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草茉莉]離婚真好[全文完]

^小幻^

　　第八章

　　與葉貞青分開後，宋梅回到家裏，在書房找到了李柏楊，這男人正趴在桌面小憩。

　　她悄聲走過去，看見他的電腦開著，螢幕上正自動播放著一張張的照片。

　　這些都是從前他與葉貞青出遊的照片，有兩人親密相依的合照，更多的則是葉貞青巧笑倩兮的獨照，為她拍下這些照片的人，顯然就是他。

　　他正在看著照片回味與葉貞青的過往嗎？而自己明明知道他有多愛照片裏的女子，卻使力地拉住不讓他靠近所愛的伊人，只能透過照片思念對方……

　　此刻，她忽然覺得心好冷，冷得絕望了。

　　“你回來了？”趴在桌上小睡的男人醒了，看見她正盯著自己的電腦螢幕看，他立即將電腦關閉，回頭見她仍呆呆站在原地，他歎了口氣問：“你上哪里去了？我買完東西回來就沒見到你。”

　　“我開車出去閒逛……你買了什麼？”她沒有說出自己與葉貞青見面的事，刻意將話題轉開。

　　“我看你睡了好久，錯過了好幾餐，怕你醒來會肚子餓，所以去幫你買鰻魚飯回來。”

　　宋梅一愣。原來，他還會關心她，幫她買吃的去了。

　　“肚子餓了嗎？東西已經冷了，要不要我去幫你熱一熱？”他問。

　　她擠出笑容來，點了頭。“好，麻煩你了。”

　　他立刻轉到廚房去幫她熱食物，不一會，微波過後熱騰騰的鰻魚飯就端到她眼前，可她吃了一口便哽咽，因為這是她最愛吃的那間店賣的鰻魚飯，沒想到他竟然知道……

　　“買錯了嗎？不是林森北路的那家鰻魚飯嗎？”他看她只吃了一口就停下沒再動筷子，馬上追問。他記得金秘書說過她最愛吃這家的鰻魚飯，因為不知道地址，還特地打電話問過金秘書才專程開車去買的。

　　“是那一家，你沒買錯。”食物滑到胃裏去了，可是心酸的情緒卻仍梗在她心裏化不開。

　　“那就好。吃吧。”沒錯就好。他微笑了。

　　“既然我們沒有要去旅行了，你不打算銷假上班嗎？”她努力咽下食物，故作輕快的問。再好吃的食物，說實話此時她也食不知味了。

　　“不了，這段時間的工作我都趕完了，既然有假，我想待在家裏……陪你。”他刻意看她一眼，頓了下說。

　　宋梅再度怔住，迷失在他溫柔的眼神裏，探究不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這時，連腸胃都來作怪，吞下去的鰻魚飯不斷在她胃裏翻攪，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怎麼了？吃不下嗎？”見她又停下筷子了，李柏楊問道。

　　她輕輕搖頭，還是堅持吞著那已經不知是什麼滋味的鰻魚飯。

　　“對了，我還買了味增湯。忘記熱了，你等一下，我弄一弄馬上回來。”他想起這件事，立刻又回廚房去。

　　他一走，她馬上難受的抱住肚子，可能是近來壓力太大了，讓她消化不良。

　　她想開口要他順道倒杯水過來，可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去倒。她往廚房走去，卻正好看見他低頭在打手機。

　　見他眉頭深鎖，顯然對方沒接，他切斷又再打，渾然沒有發覺瓦斯爐上的湯已經滾了。

　　他顧著不斷撥打電話，臉上神情也越見焦急，直到聞到微微的焦味才終於發現湯快要燒幹了。

　　手忙腳亂的趕緊關火救湯，他根本沒注意到她在門邊注視了自己好久，在他忙著救湯的時候，她逃回了餐桌前。

　　不久，他端了剩不到半碗的味增湯出來。“不好意思，我沒看好爐火，湯被燒得剩下一點，味道應該也不好……算了，別喝了。”他帶著歉意的表情說。

　　“沒關係，我可以喝。”她把湯端過自己跟前喝了口，味道好咸，還有焦味，但她還是忍著反胃一口一口的喝進肚子裏。

　　因為，這可能是他唯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她熱湯了。

　　她喝完湯，抬頭看他依舊盯著手機，心不在焉的模樣。

　　看來葉貞青真的遵守了承諾不見他，不過他找不到人，很心急吧？

　　“其實……我剛才見過葉貞青了。”她突然說。

　　“你去見她？”他表情驚愕，像是想問她為什麼見面？

　　“事實上，不是我去見她，是她來找我。”她解釋的說，為他的反應微微感到受傷……就算是她主動找的又如何？大老婆去見“小三”，這應該也算正常吧？她自嘲的想。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們任何一方受到傷害。”李柏楊定定看著她，進一步說明自己的態度。

　　“嗯……”是任何一方嗎？葉貞青看起來那麼脆弱，相較于她這妻子的強勢，他應該比較擔心對方吧？

　　“貞青找你談了什麼？”他嚴肅的問。

　　宋梅深深吸口氣，發現自己現在似乎連呼吸都感到疼痛了。

　　“她要我幫忙將她藏起來，讓你找不到人。”她終究是一口氣說了出來。

　　“她為什麼要——”他睜大了眼，卻驀然止住話語，因為猜出葉貞青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她想再次自他生命中消失。

　　只是，她越是這樣，他越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將這件事告訴我？”他心緒不定的問向宋梅，很想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她朝他笑了笑，這笑容有多苦她自己看不見，所以不曉得，可是他看在眼底，心立即就揪成一團。

　　“你眼光很好，她是一個非常善良溫柔的好女人，如果我是你，也會喜歡上她……”

　　“宋梅……”李柏楊的胃開始不由自主的縮緊，發現聽見這些話由她口裏說出來，竟是讓他恐慌不已。

　　無聲的淚水逐漸蓄滿宋梅的眼眶，她哽咽續道：“她說不想破壞我的家庭，但感覺上，是我破壞了你們……我明知道的，你愛的是她……”

　　他整個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好長一段時間發不出任何聲音。

　　“柏楊，可以了，你的煎熬可以結束了，我願意無條件放你自由。這一次，我們真的離婚吧。”她終於說出口了，眼角也悲戚的流下眼淚來。

　　而他的表情，則是前所未見的震驚。

　　火爆的女人闖進會議室，此刻裏頭正坐滿了在開會的公司幹部，這個場面眾人五天來已經是第三次看見，紛紛馬上自動的站起來收拾東西，準備閃避。就連站在台上口沫橫飛報告業務的人，都飛快地跳下臺要跟大家一起走。

　　“等等，你們先別走，請留下幫我做個見證。”宋梅開口把大家攔下來。

　　見證？見證什麼？“這個……”眾人不解其意，為難地看向坐在首位的男人。

　　“那就坐下吧。”李柏楊終於點頭讓他們留下。

　　眾人於是小心翼翼的又坐回自己的位子。

　　宋梅走到會議室中央，挑釁地看向一臉嚴肅的李柏楊。“大家聽好，我和你們老闆要離婚了！”

　　她這句話一出來，大家忍不住“啊”了一聲，接下來卻是一片尷尬的無聲。

　　小老闆要離婚的事，近來早傳得沸沸揚揚，將卸任的“李太太”也數度進公司談判，但就算有結果了，有必要用這麼勁爆的方式昭告天下嗎？

　　而儘管詫異得要死，但在李柏楊面前，大夥怎麼也不敢表現出太誇張的樣子，全都憋著不敢出聲。

　　“我沒同意。”當事人之一的男主角冷冷開口說。

　　眾人不免又“啊”了一聲。原來是還沒談妥啊……

　　“不用你同意，我決定就可以了。大家好聚好散，這是離婚協議書，在眾人的見證下，你就簽一簽吧。”她爽快地丟出自備的離婚協議書到他面前。

　　怎知，他看也沒看就將離婚協議書丟進垃圾桶裏。

　　“你——”宋梅頓時氣結。“為什麼不簽？”她質問。

　　“為什麼要簽？”他反問。

　　“你明知故問！”

　　“不，我不知道，我只曉得我沒有跟你離婚的打算。”他冷靜的說。

　　她狠狠地瞪他。“不管如何，我都決心離定了！”

　　他也直視她的眼睛。“我不會簽字的。”

　　宋梅嘴一抿。“那麼……好，大家來評評理，用輿論來幫我解決這件事。”她轉向眾人。

　　“評……評什麼理啊？”有人不解的問。人家夫妻鬧離婚，怎麼扯上他們了？

　　“我想離婚的理由是……”宋梅刻意瞥了蹙眉的李柏楊一眼，然後哼了一聲，“這傢伙刻意刁難我娘家，好好一個投資案偏要提高簽約金，這麼瞧不起我娘家，這種老公我不要了。婚姻合則在一起，不合則離，你們拜託他不要再婆婆媽媽的拖時間，快點跟我簽字離婚吧。”

　　眾人一聽，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什麼跟什麼呀？之前大家都認為是男方對婚姻無感，想不到現在卻是女方求去，而且還大刺刺的當眾逼離？

　　嘖！這宋家的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強悍。

　　“我與京星之間的生意往來和我們婚姻無關，我也沒有瞧不起宋家的意思，用這個當離婚藉口太牽強。”李柏楊淡淡的反駁。

　　“怎麼會牽強？我們的婚姻本來就建立在利益上，如果你不肯彼此互惠，那麼維持這個婚姻有什麼意義？”

　　所有人的嘴巴越張越大。她可是第一個敢將上流社會婚姻狀況說得這麼明白醜陋的人，但是，她的丈夫怎麼連一點生氣的意思也沒有，還是那麼鎮定？

　　“如果你認為有互惠才能維持我們的婚姻，那就太抹煞我對你的感情了。”結果他居然這麼說。

　　“感……感……感情？”她舌頭嚴重打結了。

　　不只她，就連其他人也都瞪凸了眼睛——冷峻無情出名的李柏楊，要跟妻子談感情？

　　事實上，說明白點，大家很早前就預料到這對夫妻早晚會離婚，因為很清楚當初結婚時男方就是這個態度——可有可無，不爽隨時就離——但是，他剛才說了什麼？感情？這兩字怎麼可能自他嘴裏說出來？

　　“是的，你不能否定我對你的感情。”李柏楊正經嚴肅的說。

　　宋梅口水一咽，現在就是有話也說不下去了。

　　“先回去吧，我還要開會，等我下班回家後我們再談。”他聲音放柔了。

　　可她才不吃這套，沒達成目的前不走。“除非你簽字，否則我不——”

　　“我不會離婚的，至少，現在休想要我簽字。”他沉聲道。

　　見他的態度非常明確——明確的說不，她用力瞪著他。

　　“我還是那句話，現在不離，後悔別怪我！”說完，她跺著腳出去了。

　　眾人看她氣呼呼的離開，再回頭看著自己老闆一臉的陰霾……嘖！這對夫妻真猛，居然把家務事鬧到會議桌上來了，那，現在這個會還開不開呢？

　　一時間，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開會！”下一刻，男人陰沉著臉色下令。

　　大夥沒人敢囉唆，立刻繼續開會，但接下來的整場會議中老闆都森冷著臉，讓每個人連講話都結巴，草草報告完自己的事便趕緊走人。

　　等會議室空無一人只剩下李柏楊後，金秘書上前問：“不走嗎？”他該回自己的辦公室了。

　　他沒有動，仍繼續坐著。“金秘書，有沒有可能……我同時愛著兩個人？”不管在工作或私事上，他沒有瞞她任何事，包括貞青回來的事也一樣。金秘書瞭解他所有的狀況，而現在，迷惘的他需要有個人給他指引。

　　金秘書同情的看著他，想了一下後開口道：“感情就像潮汐的牽引，有盈滿也有缺損，喜歡一個人無法恒久停留在全滿的位置上，有些人既然分開了，永遠留在心底就可以，這對自己曾經真正愛過的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最好的結局。”

　　他一震。“你勸我放棄貞青？”

　　“站在朋友的立場，我沒辦法要你放棄誰，但過去的感情經過多年沉澱，在你心裏也許已經改變了而你不自知。我只希望你跟著自己現在的感覺走，這樣將來才不會後悔。”

　　李柏楊斂容不語，陷入了深思……

　　離開丈夫的公司後，宋梅邊走邊踢東西出氣，有時是路邊的條柱，有時是垃圾桶，有時是她自己的腳——

　　她在踢地上的一罐可樂空瓶時，一個重心不穩居然去踢到自己的另一腳，痛得她抱著腳踝蹲在地上氣哭了。

　　“可惡！可惡……”宋梅邊哭邊罵，“我都願意放你自由了，你為什麼這麼不乾脆？為什麼不簽一簽？

　　“你到底想怎麼樣嘛？成全你不好嗎？這樣你還猶豫什麼？

　　“要是我，才不會顧慮什麼，早就飛奔到心愛的人面前……你到底在傻什麼？什麼叫對我有感情？這種感情充其量只叫昇華後的親情，哪比得上那種你以為對方死掉、傷心欲絕過的刻骨銘心！”

　　她粗魯的將眼淚由眼角抹去，從地上站起來，不管別人異樣的眼光，在馬路上大聲的喊，“回家談，談什麼？現在該談你為什麼不離婚？”

　　果然，路人都當她是瘋子，紛紛躲開她。

　　她氣惱地想攔計程車走人，但才準備要攔車，身體卻突然頓住，因為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有個婦人正推著一台推車過馬路，推車上堆滿雜七雜八看起來像是垃圾的東西。

　　“她在撿破爛嗎？”她並沒有叫住婦人，而是跟著婦人後頭走了一段路，發現婦人果真在拾荒，她再也忍不住，吃驚的跑上前問對方了，“伯母，你為什麼做這個？”

　　這位婦人就是蔡霞，她一看見宋梅馬上變臉，推著撿來的破爛轉身要走。

　　“伯母，你女兒不是回來了嗎？怎麼會讓自己的母親做這種事？”宋梅仍驚訝的追問。

　　“她回來了嗎？”蔡霞先是一臉驚喜，接著又驚慌失措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心虛不已的偏過頭。

　　宋梅無奈的看著婦人。“你不用再隱瞞了，我已經知道葉貞青沒有死，這幾年她出國去，不過現在她又回來了。”

　　蔡霞驚愕了一會。“既然你知道她沒死，那表示你見過她了？”

　　“見過了，而且不只一次。”

　　“那她現在人在哪里？”她激動的問。

　　“她在——難道她都沒有來看過你？”看到她錯愕又驚喜的反應，宋梅驀然驚問。

　　“她……回來後大概忙吧，沒時間……”蔡霞斂去笑容，不禁支吾起來。

　　“再忙也得先來探望你們，況且伯父不是還在住院嗎？”在她的想法裏，心慈人美的葉貞青應該是個非常孝順的人，怎麼會放任自己貧病的父母不管？

　　蔡霞紅著臉，不講話了。

　　“伯母，你生活很苦嗎？我幫你通知她，讓她來看你們。”宋梅熱心的說。

　　“不用，不用通知她，她如果想來看我們就會來。”蔡霞馬上阻止道，像是很怕她真的這麼做。

　　“可是……”

　　“我說不必了，你不要雞婆！”她的音量突然加大。

　　宋梅驚愣住了。

　　“你是不是來討錢的？放心，以前你騙我收下的錢以及保險的傭金，我都會退還給你，不會欠你的！”蔡霞生氣的說。

　　“我不是來討錢的……”

　　“不要再說了，請不要告訴貞青見過我的事，拜託你了。”

　　蔡霞丟下這些話後便匆匆離去，留宋梅一人傻在當場。


　　一早進公司，走進自己辦公室前，李柏楊就收到金秘書以眼神示意他有客人。

　　他往會客室的大片玻璃窗望去，坐在裏頭的葉貞青剛好也轉頭看過來，見他來了，立即朝他甜甜的一笑。

　　他怔了下後，才緩緩地回以微笑。

　　他往會客室走，卻發覺她消失了多日再出現，自己居然沒有欣喜的感覺，反而有股沉重感。

　　葉貞青注意到他的沉靜了，不禁也收斂起笑容，安靜的等他坐到自己面前來。

　　“你怎麼來了？”進到會客室後，他笑容很淡的問。

　　“我……你不高興看到我？”她小心的問。

　　“你失蹤多日，我很擔心你，現在看見你出現，我就放心了。”

　　“只是放心而已嗎？我以為你會瘋狂的找我……”他見到她之後的態度太冷淡了，沒有她預期的激動，她臉上忍不住出現失望的表情。

　　“你不是要宋梅把你藏起來？既然你想躲避我，我先讓你平靜之後再說。”他解釋。

　　“什麼？宋小姐都告訴你了？”葉貞青難掩訝異。她明明要宋梅別說的，也以為宋梅絕不會說……

　　“嗯，她不希望我為你擔心，所以把你們見面談的內容告訴我了。”

　　“而你就真的放任我離開，連找都沒找過我……你是真的擔心過我嗎？”她語氣責怪地道。

　　除了一開始打過幾通電話她沒有接之外，整整半個月過去，他沒再聯絡過她，像是已經忘記了她這個人，這讓她驚恐不安，才打破自己不見他的承諾跑來找人。

　　“怎麼這麼說？你還是我最關心的人，說過不找你是想讓你有喘息的時間。”他告訴她。

　　“喘息？我需要喘息什麼？一定是宋小姐還對你說了什麼……她要你不要再來找我嗎？她怎麼可以這樣！”葉貞青惱怒了。

　　她認定宋梅對他說了什麼的態度，令李柏楊皺起了眉。“沒有，她沒要求我這麼做。相反的，她提出……”

　　“她提出了什麼？”她急切的追問。

　　“她要求離婚。”他沉肅道。

　　“離……離婚？她肯？”她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驚喜來。

　　“她肯，但是我不肯。”他再說。

　　“你不肯？”她很是吃驚的重複。

　　“對，我不想離婚。”他注視著面前的女人，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葉貞青心一驚，顫抖的問：“為什麼？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

　　“對不起，我們……過去了。”李柏楊頓了一下後，終於說出口。這是剛才見到她的?那，他心中驀然有的真正領悟。

　　他對她的感情過去了，不再是濃烈的愛情，而是和許久不見的朋友再度重逢之後，產生的一種親昵卻又陌生的複雜情緒。

　　“過去了……你說我們的感情過去了？”她面容震驚不已，從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三個字。

　　“貞青，得知你‘死而復生’時，我確實大受震撼也很激動，幾乎是欣喜若狂了，真的謝謝你還活著。”他感激道。

　　“那就回到我身邊，和我在一起。我們可以很幸福的，你為什麼要說出前面那些可怕的話？”她心悸的問。

　　他再次認真地凝視她。“這幾天，我不斷看著我們過去拍下的照片，想找回以往的時光，但看了一遍又一遍，過去的記憶依然在，那份心情卻始終找不回來。

　　“開始我以為是我們分開太久，所以有了隔閡，可後來我漸漸清楚，這跟那沒有關係，而是我不能再把‘回憶’帶到現在……

　　“我很珍惜與你的過去，但我對你的激情不再了……此刻看見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還是有份感覺，不過，那已是朋友的感覺了……對不起，經過這些年以及發生在我身邊的許多事……你也許沒有變，但我變了。”他沉痛的告訴她，確定自己回不去了。

　　隨著說出這些話後，李柏楊的心更明確篤定。消除之前乍見她活著時的喜悅，現在的他只剩感恩，感恩老天讓她活著，讓自己還有機會補償當初對她的虧欠，可也僅止於此。

　　此際，他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這一刻也懂了金秘書對他說的話，愛情沒有恆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不，你怎麼可以變？你曾經是那麼的愛我，怎麼可能變？”她驚恐的搖頭，不肯相信。

　　“我知道對不起你……但這是事實，連我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心。”李柏楊歉疚的說。

　　“你愛上宋梅了？”

　　“是的，我愛上自己的妻子了。”他總算坦承，在說出這話時，心裏有種終於釋然的感覺。

　　“不可能！”葉貞青斬釘截鐵的說，斷然不信。

　　“我本來也以為不可能，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接受別人，但是，當我發掘了宋梅的種種可愛之處後，我便不可自拔的受她吸引，自然而然的愛上她。”他越說腦袋越來越清楚，就是她，他此刻心裏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的妻子！

　　確認這件事後，他也很高興，好想現在就去見宋梅，立刻告訴她，他愛她！

　　葉貞青在極度震驚後流下眼淚。“你背叛我們的愛情了！”她激動的指控。

　　“是的，請你原諒我。”李柏楊慚愧的說，忍住想馬上離開去找妻子的衝動。他對不起貞青，必須先取得她的原諒才行。

　　“不，我不原諒，你不能在我回來後還這麼對我？三年前我得拋去自尊與你父親搶你，如今我還要忍受羞辱的與另一個女人搶你……你怎麼忍心一再傷我？你怎麼忍心？”她痛苦的泣訴。

　　“你……不是告訴宋梅想成全我們嗎？”看見她激動的樣子，他訝然的問，以為她願意放下的。

　　“我……我是說過，可是，你怎能期待對你下這麼深感情的我，真的會對你放手？你對我太殘忍了！”她哭泣不已。

　　“貞青……”他臉色發青的看著她不斷的哭泣，卻完全不知該如何教她停止。


　　酒吧裏，他獨自一個人，一杯一杯的灌酒。

　　他陷入兩難了！

　　儘管金秘書勸他要照著自己的心意走，但如何能夠？

　　雖然很清楚自己愛的是誰，想牽的是誰的手，但，貞青為他避走他鄉，獨自辛酸艱苦的度過三年，努力蛻變後就是想回來與他長相廝守，他如何能自私的將她棄之不顧？

　　他既不能無視貞青的眼淚，也無法違背自己的心去收下宋梅想成全他的離婚協議書，於是他痛苦的陷在兩個女人之間，如今除了借酒澆愁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

　　正喝得快醉時，手機響起了，他不耐煩的按下接聽鍵。“喂？”

　　可接下來聽到的話，讓他倏然酒醒。

　　“什麼，你要搬離——你要搬去哪里？行李都打包好了？不可以！不——喂？喂——”

　　當通話被切斷後，他整個人快瘋掉了，之後他立刻沖出酒吧，攔了計程車直奔自己家中，但一開門進去，裏頭已空無一人。

　　宋梅已經走了！

　　他心一沉，頹然的跌坐在沙發裏。

　　目前還解決不了貞青的問題，所以他沒辦法告訴宋梅自己是愛她的，跟她說一切都會恢復原狀，因為這時候說種話，太不負責任了。

　　也因此，這幾天他夜夜晚歸，怕的就是回家得面對她的逼離，因為他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放手，不然就真的會失去她。

　　這下好了，他不敢面對、以不負責任當藉口逃避的結果，就是連老婆跑了都來不及阻止。

　　看著少了妻子的冷清大房子，李柏楊欲哭無淚，只能垂下雙肩，讓心情跌到穀底。

^小幻^

　　第九章

　　李柏楊正在開車，一邊忙著不斷打電話給妻子，可惜他找不到人，宋梅拒接他的電話。

　　他丟下工作只想將人找回來，去了幾個她可能去的朋友家中詢問，卻都沒有她的蹤影。他失望的用力吐口氣，告訴自己要鎮定、不能亂了思緒，因為這樣就更不可能找到她。

　　他穩下心情，決定將車子駛往宋家，雖然他認為她會回娘家的機率不高，但他還是希望她會回那裏去。至少她在那裏，他會比較放心她的安全。

　　車子高速在市區行駛，就在經過自己公司附近時，他突地眼睛一亮，猛然踩住煞車，並緊急將車子停到路邊去。

　　“宋——”他降下車窗才要喊，看到的身影就又轉進巷子裏去了。

　　巷子太小，車子開不進去，他火速的跳下車直奔巷子裏。

　　害怕失去她的蹤跡，他跑得很快，總算看見她就在前方，手裏還拎了一個便當。

　　他加快腳步要追上她，但是她忽然在一個收破爛的推車前停下，並且將那個便當拿給背對著她和他的婦人。

　　婦人衣著骯髒，看來起先不肯收下便當，與她推來推去的，便當還差點因而掉落地上，幸虧她眼明手快的撈住，便當才沒浪費掉。

　　推拒一番後，最後婦人還是收下了，但他沒看見對方的臉，不知對方收下便當後的表情是如何？

　　不過……宋梅怎麼會認識撿破爛的人呢？

　　他帶著疑惑上前喚她，“宋梅。”

　　聽到這個聲音，她很快回頭，模樣極為驚訝。“你……”怎麼跟來的？

　　李柏楊蹙眉。“你在這裏做什——”他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了婦人的面孔——是貞青的母親？

　　“怎麼是伯母？你們、你們怎麼會……見面的？”想起方才宋梅拿便當給她的畫面，他感覺她們經常見面。

　　蔡霞一看見他，立刻懊惱起來。“宋小姐，我叫你不要再來了，這次你居然還把他帶來？你真的要搞得我日子過不下去嗎？”她憤怒地責備道。

　　宋梅一臉歉疚。“對不起，他不是我帶來的，是他自己找來——”

　　“不要再說了，你們現在立刻走！”蔡霞轟人離開。

　　“伯母……”

　　“走！拜託你們不要再出現我面前！”她對著他們吼，把兩人推出小巷子，轉身又回去推她的破推車。

　　怎料李柏楊又回頭上前。“伯母，貞青——”

　　“不要對我提起她！我沒有這個女兒！”蔡霞突然崩潰似的哭了。

　　“伯……伯母？”他被她的反應嚇到了。

　　“都是你！要不是你，她怎麼會不認我們？三年前，她搜光家裏的每一毛錢含恨出國，還要我們騙你說她死了，三年後她回來了，有了很好的工作，卻嫌棄我們讓她蒙羞，警告我們不要與她相認，更不要靠近你，否則她不會原諒我們。所以我拜託你，還有你太太，不要再假借任何名義接近我了，如果被貞青知道，就更不可能認我們了。她爸還等著她去醫院看他，你們不要害她爸連死前都見不了女兒最後一面！”她哭著說。

　　他大為驚愕。“不可能……貞青不是這樣的人，她不可能不認你們的。”

　　“我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這麼狠心，但這就是事實，而這一切都跟你有關。她恨你爸瞧不起她，恨我們給不起她富裕的環境，她強烈的自卑因此唾棄生她的父母，這全都是因為認識了你才會這樣！”

　　李柏楊震驚得臉色都變了，一旁的宋梅也是極度吃驚，誰都沒想到葉貞青真實的一面竟是如此。

　　“所以你們不要再來了，這個便當也還給你們——滾！”蔡霞將便當摔出去，便當上的菜湯肉汁全都灑在他們身上。

　　“伯母……”宋梅想要再追上去。

　　“別去！別再打攪她了。”看出對方真的很不願意再見到他們，李柏楊阻止她再去追人。

　　宋梅回頭瞪他。“都是你，你來做什麼？伯母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好不容易收下這個便當，偏偏你出現又激怒她，這下她又要餓肚子了。”她氣憤的說。

　　他目不轉睛看著散落一地的飯菜。“她窮得連飯都沒得吃？”從前他曾要人暗中幫助葉家，卻都遭伯母精明的發覺與他有關而拒絕，後來貞青回來了，他便以為她會照顧好自己的父母，想不到……

　　“沒錯，伯母拾荒的每一分錢都拿去醫院給伯父治病了，所以她經常餓肚子忍著不吃飯。見她日子過得辛苦，我才想為她送個便當來，可是你——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被罵得啞口無言，見她罵完丟下他又要走人，他馬上抓住她的手。“你要上哪去？”

　　“關你什麼事？放開我！”她甩開他的手。

　　李柏楊上前再度緊握她的手腕，不讓她離去。“你搬到哪里去了？至少告訴我地址，才能讓我放心。”

　　她喉頭一哽，故意張牙舞爪的對他說話，“我不想告訴你，也不相信你會有空擔心我。”

　　“宋梅……”她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原因他都知道，因此她越是表現得蠻橫不講理，他越是心疼。

　　“不要叫我！我們之間完了，徹底完了！”

　　“不，沒有完，我們不會這樣結束的。”

　　“那你想怎麼樣？繼續周旋在兩個女人間享齊人之福？就算葉貞青同意，我也不同意。我宋梅什麼都沒有，至少還有一點尊嚴跟驕傲！”

　　他繃住臉。“我不會這樣傷害你的——”

　　“那你願意傷害她嗎？”

　　“我……”他再度語塞。

　　宋梅氣憤的擺手。“算了，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新的離婚協議書就擺在臥室的梳粧檯上，你簽好字後交給劉律師，他會轉交給我。”說完她轉身就走。

　　“別走！”他還是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放手！”怒極了，她開始與他拉扯起來。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他本來不想接，偏偏這響鈴是設定給金秘書用的緊急電話，他不得不接起來，一手扯著宋梅一手接電話。

　　“金秘書，是你嗎？”

　　“李先生，你在哪里？”電話裏，金秘書的口氣聽來很急迫。

　　李柏楊皺眉。“發生什麼事了？”

　　“你最好立刻回公司一趟，因為……”

　　聞言，他臉色驟變，看向眼前正努力掙脫他箝制的女人。

　　察覺他的神色有異，宋梅不由得心驚的停止掙扎，好奇發生了什麼事。


　　宋梅被李柏楊拉著去到他的辦公大樓，一進到大廳，她就感受到警衛以及經過他們身邊員工們的異樣眼光，甚至還看見有人對她露出鄙夷之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讓李柏楊強拉進電梯，一到頂樓他的辦公室，金秘書已經一臉嚴肅的等在那裏。

　　“影片在哪里？”不等金秘書開口，他立即問。

　　金秘書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宋梅後才打開他的電腦，連上公司內部企業網路，找到一則名為“醜行”的標題點進去，馬上出現一則影音。

　　一看到螢幕上的兩個人，宋梅立刻愀然失色。這是金凱中之前找上她的畫面？

　　她吃驚的捂住嘴，因為畫面上正播放出金凱中的話——

　　你再逼我，我就跑去告訴李柏楊，你以前和我交往時是什麼模樣，我要讓他知道他老婆其實是個蕩婦！

　　你想我死，我們就同歸於盡，我還會告訴他，婚後你是怎麼勾引我這個姐夫的。我會巨細靡遺的說，包括我們上賓館的事，以及在車上偷情的經過……

　　“這……這些都是無中生有……我沒有，我和他是清白的！”宋梅全身都顫抖了，又驚又怒。

　　李柏楊表情森冷。“金秘書，你立刻移除這份影音，這影片不能流出去。”他命令道。

　　“來不及了，這份影片已經透過內部網路傳遍了整個公司，員工們全都看見它了。”金秘書沉重的告知。

　　宋梅愕然不已。“所有人都看見了嗎？”

　　金秘書無奈的點頭。“是的，所有人。”

　　她不禁呆住。難怪進公司後，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充滿鄙夷，原來大家都看見這份影音了。

　　“李太太，我相信這不是真的，是金凱中無中生有的謊話，你不要太在意。”金秘書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說。

　　“謝謝你相信我。但是其他人……”宋梅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丈夫，卻見他不發一語，臉色陰沉。“你……你信我嗎？”她不希望他誤會，就算要離婚了，也不想他厭惡她。

　　“我會殺了金凱中！”李柏楊驀然發狠的說。

　　宋梅呼吸一窒。“你相信他的話？”

　　“金凱中是什麼東西？我老婆會看上他這個小人才有鬼！現在別說你爸要他還四十億，我會讓他窮得連最後買牙刷刷自己臭嘴的錢都沒有，等著到街上去乞討做乞丐！”

　　她一愣。“你沒有懷疑我？”她以為他會像其他人一樣鄙棄她，沒想到他連一句懷疑也沒有，直接就要對付金凱中那個卑鄙的小人。

　　“這還用說，你是怎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別說金凱中有多糟，光說他是你的姐夫，你就是死也不可能碰你大姐的男人。更何況，你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我、傷害我們婚姻的事。”

　　宋梅眼眶紅了。原來他真的瞭解她也信任她！她不禁喜極而泣。

　　能被自己愛的人這樣毫不質疑的信任，這一切已經值得了……

　　見她又哭又笑，金秘書拿了面紙給她。“別哭了，我早知道李先生看了影片也不會改變對你的想法，你也應該對他有信心才對。”

　　“嗯。”宋梅抹了抹淚的點頭。“可是大家都看了影片，已經認定我是一個勾引姐夫、背叛他們老闆的女人，現在我連走出這扇門的勇氣也沒有了。”她哭喪著臉說。

　　“金秘書，查出是誰散佈這個東西了嗎？”李柏楊沉聲問。

　　她蹙起眉。“說來奇怪，照理說這是公司內部員工才能使用的網路，調查出來的IP卻不是來自公司而是外部。”她不解的說。

　　“那是外人幹的了，這人有意讓宋梅在員工面前身敗名裂，也想讓我丟臉。”總結出對方的目的，他怒氣沸騰。

　　“外人？那會是誰故意做出這種事？”金秘書問。

　　“啊，是葉貞青做的！”宋梅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

　　“貞青？”李柏楊怔住。“怎麼會是她？”

　　看見他懷疑的表情，宋梅知道他一定不相信。“因為當天金凱中來找我時，她也在現場，看見了我與金凱中爭執的過程。”她解釋的說，不想讓他誤會自己是有意誣陷葉貞青。

　　“不能因為她在場就認定是她，也許是路過的人看見後，用手機錄下來的也不一定。”

　　“也許吧……”宋梅低下頭。是不排除有這個可能，只是他的態度分明很維護葉貞青，讓她也不好堅持了。

　　“李先生，其實……我也認為有可能是葉小姐做的。”金秘書說話了。

　　“你也這麼說？”他擰起眉。

　　“上次葉小姐來公司找你時，問過很多關於我們公司內部網路的事，我本來以為她是好奇隨便問問，但現在想起來就覺得很不尋常。再加上那天她離開時，似乎很不愉快……你對她說了什麼嗎？”金秘書問道。


　　李柏楊臉色一斂，目光逐漸變冷。

　　今日，在李修齊的別墅裏坐了幾個人，他把兒子、媳婦同時叫來，還有另一人也來了——居然是葉貞青！

　　當宋梅隨李柏楊進門看見這個女人後，她極為驚訝，而更讓她不安的是，葉貞青就坐在公公身旁的位置，那樣子像是受到公公的保護，是這個家重要的客人……想到這裏，她臉色蒼白了起來。

　　而李柏楊對於葉貞青出現在這裏，同樣也倍感訝異，不解她想要做什麼。

　　“公司流傳的影片我看到了，這件事徹底丟了我的臉。小梅，你怎麼解釋？”李修齊看向媳婦的目光帶著濃厚的譴責。

　　“是誰讓你看這種無聊東西的？”不等宋梅回答，李柏楊先嗤之以鼻的說。而他才說完，便看見葉貞青腿上躺著一台筆電。

　　“是你讓爸看的？”他問。

　　“不是我，我來時伯父剛巧要看，我只是幫忙打開電腦，也是剛剛才看到這份影片的。”她連忙解釋，並像想撇清什麼似的，很快將電腦挪離自己的腿上，擱到一旁去。

　　“沒錯，影片不是貞青拿過來的，雖然我很少到公司去，但不表示我不知道公司都發生了什麼事。”李修齊生氣的說，之後犀利的目光再次投往媳婦。“我也相信你不是這種人，不過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宋梅耳根火辣辣地在燃燒。“我和金凱中——”

　　“爸，事實不是如金凱中所說的，他根本胡說八道！”李柏楊再次開口替她說話。

　　“你認為金凱中捏造事實？”坐在李修齊旁邊的葉貞青，似乎很意外他會為宋梅說話。

　　他看她一眼，這記眼神意味難解。

　　“她是我妻子，我相信她不可能背著我與某人有染。”他說得斬釘截鐵。

　　葉貞青的臉色微微變了。

　　“你這麼信任小梅，那表示……”李修齊深思起來。

　　“伯父，您看不出來嗎？這不是他的真心話。畢竟自己妻子在外的行為污辱了他，他只是不想讓事情變得更難堪罷了。”葉貞青馬上說。

　　李柏楊聽見這話，不禁皺起了眉。“你——”

　　“柏楊，我知道你一直在勉強自己，也想對目前的婚姻負責，但是不愛對方卻和對方結婚才是最不負責任的行為。與其現在拖著，還不如讓宋小姐如願離開，這總比讓你我她三方都痛苦的好。況且，我剛剛已經請求伯父接納我、讓我們複合，伯父也已經同意了。”在他開口前，葉貞青又搶著告訴他這件事。

　　宋梅聞言，身體霎時僵成一尊木雕。沒想到當年一手阻撓他們在一起的公公如今居然願意接納葉貞青了，那麼……自己真的可以退場了。她心酸的苦笑想。

　　“爸，我有妻子了，不懂你複合的意思是什麼？”李柏楊板起臉來問。

　　見到身旁妻子那種惹人心痛的笑容，他心弦抽緊，而對於父親會接受貞青以及貞青竟會主動找上父親的事，他更感到訝異不已。

　　“你與小梅結婚三年了，始終培養不出感情來，我也勸過你善待小梅，可是你都做不到，還曾明白的告訴我你不愛她。小梅呢，聽說也已經好幾次去公司逼你簽字離婚了，既然你們雙方都有這個意思，我就同意你們離婚。”

　　宋梅聽見丈夫曾對公公說過不愛自己，即使明知這是事實，而且自己也早就明白，淚水卻還是凝在眼眶裏難過的想落下，就連胃都在翻攪。

　　為什麼總在她心酸時刻，胃痛就來攪局？

　　“我不同意！”李柏楊倏然說。

　　李修齊臉一沉。“葉小姐已經告訴我你堅持不離婚的理由了，你是在報復我當年的固執，所以才故意讓自己的婚姻鬧盡笑話、成為眾人的笑柄，借此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這老頭害的。”他痛心的說。

　　“貞青是這麼告訴你的？”他驚訝地看向葉貞青，她當下心虛的撇過頭，不敢看他。

　　“你不要怪貞青對我說這些，她是為我們父子好，希望解開我們父子的心結。我告訴你，我早就後悔當年的頑固，也不想再跟你成為仇人，如今你愛的女人並沒有死，小梅也願意退讓，我們父子有了和好的機會，還不好好把握？你趕快與小梅簽字離婚吧，讓自己的生活儘快回到正常軌道。”李修齊認定兒子是故意和自己賭氣才不離婚，因此這麼說。

　　“爸，我其實——”

　　“你不用再說什麼了，這次就依你的心意去做吧，我老了，沒辦法再看你繼續糟蹋自己的人生。至於小梅，你的決定是對的，綁著一個不愛自己的老公，並不能讓你快樂，退一步，三人都能重新來過。我們李家非常感激你的成全，不會讓你三年的付出一無所獲，與宋家的投資案，我會交代下去在資金方面全力協助你們，這次的合作不會再有任何的變化。”李修齊對宋梅提出了補償道。

　　她努力抑制的淚水終於失控的掉下來了，但她死命低著頭，不讓人看見。

　　“好……謝謝爸。投資的事……我會轉告家父的，他……會很滿意這個離婚條件……”

　　李柏楊英俊的臉龐如同罩上一層冰霜。“宋梅……”

　　“既然事情都說定了，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她快速站起來，想要趕在讓他們發現自己的狼狽神態前離開。

　　“你哪里也不許去！”某人已經被激出漫天怒火，將急著躲避的人兒強拉回來到父親面前。“爸，我想你誤會了，我愛自己的妻子，一點也沒有想與她離婚的意願！”不願話再被打斷，李柏楊一口氣說完。

　　“柏楊？”李修齊一頓，立刻露出錯愕的表情。

　　葉貞青的神情也霍然緊繃，不敢相信他會不顧她的感受當面承認自己愛宋梅。他這是決定拒絕她的意思嗎？

　　“爸，錯的人是我，我不該騙你我不愛宋梅的，事實上，我愛慘她了。不過，我本來還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一個人，感謝貞青的出現，是她讓我徹底瞭解到這個事實！”

　　宋梅倏然抬起頭，眾人這才看見她眼中閃著晶亮的淚花。

　　他愛她？他剛才真這麼說？她沒聽錯吧？

　　“柏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葉貞青變臉的站起身。

　　“貞青，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對我爸說那些話，可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太想回到過去。我不會跟你計較這件事，但我請你停止這一切，可以嗎？”李柏楊仍不忍對她有任何的責備，卻也不希望她再繼續執迷下去。

　　“你怎麼可以這樣要求我？我們曾經那麼相愛，你不可能說變就變……你只是一時迷惘、不忍心傷害別人，但你心裏最愛的還是我，唯一只有我，不是嗎？”她嗓音含著惶恐的說。

　　“如果在這世上排名我最不想傷害的人，你會是第一位，可那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沒辦法繼續愛而感到愧對。很抱歉，我不能再沉默了，因為我發現如果再不阻止你，那對你的傷害將會更大。”他沉重的說。

　　“你不回到我身邊，對我的傷害才是最大的，難道、難道這次你真的想逼我去死，才能感受到我到底有多需要你？”看事情難以轉圜，她乾脆以死做威脅。

　　他果然臉色大變。“不要在我面前再提‘死’這個字，不可以！”三年前得知她的死訊時幾乎讓他崩潰，這次他絕不願再承受一次那樣的痛苦。

　　“我也不想死，但是失去你，我真的活不下去……”見到他怒急恐懼的表情，她嘴角隱隱上揚，卻還是故作可憐的泣訴道。仗著他對自己的虧欠心態，她曉得這麼說一定能讓他動容。

　　李柏楊沉下臉來。“你——”

　　此時，宋梅的胃裏像打翻了調味料，酸甜苦辣一起湧上，她忍了又忍後，終於“嘔”的一聲，再也忍不住地奔到垃圾桶旁吐了起來。

　　見她忽然如此，李柏楊心一驚，立即上前去察看，瞧見她額上居然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臉上神情也痛苦不堪。“你怎麼了？”他焦急的問。

　　“我——嘔——”話還沒說，宋梅又開始吐了。

　　“吃壞肚子了嗎？”李修齊也上前關心的問。

　　“我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所以不可能吃壞肚子，但有可能是胃痛。”又吐一回後，她虛弱的說。

　　“哎呀，看這情形，少奶奶應該不是胃痛，而是懷孕了。”家裏一名女性老傭人剛好端茶水上來，見到這情況，憑經驗馬上說。

　　“什麼？她懷孕了？”葉貞清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臉色難看，極度驚愕。

　　宋梅心臟怦跳了一下，自己也大吃一驚……有可能嗎？

　　“老婆，你那個什麼時候來的？”李柏楊精神一振，立刻興奮的問。

　　“上個月的……不……又好像是上上個月的……”她記不清了，反正她的“好朋友”從來不是個準時寶寶，而她自己更是個迷糊蛋，常將日期搞錯……會不會真的有了而她卻一直誤當胃痛？

　　李修齊神色一整。“不管是胃痛還是懷孕，小梅身體都需要檢查。叫司機把車開來，我們去醫院。”

^小幻^

　　第十章

　　“李先生，用午餐了。”金秘書提了便當進辦公室道。

　　李柏楊正凝神想著目前棘手的狀況。一整個早上，他什麼事也沒做，不停想著自己該怎麼處理兩個女人的問題？

　　“嗯，謝謝。”接過金秘書為他準備的便當，他卻一點食欲也沒有，擱著沒有動口的打算。

　　金秘書見他又陷入思考，搖了下頭便不再打擾，靜聲退出去了。

　　半個鐘頭後，他盯著桌上的便當，似乎想起了什麼，起身離開辦公室，預備去醫院病房探視一個人。

　　這個人是癌症末期，目前已住進安寧病房，在充滿藥水味的病房裏，他靜靜陪伴了對方一會，只是對方已陷入昏迷狀態，完全不知道他的到來。

　　“先生，你是他的家人嗎？”護士見這人難得有訪客，上前來問。

　　“是，他是我的一個長輩。”遲疑了一會後，他回答。

　　“那請問你是不是可以先為他結清這幾個月的醫療費？”護士立刻問，像是很高興終於找到人付帳單了。

　　他點頭。“好，請給我單據好嗎？我現在馬上去結清。”

　　護士立即就去將單據開來，告訴他只要憑著單據去櫃檯繳款就可以。

　　“小姐，這是我的名片，以後這位病人的帳單請都寄到名片上的地址，我會派人來繳清的。”他拿出名片交代道。

　　“好的，我明白了。”護士看了他的名片後驚喜不已。這樣以後就不用擔心收不到這位病人的醫療費了——雖然這位病人也已時日不多……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在醫院的走廊上，葉貞青怒問。

　　宋梅主動找她，她也正好要與這女人攤牌，爽快的答應見面，可這女人竟莫名其妙的約她在一間醫院裏相見，這讓她立刻發起脾氣來。

　　看她翻臉，宋梅只是冷眼以對，已確定她只有在面對李柏楊時會表現出委曲求全的弱者姿態，其實內心並不如外人所見的那樣單純與美好。

　　“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見人？我只想與你把話說清楚，並不想見任何人！”葉貞青火大的拒絕。

　　“人都來了，不見一面可能會後悔喔。”宋梅將一間病房的門打開了。

　　葉貞青反射性地往門裏看去，只不過看到病床上那人的側臉，她整個人瞬間有如被凍結。

　　“進去吧，他等你很久了。”她催促的說。

　　“我為什麼要進去見一個陌生人？這人還是快死的人了，我不找這種晦氣！”葉貞青居然這麼道，轉身便要走。

　　宋梅的胸中急速燃起憤然的熊熊火苗，馬上將她攔住，硬是拉進病房裏頭。

　　“他快不行了，撐著最後一口氣就是想見到你，你真的敢說不認識這個人？”

　　進到病房，更看清楚了床上病人的病容，那已是病入膏肓的模樣，葉貞青卻依舊不為所動，臉上甚至帶著不屑。“不認識，也不幹我的事。”

　　宋梅憤怒得全身顫抖。“你真是個恐怖的人，連即將過世的父親都能夠置之不理，你還有沒有人性？”她忍不住痛?。

　　葉貞青表情更加的冰冷。“你找我出來只想說這些嗎？你如果有時間管別人的閒事，不如安排時間儘快去將你肚裏的孩子打掉，免得孩子將來沒有父親在身邊，你得自己撫養。”

　　那日後來去醫院，已確定宋梅有了兩個月身孕，她得知消息後，簡直憤恨得想殺人。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竟讓這女人懷孕、讓她希望破碎？

　　“你說什麼？要我打掉肚裏的孩子？”宋梅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這種話她也說得出口。

　　“沒錯，你不過是柏楊合法的性伴侶，這種產物生下的孩子，你以為他會珍惜嗎？”葉貞青的語氣極度輕蔑又羞辱。

　　宋梅氣得咬牙切齒，卻是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我今天會赴約，就是想勸你，在孩子還沒大之前趕緊做處理。正好這裏是醫院，而且我知道有位不錯的婦產科醫生，做的手術又快又好，手術後你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她繼續惡毒的說。

　　“你……”宋梅被她的惡劣驚嚇到了。

　　“怎麼？不願意嗎？除非這個小孩是你姐夫的，才讓你捨不得拿掉，不然你都決定與柏楊離婚了，留這個小孩一點意義也沒有。”

　　宋梅聞言怒不可遏。“你——好，我問你，那份影片是你散佈的對不對？”她忍無可忍的詰問，幾乎已百分之百確定是對方所為，只等得到親口的證實。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讓你知道羞恥而退出，讓柏楊明白你是怎麼樣的女人，也分享給認識你們的所有人這上流社會的醜行。”葉貞青惡質的嗤笑道。

　　她握緊了拳頭。“可惜柏楊並不相信金凱中的中傷，你是白費心機了。”她冷靜的說。

　　此話一出，葉貞青的臉馬上就扭曲了。“他只是一時被你蒙蔽罷了，我相信不久後，這件事就會在他心裏擴大。因為輿論、因為疑心，他終究不會諒解你！”

　　宋梅氣得磨牙。“你怎能這麼卑鄙？我難以置信柏楊會愛上你這樣的人！”

　　“你嫉妒嗎？嫉妒他愛我？我告訴你，你只是暫時勝利，不要以為有了孩子伯父就會靠向你，就能讓你坐穩李太太的位子。不要忘了，在柏楊心裏，我才是那個他最重要、最無法忘懷的人，因為他見到、想到的都是我最美好的一面，根本無法擺脫我，我就像是他心裏的一張網，一旦網住他，他再也掙脫不了。”

　　葉貞青的真面目至此徹底顯現出來了，原來她是個擅用軟弱外表掩飾惡毒本質的女人。

　　“我明白了，當年你是故意的，故意消失、故意裝死，因為你知道死會造成他多大的愧疚與創傷。他永遠不會忘記你，永遠治癒不了這份傷痛，以至於三年後，你便認為回來還能輕易奪回他的心……”

　　她大笑了。“沒錯，我就是這份心機。帶著對我強烈的愧疚，我有自信他不會愛上別人，因為我在他心中永遠有一個位置，而這個位置，是你怎樣也到達不了、消滅不了的！”

　　“你真的愛他嗎？愛一個人，怎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來傷害他？”宋梅忍不住懷疑的問。

　　“你懂什麼？這就是愛，我是愛他的！沒有人比我更愛他，所以我才會處心積慮的接近他，就算被譏笑是醜小鴨妄想變天鵝，我還是緊緊地抓住他。要不是他家那死老頭反對，現在我已經是李太太了，與他過著快樂的日子，也不用費心設計這一切，還浪費了我三年時間出國求學。

　　“我布了這麼多的局，下了這麼久的工夫，不是讓你來坐享其成的，因此，如果你真敢搶走應該屬於我的一切，我連殺你都有可能！”她兇狠的威脅……

　　“你太可怕了……就不怕柏楊發現你的真面目，對你感到震驚失望嗎？”

　　葉貞青冷笑。“他不會相信的，我在他面前一直是溫柔善良的人，就算哪天我‘變壞’了，那也是因為曾經為他吃太多苦、痛苦太久、不想失去所愛才會如此。所以，不管我做了什麼，最後他都會原諒我。”她自信的說。

　　“你——”

　　“貞青！”忽然，病房的門開了，蔡霞看見女兒，風霜疲倦的臉龐立刻綻出欣喜的笑容，很快地跑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喜不自勝的說：“你終於來看爸爸了嗎？”

　　但下一刻，被握住的手無情地抽離了。“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葉貞青冷漠的回應。

　　蔡霞的笑容頓時消失。“貞青……”

　　“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這樣人家會以為我們真的認識。”她一臉絕情的說。

　　“你——”蔡霞氣得漲紅了臉。

　　“葉貞青，她是你母親，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宋梅氣結。這個女人連自己的母親也要傷害。

　　“請你不要亂說，我沒有這種骯髒破爛的親人。你帶我來這裏，是想誣陷我棄養嗎？”她冷哼。

　　“你真不是人！”宋梅克制不住了，氣極的大罵。

　　葉貞青臉上帶著鄙視的神色，仍然完全沒有與母親相認的打算。

　　見狀，蔡霞掩面哭了。“你看不起我、怕我連累你，這都沒有關係，不過你肯來看你爸，我已經很欣慰了……”她泣聲道。

　　怎知面對母親的眼淚，葉貞青卻一點也不動容。“我走了。”

　　她轉頭走向門口，但忽然間定住腳步，因為一尊英挺的身影就站在那裏，眼神正對她閃著莫測難解的光芒。

　　她受到極度的驚嚇，整個人馬上慌張起來。

　　“柏……柏楊？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張口結舌的問。

　　宋梅愣了下，同樣意外他的出現。

　　李柏楊筆直的走進病房，指著蔡霞問葉貞青，“你真的不認識她？”

　　“我……我……”不曉得他到底聽見多少，她的眸光閃躲不定。

　　“不認識嗎？”他眼神駭人的再問一次。

　　“呵，我怎麼會不認自己的母親呢？媽，對不起，嚇到你了吧？我只是調皮和你開個玩笑罷了。”她神色一轉，馬上對著母親親熱地挽手道歉說。

　　蔡霞被她的轉變嚇了一跳。“你……”

　　“媽，之前我回去探望時，你怎麼不告訴我爸生病的事，好讓我早點來看他？他都病成這樣了，還昏迷不醒，我卻一點孝道也沒盡到，真對不起爸……”說著，她眼眶立即紅了，態度與先前的無情鄙視判若兩人，讓宋梅看得目瞪口呆。

　　“貞青，我希望你的眼淚是真實的，但顯然你仍把我當成傻子看待。”李柏楊一臉凜然道。

　　葉貞青臉色一僵，急忙攬住他的衣袖想解釋，“柏楊，你可能誤會我什麼了，我是因為——”

　　“不要再說了！你連父母都棄之不顧是我親眼所見，你還想說什麼？”他目光冰冷，拉開了她的手。

　　“親……親眼所見？”

　　“沒錯，我早就見過你母親了，她在拾荒，窮到連便當都買不起，是宋梅不斷的送食物給她，拜託她收下她才有飯吃。而你這做女兒的，對他們一直不聞不問，現在又說這些話，你不感到羞愧嗎？”他直接戳破她的謊言。

　　葉貞青臉色大變，竟是馬上質問自己的母親，“你見過他們了？”

　　蔡霞為難的點頭。“是李太太一直來煩我們，我不是存心讓他們知道你沒與我們聯絡的……不過貞青，真該謝謝她，雖然我不肯接受她的幫助，但她還是用盡各種方法讓我日子過得下去。她是個好人，我和你爸欠她很多。”再也忍不住的說。雖然不曾給過她好臉色看，內心其實非常感激她。

　　“宋梅，你為什麼這麼做？”葉貞青臉色發青的問。

　　“我只是不忍心他們孤苦無依——”

　　“別說了，你這是假好心！你是故意做給柏楊看的對吧？讓他誤會我是個嫌貧愛富的不孝女，你只是想這麼想才做這些的！”她沒有一絲感恩，反倒指責起宋梅存心不良。

　　“你怎麼——”

　　“柏楊，你千萬不要相信她的話，她想拆散我們，她——”

　　“貞青，你說錯了，是你想拆散我們。你忘了嗎？我與她才是夫妻。”李柏楊沉著臉提醒。“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也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貞青，我對你很失望。”他嚴肅的說。

　　葉貞青傻住。“就算我沒有對爸媽孝順，但我對你是全心付出的，你不能這麼說我，這對我不公平。”

　　“公平？這三年來，因為你的欺騙，讓我活在深深的自責中，這就對我公平了嗎？”他面容晦澀的反問。

　　她驚愕不已。看來他聽見了全部，包括一開始她與宋梅的對話。她不由得心跳加速，恐懼也竄了出來，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他對她的冷峻與失望。

　　“柏楊，我愛你，而你同樣還愛著我，所以請不要說這些話來讓我害怕。”她孱弱的哀求。

　　看著一雙淚濕的美眸泛著教人憐憫的神態，李柏楊已經完全無動於衷。“我對感情很尊重，不管它完整與否，我確實曾經把你放在離自己心最近的位置，只是，你連這個位置都辜負了，讓我對你僅有的歉疚也隨風而去、蕩然無存！”他冷冽的說。

　　她像是大受打擊般定在原處。“柏楊，請……請不要離開我……”

　　“愛的時候有愛的原因，離開也有離開的理由，原本我對自己離開的理由感到愧疚，但現在，這份歉意已隨著你不純正、不乾淨的心靈而消失。”

　　她啞口無言，整個人呆掉了。

　　“另外，你還說錯了一點——不是你做了任何事我都能原諒。如果你傷害了我心愛的妻子，那我對你的恨意便不會有原諒的可能。散佈影片的事，我將會付諸法律行動，你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他沉肅的說。

　　葉貞青搖著頭，無法相信竟是這樣的結局，李柏楊居然不再多看她一眼，攬過宋梅離開了。

　　她無力的跌跪在地上，明白自己已經徹底的失去他了，甚至連追悔的機會都沒有……

　　“貞青，你還有媽和爸啊！”蔡霞上前，輕聲的說。

　　她茫然的望著母親，好一會後，終於流下兩行淚。“你們……還肯要我這個不孝的女兒嗎？”

　　“要，我們當然要。你只是太過自卑了，忘記愛情的本質是真誠，但是你還年輕，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有一天，你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愛情，但是記著，下次不要再耍任何心機了。”蔡霞抱著女兒含淚說。

　　“媽……”葉貞青在母親懷裏痛哭失聲。


　　走出醫院的夫妻倆，丈夫忽然抱著自己的小腿慘叫一聲。

　　“老婆，你為什麼踢我？”李柏楊呆傻的看著手擦腰、對他施完暴的妻子。

　　“別叫我老婆，我就快不是了。這是離婚協議書，新的，我多加了一項條件，我警告你，為了節能環保救地球，別再浪費紙張了，不准再撕掉。限你一個星期內簽好字交給劉律師，他會寄給我，聽見了沒有？”宋梅凶巴巴的說，然後將一份文件強迫塞進他手裏。

　　“離……離婚？我不是都說得很清楚了？我愛你、我不離……”他愕然。

　　她對他擺出狡黠的笑臉。“我也對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之間完了。你以為所有人在驀然回首後，那人都會在燈火闌珊處等嗎？天底下沒這麼好的事情。老娘受夠你了，你有多遠滾多遠去，別再來糾纏我。”

　　見她轉身自己去攔計程車，他顧不得被踢得紅腫的腳，驚慌的追上去。

　　“老婆，你不能這樣對我，好歹想想我們的孩子，總不能孩子還沒出生就沒了爸爸——”

　　“放心，寶寶想要一個爸爸，我隨便找也有，不需要一定是你。”她攔到了計程車，一屁股坐進去。

　　“什麼？怎麼可以不是我？那你要讓孩子叫誰爸爸？喂——別走！”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後，載著她揚長而去了。

　　他驚呆在原地，看著手中新的一份離婚協議書。這女人真的不要他了？


　　七天后，宋梅躺在租屋處的房間裏，微笑地看著手中簽好字、“得來不易”的離婚協議書——

　　哇！她終於離婚了，現在總算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了！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滿，她開心得不得了。

　　不久，門鈴響了，她去應門，門外的人是自己的父親跟大姐……

　　“聽說你真的離婚了？”宋落山一進門劈頭就問，一臉氣急敗壞。

　　然而這回，宋梅臉上愉悅的神色卻沒有收斂分毫。“沒錯，這是我剛收到、熱騰騰的離婚檔。”她揮了揮手中的離婚協議書說。

　　要是以前，看到父親親自來興師問罪，她可能已經嚇得躲到床底下去，但是不知為何，此刻她竟一點也不緊張，反而異常的興奮，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不再受到束縛，不再需要為任何理由委曲求全，整個人豁然開朗、風光無限……

　　“你這個笨蛋！居然沒有經過爸的允許就敢自己離婚，那投資案怎麼辦？你想氣死我們嗎？”連宋蘭都開罵了。

　　她還是笑嘻嘻。“投資案破局不是很好嗎？這樣姐夫家就不會因而破產，對你來說，何嘗不是個好消息？”她反問姐姐。

　　宋蘭馬上紅了臉。“話是沒錯，但如果我們堅持下去，李柏楊說不定會幫我們擔下這件事。都是因為你愚蠢的行為，才讓我們錯失了這個賺大錢的好機會。”

　　宋梅聳了聳肩，樣子仿佛根本不在乎。“我們家的錢夠多了，日子也過得夠優渥，再多的錢也不見得花得完，何必呢？”面對過去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只敢唯唯諾諾應聲的大姐，現在她也一點都不怕了。

　　“你！”宋蘭氣得跺腳。

　　“小梅，你給我聽著，就算離婚，你肚子裏也還有李家的骨肉，相信他們多少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會對你做得太絕，你回去把這件事給我搞定，要李柏楊別反悔，繼續與我們合作。至於錢的問題……”說到這個，宋落山就狠狠瞪向大女兒，眼神像是恨極了她沒用，逼不出金家還錢才導致簽約破局。

　　他用力哼了一聲後，才又繼續說：“四十億我會想辦法自己湊出來，如果他同意，我們還是有機會賺到那筆錢——”

　　“沒機會的，我已經在離婚協議書附上了條件，未來不准他與京星合作任何投資，以確保我們斷得乾乾淨淨。”宋梅說。

　　“你說什麼？”宋落山愀然變色。

　　“你這笨豬！”宋蘭愕然大罵。

　　面對氣得想宰了她的兩人，宋梅卻大感痛快。原來擺脫顧忌的日子這麼好！

　　她自由了，大解放了，那些金錢啊、壓力啦、人情啦……統統解放，她再也不管了。

　　不管最大，這些人的言語再也影響不了她。

　　門鈴又響了，她今天的客人還真不少。

　　宋梅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居然是她前夫，不過他還有一個新身份，那就是她目前的追求者。

　　只見李柏楊手裏正捧著一束花，露出迷人的笑容望著她。

　　“有事嗎？”她慵懶的問，完全沒有意外會是他。

　　“我——”

　　“原來是柏楊？小梅，你真是不懂事，怎麼讓他在外頭站著呢？柏楊，你快進來、快進來！”宋落山一看來人竟然是他，立刻訓斥小女兒沒有禮貌，堆滿笑臉的將人請進門。

　　李柏楊見到這兩個令人頭痛的人物，臉上的笑頓時消失，被拉進屋子裏後，他果然看見這兩人對他諂笑到了噁心的地步，而那女人卻一點也沒有想要幫他解圍的意思，於是他只好自己拉下臉來。

　　“兩位很抱歉，我時間有限，是蹺班來探望妻子——呃……前妻的，沒空與你們閒聊，你們若有事要找我談，可以透過我的秘書另外與我約時間。”在“前妻”的怒視下，他改了口，但對其他兩個礙眼的人，他臉色可就一板一眼了。

　　兩人一聽見他還要透過秘書安排，臉都黑了，不禁又氣又惱。

　　“李柏楊，你少得意，我們只是現金少了一些，你有必要擺這種架子嗎？”宋蘭火大的問。

　　他冷眼一瞄。“你們的現金不是少一些吧？是根本沒有。”

　　“什麼沒有？你敢瞧不起我們？再怎麼說，我們京星也是臺灣五百大企業之一——”

　　宋蘭正發飆，她的手機這時就響起，看了下來電顯示，她哼一聲先接起電話。

　　“喂，金凱中，我正在忙，有話快說！”她習慣盛氣淩人的對丈夫說話。“什麼？你說什麼？”

　　三十秒後，她臉色丕變，手機也滑出她的手心，掉落到地上去了。

　　“小蘭，凱中說了什麼？你怎麼這個樣子？”宋落山心驚的問。

　　“爸……他說……說金家宣佈破產……”

　　“什麼？”

　　“不……不只如此，金凱中還掏空我們家的錢去補金家的洞……”

　　宋落山聽了大怒。“這該死的傢伙！自己要死就算了，還敢挖我的錢？他挖了多少去？”他原本以為金凱中比一0一忠狗還忠心，豈料原來他不是忠狗，而是一隻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宋蘭顫抖地伸出兩根手指頭。

　　“兩億。”

　　她白著臉的搖頭。“是……二十億。”

　　宋落山震驚得當場跌坐在椅子上。“怎麼可能……那麼大一筆錢，如果沒有我同意，他哪里挖得走？”

　　“爸，是我答應的……”宋蘭汗顏不已，羞愧地低下頭來。

　　“是你？”他瞪大了眼睛。

　　“他告訴我，金家還不了錢給你，但他發現了一項新投資可以很快獲利，保證三個月內可以賺足錢還你，不過我必須先幫他湊足二十億，所以我就……”

　　“你這個蠢蛋就挖了公司二十億給他，還讓他賠光！結果他自己倒了，還連累我們宋家……我以為你是個精明的女兒，結果更是笨蛋，你、你……”宋落山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宋蘭欲哭無淚。“爸，這不能只怪我，金凱中告訴我是李柏楊設下陷阱讓他去跳，最後才會賠了那麼多錢，都是這個人害的！”她指向李柏楊，氣憤不休。

　　宋落山眼睛凸得更大了。“你、你為什麼這麼做？”

　　“沒為什麼，因為我說過要讓那小子窮到連牙刷都買不起去刷他的臭嘴，我只是在兌現我的話罷了。但是，他真狼心狗肺啊，連岳父的錢也打主意，這就不關我的事了。”李柏楊輕鬆攤手說。

　　宋落山和宋蘭聽了這理由後，都傻眼了。

　　“兩位，我剛才就說過我很忙，時間真的不多，待會還要趕回去開會。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問我老婆……前妻，所以，你們看是要先回去瞭解自家公司虧空的狀況，還是要趕去幫老公處理破產的事，隨便怎樣都可以，但就是不要妨礙我跟宋梅說話。”他皮笑肉不笑的趕人。

　　而這兩人也真沒空再囉唆了，各自慌忙的趕回公司跟家裏。從現在起，他們得焦頭爛額的處理債務了。

　　“人都走了，你也該走了吧？”很高興兩位不速之客離開，僅剩的最後一位，宋梅親自趕人了。

　　“走？我話都還沒跟你說上半句呢。”某人冷酷面孔馬上消失不見，抗議道。

　　“那要說什麼快說吧，說完也滾。”

　　李柏楊臉都綠了，向來呼風喚雨的他相當難得出現這種受挫的表情。“我想請問你晚上有沒有空？”他謙卑的問。

　　“沒空。”她直截了當的回絕。

　　“那能不能擠出空來？至少……今天是我們的離婚紀念日。”他繼續壓低姿態說。

　　“是嗎？那好吧，是該慶祝一下。你說上哪去？”

　　“不如回我們家——我是說，不如到我家去……呃，地點隨你選擇，你滿意就好。”他本來是想將人拐回自己的地盤，但一看見她大眼瞪過來，他馬上從善如流的改口。

　　“你不知道離過婚的女人身價更高了，不是這麼好拐的嗎？我決定到夜市吃小吃。”

　　“吃夜市小吃？”他一聽當場皺眉，以為她會挑個有情調一點的地方，這樣才方便他下手色誘。

　　“不同意？”她雙手環胸，挑眉的望他。

　　“不是不同意，而是我們去吃完夜市小吃後，我知道還有個地方的夜景很美，就在……我們可以一面喝紅酒、一面談心……對了，上次的英國沒去成，我們改成婚前小蜜月如何……還有，我翻開日曆，發現我們結婚紀念日也快到了，雖然是過去式，但還是值得慶祝的……老婆，這束花送你，請問你什麼時候再嫁我一次？”

　　“滾——”

　　離婚後的她在兩人之間的地位可是大逆轉，更甭提還有肚裏貝比的加持了，現在，一切可是她說了算呢！

　　所以，對她來說，這婚離得真好……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