  “還是給醫生看一下比較好吧,夫人。”樊振宇的腳步在浴室門口停下,笑道:“我希望在我們的蜜月旅行之前,你的足傷能完全好起來,否則,你便要錯過摩納哥的美麗風景了。”

  “我可以不用去蜜月旅行。”佟海甯忽而冒出這麼一句。

  她本來就不想去歐洲度什麼蜜月,要不是雙方父母堅持不能省略,而樊振宇又沒有意見,她才不想這麼大費周章。

  一對無愛的夫妻,何必須要蜜月旅行?

  “沒有妻子的旅行算什麼蜜月旅行。”樊振宇笑出聲音來。

  “我們又不是夫妻。”佟海寧不知怎地,想起昨晚落在額上那個輕吻,心頭極度不是滋味地脫口而出。

  樊振宇饒富興味地揚眉。

  “我以為我們在法律上已經是夫妻了?”他說。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是指真正的夫妻。”有愛的那一種夫妻,或許,像他昨晚真正想給晚安吻的那種夫妻?“不是像我們這種——”

  “我們這種什麼?夫人,你想跟我行夫妻之實嗎?”樊振宇咧嘴一笑,眼中的興味更濃。

  對,他很壞,他是在等,等優雅得體的佟海寧對他的惡劣笑話做出反應。

  她會悶不啃聲?瞪他?還是捶他?

  佟海寧一直都看來沉著冷靜、無掛無礙且雲談風輕,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驚擾她一樣,這也是樊振宇最欣賞她的特質。

  但佟海寧昨晚卻在他房裏裸足踩上玻璃?誰會沒看見地上那些顯而易見的酒瓶碎片?

  她是被喝醉酒的他嚇壞了嗎?還是他對她做了什麼事,令她驚慌失措得不慎受傷?

  總之,不管他對佟海寧有沒有做出什麼不禮貌的事,他原本都以為佟海寧今天睜開眼看見他時會罵他的。

  罵他愛喝酒,或是罵他害她受傷……至少得要抱怨個幾句吧?

  沒想到佟海寧甫睡醒的朦朧眸色卻只困惑地盯著他兩秒,便又瞬間歸於淡漠平靜。

  說句實在話,她的面具帶得真好,令他好想看看他昨晚沒來得及看見的她的驚慌神色,也好想知道這個藏在洋娃娃軀殼裏的靈魂有沒有利爪?

  ***

  行什麼夫妻之實?

  很好,看來她英俊的丈夫不只是個酒鬼,還是個無賴!

  佟海寧忽而對自己感到好生氣。

  原本樊振宇在媒體前端正清新形象都是騙人的,甚至還只靠著一頓飯的時間便糊弄過她,令她點頭答允嫁給他。

  是她自找的!算她蠢!

  她扭動身體踢直雙腿想從樊振宇懷抱中下來。

  “嘿!夫人,別亂動,我開玩笑的!”樊振宇使勁抱緊她,卻無法阻止自己放聲大笑。

  知道他的妻子私底下不是個沒脾氣的洋娃娃真好,但是佟海寧已經受傷了,再摔一次可不太妙。

  砰!才一瞬間,佟海寧掙開他蹬下地,卻又因為雙足吃痛險些跌倒。

  樊振宇眼明手快地想挽住她,重心一個不穩,便與佟海甯一同跌在地上。

  幸好,他的動作還是快了一些,他成功地當了佟海寧的肉墊。

  “別亂動了,夫人!”樊振宇捉住他在他身上,拼命想撐起上臂離開他身體的佟海寧。

  “腳痛不痛?我開個玩笑而已,你何必找自己麻煩?”他說。

  方才她跳下地的那個力道可不輕,希望她的腳不會又流血了才好。

  “你開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佟海寧說得氣惱,沒有回答樊振宇腳痛不痛這個問題,還在試圖掙脫他。

  就算她沒有回答,但從她眼眶疼得快要泛出淚的表情看來,樊振宇也知道她一定痛極了。

  為了怕佟海寧越掙扎越痛,等等又踩到傷口,樊振宇索性抱著她起身,將她放到椅子上坐下,蹲在她身前檢視她足底傷口。

  果然,又滲血了……

  “腳這麼痛還說你可以不用我抱,可以自己來?”樊振宇咕咕噥噥的,眼眉間充盈著的不知是心疼還是笑意。

  “還說夫妻間要坦白,講恩義,第一天就逞強,還說謊……”邊說還邊捏了她腳踝一下。

  反倒怪起她來了?黑的也能講成白的?佟海甯簡直不可置信。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而且,還、還……”生平極少罵人的佟海寧氣到結巴,然後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個適當的詞語罵他。

  “還、還什麼?”樊振宇很有意思地瞧著他。

  “……還是個不可理喻的酒鬼!”

  好弱的罵人對白!樊振宇不禁大笑出聲。

  糟了!再這樣下去,他惹佟海寧會惹出興趣來的。

  “你可以說我下流,說我胡說八道、顛倒是非,也可以說我信口雌黃,或者乾脆說我不是人,說我是豬八戒……”

  “……”他、他好無聊!佟海寧眼神直勾勾地瞪著他,搞不懂自己現在是好笑還是生氣的成分多。

  樊振宇不甘示弱地回望她的注視,直到現在才驚覺他的妻子略帶著幾分慍意與笑意的臉龐竟是如此美麗。

  她此時不只是一個徒具美麗外表的空殼子,雙眸灼灼發亮,眼底有熱烈情緒奔騰,令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素顏很適合她,少了人工色彩,顯得她更為白皙清麗;而連身的荷葉領雪紡洋裝也很適合她溫婉浪漫的氣質,沒有染燙過的一頭長直秀髮烏黑得發亮……

  ***

  只是……雪紡洋裝?荷葉領雪紡洋裝?

  “你在家裏何必穿得這麼拘謹?”樊振宇後知後覺地問。

  佟海寧有些不懂話題怎麼會突然跳轉到這裏,愣了一愣,沉默了會兒,才開口:“我還沒有覺得這裏是我家,而且,我也不知道會有誰進我房裏來……”

  她不知道樊家的管家與僕傭幾點上班,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擅自跑到她房裏,她才剛嫁進來,對這個陌生的環境還充滿戒備。

  樊振宇偏首凝望她,也跟著沉默了會兒,忽而歎了口氣,內疚地說道:“抱歉,我老是忘了男人結婚只是娶一個新成員進門,而女人結婚卻是要適應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適應全然不熟悉的家人。”

  佟海寧一怔,望著樊振宇的美眸充滿困惑。

  “今天是因為太擔心你的腳傷,才會這麼魯莽沖進你房裏,我以後要進你房間會先問你,也會交代管家與僕傭沒有你的允許,不能擅自進去,對不起,是我太疏忽了。”

  怎麼可以有人上一秒還像個孩子似地與她開著低級玩笑,下一秒卻突然變成一個體貼入微的彬彬君子?

  樊振宇話中體貼出嫁女子忐忑不安的溫柔心意,令佟海甯一時之間居然感到有些想哭。

  “我餓了。”像是想轉移自己的太多愁善感似地,佟海寧如此說道。

  樊振宇注意到她逞強似地泛紅眼眶,好笑地揉了揉她頭頂。

  “好,那你快去刷牙洗臉吧!我把餐點拿上來,在浴室門外等你,等吃過飯,我們再去看醫生,嗯?”

  樊振宇再自然不過地抱起佟海寧走向浴室,在浴室內將她放下來。

  ***

  或許,是因為方才樊振宇說的話令佟海寧有幾分感動的緣故,她這次沒有再拒絕樊振宇抱她的大驚小怪舉動了。

  “能走嗎?”樊振宇站在浴室玄關處問她。

  “可以。”痛,佟海寧微微擰眉。但慢慢走的話還可以。

  “那我下樓咯!一會兒就上來,有事就喊我,嗯?”

  “好……樊振宇?”佟海寧掩上浴室門前,忽而出聲喚他。

  “嗯?”樊振宇正想下樓的腳步一頓,回身,揚眸。

  “……謝謝你。”佟海寧說。

  謝謝他跑來為她擦藥,謝謝他體貼她腳痛抱她進浴室,也謝謝他體諒女人嫁入陌生家庭的心情。

  樊振宇回她一個俊逸微笑。

  “你別謝我,‘謝謝’是我要對你說的。”

  “啊?”佟海寧一愣,他謝她什麼?

  “昨晚謝謝你,謝謝你進房裏來看我,要不是你特地跑進來看我,也不會受傷。”其實,佟海寧大可以不要管他的,他們兩個人雖然結婚了,實際上卻與只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無異。

  她或許,是真的在跟他講夫妻恩義?這個念頭令樊振宇失笑。

  “謝謝你,夫人。”他又強調了一次。

  “不客氣。”她說,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樊振宇句末強調的“夫人”兩字令她臉紅。

  佟海甯莫名心虛地掩上浴室門,聽見樊振宇關上房門下樓的聲音。

  新婚的第一天,他們之間好像靠近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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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4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就說,真的不用看醫生的。”離開了醫院診間,佟海甯這麼對樊振宇說道。

  看吧!真的就只是點小傷,醫生也只能確認沒有碎玻璃留在皮膚裏面,又重新上了一次藥罷了,何必大費周章跑這一趟呢?

  “給醫生看過總是比較安心。”很顯然的,樊振宇並不這麼想。樊振宇拉過方才放在診間外的輪椅,推到佟海寧面前,準備離開醫院。

  佟海寧很無奈地看了那輪椅一眼。

  這是方才,樊振宇抱著她進醫院時,門口的醫院志工一看見她是被抱著進門的時候,十分熱心地推過來借給他們的醫院輪椅。

  佟海寧真是不敢相信,她的足傷有嚴重到需要坐輪椅的地步嗎?但是既然志工推來了,她也不好意思當面拒絕志工的好意。

  現在,既然志工不在,她也已經給醫生確認過傷勢,這下,她可以自己走了吧?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佟海寧鄭重道。

  “不想做輪椅?”樊振宇挑眉,問。

  “嗯。”佟海寧點頭。

  “那好吧。”樊振宇話才說完,輪椅被推到一旁,佟海寧又被打橫抱起來了。

  “樊振宇,我不是說我要你抱……”佟海寧有些微抗議的不滿音調在聽見周圍竊竊私語的細微騷動聲時猛然收口。

  她忘記了,樊振宇畢竟算是公眾人物,有些毫不客氣的好奇目光正在打量他們。雖然不比偶像明星的排場,但關注的眸光也不算少。

  樊振宇不知是習慣了,還是真的不在乎?總之他看來毫不在意,於是佟海寧也只能說服自己不要介意。她伸手環抱住樊振宇的脖子,像雙把臉埋進沙子裏的鴕鳥,將臉龐輕抵在他肩頭,假裝沒看見過多的關切視線。

  她可愛的小動作令樊振宇不禁低笑出聲。

  佟海寧的頭髮好香,就連醫院的刺鼻藥水味都掩蓋不了,樊振宇一時之間感到有些暈眩。

  繚繞在他記憶中的發香,與現在竄入他鼻間的是如此不同。

  記憶中那股香味很野、很豔、很狂放、很嫵媚,高興時會抱著他尖叫大笑,生氣時會毫不留情地捶他打他咬他,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他沒有娶那個豔麗得像牡丹花一樣的女人,他娶了他現在抱著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會選擇把臉埋在他頸間,即使罵人時也找不到適當辭彙,生氣時也顯得相對內斂的溫柔妻子。

  他的妻子就連身上的香味都恬淡清雅,她不是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

  樊振宇突然覺得自己得說些什麼,好平緩因為回想起往事過於激動的心跳。

  “你猜,我們會上報嗎?”

  “什麼?”佟海寧沒聽懂。

  “上報。有眼尖的民眾把我現在抱著你來醫院的照片拍起來,投給報社或是放上網,說我真是個好老公之類的。”

  怎麼會想到這裏去?

  “……你該不會是為了這個故意作戲給人看的吧?”佟海寧。

  “哈哈哈哈哈,搞不好喔!愛妻子顧家的好形象一向能為政治任務加不少分。”

  “……”樊振宇是開玩笑的吧?如果是的話,他在家裏何必也要抱她?出來外面再抱就好了。

  只是,樊振宇剛剛在想什麼?為什麼話題突然跳轉到這裏?是她看錯嗎?她總覺得樊振宇眸心深處有她即使再努力也看不清的幽深情緒。

  “生氣了?”樊振宇問道噤聲的佟海寧。

  “沒有。”佟海寧搖頭。

  “以後,你就會習慣了。”

  “習慣什麼?”

  “被注視。”樊振宇說。“現在還好,等年底競選活動正式開跑,我們的一舉一動更會是關注的焦點。”

  “嗯。”佟海寧揚眸望著樊振宇,有些意外樊振宇竟然有發現她的不自在。所以,他是在試圖令她放輕鬆?或是想先為她做心理建設?

  “怕嗎?”

  佟海寧搖頭。

  “很好,我的夫人這麼勇敢。”樊振宇好笑似地抵了抵她前額。

  明明只是個額頭互相輕抵的小動作,而且,樊振宇一定是因為兩手都抱著她,沒空彈她額頭或是什麼的才會這麼做,沒想到卻惹得佟海寧臉頰微紅。

  真是的,她在臉紅什麼啊?莫名其妙……

  ***

  “你先在車上等我,我去拿。”樊振宇將佟海寧抱入轎車後座,司機為她關上車門。

  佟海甯看著樊振宇走遠的背影有些懊惱,她把她的包包放在醫院診間了。

  好像,從她昨晚被劃傷腳開始,緊接而來的就是一連串的失常與不順利,正確來說,不是從她被劃傷腳的時候開始反常,是從她昨晚在樊振宇懷裏睡著之後,便開始了一連串的吊詭與不如意……

  佟海寧淺淺地歎了口氣,出了會兒神,揚眸,卻對上視鏡裏望著她的一雙過分好奇,想看又不太敢看的眼……是樊家的保鏢兼司機。

  佟海甯記得,樊振宇說這位年輕的司機姓許。這位年輕的許先生父親從前也為樊振宇的父親開車,彼此之間合作良好,之後這個職位竟然世襲了下來,由兒子接任。

  “許先生?”佟海甯向那道欲言又止的眼神禮貌微笑,打破這段尷尬的靜默。

  “夫人,你喚我小許便成了。”司機小許說。

  “小許,謝謝你特地載我跑這一趟。”既然以後要長時間相處,基本的禮貌還是要做足的,佟海寧這麼想。

  “哪里,夫人,這是我分內該做的。而且,看見您和少爺這麼恩愛,我就放心了。”

  放心?“為什麼?”佟海寧問。

  “因為,自從……少爺……”驚覺自己失言的司機小許連忙噤聲。老闆的私事他當然不能多提,是怎麼了?溫柔如水的少夫人竟然令他輕而易舉地差點脫序演出?

  或許是今天少爺抱著夫人上下車的恩愛模樣令他太驚訝了?也或許是夫人美麗溫雅的模樣令人容易卸下防備?

  總之,他承認,跟少爺從前那個女朋友,在劇場當小明星的楊千淇比起來,他喜歡這位少夫人多得多了。

  “自從什麼?”司機小許說得沒頭沒腦地,佟海寧不解地問。她才嫁來第一天,就覺得樊家從主子到司機都充滿了費解的謎團。

  “沒什麼。少爺的事,我不能多談。”司機小許目不斜視,剛正不阿。

  “……”那何必起個頭,擺明瞭吊人胃口啊?佟海寧對這個差點說漏了嘴的年輕司機有幾分好感,卻又感到有幾分好笑。

  “少爺來了。”司機小許打開車門下車,為樊振宇打開車門,又將車門關上。

  “好快,謝謝你。”佟海甯接過樊振宇遞來的包包,向他道謝。

  “這麼點路而已,當然快。”診間才在二樓而已,他還爬樓梯呢!樊振宇對佟海寧笑了笑,又開口問她道:“餓了嗎?”

  “不會。”怎麼可能餓?出門前才吃過飯。佟海甯對樊振宇體貼過度的舉措感到有些好笑。

  “好,那我們回家吧!小許?”樊振宇往駕駛座吩咐司機。

  “知道了,少爺。”司機小許發動了引擎驅車前進。

  回家?這個名詞真是即詭異又陌生……

  ***

  佟海寧望著玻璃窗上映出來的樊振宇側臉與沿途不斷後退的街景,不禁覺得,雖然她與樊振宇有漸漸相熟起來的感覺,但是對於她與樊振宇有個共同的家這回事,仿佛還沒有實在感。

  她沒有實在感,那麼樊振宇呢?

  他對於她、對於這段婚姻,又是怎麼想的呢?是因為樊振宇太體貼及無微不至的緣故嗎?佟海寧竟然從這一刻開始,有些在意起樊振宇心中真正的感受了。

  其實,樊振宇對這段婚姻一點感受也沒有。

  他之所以對佟海寧體貼照顧,除了因為佟海甯安靜溫婉的性子合他心意之外,更因著從小到大受的紳士教育使然。

  他心裏有個揮不去的影子,他結婚,不只是為了佟海甯父親能為他帶來的政治利益,更是為了令他從大學時代便開始交往的女朋友楊千淇能終於放棄他,好好地去追求下一段幸福。

  生性愛笑愛鬧的楊千淇與他的家庭環境格格不入,他不是沒有努力過。

  他帶楊千淇出席家庭聚會,但她好不修飾的言談舉止,與尚未大紅大紫、三餐恐怕都無法溫飽的劇場小明星身份,令他的父母親頻頻皺眉;他跟著楊千淇去她家見她父母,吃完飯後被她幾杯黃湯下肚、對政治高談闊論的的父親砸酒瓶趕出家門。

  他很愛楊千淇,但他也知道他與她之間的愛情已經漸漸禁不起現實環境中的種種磨難。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原本還帶著一絲盼望,或許是捨不得多年的感情,也或許是捨不得她的懷抱?但是,楊千淇卻比他更早放棄。

  楊千淇說,她想重新開始,想好好地過日子,想在戲劇上心無旁騖的衝刺,近來,她得到一個從劇場轉站螢光幕前的機會,螢光幕前不比劇場,他們兩人都是活躍的公眾人物,不方便談戀愛,所以,她要跟他分手,她要好好努力。

  放手嗎?明明那麼痛、那麼捨不得,但是他問自己,能不放手嗎?

  他不行!他明明知道她要的幸福他給不起,他又有什麼立場牽絆?

  他知道她想放開,知道她一定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跟他談分手,也知道死心眼的她一定還坐在電視前默默關注他的動態,或許還偷偷地掉眼淚?

  那麼,壞人便由他來做吧!

  如果能令楊千淇終於放下他,他不介意自己在父親的安排之下結一場婚,斬斷她的,也是他的所有牽掛。

  他選擇佟海甯,因為佟海寧看起來最不為所動,最無悲無喜,最不容易付出感情,也最不會被別人傷害。

  他很殘忍嗎?是的。一段走不到底的感情,總有一個人要得到自由。

  放手,是他對楊千淇最大的成全。

  即便他得拖著佟海寧下水,但,那又如何?佟海寧允許一段彼此合作且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

  找不到出口的Jungle,他早就已經在那裏。

  ***

  思緒還正在胡亂游走,樊振宇洗完澡,裸著上身從浴室走出來時,正好對上佟海寧一雙驚慌失措的瞳眸。

  “對不起、對不起!我……”佟海寧一向悠柔徐緩的語調此時聽來慌亂緊張。

  她走到起居室,起居室鏈結至樊振宇房內那道活動式的書櫃沒有拉上,她朝樊振宇房內喚了好幾聲,又都沒有人回應,她想著,他會不會又像昨晚一樣醉昏了?所以,她才大著膽子走進來的……沒想到,卻撞見這麼尷尬的一幕!

  樊振宇今天早上才答應她不會魯莽沖進她房裏,現在,做了這麼莽撞的事情的人居然是她!

  “對不起,我只是想把手機還給你,你放在我的包包裏……”佟海寧把手裏的行動電話交給他,低頭不敢正視他光裸的胸膛。

  樊振宇今天為她回診間拿包包時,大概是為了方便,所以順手把自己的手機放到她的包包裏,從診間一併帶出來,然後,他上車之後就忘了這件事,直到她方才在房內整理包包的時候才發現。

  “不要緊,不用抱歉,謝謝你幫我把手機拿過來。”樊振宇接過手機,好笑地將手機往旁邊矮櫃一擱,轉身背對佟海寧,順手抓過一件上衣穿上。

  他才轉過身,背後又響起一陣抽氣聲,佟海寧美目圓瞠。

  糟了,他忘記了!樊振宇迅速地將那件POLO衫穿好,衣擺拉下,掩蓋那片他知道即使在努力遮,也無法完全遮掩的灼傷傷痕。

  “沒有、不是……不是被嚇到……”佟海寧一句話解釋得坑坑巴巴,總覺得自己似乎有窺探到樊振宇秘密的嫌疑。

  她是太沒禮貌,而那片幾乎遍及整個背部的傷痕也太驚人,糾結厚實的傷疤,不知為何,看起來很令人心疼。

  “我不介意,你也別介意,已經不痛了,夫人。”樊振宇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背,似乎想緩和氣氛似地,又打趣似地喚她“夫人”,此舉卻令佟海寧的眉頭皺得更緊。

  好像,此時再多說些什麼都顯得不恰當……

  樊振宇很輕易地便發現了佟海寧的為難,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道:“是灼傷,醫生說是鹽酸。”

  鹽酸?!佟海寧不可置信地抬眼望他,怎麼會?

  “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某次我爸選舉之前,我跟我弟放學,被校門口一個沖出來的中年男人潑的。”樊振宇據實以告。沒有什麼好需要隱瞞的,當年這樁事件甚至還有上過報紙,沸沸揚揚地鬧了好一陣子呢!

  某次選舉之前?

  佟海寧似乎嗅到了什麼關聯,怔愣了會兒,問道:“是因為要選舉的緣故?”

  “誰知道呢?反正,我爸那年選上了。”樊振宇聳了聳肩,笑得一臉無所謂。

  也許是父親的反對者做的,也或許,是父親狂熱支持者的逆向操作?總之,最後他父親選上了,這就是這件事情的結果。

  ***

  “那、你弟呢?”既然事發時,樊振宇小學三年級,那麼想必他的弟弟當時更小,一定嚇壞了吧?

  不過,說起來也挺怪的,樊振宇的弟弟在樊家似乎是一匹脫韁野馬,她竟然直到現在,就連在她的婚禮上,都沒有見過她的小叔呢!

  “他很好,當時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發現那男人不對勁,就跳到我弟身上撲倒他了。”他擋下了絕大部分潑濺而來的化學液體。

  “……”所以傷痕才在背部?因為他以身體護住弟弟?佟海寧嘴唇動了動,想問些什麼又硬生生咽回去。

  “夫人,想問些什麼就問吧!”樊振宇好笑地望著她。

  “很痛吧?”這根本就是廢話了,佟海寧問得有些懊惱,是氣自己找不到一個適當的問句。

  樊振宇微微一笑。“當然,每次換藥都生不如死。”

  “那……你為什麼還要走你父親的路?”那麼小的孩子,不覺得大人世界裏這些紛亂擾攘很恐怖嗎?

  “那夫人你呢?你又為什麼聽父親的話相親?聽父親的話嫁人?”樊振宇把問句丟還給她,話中的調侃笑意明明白白。

  佟海寧偏首望他,樊振宇好狡猾,真會逃避問題,這下,她真有種她的丈夫是個滑溜政治人物的實在感了。

  “我只是不想跟我爸吵架。”佟海寧回答的淺淡。

  “為什麼?你很尊敬岳父?”樊振宇揚眉。

  “我不知道……”佟海寧緩緩搖頭,說得誠懇。“我好像跟他不熟。”

  樊振宇毫不客氣地笑出來。不熟?有人會這麼形容自己與父親的關係嗎?

  佟海寧望進他的眼,說得再自然不過。“我母親是我父親再娶的妻子,你知道吧?”

  樊振宇點頭,妻子的身家背景,他當然知道。

  “我父親娶我母親的時候,我已經十六歲了,我已經過了許久沒有父親的生活……在這之前,我只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突然,一夕之間,我的父親就變成一個位高權重,人人都要景仰三分的學者……雖然,我知道我與這個人有血緣關係,但是,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究竟少了什麼,其實佟海寧也說不明白。

  她與父親的這種父女關係,會不會與她現在和樊振宇的夫妻關係一樣,既親近又陌生,有些淡淡的疏離……

  樊振宇摸了摸下巴,不解地問:“你真是個乖女兒,這種情況,一般的孩子應該會大搞叛逆的。”為什麼佟海寧竟然是反向的越為乖順聽話?他曾經聽岳父說,連佟海寧就讀師範大學當老師,也是聽從父親的安排。

  “我為什麼要搞叛逆?”佟海寧問得認真。“你會花時間與一個不熟的人吵架嗎?”

  “哈哈哈哈哈!”樊振宇笑得更厲害了。

  “……”佟海寧靜睇著樊振宇。她知道,樊振宇現在笑得這麼誇張,一定是在笑她沒有用,或是沒骨氣志向什麼的。

  算了!要說她隨波逐流也好、隨遇而安也罷。她從來沒有什麼真正都想要的東西,也沒有是非得堅持要走的道路,所以,就這麼讓父親規劃人生,其實她也沒有多大的怨言。她是沒志氣,是,她不否認。

  ***

  樊振宇自顧自地笑了一陣,忽而探手摸了摸她臉頰,從他的掌心傳來的溫度令佟海寧的呼吸有一?那暫停。

  “夫人,這才是最高段的無情,你知道嗎?”

  樊振宇的嗓音朦朧悠遠,佟海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或是該做些什麼回應。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安靜地瞧著他,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樊振宇直視她眼,心中有幽微情緒流淌而過,他說不上自己對佟海寧是心疼?是愛憐?抑或是有幾分羡慕?羡慕她的恬淡寡欲,將自己狠狠地劃分在這個世界之外,旁觀所有感情,包含親情。

  是羡慕嗎?或許是的。他煉不到她的道行,也學不會她的冷感,或許,這也是他選擇佟海寧的真正理由?不愛,無感,疏離,就不會有人受傷害,

  他好安全,在這段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裏,他喜歡自己這麼安全。

  “樊夫人,我喜歡你這麼無情,請你也繼續維持這麼無情。你別愛上我,我也別愛上你,不相愛,我們便不會被對方傷害。很好,我真的結了一個很好的婚,娶了一個很好的妻子……”

  他的聲音明明聽起來像是在笑,為什麼眼神看起來卻好像在哭?

  佟海寧拉開了點兒距離,睜著安靜的眸細細打量他,即使距離這麼近,她仍然看不清楚樊振宇眼中真正的情緒。

  她不懂這個謎樣多變的男人,但他卻是她的丈夫,她一時衝動,親口答應要嫁的丈夫。

  她是一時衝動答應嫁給他,那樊振宇呢?

  他們正值新婚,而樊振宇說很好,他要她別愛上他,說,他們不相愛很好?

  婚姻叢林?令人迷路的jungle?她相信,她此時真的他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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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42: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數日後,待佟海甯足傷完全好起來,他們真的出發去歐洲蜜月旅行。

  一對無愛的夫妻不需要度蜜月,但是,一對初識不久,並不互相討厭的朋友可以一道去旅行。

  從臺灣搭機到法國巴黎,在南法尼斯入住,再到法國南部小國摩納哥遊玩的整路上,佟海寧都是這麼替自己做心理建設的。

  她不知道樊振宇在想什麼,但是在這趟自由行上,樊振宇看起來像是識途老馬熟門熟路,就連他們入住的飯店房間格局都與她和樊振宇的房間格局相仿——兩個獨立空間,中間以起居室相連。

  於是佟海寧合理的懷疑樊振宇早就住過這間位於尼斯的飯店好幾次,竟然就連摩納哥的蒙地卡羅賭場,樊振宇都是一副熟到不能再熟的樣子。

  難怪樊振宇可以這麼大膽地在歐洲放手自由行,難怪樊振宇在領著她往蒙地卡羅賭場出發之前,特別叮囑她記得穿上晚禮服,他熟知賭場門禁與規則……

  “夫人,下注嗎?”樊振宇指了指旁邊的輪盤遊戲。對於叫佟海甯“夫人”這個稱呼月叫越順口了。

  “我看不懂,你決定就好。”佟海寧感到有些頭疼。

  她的丈夫一身西裝筆挺,革履雪亮,在一堆看起來高雅的名流士紳之中,在金碧輝煌的蒙地卡羅賭場裏……興高采烈地準備下注?

  “不喜歡待在這裏?”佟海寧臉上的為難令樊振宇決定放棄這場賭局,將她帶向一旁,笑著問她。

  “沒有不喜歡。”佟海寧搖頭,她只是有點不知所措。

  她從來就不是賭徒,而這個需要穿著正式禮服的場合對她來說也太不自在。

  這裏的天花板是仿聖彼得教堂的圓頂挑高設計,當中的賭客們更是雍容華貴,氣勢過人,她覺得自己像闖進異次元的陌生訪客,十分手足無措。

  “你很喜歡這裏?”她反問樊振宇。

  她總覺得樊振宇在這間世界數一數二的合法賭場裏看來好開心。

  “偶爾玩玩而已。”樊振宇笑道:“我可不是個喪心病狂的賭徒,只是想說你應該沒來過,才順便……”

  “順便?”佟海寧微微挑眉,樊振宇眼眉間那股難掩興奮的孩子氣可不是假裝出來的。“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吧?你在這裏,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就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樊振宇很有意思地盯住正在尋找適合形容詞的佟海寧。

  “就好像真的很喜歡賭博的樣子”佟海寧想了半天,也才終於擠出這一句。

  佟海寧困惑的眉眼令樊振宇大笑了。

  “那糟了,你的丈夫不只是個酒鬼,還是個賭徒!”

  “……”他還真敢講!佟海寧沒好氣地睞他一眼。

  “那來吧!我們來把籌碼輸掉,輸完就可以走了。”樊振宇拉著佟海寧走到那兩桌擺明是個觀光客下注的賭桌,簡略地向佟海寧說明規則。

  ***

  這兩張賭桌,一桌是輪盤遊戲,一桌是二十一點,一注才五歐元。

  就說,他真的不愛賭嘛!他只是想說難得來一趟,佟海寧又是初次造訪摩納哥,所以才進來晃晃擺了,否則,他的手上怎麼會只有十五歐元的籌碼呢?

  佟海寧愣愣地看著樊振宇遞進她掌心的籌碼。

  “好了,那就這樣咯!我去那邊等你。”樊振宇正要離去的動作被佟海寧一把抓住。

  “你要放我一個人去下注?”佟海寧不可置信地問。

  樊振宇朝她咧嘴一笑。“沒辦法,我迷信,人家說情侶進賭場一定要分開的。”他以前跟楊千淇來,下注時,兩人都是分開的……

  “為什麼?”

  “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啊。”

  “……我們又不是情侶。”

  “一樣啦!我們是新婚夫妻。”樊振宇笑得痞痞的,刻意忽略方才想到楊千淇時,心頭湧上來的那份難受。

  佟海寧沉默了會兒,想了想。

  算了,管他賭場禁忌是什麼?只要輸掉就好了吧!

  她帶著壯士斷腕的心情往其中一桌賭桌走。

  幾分鐘後,樊振宇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佟海寧押什麼贏什麼,佟海寧一臉無奈地走到他身旁,交給他像在聚寶盆裏無限增生的籌碼。

  “夫人,你好邪門……”樊振宇不可置信。他敢打賭,佟海甯一定就連遊戲規則都還搞不太清楚。

  “我輸不掉……”佟海寧神情煩惱。她的偏財運一向很好,她只是不知道偏財運連在賭桌上也適用。

  “輸不掉這麼難過啊?”樊振宇很想笑。幸好沒有太多賭客聽得懂中文,否則想必會被佟海寧這句話氣死吧?

  “你不是說輸掉才能走嗎?”佟海寧抬眸望他,說得很是失望。

  “這麼想輸?那我們一起去。”他本意只是想讓佟海寧去玩玩看開開眼界,那三個籌碼沒賭掉帶走了也不要緊,卻沒想到她那麼認真。

  “啊?”佟海寧一愣。樊振宇剛才還叫她一個人去,現在又要與她一道了?

  “情侶一起下注會輸的。”樊振宇竟然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沒辦法,他以前跟楊千淇就是這樣,實在不能怪他迷信,屢試不爽。

  於是他牽著佟海寧繼續回賭桌旁下注。

  ***

  然後三十分鐘過去,有輸有贏,籌碼還是又回到當初的三個,怎樣都賭不掉。

  “我就說,我們又不是情侶……”

  “是你太邪門了,夫人。”從來沒見過有人運氣好成這樣。

  “……”又怪起她來了?這男人賴賬到別人身上的本事真是誇張得太過。

  “好啦!那這三個籌碼留著做紀念吧,我們走吧!”樊振宇將籌碼塞進佟海寧掌心,信步往前走。

  佟海寧頓時又有種受騙上當的錯覺!

  樊振宇早說籌碼沒賭完可以帶走,她方才何必真的去下注啊?

  “給你,我不要這個做紀念。”她小碎步跟上樊振宇,將籌碼還給他。

  “不要做紀念?”他還以為女人都很喜歡來這一套,像楊千淇一樣。“那留著跟我許願好了。”他也不想帶走啊。

  “呃?”什麼許願?

  “許願啊!跟神燈一樣,跟張無忌給趙敏的三個要求一樣,一個籌碼可以許一個願望好不好?”樊振宇腳步站定,雙手一盤,眼神饒有興味地瞧著佟海寧。

  三個籌碼,三個願望,他當然只是神來一筆隨口胡謅的。

  不過,直到說出口之後,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滿想看佟海寧會有什麼反應的。

  如果是楊千淇,她會笑著罵他傻蛋,那佟海寧呢?

  佟海寧只覺得臉上仿佛滑下了幾條黑線。

  他竟然扯出阿拉丁神燈與金庸來了?這男人玩興真的很重……

  佟海寧沒有發現她唇邊有抹微乎其微的笑意。

  “三個願望,你說的喔,”佟海寧一怔之後,向樊振宇揚起淺笑,將籌碼牢牢握緊掌心。

  她還沒想到要她的丈夫做些什麼,但是願望這種事,在一段沒有愛情做基礎的婚姻裏應該總有排得上用場的時候吧?

  既然樊振宇主動開口了,就算是玩笑話,她也沒有笨到會拒絕。

  樊振宇怔怔地望著佟海寧,有些意外她的毫無質疑與爽快收下。

  佟海寧在小事情與口舌之爭上是如此遲鈍與漫不經心,在大事情上卻是絕對的聰明與懂得佔便宜,與楊千淇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相反。

  “哎,我開玩笑的。”樊振宇伸手要把籌碼拿回來。

  “怎麼可以?”佟海寧揚眉,不可思議。

  “為什麼不行?”

  “大丈夫一言——”

  “我又不是大丈夫。”

  可惡!佟海寧氣悶地把手上籌碼交給樊振宇,不跟他蠻纏瞎說了。

  完蛋了!他就說他會惹佟海寧惹出興趣來的!

  漂亮的洋娃娃,有越來越多表情的洋娃娃……

  ***

  樊振宇擋在轉身要走的佟海寧身前。

  “哎,我開玩笑的。”

  “我知道,我聽見了。”佟海寧揚眸看他,瞪的成分比望的成分多一點。

  “不是。”樊振宇笑著把籌碼再度放進她掌心。“我是說我開玩笑是開玩笑的。”

  “……”繞口令嗎?他到底在說什麼?

  “三個願望。我做得到的事情,我都會答應你,除了跟你離婚。”他已經聲明過了,政治人物不離婚。

  “……真的?”

  “真的。”

  “那我收下了,不能再反悔了喔!”佟海寧問得謹慎,唯恐再被他戲耍一次。

  “收下吧!”樊振宇好笑地把佟海寧握著籌碼的掌心握起來。

  一時情動,覺得這麼認真且小心翼翼的她好可愛,竟然有股想要俯身親吻她額際的衝動……樊振宇被忽然跳上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是摩納哥的浪漫氛圍與蜜月旅行的甜膩氣氛令人容易有戀愛中的錯覺嗎?這麼快的時間,又可以墜入令一張情網了?而他甚至與他的妻子還不相熟?太可笑了!

  “來吧,夫人,我們出去走一走。”

  樊振宇牽著佟海寧往賭場外面走,想會開胸口那份吐不出也咽不下的沉重。

  地中海的藍,藍得如真似幻。

  離開了蒙地卡羅賭場,樊振宇與佟海甯來到摩納哥王宮廣場附近的遊艇碼頭。

  佟海寧站在能夠俯瞰遊艇碼頭的觀景台往下望,成群羅列的豪華遊艇,令這個充滿浪漫氣息的國家更添幾分奢靡。

  總覺得,這一切都好像假的,她蜉蝣般的人生,兒戲般的婚姻,沒有一個地方有落地的實在感,她總是浮浮沉沉的,就連心思都飄渺虛幻,落在一個她自己也看不見的遠方。

  海風揚起佟海寧一縷秀髮,樊振宇凝視她過分專注出神的側顏,眉頭微擰。才一瞬間,佟海甯望著海洋深深出神,又變成那個疏離不見情緒的空殼子洋娃娃。

  樊振宇想,他終於弄懂佟海寧周身傳遞出來的那份疏離感是什麼了。

  那是一種近乎死寂的絕望,在澄澈透亮的一片蔚藍色澤裏,只是更凸顯了她的蒼白與透明。

  恍惚之中有種錯覺,仿佛不跟她說話,不伸手拉住她,她就會隨時消逝在這片美得驚人的藍色海洋裏似的。

  他必須跟她說話,強迫她把注意力與心思放在他身上。

  “你在想什麼?”樊振宇問話的同時,竟然也真的伸手握住她手腕。

  佟海寧怔愣地看著被箝制住的力道半響,才終於回神,向他微笑道:“我在想,這個國家富有得不像真的。”

  其實,她還覺得,最不真實的是她與他。

  一對莫名其妙結合的夫妻,站在一個陌生浪漫的國度裏,成為彼此在異鄉中唯一的依靠……

  “富有?是啊。”樊振宇揉揉她發心,意外地發現他真喜歡佟海寧的眸光定膠著在他臉上。“真難想像,摩納哥從前可是個差點破產的國家呢!”

  ***

  佟海寧一頓。

  好吧!她才疏學淺,她對這個富裕小國的歷史沒有太多研究,她對摩納哥的最深刻印象,只有豪華的賭城、王室、葛麗思王妃,與英俊得不像話的王子。

  “差點破產了,結果卻被有遠見的王室領導者以興建賭城的高明手腕救回來了,不只沒有破產,現在甚至還成為人民不用納稅的富庶小國。”樊振宇當然不想向佟海寧巨細靡遺地交代摩納哥歷史,他只是簡單幾句帶過。

  “命運真是神奇。”佟海寧輕淺地回答了一句,眸光又落回海面上。

  “命運?夫人,這怎麼會是命運呢?”樊振宇將她的視線抓回來。

  佟海寧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這是一個很高明的政策得到的結果,一個很厲害的領導者帶領國家走向興盛的成功案例,她不是命運,它是人為的努力。”

  然後呢?佟海甯唇邊的禮貌笑弧,令樊振宇知道她對這個話題完全不感興趣。

  無妨,樊振宇聳了聳肩,即便佟海寧並不想聽,但他還是想講,尤其,在希望他的妻子能夠明白他的這一刻。

  “上回,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走我父親的路嗎?”

  “嗯。”佟海寧微微點頭。上次,她撞見樊振宇的背傷時,他並沒有回答她。

  “我想,是因為我知道,有很多決策與福利,不是居於上位的人,是無法推動的。”

  樊振宇對上她的眼,唇邊有笑意,口吻卻很認真。

  佟海寧沒有回話,於是樊振宇又逕自說下去了。

  “我從小跟在我父親身邊,當然比誰都清楚我們所在的不是一個吏治清明,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我想,我拼著命往上爬,爬到高出,也許還有一絲能夠改變與改革創新的機會,但是,如果我逃了,我所看見的,那些不公平的、那些腐敗、那些弱勢,我都沒把握能再一個人想要去改變它,夫人,我不喜歡這種什麼都不能做的無力感。”

  與其坐在電視機前罵政府無能、感歎社會福利不好、抱怨老天不公,他寧願盡一己之力出來做點事。

  就算,會被人家說他只是挾著父親威勢出來競選的二世祖;就算,會被說他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票源,拉攏了佟海甯父親,娶了佟海寧,那又如何?

  再努力,也要爬上去,他眼前還有好多站在高處才能實現與推動的理想與政策。

  就像摩納哥一樣,他還想一步步地讓國家往更好的方向走,他對他所在的家園社會,還有感同身受的同理心與濃烈的熱情,於是便無法雲淡風輕地袖手旁觀。

  佟海寧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原來,在她這麼努力想和這個世界保持距離,冷眼旁觀一切動盪好讓自己不要受傷時,有人對這世界卻是懷抱著如此的熱誠。

  而這竟然還是一個曾因為父親的政治旅程受過傷的孩子說的話?佟海寧突然覺得有點羞慚。

  ***

  “我從來都不坐博愛座。”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吐出這麼一句。

  最神奇的是,樊振宇竟然接話接得很順。

  “與其讓霸佔博愛座卻不讓位的人坐,我寧願自己去坐。”

  佟海寧笑了。

  “所以你娶我?”與其讓鼠輩站上去高位處處橫行,讓寧願不擇手段地站上去,然後當一個好的執政者。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樊振宇說他不會跟她離婚,為什麼說他不會傳出什麼花邊新聞危害自己的政治生涯。因為他的眼光很高,理想很遠,他的政治生涯還是很長,年底的市長選舉絕對不會是他的最後一站。

  “你後悔嫁給我嗎?”樊振宇反問她。

  “沒有。”佟海寧搖頭。不知沒有,甚至、或許……還感到有些驕傲?

  她想起孟子定義的大丈夫——居仁、立禮、行義,又想起樊振宇這個名字在她腦海中第一次留下印象,就是前些年,有個立法委員陪同動物團體召開記者會,斥責某些開放民眾參觀的營利場所,以虐待動物的惡劣訓練當成公開表演的舉動,並且要求政府下令禁止類似的不人道活動。

  那場公開的記者會似乎就是樊振宇主導與發聲的……

  因為喜歡小動物,所以隱隱約約對這段新聞留下了印象,會不會其實,這也是她潛意識裏答應樊振宇求婚的原因?

  樊振宇說他是酒鬼,是賭徒,其實,他是一個有志氣、勇敢剛毅的大丈夫……佟海寧又開始胡思亂想。

  “嘿,夫人,你究竟在想什麼?”才一不注意,她又閃神了。樊振宇絕對不會承認,他的男性自尊因此有些受傷,佟海寧的眼光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放在他身上?

  “我在想,你真是個不擇不扣的騙子。”佟海寧直視他眸光,悠緩地道。

  “我?為什麼?”樊振宇真不敢相信他聽見的,他才剛發表完他的理想。

  “等你贏得了三個籌碼,跟我許願時我再告訴你吧!”

  他說他是酒鬼賭徒,但他不是;他又說他不是大丈夫,但他是。這難道不是騙子嗎?真的是,她被樊振宇影響了,就連內心獨白也開始說起繞口令。

  佟海寧旋身離開觀景台,微揚的唇角有一抹難得卸下心防的淘氣。

  “嘿。”樊振宇擋住她去路。

  “什麼?”佟海寧揚眸。

  “給我一個籌碼下注,我去贏回來三個給你看。”

  佟海寧笑出來的那一瞬間,下樓梯的腳步踉蹌一跌,便被樊振宇伸手拉住。

  方才她唇邊清楚且明白的笑容令樊振宇有片刻失神。

  “謝謝你,我沒事了。”佟海寧微微使力,想放開樊振宇的手。

  都怪禮服太長,她好像總是在他面前出糗,上次腳受傷也是。

  ***

  樊振宇沒有放開她,眸色一深,卻索性將她拉入懷裏。

  就只那麼一秒,佟海寧令他想起那個開心時會跳到他背上來捉弄他的楊千淇。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試著去愛眼前這個一輩子都不會與他離婚的女人,而不是已經走遠的那一個。

  佟海寧一怔。

  “怎麼了?”她問。樊振宇環抱她的力道,緊得像想忘記些什麼似的。

  佟海寧推了推他胸膛,想抬眸看他,樊振宇卻摟得她更緊,低聲從她頭上傳來一句——“別動。”

  只是這麼簡單兩個字,她竟然便乖順的任他抱著,沒有任何動作。

  為什麼?就算問她為什麼,她也不明白。

  她只是隱約地感覺,好像又回到撞見樊振宇喝得爛醉的那個新婚夜裏,樊振宇失常的舉動莫名地令她心疼。

  “告訴我,這不是你不願的身體接觸。”從樊振宇胸膛中震盪出來的嗓音分外沙啞低沉。

  佟海寧在他懷裏搖頭,不願意嗎?沒有。她並不討厭被他抱著。

  而且,是因為越來越習慣的緣故嗎?她竟然開始覺得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分外地好聞。

  周遭安靜得似乎能夠聽見時間緩緩滑動的聲音。

  過了良久,樊振宇終於放開佟海甯時,佟海寧不禁脫口問道——

  “這和你新婚夜哪天喝了好多酒,是出自於同一個原因嗎?”她指的是當然是剛才的擁抱。

  樊振宇驚愕地盯著她半響,似乎有些訝異於她的心思敏銳,又覺得仿佛在意料之中,他的妻子從來就不笨,他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過了好久,有一句朦朧的模糊對白從他喉嚨裏跳出來——

  “夫人,我的心裏,有一個女人。”

  那道嗓音像假的,但是樊振宇與佟海寧同時都在地中海的蔚藍海岸,再清晰不過地聽見。

  他的心裏,有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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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自蜜月旅行回來之後,佟海寧一直感到心神不寧。

  “小許?”在任教的學校門口,甫下車前,佟海寧望著為她拉開車門的司機小許,仰頭問道。

  自從她放完婚假回學校上課之後,樊振宇便囑咐小許接送她上下班。

  “什麼事,夫人?”司機小許畢恭畢敬地回應。

  “你知道樊振宇……”佟海寧話說到一半,又硬生生將已經到嘴邊的問句咽回去。

  她與樊振宇自蜜月旅行回來之後已經好幾日,她都已經回學校上課一周了,這個難以啟齒的問題還是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

  為什麼她不親自問樊振宇呢?

  佟海寧想,或許是因為樊振宇坦白得太過驚人?驚人地令她有些害怕從他口中聽見真正的答案。

  她不知道該對丈夫心裏有別的女人這件事情作何反應,即便她心裏清楚他們明明就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的也一樣。

  她覺得她不應該那麼在意,卻又禁不住胡亂揣測。

  “樊振宇……他心裏的女人是什麼模樣?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小許,你曾經見過她嗎?”

  教她怎麼問得出口?

  她連小許有沒有見過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從前又是不是樊振宇女朋友都不知道?她只是猜測,猜測上回欲言又止說看見她與樊振宇那麼恩愛很放心的小許知道些什麼罷了,既然只是猜測,那麼她從何問起?

  “沒什麼,沒事。”佟海寧淺聲歎了口氣,整頓心神,下車,準備走進學校。

  “少爺怎麼了?”司機小許關上車門,疑惑道。

  “……沒什麼,你當我沒說。我進去了,小許,謝謝你載我來學校,再見。”

  “夫人?”小許對著佟海寧的背影喚。

  “嗯?”佟海寧回眸。

  “您的氣色很差,需要帶您去看醫生嗎?”

  “我?”佟海寧抹了抹臉,向小許微笑道:“我很好呀!我沒有不舒服,謝謝你的關心。那我進去了哦!下午見。”

  “再見,夫人。”司機小許擔憂地望著佟海寧走遠的背影。

  總覺得,夫人這幾日看來都怪怪的……

  ***

  樊振宇很忙。

  他從蜜月旅行回來之後,便開始著手市長選舉的籌備活動。黨內提名通過之後,幕僚的決定、廣告文宣的製作、政見的撰寫與發表……他沒有注意到他原就安靜溫馴的妻子是否比往日更安靜。

  如果,他盡職的司機沒有告訴他佟海寧這幾日的異狀的話,他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

  站在佟海寧任職的學校校門口,等候她放學,就像個寵愛妻子的丈夫一樣。

  他記得佟海寧隱約提過她帶的班級是高年級。

  高年級……現在魚貫走出的,身材最高大的應該就是高年級吧?

  既然佟海寧沒有吩咐小許晚點來接她的話,那麼她應該就快出現了。

  佟海寧看見他親自驅車來接她放學,會有什麼表情呢?

  她會嚇一跳?還是會隱約猜到小許跟他說了些什麼?她若是知道,小許甚至連她支吾著似乎想打探些什麼他的消息這件事都說了,會不會有些難為情與氣惱呢?

  樊振宇唇邊微微浮現一抹笑意。

  “你知道嗎?五年五班那個導師回學校上課了耶。”

  忽然,從樊振宇身邊經過的兩個女生嘴裏跳出的對白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知道呀!我昨天有看見她從我們班門口走過去,她長得好漂亮喔!她穿新娘禮服的照片也好漂亮,我還有從報紙上剪下來。”

  “漂亮也沒用啊!我媽說她最噁心了,嫁給那種靠爸爸實力的第二代,飛上枝頭當鳳凰就算了,竟然還有臉在學校當老師!我媽還說啊,她要是敢在課堂上談什麼政治,就叫我趕快用手機錄音下來檢舉她。”

  “可是,她真的長得很漂亮耶,如果我也長得那麼美,六班的王大明可能就會喜歡我了……”

  “哈哈哈!拜託!你趕快忘了王大明好不好?他很不帥欸!”

  “吼!亂講!他哪里不帥?!”

  兩個女生打打鬧鬧地嬉笑著走過去,連樊振宇是誰都沒有認出來,很明顯地只是把父母親在家裏說的話拿來轉述說笑罷了,但是樊振宇眉頭緊蹙,一點兒都不想笑。

  他自小便在政治北京的家庭環境中長大,面對的流言蜚語多了,自然不會把小學生的話放在心上。

  但是佟海寧呢?她表面上雖然看來雲淡風輕,但是她實際上能承受的又有多少?

  所以,當佟海寧終於出現在樊振宇面前,乖乖地坐入他旁邊的副駕駛座時,樊振宇很直接坦白地問了——

  “你這兩天臉色不太好,學校裏有些什麼事嗎?”樊振宇一邊發動汽車引擎一邊問。

  佟海寧相信,這幾日忙昏頭,早出晚歸的樊振宇應該不是在沒有人通報的狀態下,主動發現她的異常的。

  罪魁禍首當然是司機小許,難怪樊振宇今日一反常態地親自開車來接她……

  ***

  幸好,她稍早時沒有向小許探問樊振宇心中女人的消息,否則,她會比現在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的。

  “沒什麼事,或許假放太久了,一時之間有點不習慣。”仔細想想,加上假日,她放了將近二十天的婚假耶!緊接著又是暑假了……

  樊振宇挑高的眉毛弧度擺明瞭不相信。

  “學校有老師或學生談論你嫁給我,或是我要出來競選市長的事情嗎?有令你困擾的負面消息,或是其他任何的什麼嗎?”他自己被怎麼評論不要緊,但他就是很在意他方才聽見的譭謗佟海寧的言語。

  “學校就是個小社會,自然是有的。你忘了嗎?從我們要結婚的消息公開了之後,流言蜚語,一直都是有的。”佟海寧回答得淺淡,而後便將眸光自樊振宇臉上轉開,望向窗外一格格不斷後退的街景。

  她不懂樊振宇突然問起這些事情做什麼?也不懂自己最近突然在意起這些事情做什麼?她明明自從答應嫁給樊振宇之後,便一直都在面對不同的媒體、不同的評論啊。

  她早就一腳踩入泥沼,她早就知道的,但是,樊振宇關心她做什麼?他應該去關心他心裏的那個女人才對。

  佟海寧的回答令樊振宇一時之間感到困惑。

  好吧!他承認,他或多或少對於他蜜月旅行那天,失心瘋告訴佟海寧他心裏有別的女人這件事有罪惡感,所以才顯得急欲在其他方面補償,對佟海寧有如此多在意。

  一察覺到自己心中過多的介意之後,樊振宇便對佟海寧如此清淡得不見情緒的回答感到有幾分氣悶。

  是不是因為在她心裏,他就和她那個半生不熟的父親一樣,無法興起她一絲一毫波瀾,所以她的胸懷才能如此廣闊?

  轎車突然在學校附近的河濱公園停下,樊振宇停止轉動方向盤的動作,而佟海寧偏首疑惑地望著他。

  這裏離家裏還很遠,他將車子停在這裏做什麼?

  “你看起來有很多心事,夫人。”這不是問句,樊振宇望著佟海寧的眼堅定地像想從她眼中探看出什麼。

  佟海寧沒有回話。

  心事嗎?在她去蜜月旅行之前,好像還沒有這麼多心事?

  怎麼睡都不安穩,做什麼事情都不對,樊振宇方才甚至提醒她了,她近來就連聽見學校裏老師與學生背後對樊振宇的議論紛紛,都覺得分外刺耳。

  她不是一向都覺得嘴巴長在人家身上,要講什麼由人家去說的嗎?為什麼最近聽到一些對樊振宇不利的傳言時,都會有一種很不高興、很想跳出來為他辯白的強烈情緒。

  她很想對大家說,她的丈夫是一個很好很棒的人,是一個很有理想、很有遠見,而且不怕被誤解與受傷的人。

  難怪司機小許會發現她的不對勁,她真的變得太奇怪了。

  ***

  “嫁給我為你帶來了許多煩惱?”樊振宇將她的臉龐轉正,直視她的眼。

  “沒有。”她的煩惱,是她自找的,她為什麼要被樊振宇勾動這麼多情緒?

  “後悔嫁給我了?”

  “也沒有。”佟海寧又要別走的臉盤被樊振宇一把扣住下巴。

  “那是介意我告訴你我心裏有別的女人了?”

  “不是。”不是嗎?佟海寧有些心虛,她一切不對勁的情緒似乎都從這句話開始越演越烈。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為什麼不介意?”

  “什麼為什麼不介意?”

  “為什麼不介意我心裏有別人?我是你的丈夫,你不開心是應該的。”

  “我沒有不開心,我就是不介意你心裏有沒有人,不可以啊?”他好煩,佟海寧的口吻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你真的不介意我心裏有沒有人的話,為什麼這幾日這麼沮喪,現在又這麼生氣?夫人,你不是不想跟不熟的人吵架?我是不熟的人嗎?還是我有比你父親與你親近一些?你不喜歡我心裏有別人?你愛上了我嗎?”樊振宇承認,他問話問得又快又急,完全沒給她思考與說謊的空間。

  他把從前在立法院質詢的那一套拿來用在她身上,效果竟然出奇地好,他從她雙足受傷那是就隱約感覺到了。

  “……我沒有。”佟海寧真不敢相信,樊振宇怎麼可以不可理喻及自我感覺良好到這種地步?她沒有在意他,更沒有愛上他。

  “好,你沒有,既然你沒有,那我們就來好好談一談,我一向心如止水的夫人,你究竟怎麼了?”

  很可惡,這男人……佟海寧被他盯得又生氣又困窘。

  良久,佟海甯瞪著樊振宇,慢吞吞吐出一句:“……我只是生理期不舒服。”

  樊振宇怔愣了半響,然後轉過身體背對她,雙肩抖動個不停,很沒天良地放聲大笑!

  好,算她有創意,她早拿這個理由出來擋就好了,方才也不必與他周旋那麼久。

  “……”笑成這樣是怎樣?女人不能有週期症候群嗎?那種又好氣又好笑,拿這個男人莫可奈何的無奈感覺又來了。

  佟海寧突然覺得好委屈。

  委屈什麼?委屈她好像才剛剛開始喜歡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卻開宗明義地宣判了她的愛情死刑;也委屈,她籠罩在這樣的低氣壓情緒裏回到工作崗位上,又得時不時面對一些流言蜚語,與不知為何想維護樊振宇的情緒。

  她內心深處心疼樊振宇其實對家國社會很有理想,卻要因為他背負的政治被某些人說長道短論斤稱兩;也氣他明明是個對女人妻子很耐心很溫柔的男人,卻不是因為愛情的緣故而娶她為妻,並且他心中另有其人。

  佟海寧心中一酸,眼眶一紅,便毫無預警地哭了。

  ***

  “哎,不是吧?笑你幾句,就哭了。”樊振宇驚愕一愣之後,隨即失笑,抽了張面紙遞給佟海寧。

  “有什麼好哭的,哭什麼呢?沒什麼事的,跟個小孩子一樣,說哭就哭……”

  那個抱怨的口吻聽起來不知道是責怪還是寵溺,惹得佟海寧越哭越厲害了。

  怎麼會沒什麼事呢?她現在的,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心情,好像越來越接近愛情了啊,樊振宇明明,叫她不要愛上他的啊……

  婚後才愛上自己的丈夫,她真是夠蠢也夠瞎的了。

  “我不喜歡這樣子……我一直以為,有人吹,有人捧,有人喊安可,有人丟石頭,人生就是這樣,評價兩極,公道冷暖自在人心,我一直是這麼以為的……”哭了好半天,佟海寧才抽抽噎噎地吐出這麼一句。

  “嗯?”樊振宇搞不太清楚這句話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但是掉眼淚的女人最大,他也就只好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但是……我不喜歡他們那樣說你……”佟海寧揉掉了一張面紙,終於又哭出了第二句。

  說些什麼呢?約莫就是他靠著父親實力,又拉攏佟海甯父親,穩定樁腳這些事情了。

  唉!這有什麼呢?樊振宇歎了口氣,根本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佟海寧會聽見些什麼,然後突然對把單純的佟海寧拉進這場利益婚姻裏這件事有些罪惡感。

  早知道她這麼善良,心這麼軟,他也捨不得拖她下水。

  “夫人,你對一個心裏有別人的丈夫真是有情有義。”她會笑嗎?還是會瞪他呢?只要能暫時收住眼淚,應該都是好的吧?樊振宇這麼想。

  結果,佟海寧笑是笑了,瞪也瞪了,然後又繼續哭了。

  那個喜怒不行於色,心無牽掛的佟海寧呢?是掉在摩納哥了嗎?

  樊振宇摟近她,令她靠在自己的肩頭,輕撫她背脊,幽幽歎了口氣。

  “你應該給我三個籌碼的,那麼我便可以許願,希望你不要再掉眼淚了。”

  “……”她都快忘了她有三個願望這回事,但是,要許什麼願呢?能不能希望,她的丈夫也愛上她?至少,也要讓他如同她現在一般,心思百轉千回才公平。

  佟海寧在他懷裏淚眼婆娑,樊振宇忽而悠柔地撫過她長髮。

  “跟我許願,夫人。”

  “什麼許願?”佟海寧揚起淚眸,不解地望向他,

  “許願,要我保護你;或是許願,要我養你,別回學校面對那些五四三;任何的,什麼願望都好,只要能令你停下眼淚的願望,我都幫你視線。”

  佟海甯盯著樊振宇沉默了許久,也思考了許久,最後,才想到該說些什麼。

  “……讓我去幫你。”

  “什麼?”

  “安插一個職位給我,在你的競選總部打雜什麼的都可以,我就要放暑假了,給我一些事情做。”

  “為什麼?”這就是佟海寧的願望?樊振宇真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

  “我想要你選上,我想幫你,我想把我們的婚姻價值利用到最大化,我希望你選上……”第一句跟最後一句邊哭邊說的。鬼打牆地又重複了一次。

  佟海寧只是想,既然樊振宇不愛的女人也娶了,批評也被批評了,再沒選上,就太沒意思了吧?她不要他這麼委屈。

  ***

  “你在為我抱不平?”樊振宇不可思議地問道。

  佟海寧竟然真的是在為他抱不平,她不是因為她在學校被說長道短評頭論足感到厭煩沮喪,而是因為不喜歡他被批評才感到煩惱……

  她甚至還賭氣似地想貢獻一己之力來為他助選?

  他妻子的洋娃娃般外殼裏藏的情緒令他感到好好笑,又好窩心。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告訴佟海寧他心中有別人呢?

  或許,他能愛上她也說不定……

  是抱不平嗎?或許是吧!佟海寧突然也覺得不太確定。

  她這麼做,只是單純地為樊振宇叫屈,還是出於一種明明知道他心裏有別人,卻仍要飛蛾撲火,與他多些時間相處的為妙心態?

  她好像,喜歡他喜歡得太多了……

  “這個願望聽來隻對我單方面有理,你不後悔嗎,夫人?”樊振宇問。

  佟海寧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下糟了,你許願許得如此無私,我好像得對你有所回饋?”樊振宇不禁笑道。

  “我不需要回饋。”佟海寧仍是搖頭。

  “你需要回饋,但我想付出,夫人,我可以吻你嗎?”

  佟海寧瞬間被驚嚇得後退兩步,美眸圓睜,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樊振宇,後背幾乎抵到車門。

  樊振宇看著她吃驚的模樣笑出聲音來,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繼續道:“開玩笑的,夫人。”

  “啊?”佟海寧一愣。

  樊振宇朝她咧嘴一笑。

  “你想嘛,女孩子不喜歡這男人的話,直接拒絕就算了,但要是喜歡這男人,答應了似乎也顯得不夠矜持……夫人,你說說看,這種問題真的令人很為難是不是?”

  “呃……嗯……是……或許吧。”佟海寧松了一口氣。

  原來,樊振宇是在找她聊天?方才,有一瞬間,她以為樊振宇是認真地在向她索吻。

  “所以,換成是我的話,我會說‘夫人,如果我可以吻你的話,請你閉上眼睛。’”

  “啊?”佟海寧方才放鬆的神色瞬間又戒備起來,令樊振宇大笑出聲。

  他這個高興到不行的孩子氣舉止,可一點都不像是要索吻的樣子!

  過了好半響,佟海寧發傻的腦子才終於慢了好幾拍地意會過來。

  “你尋我開心?你竟然拿這種事情尋我開心!”佟海寧發出這輩子最高的音量與最嚴正的抗議,甚至舉起手想捶打這個惡劣的男人。

  她想攻擊樊振宇胸膛的手被他一把捉住。

  “閉上眼睛,夫人。”樊振宇笑得越來越厲害了。

  “我才不會上當呢!我——”

  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她、她被吻了?!

  ***

  佟海寧搗住雙唇,不可思議地盯著樊振宇。

  “閉上眼睛,夫人。”樊振宇情深向前,臉龐停在她眼前不到五公分的距離,沙啞低沉的濃烈口吻聽起來像是道甜蜜命令。

  他是一時情動,佟海寧方才氣惱的燦亮星眸美得令他禁不住以唇相就。

  他好喜歡佟海寧被他惹得又哭又笑又惱的模樣,喜歡她不再沉靜得過分疏離的模樣,喜歡她在意他,喜歡她想幫他的忙,更喜歡她維護他。

  樊振宇拿開她放在唇上的手,細細溫柔地啄吻她白滑的手背與掌心。

  佟海寧只感到腦子發昏,意識恍惚之間,仿佛又聽見樊振宇模樣糊糊地說了一句什麼,著魔似地,她真的將眼睛閉上。

  她才一失去視線,一個多情纏綿的吻便落在她唇畔。

  樊振宇身上總是混著古龍水香氣的男人氣息鋪天蓋地而來,頓時之間全世界都充滿屬於他的強硬存在感。

  佟海寧將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就像她當初雙足受傷時,時不時得依賴著他的擁抱一般。

  樊振宇攬過她後頭,手指穿透她的軟滑發絲,令她更為靠近貼服他。他將柔軟的舌頭探入她,吸吮逗弄、綿綿密密地親吻她,勾誘她與他交纏。

  好生澀、怯怯地,卻又沒有抗拒,惹得人心癢難耐,樊振宇聽見自己粗啞的喘息聲越來越濃厚。

  他想在這裏放躺座椅,將手撫上她不經意觸碰到他的柔軟胸房,分開她的雙腿,令他強悍地進入。

  他對他的新婚妻子有欲望、有情緒,有很深濃的、不知道是心疼愛憐、還是一股想被她保護也想保護她的情緒。

  欲望來得如此之快,他卻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長情且慢熱的男人,才能愛楊千淇愛那麼多年,那麼深、那麼久……

  ***

  樊振宇忽然驚愕地拉開佟海寧。

  “對不起。”他歉然地說道。沒有人能自私地利用一個人來忘記另一個人,他不想如此卑劣,這對佟海寧並不公平。

  “我、沒有……不用對不起……”佟海寧有些尷尬地搖頭,垂眸。

  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沒有不願意……

  樊振宇深呼吸了幾口,籍以平緩方才過快的心跳,轉頭,又準備發動轎車引擎。

  佟海寧望著他沉默的側臉半響,忽而淺聲歎了口氣。

  “怎麼了?”樊振宇問。

  “我只是在想,我好像……真的太喜歡你了……”

  樊振宇迎向她困惑且迷蒙的雙眼,呼吸一窒。

  婚姻叢林?現在,踏進去的是她,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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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43: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樊振宇很清楚地意識到,他與佟海寧之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他每天不論多晚回家,起居室總留有一盞微弱的光線,在他進房之後逐漸隱去,然後,他便會聽見珠簾捲動的聲音,聽見佟海寧走回她房間的聲音。

  佟海寧在等他回家。

  很隱晦地,默默地在一個與他看來共同,卻又不太共同的空間等他回家。

  他曾經考慮過要打電話給佟海寧,告訴他,他大概的回家時間,但是又反覆思量過後,心情上上下下的,最終還是作罷。

  說句實在話,他是不知道該拿佟海寧怎麼辦。

  本來,他希望與佟海寧維持一個互相合作,相敬如賓,兩個人當朋友就好,不用分享太多私事的夫妻關係的,結果,事實證明,他沒有辦法對他朝夕相處的妻子無動於衷,同樣的,佟海寧也不行。

  甚至,她還說了她喜歡他?

  樊振宇歎了口氣,走進起居室那道微弱的光線裏,才疑惑著今晚不知為何沒聽見佟海寧走回房間內的聲音,便看見她倦極地倚著沙發而眠。

  她一向早睡早起,今天等他到淩晨實在是太晚了。

  幸好,明天是星期六,佟海寧不用回學校上課,或者,她便是因為明日不用上課所以才等到這麼晚的?

  “……夫人?”樊振宇壓得極低細微的音量,不像是想叫醒誰似的。

  躺臥在沙發上的佟海寧當然沒有回應。

  “你睡在這裏會感冒的。”樊振宇又伸出手撫了撫她臉頰,力道輕得令她頰畔發絲騷得臉好癢。

  佟海寧舉起手將發絲撥開,輕嚶了聲,又睡了。

  樊振宇微微笑出聲來,索性蹲下,將她一雙收繞過後頭,抱著她起身。

  “啊!”被淩空抱起的感覺令佟海寧驚嚇地睜開眼,本能反應地另一手也勾住樊振宇項頸。

  ***

  一看清抱著她的人是樊振宇,她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

  “仔細想像,我好像總是維持著這個姿勢在為你服務。”一見佟海寧睜眸,樊振宇第一時間吐出的仍是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對白。

  好像真的是這樣耶……感到十分難為情的佟海寧顰眉,又伸出手抵了抵樊振宇胸膛。

  “放我下去,我可以自己走。”

  “別再亂動了,等等又像上次那樣摔痛了……是摔痛我,不是摔痛你,上次也不知道是誰當了你的墊背……”樊振宇一邊笑著說,一邊用肩膀推開回佟海寧房間的珠簾,腳步持續未停。

  “……”他很可惡……可是心裏又隱約感到一絲甜蜜。

  佟海甯任由樊振宇將她放躺到她的床上,沒發現自己看著他的眼神洩露出太多溫柔。

  “抱歉,今天這麼晚回家,以後,我有應酬會撥通電話告訴你,不要再等我等到這麼晚了。”樊振宇為她拉上薄被,走到一旁,想拿起空調遙控器為她打開冷氣。

  應酬?佟海寧因為甫睡醒顯得慢半拍的腦子直到現在才發揮作用。

  “你今天跟爸爸去吃飯嗎?”父親今天下午打了通電話給她,印象中,似乎有提到這件事。

  “是啊,跟岳父,還有幾個我父親的朋友。”都是些很難纏,卻會為他帶來許多幫助的老傢伙。

  樊振宇微微一笑,吃這一頓飯應對進退下來,腦細胞死了不少,帶來的邊際效益卻更不少。

  “爸爸有說些什麼嗎?”對於她與樊振宇的婚姻,父親會問些什麼嗎?

  現在想來,下午父親的那通電話裏,好像隱約在試探地問,她與樊振宇的感情好不好。她隨口在電話裏答了幾句想令父親安心,那麼樊振宇呢?他這頭又會是怎麼說的呢?樊振宇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想也知道,佟海寧絕對不是在問他有關選舉的事情。

  “有啊,問我們什麼時候要生個孫子給他抱?”樊振宇似笑非笑的眼光望著佟海寧,沉定定地,目不轉睛,唯恐錯漏了她每一個有趣的反應。

  佟海寧硬生生地當機了兩秒。

  當完機後,她終於問:“……你想要嗎?”

  “孩子?或是……我?”佟海寧垂眸,緊張地幾乎聽得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我不行嗎?如果是,想要有個孩子的話,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以……我沒有不喜歡你吻我……”

  樊振宇沒有回話,僅是眼神直勾勾地望著佟海寧,氣氛沉默凝滯得令佟海甯簡直煩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是想睡了,胡言亂語,你別介意,晚安!”佟海甯拉高被子把自己的臉蒙住。

  過了許久,涼被外悠悠傳來一聲歎息,佟海甯卻連拉下被子的勇氣都沒有。

  “向你求婚時,明明才覺得你聰明,現在卻覺得你傻得驚人,讓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她都快窒息了,他竟然還說她傻得驚人?

  “記得嗎?在摩納哥的時候,你想買一瓶牡丹花香水,我說,那味道不適合你嗎?”

  卷成一團的被子點了點頭,不知道樊振宇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她都快忘了。

  “那是我從前女朋友慣用的香水。”他也不知道,佟海寧為什麼就是在歐洲街頭玲琅滿目的商品櫥窗裏,偏偏挑到那一瓶。

  佟海寧驚愕地將被子拉下來時,對上的是樊振宇苦笑的臉。

  ***

  “那個香味很華麗、很豔、很像她,一旦決定了什麼事情,就胡亂瞎闖地橫衝直撞……演舞臺劇的時候,苦到三餐不繼也不放棄……高興的時候,不管在什麼場合都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傷心的時候,可以在高級餐廳裏哭到呼天搶地,還把眼淚鼻涕擦在我身上……”

  這道多情溫存的男嗓,殘忍地令佟海寧覺得心上仿佛被劃了一道傷口。

  “你為什麼不娶她?政治人物娶女明星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我們有,就連摩納哥也有,當初的摩納哥王子,不是也娶了好萊塢的葛麗思凱莉?”佟海寧放直了枕頭,背靠在床頭櫃上,專心地傾聽他說話。

  “他們的演藝事業如日中天,並且婚後都息影了,而千淇她的事業才正開始,就算她願意為了我放棄,依她的性子,在我的家族裏也待不住,她會很痛苦,我也會很痛苦,一份好好的愛情,磨到後來,什麼都不會剩了,你懂嗎?”被現實磨難到什麼都不剩的愛情,比分開了更令人絕望。

  “你們有好好談過這件事嗎?”她不喜歡別人片面地做出自以為是為了對方好的決定。

  “有。”他總覺得,楊千淇比他更想及早分開,或許不只是為了她的演藝事業,也或許是為了他即將來臨的大選?他們兩人都想放彼此走。

  “包括我們的婚姻?”

  “沒有。”樊振宇搖頭,又是一記苦笑。

  佟海寧從他無奈的眼神裏突然想通了什麼。

  “其實,你不娶我也有把握贏得選舉對不對?”

  樊振宇不語。

  “你只是因為跟她分手了,知道她有情有義,怕她放不下你,恰好你父親與我父親又在敲邊鼓,而我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所以,你索性就娶了我,好讓她頭也不回地走?”

  所以,樊振宇當然可以希望不要與她同床,當然可以給她一個獨立的房間,當然可以為她擋掉所有長輩那邊關於子息方面的壓力,因為他根本就不愛、也不希望自己愛上她!

  “那你有想過嗎?萬一她走不開呢?萬一她一直都沒有辦法好好再愛上一個人?萬一她說她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想跟你在一起呢?”

  “那麼我……或許……”或許?這個停頓與遲疑蘊含了太多千言萬語。

  樊振宇沒有思考過這個可能性,但是如果,楊千淇真的什麼都不要了呢?他也可以拋下一切跟她走嗎?會不會其實,他也有著,跟著楊千淇就這麼野一回也好的念頭?忘了他父親、忘了他的理想,會不會又是另一種海闊天空?

  “或許什麼?你也什麼都可以不要了?包括我?”佟海寧輕聲問道。

  樊振宇只覺得腦子混亂,依然沉默,而他的默認令佟海寧頭昏。

  他說過,政治人物不離婚,所以,假若他愛著的那個女人願意跟他走,他也不打算當政治人物了?

  難怪樊振宇說不相愛很好,不受傷很好,他比她更想與這段婚姻劃清界限!

  這就是這段婚姻的真相!他用她成就另一段愛情跟另一個女人!

  ***

  樊振宇早就開宗明義跟她說過的,是她傻傻地往愛情裏面跳,還自以為她體貼細膩的丈夫有可能會愛上她。

  他從來都沒有騙她,是她違反了遊戲規則逕自愛上他。

  現實令她和樊振宇靠得很近,愛情卻令她與樊振宇離得很遠。

  那瓶她沒買上的牡丹花香水是愛情留在樊振宇身上的香味,野火燎原燒過一場之後留下來的餘燼,痛得她眼淚灼人。

  “你為什麼對我說這些事情?是因為擔心我受傷?還是擔心你哪天要走時我不放手?”佟海寧覺得難過,覺得不甘心,更為了樊振宇一再耳提面命提醒她這件事,唯恐她越陷越深這個念頭感到心疼。

  樊振宇對所有人都很好,只有對他自己不好,他一直向她宣告心裏有人,想還她愛情自由的同時,不是同時也孤立了自己,阻斷了被愛的可能嗎?

  “我沒有想過要走這件事,你不要去猜測我話中的意思,放大我的涵義。”他總覺得,佟海寧好像越想越糟了。

  他只是覺得,他們可以做一對單純一點的夫妻,沒有愛情、沒有牽掛、不用彼此牽絆的夫妻,不是不做夫妻。

  這就是他們一開始的協議,不是嗎?

  “但是你猶豫了。”

  “我猶豫,是因為我沒思考過這個可能性,不是因為我已經打算拋下你逃走。”樊振宇歎了一口氣,沒注意到自己的口吻其實很像在哄個黏纏的情人。

  “我不想從你身邊落荒而逃。”思索了許久,佟海寧吐出這麼一句。

  就算樊振宇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她,他心中另有所愛也一樣,她難得被牽動的心緒早就難以放下。

  這麼倔強?樊振宇直視佟海寧的眼,微微一愣。

  他早就知道他的夫人生性堅毅,並且習慣逆來順受,卻沒想到她面對愛情的態度也是如此。他本以為,經歷這場對話之後,佟海寧會想抽身,立心與他不談情言愛,劃清界限的。

  沒想到樊振宇還沒反應過來,佟海寧第二句聽來清談卻強硬的宣告又來了。

  “所以你也別想從這段婚姻裏全身而退。”別想放她一個人,也別想孤立他自己,他心裏的那個女人已經走遠,現在在這段婚姻裏的是他與她,沒有別人。

  “呃?”樊振宇又是一怔。

  “我要許願。”當佟海寧從枕頭下麵拿出一枚籌碼抵在他胸口時,樊振宇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笑出聲音來。

  他的妻子,總是出乎他意料,意外地可愛,卻又惹人心憐。

  她把籌碼放在枕頭底下,是代表她的夢裏時時有他嗎?

  “許什麼願呢?”這種時候,她想許什麼願呢?樊振宇突然好想知道。

  “不准離開我,也不許拋下我,就算誰要跟你去天涯海角都一樣,你只能帶上我,沒有別人,不是別的女人,只有我……”說道後來,聽起來竟然有些哽咽。

  “嘿,別又哭了。”他真的很怕佟海寧哭,看一個平時無牽無掛的女人哭,真的心疼,很疼,尤其,當他是那個惹她掉眼淚的罪魁禍首的時候。

  ***

  沒有多想,他便伸手將她擁進懷裏。

  “我是海寧,只有我,不是別人,不許拋下我……”佟海寧在他懷裏落淚,反覆訴說的喃喃口吻,像想將自己的名字烙印進他心口似的。

  “我知道了,都說沒有要丟下你了,浪費一個願望,怎麼這麼傻……”樊振宇又歎了很沉的一口氣。“平時也不見你多黏我,怎麼提到我的從前,什麼不許不准通通都來了,好像我明天就要拋棄糟糠妻跟你離婚一樣……”

  “我不要跟你離婚……”佟海寧不分青紅皂白地哭得更厲害了。

  “我不是說我要跟你離……唉,算了……”樊振宇低頭望了一眼腕表,索性上床,將佟海寧整個人收納懷抱裏。

  本意只想安撫她而已,卻沒想到睡意來得如此之快,他的妻子好溫暖,擁著她的感覺好好,好令人安心,好像真的一合眼,就可以睡了。

  “快睡吧!好晚了,我累了。”樊振宇說。

  “啊?”她其實應該問樊振宇,他怎麼不回他的房裏睡的?

  “噓……晚安。”樊振宇吻了她額頭一下,拉松了領帶,隨便扯開了兩顆口子,便將領帶往床下丟去,閉上眼睛。

  “……”佟海寧還想說些什麼,卻沒想到在她額頂上方的男人呼吸已經歸於平穩,沉沉跌入夢想沒有回應。

  竟然真的就這樣睡了?!佟海寧驚愕地盯著樊振宇安睡著俊顏。

  他只花了五秒鐘?還是十秒鐘?佟海寧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好吧!就睡吧,樊振宇今天在外頭折騰一天,應該真的是累了。

  “晚安。”佟海寧手指輕撫過樊振宇眉眼,枕在他胸膛的腦子裏藏了太多心事。

  ***

  “哥。”

  清晨四點半,躺在佟海寧床上的樊振宇被這聲叫喚聲驚醒。

  哥?樊振邦?他跑去美國玩極限運動的弟弟?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怎麼不知道?

  樊振宇下意識地望著懷抱中依然沉睡的佟海寧,花了兩秒鐘才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在佟海甯房裏,又花了幾秒鐘,才想起樊振邦為什麼能夠大剌剌的走進他的屋子裏。

  當初,他在請設計師改造這幢房子時,的確有參考過樊振邦的意見,甚至給過樊振邦備份鑰匙,請他來幫忙監工,但是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樊振邦會真的拿著備份要是開門進來。

  他想,樊振邦手上那份鑰匙勢必得拿回來了,畢竟,他不想他嬌柔的妻子有天被莫名闖入的小叔嚇死。

  “去我房間等我。”樊振宇對站在床沿的樊振邦說道,順手拉高了被子掩住佟海寧背對著樊振邦的身體。

  他不確定佟海寧身上的衣服有沒有美背走光的危險,總之,就是不想讓其他男人輕易瞧見。

  “我就是去你房間沒看見人,才沿著起居室走進來的。”樊振邦兩手一攤,說得十分無辜。“當初看你新房子的設計圖,還以為你會跟大嫂分房睡……嘖!沒想到這麼快就睡一起了,想必大嫂很正……”樊振邦眼神饒有興味地望了一眼樊振宇昨晚丟在地上的領帶,再瞟向床上那道背對著他的玲瓏有致曲線。

  “出去!”樊振宇隨手撈了個抱枕往總是口無遮攔的弟弟身上丟,無奈刻意壓低的音量聽來一點魄力也沒有。“去我房間等我,有什麼話出去再說,別把你大嫂吵醒了。”

  “好好好,大嫂昨晚一定很累,我不吵她就是了……”樊振邦又是一句意有所指。

  樊振宇狠瞪了弟弟一眼。

  “好啦好啦!你房間借我睡一下,我剛下飛機,這次回來太倉促,忘了訂飯店,又不想回家被爸媽碎念,臨時來投靠你,想說進來跟你打個招呼……”樊振邦笑嘻嘻地退出門外,臨走前又補了一句:“我在飛機上時還想,哥你若是還活在舊情人陰影裏,我索性把那個小明星楊千淇娶進來跟你換妻,反正我們兄弟夫妻之間的事情別人也不知道,現在看來是不用了……真可惜,我還想,大嫂說不準是我喜歡的類型……唉,我的換妻計畫……”

  什麼類型?什麼換妻?樊振邦真是夠了!

  “快、出、去!”這句最後通牒伴隨這第二個砸飛過去的抱枕,聽起來很生氣。

  樊振邦離開之後,樊振宇才眼光緩緩下移,唯恐方才的對話別吵醒了佟海寧。沒想到他才一低頭,視線便對上佟海寧甫睡醒,看來仍迷迷濛濛的美麗雙眼。

  “……我不要換妻,也不要跟你的舊情人當妯娌……”她還沒睜開眼,便聽見如此嚇人的一句,是夢嗎?不是吧?樊振宇身上的溫度很溫暖,不像假的。

  佟海寧這麼朦朧的語調,究竟是醒了沒醒,樊振宇搞不清楚,但是,她卻把樊振邦的瞎說聽進去了?

  “哎,那是你小叔,我弟。你還沒有見過他吧?”仔細想想,佟海寧似乎還沒跟樊振邦見過面,樊振宇又無奈地補充道:“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不正經,你別把他的胡說八道放在心上。乖,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

  對於這個像匹脫韁野馬的弟弟,他是有些頭疼的。

  ***

  瞧,樊振邦才隨便說了幾句話,佟海寧臉上那個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來是無論如何也睡不回去的了,樊振宇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又覺得應該該鄭重強調一下。

  “別胡思亂想,我怎麼可能答應換妻這種荒謬的事?就算你跟樊振邦這頭說好,我也不可能——”

  “我怎麼可能說好?”佟海寧皺著眉頭咕噥。

  她慵懶困惑,又夾雜著抱怨的神情實在太嬌憨可愛,完全沒有從前的疏離冷淡,令樊振宇又不禁心生捉弄。

  如果,招惹妻子能夠算得上是一種病的話,樊振宇想,他病得著實不清。

  “誰知道呢?別小看你小叔,樊振邦很帥的,他跟我不一樣,平時老是一件藍襯衫和破牛仔褲,看起來慵懶頹廢得不得了,又老是在上山下海四處亂跑,身旁女伴從沒缺過……”

  女伴?樊振宇忽而想起了什麼,弟弟的女伴,似乎都是像佟海寧這類型——溫柔、嫻雅、清淡。

  搞不好,樊振邦還真的會覺得總是有著淡淡疏離感的佟海寧很有挑戰性也不一定。

  “喂!我弟說不準這幾天都會住在這裏,你可別被那傢伙迷住了!”可惡的樊振邦,這下連他都越想越不開心了。

  想到佟海寧有可能跟別的男人走在一起,像現在在他懷裏一樣地被別的男人抱著……真是莫名地光火!

  換什麼妻?他剛才應該把樊振邦項上人頭扭下來的!

  佟海寧不太明白樊振宇怎麼了,突然之間齒牙咧嘴的,不知道在氣什麼,只好無辜地在他懷裏揚著美顏,細細地瞧他。

  “總之,那是你小叔,你是我妻子,不許見他,也不要見他。你再睡一會兒,我等等出門再把他打包送去飯店,忘了那件什麼鬼換妻的事情,誰想換妻?我才不要換妻!”

  這句話說道後來根本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佟海寧怔怔地望著樊振宇,最後終於後知後覺地歸納出結論。

  “你在吃醋?”她問。

  “我哪有?!”樊振宇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他從以前就覺得佟海寧比他更適合答辯,果然如此,她的話鋒總在微妙的地方一針見血。如果現在面前有鏡子的話,他相信他絕對是臉紅了。

  吃醋?或許吧?好吧!那又怎樣?對妻子有佔有欲不行嗎?而且,他是喜歡佟海寧,喜歡她溫柔聰穎,喜歡她溫靜嫻雅,喜歡她心疼他為他抱不平,有人規定不能喜歡跟前女友完全相反的類型,不能喜歡不是因為愛情娶進門的妻子嗎?莫名奇妙!

  樊振宇內心的自問自答越來越彆扭了。

  “沒有嗎?”佟海寧坐起身,疑惑地問他。是她誤會了嗎?又不太像……

  “沒有。”樊振宇摸了摸鼻子,撈起地上的領帶就要旋身離開。“你快睡吧!已經五點了,再不睡就沒時間睡了!我回房間洗澡。”

  “洗澡?你弟……小叔不是在你房裏睡?”佟海寧拉住他手臂,問道。

  “不會吵醒他的,他一旦睡下去,地震海嘯都不會醒的,更何況是那麼大的房間,那麼小聲的淋浴聲。”樊振宇低頭望向拉住他的佟海寧,然後該死地發現,由上往下看的這個角度,剛好可以將佟海寧領口內的春光一覽無遺。

  她沒穿內衣……也對,她每晚等他回家,通常都是聽見他進房的聲音,便會從起居室回房去睡的,既然已經準備要睡了,她何必穿內衣?

  而他昨晚竟然就擁著他沒穿內衣的妻子睡了一晚?

  ***

  樊振宇的頰色越來越深了。

  “你可以在我房裏洗,我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佟海寧拉開被子走下床,連件薄外衣也沒搭,走到衣櫃前,探手像是要拿些什麼。

  樊振宇實在很難不把視線放在走動的她身上。

  棉質的連身居家洋裝,領口下若隱若現的胸前暗影,裙子下的白皙勻稱雙腿……昨晚,他們一起睡時,她的胸部貼著他嗎?而那件及膝的裙子又撩高到了哪里?

  樊振宇當下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遐想腦子當機,下腹感到一陣難耐的莫名騷動,而佟海寧塞了一條大浴巾到他手裏。

  “要幫你放水?”佟海寧問。

  為什麼她總覺得樊振宇今晨看起來傻傻的?

  他先是要她別介意弟弟的胡說八道,然後自己卻莫名其妙地越說越氣,現在又怔怔地望著她出神。他在想什麼?佟海寧舉起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沒反應?

  ***

  她索性又舉起手,輕拍了拍他臉頰。

  嚇!頰上柔膩軟滑的觸感令樊振宇瞬間後退了兩步。

  “怎、怎麼了?”大男人傻傻地問,臉上的表情是佟海寧從沒見過的憨呆。

  這男人從前是個立法委員,為什麼會孩子氣得這麼可愛?佟海寧幾乎要笑出聲音來。

  “沒有怎麼了,我只是問你,要不要幫你放水?”然後他就呆住了。

  “不、不用放水。”樊振宇的表情仍然很僵,語調十分地機械化。

  不只是她,他好像,也喜歡她喜歡得太多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是明明昨天還在告訴她,他心裏有楊千淇嗎?

  是她好到旺盛的偏財運,與那兩枚見鬼的籌碼對他下了降頭嗎?還是,他早就心裏有她卻不自知?否則,怎麼會對她有如此多的心疼與寵溺?怎麼會令她的眼淚對他而言有殺傷力?樊振宇又不知不覺地陷入沉思了。

  ……又出神了?樊振宇到底在想什麼?這次竟然連請拍臉頰都沒反映了。

  佟海寧覺得好無奈又好好笑,乾脆動手解起樊振宇的襯衫扣子,這樣應該很驚嚇很恐怖,絕對會立刻回神吧?

  惡作劇的愉悅感令她美眸含笑。

  樊振宇低頭望著那雙正在脫他襯衫的小手,愣愣地,過了好幾秒,才低頭望著佟海寧的臉。

  突然之間,全世界的聲音都不見了,只剩下她含笑意的靈動雙眼。

  他看見她漂亮的唇形動了動,好像描繪了幾個字,不知道是傻瓜,或是快去洗澡,或是兩者都有?

  總之,等他終於真正回神過來時,他便已經傾身吻住她,以一個狂熱的激切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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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43: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原來,男人與女人之間,只要一個吻便可以星火燎原。

  樊振宇才將雙唇貼上她,佟海寧的柔軟唇瓣便為他開啟。

  他深深吮進她的氣味,也迎進她熱烈的糾纏。

  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滑落,或許是那條佟海寧方才遞給他的浴巾,也或許是他們兩人面對一段契約婚姻時築起來的防備與高牆?

  好像怎麼汲取都不夠,樊振宇將暖舌喂入她,貪婪吞噬她的溫柔美好,深刻吸吮她每一個為他著想的體貼心意。

  他早就要她別愛上他,她卻傻傻地丟了真心來陪;她自己跟他說夫妻可以只管恩義不講情愛,卻傾其所有地對他付出更多擁抱與溫暖。

  他承認,他剛開始智商對她的漠然沉靜感到好奇,娶她更只是為了她父親的身份,為了她的疏離冷淡,為了她能恰如其分地扮演完美妻子。

  或許這是隱含著某種惡意的逗弄,他想看她卸下了面具之後的真性情,卻又無法克制地被這份真性情感動。

  原來,有人心疼他遭受到的誤解與指指點點是這麼的溫暖。

  原來,煩惱著要如何令一個女人不要哭泣是一件如此微妙的事情。

  原來,被一個看來無牽無掛的女人記掛著是這麼好的事情。

  原來,擁有一份不在乎他心裏有沒有別人,卻仍是執著愛上的感情是這麼幸福。

  原來,有人等著他回家的感受是如此踏實。

  原來,她不許他拋下她的要求是如此動人。因為,她在要求他的同時,便也承諾了她的一生相守,緊緊依附。

  她的賭運與偏財的確是好的,好到她孤注一擲的付出感情之前,他早以真心回報。

  他想要她嗎?當然。

  或許,甚至還比他發覺的更早?否則,他怎麼會情難自己地擁抱她,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呢?

  他一再重申他的心裏有人,究竟是想保護她?還是想保護自己?

  或許,他的心裏只是怕這段不是以愛情為起點的婚姻,最後也走不到相愛的終點,於是才任性地早早劃清了界限,唯恐再度受傷害?

  ***

  樊振宇摟緊她纖腰,纏吻得更深,佟海寧的身體緊靠著他,放在樊振宇襯衫扣子上的雙手笨拙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而樊振宇輕易地三兩下便將那件襯衫扯落。

  “我想抱你……夫人……你願意嗎?”當樊振宇的親吻落到她耳畔時,他輕咬著她耳邊問。

  耳邊低沉的男嗓好聽得令她雙腿發軟,佟海寧的身體微顫了顫。

  她當然知道他的丈夫在問他什麼,問什麼呢?她早就應允他了不是嗎?就在昨晚,她拐彎抹角地說,她願意擁有他的孩子時,便已經允許了他的填滿。

  “……你說過,這種問題很令人為難的……”佟海寧煒煒拉開他,直視著他的眼,後退了兩步,雙頰緋紅。

  那件連身洋裝在樊振宇眼前掉落,映入眼簾的美麗身體令他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

  樊振宇知道,這已經是她最露骨的邀請。

  他輕笑著,抱起她走入浴室,淋浴、放水。最後令她坐入浴缸內,將她的頭枕靠在浴缸邊緣,溫存地為她清洗一頭柔麗秀髮。

  他細心地為她沖去發上泡沫,而後跨入浴缸裏,坐在她身後,以雙臂環抱她。

  輕抵到臀部的灼熱硬挺令佟海寧渾身發燙。

  樊振宇親吻她的耳朵,允舔過她耳後柔軟的肌膚,順著漂亮的頸線啃咬,將臉趴伏在她的肩頭,細細親吻。

  他的發絲撩得她好癢,令佟海寧不禁縮緊了頸側,惹來樊振宇一陣低笑。

  他仰起俊顏,將她的臉微轉過來,措手不及地將舌尖探入她,一首吧握住她胸前豐盈,一手探入她腿間,強勢地吞進她所有的喘息與嬌吟。

  佟海寧本能地想併攏雙腿,樊振宇卻像早就熟知她的意圖似的,將腿深入她腿間,更將她的小腿往外側帶,令她張得比方才更開。

  這樣的姿勢實在難看,佟海寧已經夠難為情了,卻沒想到他在她腿間的逗弄更令她羞怯地想閉上眼。

  略微粗糙的指腹掐住她稚嫩的蕊蒂,揉捏滑動,誘出她熱烈情潮。

  佟海寧只能無助地張春吞噬他,感覺他在她腿間的撒野時,也令他貪婪地撫柔她飽滿胸房。

  盈握住的飽滿不可思議地滑膩誘人,樊振宇唇離開她嘴,喟歎了口氣。

  “夫人,你讓我好忙……”唇捨不得離開她嘴,手捨不得離開她胸前瓣蕾,指捨不得離開她腿間裂谷。

  樊振宇放肆地揉捏起她渾圓胸乳,磨入力道微懲罰似的逗惹她隱約生疼。

  什麼很忙?

  “……你不想要,可以不要、不要了……”可惡!又算是她的錯了嗎?佟海寧將手在她胸前的手背上,想拉開他,又被他拒絕。

  “誰不想要?”樊振宇失笑,又傾身吻了她一口。“太想要你,才會這麼忙,才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樊振宇輕輕地扳開她腿間嫩瓣,愛撫擰柔過嬌羞的花蕊,旋轉逗弄,然後悄悄地,試探似探入一指。

  全然陌生的感受令佟海寧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氣,美眸幾乎浮現淚水。

  ***

  “乖,先習慣一下,等等才不會太辛苦……”他的指腹持續撫弄,然後開始由緩而急地在她體內抽撤。

  慢慢的,一點一點的,一寸一寸的進入、佔有、離開在重複,令她沁流汁液,令她輕咬下唇,令她身體微顫,令她美麗的乳尖,挺立綻得像顆等待他含吮的熟透果實。

  他真的俯首張春含住,而佟海寧輕嚶喘息著,想阻止他在她身上製造羞人騷動,他卻又將他分展得更開,以容納他的第二隻手指進入。

  兩隻手指都難以吞含的誘人窄徑……

  樊振宇急喘,抵在她股間的昂揚欲望幾乎想迫不及待地就這麼進入她,但是他知道他不行,一旦開始,他會控制不住地稍嫌粗野,而他溫柔的夫人值得他溫柔相待。

  他極具耐性且溫柔地尋找著她的敏感點,落在她粉紅臉頰上的細吻像綿密安撫。他的指慢條斯理卻強悍地撐開她,令她預先熟稔他接下來將有的律動與節奏,溫存的、強勢的,不容掙脫卻又佔有欲的。

  佟海寧覺得身體熱燙像似火,腿間泛湧而出的愛意粘人纏膩,若不是他們兩人的身體皆淹沒在浴缸溫水裏,她懷疑他早已弄濕了他手,一整雙手……

  “振宇……”佟海寧難耐地動了動身子,一般沉沒在溫暖澡池裏的嬌嫩軟乳,因高潮顛晃動得像在邀請男人親吻。

  他捧起雙乳,放蕩揉弄起早就胸前的嬌嫩,而後低頭向他索吻,將柔軟的唇舌喂入他嘴裏。

  她要更多的他,更多更踏實,更確切的密密嵌合,令她確信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他的夫人,只有她一個人。

  太明白且刺激的邀請,令樊振宇幾乎想不顧一切撞入她體內!

  怎麼這麼傻?他都已經儘量在令她等等不要那麼難受,偏偏她像飛蛾撲火似的,硬要奉獻出自己。

  就像她的個性一樣,像他們之間的感情一樣。

  原來平時看來越雲淡風輕的人,一旦深陷之後便會越認真。

  難怪他為她的淡然心疼,難怪他為她與父親之間的疏離心疼,她不是不想付出,只是沒有找到能夠牽絆住她喜怒哀樂的人,於是只好冷冷旁觀。

  他何德何能,能夠擁有她最多的情感與溫度。

  “痛,要告訴我,不舒服,隨時可以喊停。”樊振宇起身,來到她面前,又沉坐入浴缸裏,調整了姿勢,令她坐在他大腿上。

  “嗯……”佟海寧的雙腿放在他腰側,抵在他們兩人中間的褐紅男性欲望令她羞紅了臉。樊振宇捧起她胸前柔軟,愛不釋手地揉捏,將頂端一枚嫣紅送入嘴裏,深深吸吮。她的觸感好好,柔膩白皙,軟綿豐滿,令人意亂情迷,樊振宇吻著她一邊嬌嫩雪乳的同時,另一隻手仍戀戀地撫著她另一邊胸房。

  是迷戀得太過,才會覺得此時想沒入她的欲望罪惡得過人吧?

  她身上的一切都是美麗的。勻稱的、好的,這或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一種極致,他已然開始為她心動。

  樊振宇輕咬了她乳房肌膚一口,在她身上留下一個淡淡的齒痕,滿意地看著她身上細細浮上一層疙瘩。

  佟海寧咬著下唇,含嗔帶怨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美麗眸光令樊振宇下腹一陣繃緊生疼。

  他相信,沒有男人受得了她此時泛著水光的迷離眼神,甜美、性感、誘人、像明天真的女神。

  而他是一名正常的男人,一個喜歡她的男人,她的丈夫,一個有正當理由,得到她的允許,可以光明正佔有她、進入她、掘深她、深深汲取她的丈夫。

  樊振宇捧起她嬌嫩的臀瓣,將火熱欲望抵在她甜蜜的入口,緩緩沉入。

  ***

  “痛嗎?”他問,額際因著過分的壓抑冒出汗滴,男人的本能令他多想狠狠地蹂躪她……

  佟海寧沒有回話,只是緊擰著眉心,努力適應他的進入。

  她被他充塞。突破、填滿……痛、不舒服,卻又伴隨著莫名其妙的滿足於自虐式的快感。

  樊振宇輕撫她脊背,在她耳邊低喃一些無意義的安慰話語,接著完全挺入她深處,捧著她臀瓣的大章安撫似的撫捏著她股間的肌膚。

  他好深沉,好強悍,在她體內的欲望結實有力,溫柔卻不躁進,像在給她使勁適應他的男性。

  她很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她願意把她能得到的一起都給他,一輩子隻為他……或許下輩子?也或許永遠?

  佟海寧輕啄他唇,然後緩緩地往上移動了纖腰,幾乎完全吐出他,在撤底下沉吸附,她學他的律動,想給他快感,給他安慰,給他一起能給的……

  攀住他的曼妙女體明明是那麼生澀,卻又好努力回應,好傻。好單純……頓時間,滿室旋尼,狠狠擊潰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

  他深吻她,抱起她,將她的身體往上帶,抵在牆沿,拉高她一雙腿還在腰間,悍然進入她!

  毫不憐惜地恣意衝撞,忘情直搗,想宣告他所有,她是他溫柔的妻子,她所有的情緒只能為他而起,疼痛亦然。

  佟海寧後背抵著牆沿,對於如此蠻橫的侵略無處可逃,幾乎哭出聲音來,站也站不穩,只能全然承受他暴烈的衝撞,硬生生眨下幾滴淚水。

  她柔荑探向他們相連之處,撫摸他正深入她的火熱男性,不知道是想推開他,還是想愛撫他,惹得早就衝動難當的男人更為焦躁騷動。

  樊振宇喉間發出一聲難耐的低吟,再也忍受不住,捧起她雪臀,在每次往前衝撞時,緊抓她臀瓣,令她更緊密地容納吸附他。

  “振宇——”佟海甯感覺她連單腿站著的力氣都消失,她細細嗚咽著,像求饒、想撒嬌,也像想索求得更多。

  樊振宇索性拉過她另一隻腿環在腰際,令她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他。

  失去了支撐的佟海寧只能攀纏依附他,身體柔若無骨地令他頂弄。沒在她體內的欲望沉得好深,令她腦子發昏。

  ***

  她早就到達那個歡愉的頂點,男人卻仍愛憐地吻著她的發心,不停汲取著,貪戀她濕熱暖穴中的溫暖,不住索求,不願離開。

  “海甯、海甯……”樊振宇一次又一次喚她,試著將她的名字印進心裏。

  他費勁力氣地擁抱她,深刻佔領她,猛烈衝刺的同時,也試圖交出自己。男性的生命之源浸在她體內,濃烈熱燙,是甜蜜的愛之種子,進入她濕熱的甬道,也根種在他心裏。

  他們忘情擁抱,忘了全世界,只剩下彼此。

  仿佛這一刻,才是他們真正的婚禮。

  好像睡了一下,又好像沒有……

  當佟海寧梳洗著裝完畢,送樊振宇走到玄關處時,腦子仍然感到昏昏沉沉的。

  好像,自從結婚之後,她便作了一場很長的夢,知道現在才真正落地?又或者,是從現在才開始做夢?否則,怎麼會一起虛幻甜蜜得如此不切實際?

  她抬眸望著一向比她早出門的樊振宇臉龐,愣愣的,不可思議。

  “那麼,我先出門了,夫人。”樊振宇親吻了佟海寧發心一記,撫過她微怔的臉頰,向她道再見。

  “再見。”竟然就連道別的嗓音都比平常虛無縹緲,令樊振宇微微一愣。

  “在想什麼呢?”樊振宇輕擰了擰她臉頰。“還痛嗎?”他問。

  佟海寧搖了搖頭。

  是不舒服,痛,但是沒有很痛,試試現在沒有。

  她對他笑了一下,像是謝謝他的體貼,更像是若有所思,令樊振宇莫名擔憂。

  樊振宇無奈地看來下腕表,很像再陪佟海寧一會兒,問他出神的原因,也多說幾句話逗她開心,可惜方才與她纏綿得太久,他已經快錯過早晨會議。

  “夫人,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別胡思亂想,知道嗎?我得走了,晚上我會早點回來,我們一道用晚餐。”

  佟海寧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樊振宇有些不滿,又用力拉過她,狠狠地摟緊懷抱裏一下。

  “快點放暑假吧,夫人,到時你天天跟著我到處跑,陪我開幕僚會議,陪我應酬,我們天天在一起,別胡思亂想,嗯?”他發現自己居然開始討厭起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並且對此很沒有安全感。

  這個該死的,當初最吸引他的特質,怎麼現在會這麼不討喜?

  佟海寧不禁輕笑出聲。

  天天在一起?這好像是熱戀期的情人才會說的話吧?

  “好。”她說,沒注意到唇邊勾起的笑弧又多甜蜜。

  一個喜愛她的丈夫提供的家,會不會比冷落她十六年,才終於接回她的父親提供的家,更能令她感到安全?

  ***

  她開始期待與他天天在一起,如膠似漆,形影不離的日子,就算那是為了某一個政治目的也一樣。

  “記住晚上等我吃的,還有,忘了換妻那件事,記住我絕對不會拋下你,知道嗎?”樊振宇又吻了她一口,細細叮囑且有幾分霸道的表情很孩子氣。

  “知道了。”佟海甯應允道。

  “別再看著我發呆了,不然……嘿,我晚上回來會懲罰你。”樊振宇伸出手指刮了刮她臉頰,口吻曖昧。

  “呃?什麼晚上的懲罰?”佟海寧芙頰瞬間染紅。

  “好啦!你快出門……不正經。”佟海寧輕笑著把他推出去,順手把公事包遞給他,對著男人離去的背影甜蜜咕噥。

  “看來你跟我哥感情很好嘛,大嫂。”

  佟海甯才反手關上大門,旋身,便對上一雙陌生的瞳眸——

  懶懶的,卻莫名璀亮,看起來有幾分危險的男人眼眸。

  他喚她大嫂?想必他就是那位想出什麼荒謬換妻計畫的樊振邦了。

  “你好,早安。”佟海寧眼中的錯愕只出現了一秒,便轉為客氣有禮地向樊振邦道早。

  “早安,大嫂。”樊振邦眼神極富興味地盯著眼前的佟海寧。

  果然是老爸跟老哥挑進門的新娘,得體溫婉,對於初次見面的人,隨時都能禮貌微笑,問候道早。

  而且,大嫂很漂亮嘛!不是楊千淇豔光四射那類型,小家碧玉,卻比他之前在樊振宇結婚報導上看到的更亮麗舒心一些。

  或許,這是戀愛中氛圍使然的緣故?看她方才跟大哥那個甜蜜的模樣……所以,其實他大可以對樊振宇的這椿婚姻放心,根本不必大老遠從美國飛回來?

  又是這種審慎打量的目光……是不是樊家的男人天生骨子裏就有種侵略性?佟海甯清楚地記得,她與樊振宇初次見面時,樊振宇也是用著同樣的眼光打量她。

  她相信,如果她能窺探別人心中所思的話,她一旦能在樊振宇與樊振邦這對兄弟的心裏同時找到一張為她打分數的計分板。

  那當中可能有儀態、應對、機智問答……或是服裝髮型的分數?

  這真是太荒謬了!

  佟海寧沒有辦法克制唇邊微揚起的那朵笑意,在這麼盯著樊振邦的臉走神,她像,她真的會笑出來。

  “小叔,我得準備出門上班了,抱歉沒辦法招呼你。你可以在振宇房裏休息,若是餓了,也可以吩咐管家為你準備餐點。”

  噢,這可真是有趣,大嫂儼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呢!

  ***

  當然,她的確是女主人,這裏是她與大哥的房子,而他只是個莫名闖入的不速之客。

  樊振邦扯唇,自嘲地笑了笑。

  “大嫂。”樊振邦擋在正想旋身上樓的佟海寧面前。

  “什麼事?”佟海寧前行的腳步一頓。

  “既然都來了,那麼我便直說了吧!我這趟回來,是奉我老爸的命,想製造樊家兄友弟恭、家庭和諧、和樂融融的表像,來為我大哥助選的。畢竟,哥哥在國內辛苦競選,我在國外逍遙快活,似乎挺說不過去的。”樊振邦雙手盤胸,神情輕慢。

  “哦?”佟海寧微微偏首。著的確很像是公共會邀請的事情沒錯,但是她不懂樊振邦跟她提這個做什麼?

  “大嫂,你希望大哥選上嗎?”樊振邦又問。

  “當然。”即使她不知道樊振邦為何這麼問,但她仍回答得毫不遲疑。

  她想看樊振宇一步一步往他的夢想邁進,陪伴在他身旁與他一同奮鬥,看看他心中的理想城市是什麼模樣。

  “為什麼?是因為你想當市長夫人?還是因為你愛大哥?”

  樊振邦承認,他問得有些無理,佟海寧卻仍回答得不慍不火,話音清淡。

  “你為什麼這麼問?”她說。

  “我這麼問,是因為我對大哥心裏有愧疚。”樊振邦說得坦白。

  多年來,他心中對樊振宇的愧疚感有增無減,知道樊振宇為了政治目的娶了佟海寧之後,這份內疚感更是翻騰到了最高點,令他每晚不得安眠。

  “愧疚感?是為了振宇曾經因為保護你而受傷嗎?”佟海寧問。

  “是。”既然大嫂知道,他就不用在解釋了,很好,省的麻煩。

  樊振邦又繼續說下去了。

  “從那次事件之後,我變得比從前更討厭我爸的事業,而我大哥卻變得比從前更上進,我越消沉,他越積極,大哥曾經跟我說,家裏的事業有一個人出來扛就可以了,我可以盡情的做我自己,不用勉強,他很喜歡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既然振宇說他很喜歡,你又何必介意?”佟海寧問得認真。

  樊振邦卻回給她一個“看吧!你真是不瞭解我哥”的輕蔑表情。

  “大嫂,這就是我哥,他總是為人著想,對人百般討好,卻總是忘了對自己好,我不確定他是真的想走政治這途,還是只是想令我自由,就像我不確定他是真的想娶你,還是只是想令他的舊情人自由一樣?”

  他知道樊振宇愛楊千淇,也知道樊振宇心軟,放不下一段感情,或許,樊振宇就是因為太心軟,才會現在也要營造出一幅對妻子很好的表像?

  他不知道大哥對佟海寧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佟海甯對大哥是怎麼想的,所以他需要確認,非常需要。

  如果,這段婚姻對大哥來說只是互相折磨,是大哥痛苦的根源,她很樂意剷除它,為著他欠大哥的傷痕與人生。

  樊家的一切,不該只由樊振宇一個人獨自背負。

  ***

  “大嫂,我想知道,若是大哥敗選了,你還依然想留在他身邊嗎?如果你並不想,那麼我也想將家族背負的使命從我大哥身上卸下,他值得跟他交往多年的女友在一起,值得幸福,值得自由,值得一段真心相對的感情,而不是一個為了利益目的嫁給他的女人,與一段沒有溫度的政治婚姻。”

  佟海甯盯著樊振邦,沉默了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

  “我想,你需要與振宇好好地談一談。”他們兄弟之間的心結,她只能簡單提點,無法可解。

  “談什麼?”樊振邦好笑地問。他是還沒問過樊振宇對這段婚姻的真正想法,但是,他還不夠瞭解他哥嗎?

  談什麼?當然是徹頭徹尾的整個需要談過,樊振邦腦子裏想的,恐怕與樊振宇心裏想的是完全風馬牛不相及。

  佟海寧細心的解釋,正如同她是個極具耐性的小學老師一樣。

  “首先,我想,振宇並沒有像你想像的那麼脆弱,他還在政治圈裏,是因為他對社會還有熱情,不是單方面的只為了成就你。對,他是為了你受傷了,但是即使他沒有擋在你身前,那桶硫酸仍會往你們兩人身上灑,你不需要為了你的毫髮無傷內疚。”

  她話中溫柔與堅定令樊振邦微微一怔。

  他的確是為了他的毫髮無傷內疚,但是如果樊振宇沒有挺身護住他,他們兩人都受傷了呢?他還會內疚嗎?樊振宇還會出來從政,他還會依然逃避嗎?

  他浪蕩了那麼多年,只感到良心不安,卻從沒有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

  “再來,就是振宇落選了,我還是會依然陪在他身邊,他的政治生涯不會只到這裏,我的父親還是會對他有幫助……的確,我們並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我們兩人的父親才是推動這椿婚姻的主事者,若是抽調政治這個目的,我們兩人或許直到現在,在路上擦肩而過都不會看對方一眼。”

  樊振邦聳了聳肩,臉上的表情很有抓到佟海甯小辮子的得意。

  佟海寧覺得好笑,感覺自己越來越抓得住幾分樊家男人的孩子性情。

  她的話鋒可以犀利地直指核心,但還得顧及大男人尊嚴,褒對方幾分,也貶自己幾句,大男人才能心悅誠服地繼續聽下去。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跟尊嚴的婚姻並不少沒有溫度,我知道他有個深愛過的情人,也知道他值得很多的幸福,值得很多的真心,我會努力當他的幸福,給他很多的真心。你想還振宇自由,卻不能罔顧他的理想,如果你跟我一樣對他感到心疼,那麼請你跟我一起努力幫他選上。”

  樊振邦頓時感到口乾舌燥,第一次有一種,被一個女人殺的片甲不留的錯覺。

  她的口吻依然禮貌尊重,語意卻強悍得不容許質疑與撼動。

  “總之,謝謝你對我婚姻的提醒,也謝謝你想維護振宇的心意與未來的助選,我先替公公與振宇謝謝你。那麼,我先上樓準備出門了,晚上便遲到了,再見。”佟海向樊振邦禮貌頷首,旋身上樓。

  不知怎的,借由向別人訴說的口說出來,反而比放在內心更篤信堅定。

  原來她是如此愛她的丈夫,並且對他勾勒出的理想與未來藍圖如此深信不疑。

  她想走在樊振宇身邊,幫助他也扶持他,正如她曾經宣誓過的結婚誓詞一樣。

  從今以後,不論好壞,不論貧富,不論健康或是疾病,我都承諾將愛我的丈夫並珍惜他,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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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45: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不是已經說過不用等我回來了嗎?”樊振宇蹲在蜷臥在起居室沙發上睡著的佟海寧身旁,既無奈又心疼地以拇指輕刷過她頰畔。

  明明已經告訴她今天會很晚回來……她怎麼如此便容易勾動他的心疼?樊振宇輕歎了口氣。

  他的話音很輕,動作很柔,卻還是令心心念念期盼丈夫回家的小女人悠悠轉醒。

  “你回來了?”佟海寧揉了揉朦朧的眼,在樊振宇英挺的臉龐映入眼簾時綻放美麗笑顏。

  這人啊!怎麼能帶著倦容卻仍好看得如此不可思議?為什麼她總是覺得,他比初次見面時,還要英俊與迷人呢?是因為她已經為他深深著迷的緣故嗎?

  有時,她甚至荒謬地想,樊振宇即使沒有雄厚的政治背景與經歷,他的俊美皮相也能為他帶來為數不少的女性選民選票……

  “要等我怎麼不去我房裏等?這麼喜歡睡起居室啊?沙發比床好睡?”樊振宇擰了擰她的臉,抱怨口吻裏儘是寵溺。

  “我在看你的DVD。”佟海寧坐直了身子,指了指桌上的光碟。都是些好萊塢經典影片,當中也有那位摩納哥王妃——葛麗絲凱莉的舊片。

  她想起樊振宇從前愛過個女明星的事,又想起葛麗絲凱莉王妃嫁給摩納哥國王的浪漫佳話,好奇拿下來看,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樊振宇目光掃了那些光碟封面一眼,心中突轉出些念頭,將那些黑白電影放回去,關上已不再播放畫面的電視,四十二寸的螢幕上清楚映出他們兩個人的身影。

  “想看,下次我陪你看,別一個人看著胡思亂想。”他拉松了領帶,坐在佟海寧身旁,眉心微擰。

  善感的她想起了什麼了?他的舊戀情?

  佟海寧神情微頓,朝他溫柔一笑之後,才將他的領帶卸下,為他打開襯衫的第一、二個口子,好讓他舒服一些,悠悠柔柔地道:“我沒有胡思亂想。”

  “是嗎?”樊振宇反而握住她放在襯衫的手,問。

  “嗯。”她點頭。

  她神情中的包容與多情令樊振宇神色複雜,不知道是氣她這麼傻這麼溫順,還是氣他為何要她全盤拖出往事。

  總之,不開心。

  樊振宇忽而忿忿地將她壓進沙發裏,雙手撐在仰躺的她頸側,由上俯瞰她——

  “不要總是這麼乖行不行?你可以把那些DVD通通拿去丟掉!或是捶我咬我啃我揍我,讓你心裏好過一點就行!樊振宇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頰畔。像這樣,打我一巴掌,或是揍我一拳,很簡單的,試試看,嗯?”

  他的孩子氣舉動令佟海寧笑出聲音來。

  ***

  有人這麼想被打的嗎?她翻出那些舊電影時又沒有不高興。她勾出他的頸子,甜蜜蜜地在他豐厚迷人的唇上印了一個吻。

  “傻瓜。”她說。

  樊振宇挫敗地俯低身子,將身體的大半重量交給她,將臉深深埋入她頸窩,大口吸嗅著她的發香。

  “你才是傻瓜,我懷疑這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人願意嫁給我了。”肺腑之言。若不是他身上的包袱太重,楊千淇又何以不能待在他身旁?

  “怎麼會?你這麼好。”佟海寧失笑,柔荑輕撫他背脊,隔著襯衫的薄軟布料,緩緩撫過他糾結背傷。

  “哪里好?這片背傷夠嚇人了。”樊振宇賭氣似地說。

  “哪里嚇人?”佟海寧想也不想地回答,而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能看嗎?”

  除了她不經意撞見的那次,即使她與他親密交纏,他總是若有似無地回避,不讓她看,不讓她直接觸摸,更遑論讓她親吻。

  他的心上有傷,背上有傷,他把最正面積極的態度留給國家社會,卻將最深最痛苦的自卑與家庭包袱留給自己。

  這樣的他令她好心疼。

  她想撫觸他的勳章,想親吻他保護家人的印記,他對國家社稷有理想的標記。

  “讓我摸摸看……”軟言相求。

  樊振宇沒有回話,卻不再拒絕她拉扯他襯衫下擺的動作。佟海甯順利地拉出襯衫一角,悄悄地將?手探入,撫上他本該光滑,此時卻密佈厚實傷痕的背。

  “會痛嗎?”佟海寧指尖輕輕滑過。

  樊振宇搖頭。不痛,只是悶悶的。

  “那麼介意,為什麼不去做雷射美容?”樊家不至於有付不出手續費這種經濟上的問題吧?

  “我不想再痛一次。”

  好樊振宇式的回答,佟海寧不禁輕笑出聲。

  “那很好,別去做什麼美容,我也捨不得你再痛一次。”佟海寧盯住他。眼眉間滿是柔情,咽了咽口水,又繼續說道:“振宇,這片傷疤不嚇人……而且,我、我很高興你娶我,也很驕傲我是你的妻子。”

  我很高興你娶我,很驕傲我是你的妻子。

  樊振宇撐住身體的雙臂陡然一松,頹然地將全身重量都任性地壓在她身上。她好愛他,好愛他,要是他還不起與她同等的愛,怎麼辦……他的心湖早為她波動,現在甚至還擔心起給她的愛情不夠對等……

  “快起來,你要壓壞我了。”佟海寧笑著對抗。

  “是要壓壞你。”樊振宇啄吻她唇。“我今天要弄壞你,夫人,你逃不掉了。”伸手扯她身上衣物。

  佟海寧愣了三秒鐘,才終於從樊振宇的動作中意會到他說的弄壞是怎麼一回事。

  “你好可怕,你在說什麼?你好不良!”佟海寧手掩住臉,臉頰燙紅,根本不敢睜眼看他。她的丈夫是是世界上最不良的候選人……

  “我還有更無良的呢。”樊振宇在她身邊輕笑著低喃。

  原本只是想跟她鬧著玩,她以手掩臉的可愛模樣卻完全逗惹出他的興致。

  他們做過許多次愛了,她卻總是如同第一次那樣害羞,而他也總是如同第一次般想要她。

  ***

  樊振宇拉開佟海寧遮住羞紅臉龐的手,當佟海甯意會過來時,他已經脫去自己的衣物,用方才那條領帶縛住她手腕。

  “剛才,我的背給你摸,現在還我了,嗯?”這語末的“嗯”是告知,不是問句。樊振宇一邊說話的同時,早就脫下了她的連身裙裝睡衣。

  他將她的手高舉在頭頂,單手鉗制,而後滿意地看著她豐滿光裸的胸房,慶倖他的妻子沒有穿內衣睡覺的習慣,更喜歡她一件式方便脫下的睡衣。

  樊振宇吻住她似乎正想出聲抗議什麼的唇,將舌蠻橫的探進她嘴,大掌浪蕩地掐著她胸前雪白的乳肉,指腹輕撚她美麗蓓蕾。

  他拿下原來鉗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脫去她礙事的薄紗內褲。

  “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家時,裏面什麼都別穿,嗯?”

  他在耳邊低喃的性感嗓音令佟海寧渾身一顫,微咬住唇,想回應他如此放蕩的言語,偏偏一逸出口,便是媚人呻吟。

  樊振宇在她耳邊輕笑。

  “你的身體習慣我了?”正如同他的生命裏已經習慣有她一樣。

  他架開她的雙腿,令健壯精實的身軀伏嵌其中,在她柔滑裸軀上綿密細吻。

  意亂情迷之間,佟海甯眼角餘光看見電視螢幕上映出她被綁住雙手,他在她身上縱情親吻,他倆親密交纏的畫面,心中突湧一陣難擋羞意,腿間泛澤情潮,沾染得他一片濕滑。

  他的妻子總是如此熱情……早已情動的男人再也受不住,健腰一提,便將灼熱欲望送入她體內,一遍又一遍刺探,猛烈深挺。

  他令他被束縛捆綁的妻子嬌柔往前趴伏,以跪姿猛烈進入她,要她在電視螢幕上看見他們兩人交歡的放蕩姿態,暢快律動。

  忘了禮義廉恥,忘了道德顧忌,想兩隻原始的獸,緊緊交纏,璀璨地噴射在她的身體裏,無比歡愉。

  樊振宇在微笑。

  ***

  對,他自己有發現,他的管家,他的僕傭,他的司機,他的幕僚,甚至在他競選總部裏打工的工讀生,全部都有發現,他最近臉上總是掛著比他競選海報上的笑容更璀璨地微笑。

  甚至,偶爾,心血來潮時,他還隨意亂哼一些歌曲,就連專注看著報紙上的社論時,唇邊都有一抹顯而易見的笑意。

  他的心情很好、極好,尤其是在佟海寧已經放暑假了的現在。

  “我覺得啊,新生兒輔助跟每月育兒津貼很好耶,還有那個公立小學開設課後照顧班,延長下課時間到六點的政見也很好,像我在學校,就時常接到家長的意見,希望下課時間能夠——”佟海寧食指指著樊振宇政見的一部分,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樊振宇打斷。

  “能夠晚一點,讓雙薪家庭的家長接送小孩比較方便。”正在吃早餐的男人連眼也沒抬,接話接得極為順理成章且自然。

  “是啊,這樣也不用讓孩子跑安親班,而且有新生兒輔助的話,也比較能提高——”

  “生育率。”樊振宇低頭啜飲了口咖啡,抬眸,望著佟海寧的眼神似笑非笑。

  “夫人,專心吃早餐,吃完之後,看你想聊誰的政見,我都奉陪,嗯?”

  “……”為什麼隱約有種樊振宇在嘲笑她話太多的錯覺?

  好吧!好像、似乎、或許……她是有比從前多話一點,多關心周遭的事物一點,但是,那是由於她始終有被某種情感牽絆,被某個人真正抓住的緣故,結果,這個始作俑者現在居然嫌棄起她的改變,要她好好專心的吃飯?

  “我已經吃飽了。”佟海寧將眼前的餐盤推開,說得有些不甘情不願,慵懶的語調軟柔柔,像抗議,更像在與情人撒嬌。

  一旁盡責的僕傭整準備將佟海寧推開的盤子收下去,卻被樊振宇制止,樊振宇擺了擺手,要僕傭先行離開。

  “吃完。”樊振宇手指了指佟海寧盤子裏剩餘太多的餐點。

  佟海寧面有難色地望了他一眼。

  “你太瘦了,其他晚餐宵夜什麼的愛吃多少我都不管你,至少最重要的早餐得吃完,不然,別說你沒力氣一整天跟著我到處跑了,到時候要是累壞身體,岳父岳母看到你的氣色不佳也會怪我的,乖,吃完。”又將餐盤退回去給她。

  居然連她的爸媽都搬出來了?好像在管小朋友……到底誰才是小學老師呀?

  “我真的吃不下去了,我已經——”

  “不行,現在就算你把三枚籌碼拿出來也沒用。”樊振宇敲了她的盤子。

  “……”

  以前怎麼從來不知道樊振宇有這麼霸道且頤指氣使?而且她為什麼又要如此聽他的話,竟然真的拿起刀叉繼續將食物送進嘴裏?

  ***

  佟海寧有些悶悶地把目光從文件中移開,垂眸低首認真地用餐,神情中有幾分困窘與賭氣,卻不知道她此時難得鬧氣彆扭來的可愛神色就是樊振宇總該招惹她的原因。

  她就是太瘦了沒錯,但是他更愛看她臉上比從前豐滿許多的表情。

  他已經看過他的妻子許多種不同的樣貌,卻好像怎麼瞧都是不夠。

  他與佟海寧之間,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浪漫約會,就連平常談天的話題也多半是繞著他的競選活動,或是她班上學生狀態那些瑣碎的生活小事,為什麼他感受到的幸福感卻是如此明明白白且踏踏實實。

  從前——也許現在也是-——他很欣賞有理想目標,總想著要振翅高飛的楊千淇,但是,他也很喜歡目前,佟海寧就那麼靜靜陪伴他,即使不走在他身旁,也總是等在他身後的靜謐時光。

  他們之間沒有經歷過驚心動魄的戀愛,也沒有度過什麼能證明情比金堅的阻礙曲折,卻仍令他感到溫暖且滿足的不可思議。

  原來,他其實很樂於當個大男人,很樂於寵愛這個承諾會陪伴他一生一世的小女人,很樂於當她的牽掛與牽絆。

  夫妻之間是不是本該如此?平淡、平順,幸福得如此不著痕跡。

  樊振宇戀戀地瞅著面前的佟海寧一會兒。有啜飲了口咖啡,然後拿起一旁的早報來閱讀。

  “咦?”一聲微小的驚呼自報紙背後飄出來。

  “怎麼了?”樊振宇拿下了擋在眼前的報紙,問佟海寧。

  “借我看一下。”佟海寧指了指樊振宇手上的報紙,她方才有看到令她留意的消息。

  樊振宇二話不說地將手中報紙遞給她,眼角餘光往報上溜,納悶著她不知道看見什麼感興趣的報導了。

  他每天早晨讀許多份報紙,從來沒看過佟海寧像現在這般,特別留心過拿則新聞。

  佟海寧凝注在報上的視線忽而如釋重負般地徒然一松,唇邊綻放笑顏。

  “怎麼了?”樊振宇又問了一次。

  “這部戲終於拍完了。”佟海寧食指指了指某部偶像劇殺青的演員合照。

  “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偶像劇了?”樊振宇疑惑地問。

  佟海寧幾乎是不看電視的,他總不會連這麼點小事都記錯了吧?

  “這是我妹妹拍的戲。”

  “你妹妹?”他依稀記得佟海寧有兩個妹妹,想必是身為副導演的那一位。“她不是拍過很多戲嗎?”為什麼佟海寧臉上露出那種終於放心了的笑容?

  “之前,海欣——就是我大妹妹,拍這部戲時差點小產,躺在床上安胎安了好幾個月,當時,這部戲已經拍到一半,她躺在床上還在用筆記型電腦,或是打電話聯絡跟遙控片場一些事情,現在,好不容易戲殺青了,我也不用擔心她挺著個大肚子在電視臺跑來跑去……”

  “那現在呢?小孩平安嗎?你妹妹的身體呢?一切都好嗎?”

  “一切都好,謝謝你的關心。”佟海寧答得溫柔平淡。

  她沒想過她這句話的口吻,聽在樊振宇耳裏,倒像是在替自家妹妹向個不熟悉的外人道謝。

  ***

  見鬼了,他竟然連妻子妹妹的飛醋都吃?佟海寧神情中顯而易見的關懷神色令樊振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你說你跟岳父不熟,聽起來跟妹妹感情到是不錯?”樊振宇問。

  “嗯,感情不錯。”佟海寧想了想。

  她跟父親之間一直有種莫名的疏離感,與兩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卻不會。

  不知道是因為年齡相仿,或是同為女生的緣故?她一直覺得她們三姐妹感情不錯。也或許,是因為她與彆扭的大妹妹中間,還有一個小妹妹做潤滑的關係?她們三人一直處得很好,很像親生姐妹。

  想起了妹妹,佟海寧又不禁自言自語似地念了兩句。

  “都已經需要安胎了,副導演的職位先讓場記上來頂就好了,竟然還放不下心,又掛起了這部戲的統籌……真的是,好喜歡拍戲的一個人,對工作好有熱情……”

  “你也很熱情。”樊振宇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我?我哪有熱情?每次學校有剛畢業的,很有熱誠的新進教師,我都覺得我自己——”佟海寧的話音在看見樊振宇臉上的曖昧眼色時猛然收住。

  可惡!她的反應慢半拍。總算明白他口中說的熱情是什麼了。

  他們昨晚在起居室做了一整晚的愛……

  仔細地想,現在整個二樓好像沒有他們沒做過的地方……她的房間,他的房間,他們兩人的東西早就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佟海寧臉色一紅。起身旋足準備上樓。

  他真的很無賴。卻總令她心跳失速。

  “我、我上樓換衣服。”她身上還穿著居家服,等等她要與樊振宇一道去拜會椿腳。

  “一起上去。”人高腿長的樊振宇比她快一步,繞到她身前牽住她。

  佟海寧難為情地想甩開他的手。

  “我自己-——啊!”話來不及說完,便狠狠地捶了他胸膛一下,她又被他打橫抱起來,直接往樓上走!

  “就說你太瘦了,身上沒幾兩肉,隨便就抱起來了”。竟然真的還掂了掂她的體重,一副極像是在稱豬似的模樣。

  “你好煩……”佟海寧伸手 環住他項頸,將臉深深地埋進他的頸窩裏。

  樊振宇笑著親吻她頰畔與發心,低沉的笑聲從他胸膛裏震動出來,是從沒聽過的輕鬆愉快。

  前行的腳步徒然一頓,樊振宇想起了什麼,低頭望向她,神色複雜。

  ***

  “夫人?”

  “嗯?”佟海寧抬眸。

  “振邦……前些日子,跑來我們家的那一天,是不是跟你胡亂說了些什麼?”

  胡亂說了些什麼?

  “小叔是跟我說了幾句話,但是我想,他說得很認真,一點都沒有胡亂的意思。”佟海寧輕淡地回答,又問:“怎麼了?”

  果然,他就知道樊振邦一定也有與佟海寧說些什麼。樊振宇幽幽歎了口氣。

  “振邦前幾天跑來問我,我現在過得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嗎?我是真的想從政嗎?真的滿意這段婚姻嗎?我是不是還有些別的想法,是不是想著從前……呃……”嗓子頓了一頓。“……從前的女人。”

  “嗯?那你怎麼說?”佟海寧心口突跳了一下,倏地覺得,其實她也挺想知道的。

  她從不介意樊振邦怎麼想,但是她介意樊振宇心中的每一個念頭與想法。她沒問,不代表他不在意,也不代表她不會被樊振宇的坦誠傷害。

  有時候,她真的很害怕他的坦白,他會不會告訴她,其實,他還是愛著那個女人?

  “我就跟他說,知道目前為止,我所做的沒一個決定都是心甘情願的。”樊振宇眼神沉定定地望著她。

  佟海寧覺得好緊張,仿佛連呼吸都要暫停,喘不過氣。

  “我的理想,我的婚姻,我的妻子,以及你,都是我的想望,沒有別的,他不需要對我感到內疚,我過得很幸福。”

  樊振宇額頭輕抵了抵她的,正如同他初次抱她去醫院時對她做的一樣,既親昵且自然。

  “我不知道振邦實際上與你說了些什麼,但是我心裏想的便是這樣,你別把他的話聽進去,我 很喜歡現在的生活,跟你在一起,有同樣的目標,有同樣的話題,知道嗎?”

  “……知道了。”佟海甯微微應了聲。

  “以後,如果有類似的事情,不管有誰跑來跟你說了些什麼,如果會影響到你的心情,請記得一定要讓我知道,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夫妻之間要坦白,講恩義,你還記得吧?”

  “我當然記得,我、我又沒有因為他說的話怎麼樣……”幹麼又拿坦白跟恩義來壓她?著男人硬要講贏的習性真的不太好。

  佟海寧淡淡掃了他一眼,心裏卻有點甜甜的。

  “誰知道你會不會怎麼樣?你不就把你爸默默地劃開了?要是我哪天也被你默默劃開了,我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挑的?怎麼會娶一個這麼無情的女人,什麼事都放在心裏不說,要人家猜……”

  什麼?怎麼會講到後來變成這種結論?

  樊振宇說得又快又急又理直氣壯,佟海甯一時想不出什麼話能回嘴,最後只剩一句氣若的抱怨——

  “你真的好煩……”

  “誰叫我姓樊。”

  “你好幼稚……”佟海寧不可思議地盯住他。

  “幼稚?那難怪我喜歡小學老師了。”

  “……”這也有話能回?

  佟海寧忿忿地咬了樊振宇脖子一口,聽見他哈哈大笑的無良笑聲時,居然感到幸福得想掉眼淚。

  她大力嗅著他身上的男人氣息,感覺他們現在才開始像對新婚夫妻。

  一對真正的新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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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8 21:45: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今天要不要回家去看看岳父岳母,或是去看看你妹?”樊振宇與佟海寧坐在回程的座車上,樊振宇看著窗外尚未完全變暗的天色,忽而出聲問佟海寧。

  今日行程一切順利,現在時間還早,未來的競選活動只會隨著選舉日期的接近越多越忙,過些日子,他可能連帶佟海寧回娘家的時間都沒有。

  他喜歡有效的利用時間,也喜歡當佟海甯的好丈夫。

  “現在?”佟海寧驚愕地看了樊振寧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腕表。

  晚上六點,的確還不算太晚,而且,她自結婚之後,回娘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雖然,她與爸爸不親近,但還是挺想媽媽的……

  “好啊,那我先打個電話回家說一聲。”她說。

  “那麼,小許,麻煩你先載我們到——等等。”樊振寧朝駕駛座吩咐的話音忽而一頓,舉手阻止了佟海寧正拿出手機想撥打電話回家的動作。

  “嗯?”佟海寧不解地望著他。

  “前面就是電視臺,你要不要打電話問問看你大妹妹有沒有在裏面?她大著肚子總是不方便,或許我們可以順道載她回去?”印象中,今晨看見的報紙,有提到是這家電視臺的偶像劇。

  “我妹?”佟海寧一愣之後隨即意會。

  也對,海欣是這部戲的統籌,雖然戲殺青了,可能還會在電視臺繼續盯一些後制工作。

  “好啊,那我打電話問她。”

  “嗯。”樊振宇回應她之後,又抬首向小許叮囑:“先在電視臺旁停下吧,我們或許還得接一位孕婦。”

  孕婦?樊振宇說完之後一怔,突然覺得這個名詞聽起來挺美妙的。

  不知道佟海寧懷孕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她會是個脾氣差的孕婦,或是個嗜酸挑嘴的孕婦?

  他突然覺得有她在的未來藍圖很美妙,即使他沒有選上市長也一樣。

  原來,他是如此戀家。

  “……好啊,那我在電視臺門口等你……什麼?收東西?”

  樊振宇隨著佟海寧忽而停頓的話音一頓,側眸望她,靜靜地聽著她的談話內容。

  佟海寧回他一個淺甜微笑,又繼續對話。

  “我忘記你總是有好多東西要提,那,我進去幫你拿東西好了……不要緊,孕婦拿重物畢竟不太好,你之前還安胎安了那麼久……總之,你在那裏等我,幾樓?七樓?好。”佟海寧慢條斯理地收線,將手機收回包包裏。

  ***

  “夫人,有什麼需要,你吩咐我就行了。”樊振寧還沒開口,司機小許倒是先說話了。

  “不要緊,只是一個隨身的行李箱,可以拖在地上走那種,不重。”佟海寧婉拒了小許的好意。

  她是疼妹妹,但那不代表這個東西重到需要由別人代勞。

  “你妹妹帶行李箱去電視臺做什麼?”樊振宇納悶地問。

  佟海寧輕笑出聲,很清楚樊振宇的訝異從何而來。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看見佟海欣拖著行李箱上下班時,心裏感到多麼地荒謬。

  “裝劇本、流程表或是拍攝帶,可能還有演員連戲的小物品,海欣一向習慣拖行李箱,而且,我看過好幾個她的同事,都帶行李箱上班。”

  “那,我跟你一道下去。”樊振宇話才說完,小許便利落地為他打開了車門。

  “不——唉,好吧!”對著車上兩個大驚小怪,活像她要去搬水泥的男人,佟海寧輕聲歎了口氣。

  當上了樊夫人之後,她似乎比千金大小姐更嬌貴……

  ***

  “我先把東西拿上車。”樊振甯提著佟海欣的行李箱,回身對佟海甯與佟海欣兩人說道。

  “好。”佟海寧輕聲答允,對於丈夫的體貼感到越來越習慣。

  樊振寧沒有說,但她就是知道他是擔心妹妹會為了不讓他們等,而特地加快腳步。

  “姐。”

  “嗯?”佟海寧揚眸,又攜了下妹妹的手。“小心喔!前面有樓梯。”

  “知道拉,這是我每天上下班必經之路耶!”佟海欣失笑,她的姐姐就是這麼細心溫柔。

  “小心一點是總是好的……你的肚子已經好大了,看起來好令人擔心呢。”

  “預產期就在下個月了,肚子當然大嘍!不過,等你懷孕時就知道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一樣能跑能走的。”佟海欣說得不以為然。

  “跑?你之前安胎,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呢!”佟海寧的語氣裏責怪比調侃多。

  “我已經忘了安胎這件事了。”佟海欣說完,又突然停下腳步,喚:“姐?”

  “嗯?”佟海寧跟著她停下腳步。

  “姐夫對你好嗎?”

  “很好啊。”

  “真的?”佟海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姐姐結婚結得那麼急,又是嫁給父親挑選過的對象,她實在很難放心得下。偏偏她最近又忙,懷孕的身體又容易疲累,自顧不暇,直到現在才有空關心姐姐出嫁後的生活。

  “真的。”佟海甯向她笑了笑。“他是個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你看見了,他很體貼。”

  “如果姐夫很體貼,那是最好的了,我每次想起,總是覺得爸媽這樣莫名其妙把你嫁了很令人生氣,而隨隨便便就答應的你更令人生氣,如果婚可以這樣隨便亂結,我之前也不會一直不點頭嫁人……婚姻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呢!怎麼可以這麼草率?”佟海欣突然出聲抱怨了起來。

  ***

  她很擔心姐姐未來的幾十年都過得不好,但是她又無法把關心直接坦率地說出口,於是彆扭得只剩下抱怨。

  “別擔心我了,海欣。我過得很好很幸福,真的喔,就跟你一樣幸福。”佟海寧握了握妹妹的手,語調沉緩悠柔。

  全天下會一眼看穿她彆扭對白後面藏著的溫柔心意的人,約莫只有她嫻雅的姐姐了。

  佟海欣望著佟海寧,心中一陣莫名感動,忽而又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姐,我想到我有個東西忘記拿了,你先進車裏等我,姐夫的車是那輛鐵灰色Luxgen吧?我馬上下來。”

  佟海欣指了指停在電視臺外面的樊家座車,旋身便要走回一樓大廳。

  “我跟你一起去。”佟海甯拉住佟海欣的手。

  “不用了,天熱,你先上車吹冷氣等我吧!我快去快回,你別讓姐夫等太久。”佟海欣轉身就走。

  “什麼快去快回?你慢慢走,我等你就是了。”佟海寧對著那個看起來根本像在小跑步的孕婦說,心中捏了好大一把汗。

  “好,你上車等。”佟海欣向她擺了擺手,依然故我地跑到大樓電梯前。

  “走慢一點,你別用跑的!真是的……”佟海寧一臉擔憂地望著正按下電梯的佟海欣,確認妹妹的身影安然無事地走進電梯裏,才又如釋重負地旋足往電視臺外走去。

  她踩過幾格階梯,經過電視臺前的噴水池造景,便看見樊振宇的身影打開了車門,下車,倚在轎車旁等她。

  明明是這麼熱的天,頂著個大太陽,也不知道要進車裏去等……

  佟海甯唇邊漾出柔煦笑意,朝樊振宇揮了揮手。她看見她的丈夫朝她走來,他是那麼俊逸迷人……

  才只是那麼幾秒鐘的停頓,她便看見樊振宇由走改跑,一臉倉皇地朝她奔來,不只是樊振宇,就連小許也筆直地朝她沖來。

  她的腳步反射性地停下,還來不及弄懂發生了什麼事,一串更急更忙的腳步聲跑向她,她轉頭,納悶地望向音源——

  嘩!兜頭兜臉的液體潑灑了她一身!

  那一瞬間,全世界的聲音仿佛都不見。

  她的視線模糊,痛得睜不開眼,腦中停留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樊振宇驚慌失措的臉。

  ***

  他們上了晚間所有的新聞快報。

  佟海寧進醫院的畫面、樊振宇的政見、選舉前的陰謀論、自導自演的臆測,與幾十年前,樊家兄弟在校門口遭不明人士潑鹽酸的新聞畫面交錯更迭,強力放送。

  樊振宇坐在驚嚇過一場,已經沉沉睡去的佟海甯床邊,手掩著臉,歎著今晚數來不知道歎了第幾聲的氣。

  他對佟海寧感到內疚,即使她已經離開了急診室,並無大礙。

  謝天謝地,那些往她身上潑灑而去的不明液體,只是辣椒水。

  那只是辣椒水——

  用來鎮暴、用來做天然農藥、沾染到眼睛皮膚雖然不會受傷,但卻會刺痛熱辣,皮膚仿佛裂開似的辣椒水……

  可惡!什麼叫做那只是辣椒水?!

  他好氣!他氣極了!氣到想摔壞他所有能看見的東西,氣到想踩壞直響個不停的電話,氣到想砸爛所有想採訪他的麥克風!

  眼看著小許就要逮住那個可惡的傢伙,那傢伙卻跳上沒有車牌,迅疾賓士而來的轎車逃逸。

  有人接應?那傢伙甚至有人接應?這是早就安排好的計畫嗎?但他們到電視臺的行程明明是臨時起意的,後悔他沒有早些申請隨扈,後悔他沒有陪佟海寧一道離開電視臺。

  那是他溫婉如水的妻子,正朝他盈盈淺笑著走來的妻子,怎麼能有人妄想傷害她?!

  ***

  樊振宇的臉色很難看,難看到當管家通報他樊振邦來了,並且已經等在他房裏時,他依然一臉鐵青。

  “嗨,哥。”樊振邦朝樊振宇揮了揮手。

  “有什麼話快點說,我今天已經很累了。”樊振宇拉松了領帶,隨手往最近的椅背上一擱,揉了揉緊蹙的眉心。

  “你累什麼?大嫂沒事不是嗎?喏,這是爸托我拿來給大嫂的。”樊振邦慵懶一笑,將父親交托的東西放在茶几上。

  樊振宇定睛一看,是一些補品,還有一個紅色的平安符。

  “爸要你等大嫂好了之後帶她去收收驚,還說你不讓他們今晚來看大嫂就算了,怎麼不趁這機會在媒體前露個臉?”樊振邦痞痞地在單人沙發上坐下,單手把玩著桌上那個紅色香符。

  就這是他父親,對媳婦的禮數做足了,該有的新聞與曝光也不能少,樊振宇遷怒地白了樊振邦一眼。

  這種時候,他的確深深厭惡自己生長在一個政治色彩濃厚的家庭。

  “露什麼臉?你大嫂需要休息,要採訪、要會客的通通都明天再說吧。”就連岳父岳母,還有小姨子那邊,他都是這麼婉拒的。

  佟海寧眼睛都腫了,他們究竟想要她睜眼看誰?

  只有樊振邦會這麼莽撞地不請自來,也只有他父親會算准了他拿他莽撞的弟弟沒辦法,樊振宇回答得有些無奈。

  “明天?也好啦,今晚把你從前英勇救弟的陳年老新聞炒一炒,明天你的民調大概會上升好幾個百分點吧?”

  “……”樊振宇只覺疲憊得什麼話都不想回嘴,於是看著樊振邦的臉,厭煩至極地下起逐客令。“時間晚了,我過去隔壁照顧海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接著旋足便往門外移動。

  “嘿,哥——”樊振邦站起,急急喚住樊振宇。“幹麼那麼大驚小怪?那只是瓶連兩公升都不到的辣椒水。”照顧什麼?被潑到的當下雖然會痛得不得了,但是大量清水沖洗過,睡一覺就好了吧?大哥的保護欲真是夠了。

  “什麼叫做那只是瓶兩公升都不到的辣椒水?”樊振宇腳步一頓,回首盤胸瞪著弟弟,樊振邦一臉不痛不癢地回望他。

  算了!不想與他計較,樊振宇轉身正待離去,舉起的步伐又猛然一停。

  慢著!兩公升?可沒有什麼新聞報導會看見那個被用來犯案的瓶子是幾公升?

  他回身,大步沖向樊振邦,一把揪起他的領子!

  “是你?還是爸?那個人是你找的還是爸?!”

  樊振邦被樊振宇拉著一陣亂搖亂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你說啊!”樊振宇聽來氣急敗壞,又轉念一想,父親一向忌憚岳父,應該不至於拿佟海寧來開玩笑……

  “是你對不對?是你對不對?!你究竟在想什麼?她是你大嫂,也是我太太!”食指用力地指向佟海寧的房間方向。

  樊振邦奮力一掙,拍掉樊振宇的手!

  “她不只是你太太,她更是一個用來拉抬你選票的棋子。”

  ***

  棋子?!

  “你怎麼可以這麼骯髒及下流?!”樊振宇拔高音量。

  “我下流?那你又高明到哪里去?你明明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娶她的不是嗎?聯姻高明?辣椒水下流?我只是想讓你選上。”

  “你只是想讓我選上?!你難道不擔心這件事東窗事發,影響到別人對我的觀感,影響到對我們家的觀感?你到底在想什麼?你難道嫌樊家的包袱還不夠重嗎?”

  “東窗事發?樊家?那倒好,順便趁這機會聲明我的個人行為跟樊家一點關係都沒有,跟我撇清關係劃清界線,反正我從來就是樊家的敗家子,樊家的包袱從來就不包括我!”

  “樊振邦,你到底在鬧什麼?!”

  “我沒有在鬧什麼,我只是想幫你選上,這則新聞對你有利,這則從前你教我的新聞對你有利,這比你的政見多有建設性都來得重要。選民是盲目的,就像桃色新聞能擊垮一個政治人物一樣,這些事情你比我還懂。”

  “你說的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懂,但是她是你大嫂,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我愛的女人!不是你用來引出哪一則新聞的誘餌,她是活的!她是一個有溫度有體溫活生生會動會笑的人——”

  “活生生的人?”樊振邦冷冷地勾唇一笑。“你在娶她的時候有想過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嗎?她會被辣椒水傷害,卻不會被一段無愛的婚姻折磨?”

  “你少拿這種似是而非的道理來唬我!”樊振宇大吼。“我娶她經過她的同意,承諾她一個她能接受的婚後生活,那你呢?你傷害她,經過她的同意嗎?”

  “如果我事先跟大嫂商量,你又知道她不會同意?”

  對!他的妻子那麼傻,他的妻子或許會同意?

  但是,就算他的妻子同意了又怎樣?這根本就不是重點!這件事情本身就是錯的,不管是從政治方面來看,或是從道德角度來看,都是錯的!

  “你這種行徑,跟當初拿鹽酸往我們身上灑那個人有什麼兩樣?你怎麼可以允許你自己和他一樣卑劣?”樊振宇說得義正辭嚴。他真的受夠這些事!不只受夠、也煩透了!

  樊振邦眼眸一眯,沒有回話,而樊振宇又繼續義憤填膺地說下去了。

  “你說你只是想幫我選上,那你知道我出來選舉是為了什麼嗎?我出來選舉,是因為我對這個腐爛的社會還有期望,我對我所在的土地還有熱情與動力,我還夢想一個政治清明的理想世界,我那麼努力,是因為我希望沒有一個孩子會跟我受到同樣的傷害!為什麼你隨隨便便的,就可以摧毀我一直以來想保護的東西?!”

  “哥!”樊振邦也跟著大吼。“我只是想幫你!”

  就是因為樊振宇說他想選上,他說站上去是他的理想,他說他的婚姻是他的想望,於是,做為弟弟的他當然只能合理地猜測,大哥娶了大嫂,那麼無所不用其極,不就只為了贏得這次選舉?

  所以,他用了他所知道的唯一一個,最快最有效的,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方法。他只是認為他大哥值得更多的選票、更好的人生,而且,他並不認為,那麼深愛大哥的大嫂會反對只是被潑一瓶辣椒水。

  那只是一瓶辣椒水!Damm it!

  為什麼他被樊振宇吼一吼之後,突然覺得有罪惡感?

  ***

  叩叩!敲門聲響起。

  “大少爺,夫人醒了。”管家的聲音在門外。

  “知道了。”樊振宇挫敗地抹了一把臉,方才高亢的嗓音恢復平靜。

  他們兄弟倆需要深談,但不是兩人情緒都如此激動的現在,不是佟海寧身體仍不適的現在。

  “振邦,你先回去吧,我們改天再談。”

  他眉間皺凝著的疲憊,令樊振邦將嘴邊想講的話通通咽回去。

  “哥。”關上房門前,樊振邦駐足回首。

  “嗯?”

  “如果我讓你失望了,我很抱歉……”嗓音一頓。“如果你覺得有必要,也替我向大嫂說聲抱歉。”

  樊振宇攏聚眉心,拍了拍弟弟的肩,長歎了口氣。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希望這世界上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情是你唆使的,爸那邊、海寧那邊、我岳父那邊,都是如此。”

  感到無力嗎?是的。樊振宇苦笑,搖了搖頭。

  他欺許一個政治清明的社會,但他仍選擇包庇樊振邦,把這件事情當作一件不得向外宣揚的家醜。

  他有多高明?他的確沒有,就某種程度而言,他與樊振邦一樣下流,一樣有私心,一樣不完美,正如同他當初娶佟海寧的初衷一樣。

  他如今有多想保護她,就更顯得當初娶她的他有多殘忍與可笑。

  而他甚至還對她說了Welcome to the jungle.歡迎她走入政治業林?

  他比想掐死樊振邦一百倍地想掐死自己!

  “你自己開車來嗎?要不,我讓司機送你回去?”樊振宇揉了揉發痛的心,問。

  “不用。”樊振邦擺了擺手,神色複雜地合上門扉。

  他掩在門後的,是樊振宇濃濃的無能為力,與深深的自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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