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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華]愛上變色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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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6 14:35:50
第九章

  夫妻倆再次碰面,是八天以後的事!

  儘管這段期間他們都有保持密切的聯絡,早上、中午、晚上都會通電話,互問吃了沒?衣服夠不夠?身體健不健康?剛開始她會跟他講公司的事,就像緊閉的蚌殼,沒主動透露出他現在到底忙和什麼,但她聽得出來,他周圍有許多人,很忙、很亂、很雜……

  完全不知他到底在做什麼,讓她的心很慌,情緒變得紊亂,有時會在夜半驚醒過來,只因做了根本就不願再回想內容的惡夢,那個時候——她就會瞪著另一半空著的床鋪發呆,直到再也撐不住地睡去。

  短短的八天,有如過了一個世紀,前兩天幾乎完全斷了音訊,讓她焦躁不安到極點,可——怎樣也沒料到,夫妻倆再次會面會是這樣的情況——在可容納三十人的會議室裡,她與他面對面隔桌坐著,冰冷空氣從空調孔不斷地送出,在靜默的兩人周圍循環。

  她想喚他,可他臉上的神情卻讓她出不了聲。

  他是誰?瞪著八天未見的丈夫,頭髮往上梳了,穿著黑色西裝,打著藍色領帶,那身裝扮,跟他當新郎時有得比,但卻沒有那時的喜氣與興奮,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凝與嚴肅。

  坐在這樣的他面前,她第一次感到不安跟忐忑:心頭像打鼓似的猛跳個不停。

  像過了一世紀,他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是由總公司派來,負責監管子公司所有財務的審計監督員,這次奉指示到子公司查核內部會計績效,所以有關你工作業務範圍的幾個問題,希望你可以配合回答。」

  本以為這裡的溫度已經夠低了,可聽完他那毫無溫度的官方式說明,有若一桶冷水兜頭潑下,凍得她裡外都結冰,總公司派來的……他到底隱瞞了她什麼?

  她面無表情望著他。「我會配合回答的。」聲音與他同樣冰冷無溫。

  「你是化妝品部分的會計帳務主要負責人!」

  「是!」他從一開始就帶著目的進來公司,而他什麼都沒跟她說!

  「在你處理這部分的帳務時,有發現過任何異常的狀況嗎?」

  她眉輕蹙。「請說明你的『狀況』定義為何,是我做的帳有什麼問題嗎?」

  「不!你做的每筆帳都很清楚。」

  「那——」她愈來愈不懂他到底要什麼了?

  「你除了做帳外,還會做成本分析的報告嗎?」

  「當然!」

  「那你可有察覺什麼問題存在?」他直視她問道。

  問題……她凝眉想了想。「我曾經比較過其他同類公司的成本報告,不否認,我們公司的有比較高,但購買原料成本及品質問題一向是由採購部門負責,即使曾經反應成本過高的問題,可大多不了了之。」

  「有那些項目是你覺得不合理的?」

  她說了幾個原料的名稱,他邊聽邊記下來。

  「請問你與汪副總之間的關係為何?」

  關係?這兩個字令她感到刺耳,他為何要如此問?「一直都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他交代下來的事,我一向都會盡力完成。」

  「就只有這樣?」

  她開始冒火了,握緊拳頭。「就只有這樣。」

  「你覺得汪副總是怎樣的人?」

  她沒有馬上回答,望著他,私忖著他為何要這樣問?他曾說過會讓副總無法動到他們,那——是否意味著,他想要目前的權力,將副總踢出公司呢?

  雖然她不喜歡副總,卻也不希望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去趕走人家,看到他這樣做,她反而感到不安顫慄,一點都沒有出到氣的感覺。

  她輕歎口氣。「我雖不喜歡他,但也不至於討厭到不想他共事,副總有些作為雖然不是很讓人尊敬,身為上司——不是能讓下屬信賴與想跟從的人,可另外一方面,至少他不是會處處找屬下麻煩的人,只要不跟他作對、唱反調的話!」

  聽完這話,他的眼中神色變得更加莫測高深。「這就是你所謂的『妥協』嗎?不跟他作對、唱反調,他交代什麼,就做什麼,完全做好一個『下屬』的工作嗎?」

  他是什麼意思?故意諷刺她嗎?仰起下巴。「我說過——只要是上司合理的要求,下屬本來就該配合,不是嗎?」

  他看著她一會兒,低頭翻了翻資料,才又開口繼續問道:「那你對汪副總與廠商聯合起來向公司騙錢這件事——知情嗎?」

  她聞言整個人完全呆住。「你……你說什麼?」

  他以極為冷峻的態度說道:「總經理、汪副總及採購部經理三人聯合與特定化妝呂原料廠商簽約,公然以高於市場一般價格收購對方的原料,多出的金額全都落入他們的口袋,所有的損失則完全由公司負擔。」

  「怎麼會這樣……」對這項訊息,她一時難以消化,整個人呈當機狀態。

  「你知情嗎?」他再一次問道。

  「不!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天!她是察覺到怪異,可並沒有將事情往那一方面去聯想,上司互相串聯勾結廠商,她一個小職員怎麼可能會明瞭?

  「是嗎?」他突然逼近她。「那對汪志方指稱你也是共犯這件事,做何解釋?」

  什麼?共犯引思儀感到一陣暈眩,她是——共犯?!

  過於震驚,反而不知道怎麼反應,有如靈魂在瞬間被抽離,可當漸漸沉澱下來後,她的反應居然是想大笑!可這樣的感覺持續沒多久,就開始想哭了。

  思儀緩緩抬起頭,揚起的嘴角扯出不算笑的笑。「我——是不是共犯?」她緩緩傾向他,與他的臉龐相距約二十公分,四目相望。「你說呢?你覺得我是不是呢?」

  他下顎緊縮,眸中閃過一道痛苦的神色,隨即恢復正常,若不是她一直盯著他,只怕會錯過。

  對她提出這種指控,他也會感覺到痛苦難過嗎?想到這,她稍感安慰,可他接下來說的話,再度讓她破碎難合。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這四個字比他方纔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具有殺傷力,若不是她坐著,只怕會腿軟癱倒在地,碎成千萬片。

  她是他的妻子呀!她的品性,是什麼樣的人難道還不清楚?……不!也許真的不清楚,她手撫著額頭,內心苦笑,就像她也不再清楚他了——在經歷過目前所有的一切之後。

  他到底還有多少面目是她所不瞭解的?

  「證據……」她再次望著他。「證明我是共犯的證據是什麼?」

  他深吸口氣。「除了汪志方的證詞,其他——沒有,但——現在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你的清白,舊賬的的確確就是你做的。」聽到這話時,她已經沒什麼感覺,原來所有情感繃到極致後,竟是一片木然。

  她緩緩向後滑開椅子。「既然沒有證據,那就等找到了,再來跟我說你知不知道——我是不是共犯?」

  「思儀,如果你是清白的,你得協助我證明。」

  「不要!」

  「思儀!」他臉上冷靜面具開始滑落。「你……」

  「偷錢、收回扣、做假帳已經是犯罪行為,如果你找不到證據證明我有罪,且仍抱持著不相信的心理,那你可以請檢調單位協助。」

  「思儀,我沒有不相信你,可我需要證據來服人!」再也忍不住,他面露痛苦地說道。

  她冷漠望著他。「我很清楚自己有沒有跟任何人共謀這整件事,但不知道要提供什麼證據才能證明清白。」停頓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共犯』意義是什麼——打從我進公司以來……我只知道出問題的時候,是跟頂頭的財務主管報告,從來沒人教我可以越級到總公司報告處理,事實上我也不曾想到這一層,對我而言總公司是總公司,跟我們公司是隔著海,處在兩地的不同個體,我的責任是做對帳,做好分析報告然後送給負責主管,再由他們上報,如果我這樣『守分的行為是錯的,那我認了!但,我可以坦蕩蕩地告訴你,對於主管們『偷竊』公司財產的行為,我的確一無所知,如果說——因為我做好了他們所二父代』的工作,正好協助了他們的犯罪行為,那我只能……」嘴唇微微發抖,咬牙。「認了,若要因此受罰,也只能說——隨便你們,但是——」她巍巍吸口氣。「無論是在良心和認知上,我自認無愧!」語畢,她推開椅子,往外走去。

  「等等!思儀!我們話還沒說完——」官霖亦站了起來,急切地喚住她。

  她手握住門把,然後轉過身子。「我不想說,也不想再聽你說下去,如果你想要把我開除掉,隨便你!我不在乎!」說完,門一把拉開,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原來一直掛在官霖臉上的冷漠神情,立刻垮了下來,會議室另一頭的門打開,嘉峻走了出來,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禁搖頭說道。

  「真是的!你幹嘛用這種死人態度跟她說話?」他在另一間辦公室透過監視器觀看他們的情況,差點就忍不住衝進來以緩和他們之間的情緒。

  「我……」他無心為自己的態度辯解,現在最重要的是證明她的無辜,他得把她叫回來,把事情問得更清楚,只是他走沒幾步,人便搖搖晃晃,一個踉蹌地往前摔,嘉峻眼明手快趕緊將他扶抓住。

  「喂!小心點!怎麼了你……」看到官霖的臉色發青,嘉峻忍不住罵道:「你搞什麼呀?幹嘛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官霖沒有吭聲,這八天,幾乎沒有正常的吃跟睡,完全埋頭調查工作。

  追查幾個可疑的會計項目後,懷疑汪志方跟廠商之間可能有不尋常的協議及往來,便立刻針對此做深入調查,沒想到愈查愈教人心驚,尤其發現子公司幾個高階主管全都涉入時,震撼更大。

  透過合法的簽約購進高成本的原料,取得合法的憑證付款,之後廠商私下送回扣金給參與的相關人員,幾年下來,每個人至少取得不當款項達千萬以上,可以說是以最明目張膽的方式掏竊公司的金錢。

  在取得涉案人員與廠商之間往來的帳戶資料,證據確鑿後,便開始約談涉案者。

  汪志方便是由官霖親自審問的,把所有的證據都攤在汪志方面前,讓他無從狡辯,只能認罪,要他供出所有參與犯罪的人員時——

  汪志方看著他,突然笑了。「你確定要我把所有人供出嗎?」

  他全身繃緊。「為什麼不呢?」

  他猛地揪住汪志方的衣領。「你休想栽贓給她!」他眸中烯著恨不得將對方撕成碎片的怒火。「證據呢?」

  「以你的權限想要包庇她也不是不行啦!不過你想想——若不是你老婆配合,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瞞得過總公司呀!」汪志方笑嘻嘻地說道:「至於證據嘛……」眼珠子轉了轉。「剛金後謝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需要實質的金錢,你可以去找,找到就可以定罪了,找不到也沒關係,念在夫妻一場,你就放過她吧!」

  官霖整個人如遭重擊地鬆開汪志方的衣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汪志方的,這輩子從未如此混亂過,如果思儀真牽涉其中,他該怎麼辦?該如何處理?

  嘉峻對他說道:「接下來的事你別出面,由我來接手調查。」

  「不!我來!由我親自來處理。」官霖低頭看著手指上的婚戒說道。

  只是,親自「審問」思儀的過程,令他的五臟六腑幾乎要翻了過來。

  嘉峻倒了杯熱水給他。「剛剛你跟思儀之間的對話我都聽了,我相信思儀是無辜的,她對汪志方那群人所做的事完全不知情,這是連會計師們都找不出的漏洞,她一個小職員,又如何能洞悉呢?」

  「——我也相信她應該是無辜的……」望著她那無法掩飾心思的臉龐,聽到汪志方所做的事,流露出的震撼和不敢置信時,便明白她是真的不知情,只是……

  「那你幹嘛還用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對她?」

  官霖盯著前方某一處。「我的心告訴我——她不會做這種事,可我的理智卻告訴我,一定要拿出真實的證據,唯有如此才能證明她是真正的無罪!可是——」

  嘉峻搖搖頭。「如果一直找不到證據證明她的清白,難道你就再也無法相信她?」

  官霖一時啞然,他想說:「不!他會相信她!」但……為什麼就是說不出口?!

  「你不該親自審問汪志方,看到你,免不了心生怨恨,自會胡說八道,為了回報你,大可把思儀拖下水,存心讓你不好過。」

  官霖沒有回答,兩眼直盯著地板,對嘉峻的話恍若未聞,腦海反覆出現一個意念——為什麼他不能無條件的信任她?!

  想到那爽朗的笑顏,會對自己在意的人掏心掏肺,她總是能讓他感到溫馨和快樂——就只因為她說了「妥協」二字,便讓他開始質疑所有一切,包括她的人格?!天!他做人什麼?

  他霍地站起,一把攤開一臉困惑的嘉峻,快步朝會計部走去。

  此時的會計部已亂成一團,由總公司調來的財務人員已經進駐,進行接管的工作,所有人員都準備接受調查訪談。

  在那群人中他沒看到思儀的身影,他拉住王敏惠:「思儀呢?」

  敏惠看到他,臉立刻拉了下來。「不知道,應該要問你吧?思儀進了會議室後,就沒有再回到這來了!」她冷冷地說道。

  官霖立刻放開她,她的包包還在位置上,可到處都找不到人,直到趕至一樓,詢問看守警衛時,聽見思儀蒼白著臉,捧著肚子坐進計程車時,他眼前頓時一黑。

  天!孩子……

  護士先握著思儀的手腕,一邊看著手錶,一邊默數脈搏跳動次數,接著熟練的將點滴速度調好,便輕聲說道:「若還是感到不舒服或者有什麼需要?按下那個召喚鈴就可以了。」

  「好。」思儀勉強出聲道謝後,便疲倦的閉上眼。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她的寶貝就……停!不要再想下去,醫生說,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讓情緒平緩下來,不憤怒!不激動!不要痛苦!不要傷心!

  總之,什麼都不要想,讓腦袋一片空白就對了。

  這裡是離公司最近的婦產科診所,之前她就有留意著,就是為了預防萬一,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她伸手輕撫腹部。

  寶貝,你要堅強喔!要一起跟媽媽撐住,媽媽接下來可能還是會忍不住發脾氣,但絕對不是不要你,你要支持媽媽,要支持!

  反覆在心中輕喃,直到腹部那間斷的抽搐慢慢減緩,任黑暗慢慢覆蓋住她所有的意識……

  只是——即使已睡著,淚水仍像有自己的意識,不斷地從緊閉的雙眼中溢出。

  找不到!到處都找不到!

  打遍所有大醫院急診處的電話詢問有沒有一個叫于思儀的患者?答案都是否定的,直到一家醫院回報有個叫「于思儀」的女性患者時,二話不說立刻衝過去。

  可當他跟嘉峻趕過去時,卻發現對方是叫余詩宜的中年婦女,一直靠著意志力勉強支撐到現在的官霖崩潰了。

  「官霖!」嘉峻一邊攙扶著他,一邊著急大聲叫醫護人員。

  官霖全身無力躺在病床上,對醫生的問話充耳不聞,他兩眼無神的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即使醫生將針頭刺入他身體,亦無所覺。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孩子的母親,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應該要保護她!

  他曾在心中發過誓,要好好待她,要與她共組一個家庭,要跟她共度一生的。

  可他做了什麼?!他要她證明自己的清白,他要她證明自己值得他信任!

  哈!太可笑了!他有什麼資格要她這樣做?

  如果他壓根兒就是窩囊廢,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那無論她做了多少,他都不會敢相信她的……

  為何領悟來得這麼晚引眼淚從睜著的眼睛流出。

  他一遍遍回想自己在會議室的態度及對她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有如懲罰一般,讓他的心與靈魂狠狠被鞭撻著,無言承受那份至痛。

  老天!讓他承受這一切的錯誤,哪怕是要他付出性命亦可,只要她能安然無事,只要他們的孩子可以平安無事……要他如何都可以!

  求您!老天!求您……他在心中一遍遍默禱著。

  讓我有機會可以贖罪!讓我有機會可以彌補!讓一切都還來得及!

  嬋娟放下手機,深深吐一口氣,確定臉上神情恢復自若後,方推門走進病房,思儀已醒過來了,只是兩眼雖睜著,思緒卻已遠。

  嬋娟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告訴她剛才的電話內容,但又考量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左右為難。

  「誰打來的電話?」思儀突然開口問道。

  嬋娟來到她的身邊坐下來,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是吳嘉峻打來的,他問我們有沒有你的消息,他說——唉!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講,你現在受得住嗎?」

  思儀僵了一下,然後伸手輕輕撫摸肚皮好一會兒。「沒關係,你說。」

  「他說因為到處找不到你,官霖人也倒下了,現在正在醫院急診室打點滴。」

  心頓時疼了起來,她忙深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不可激動!為了寶寶,一定要冷靜下來,她努力穩定心緒。

  「……你跟嘉峻說我沒事了嗎?」

  嬋娟搖搖頭。「我沒說,他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我否認了。」

  「沒關係……」聽到他倒下時,她有一瞬間感到難過和驚惶,雖然很氣他,也很想好好處罰他,可——不是用這種方式,歎口氣。「跟他說我跟寶寶都沒事了……」他若是真不在意她與孩子,他也不會倒下。

  「那要跟他們說你人在哪嗎?」嬋娟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必——目前我不想見到他們。」她怕見了,情緒會再度激昂起來,現在的她承受不起。

  嬋娟暗歎口氣,真不明白,這兩人結婚不到一個月,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事?

  「那接下來——」

  「準備離婚了。」思儀淡漠地說道。

  「什麼?」嬋娟瞠目結舌。「開什麼玩笑?你……你們結婚還不到一個月耶!」

  「開玩笑?」思儀別過臉,眼神望向遠方。「也許這個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眸中浮出淚光。「……有哪個女人連自己的丈夫真正是在做什麼都完全不知道?……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清醒後一得知思儀的消息,官霖立刻動手拔掉手腕上的點滴管。

  「你幹嘛呀?」嘉峻趕緊制住他。

  「走開!」試了幾次,發現無法推開嘉峻,官霖動怒了。

  「我知道你急著想去看思儀,但以現在的情況,你去根本沒用!」

  官霖沒理會,他用盡全身力氣企圖掙開嘉峻的鉗制。

  「你聽好,嬋娟說思儀跟孩子都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如果你現在去,思儀可能又會情緒激動,那樣孩子又會有危險了!」嘉峻再也忍不住的朝他大吼道。

  官霖終於停止掙扎,確定他不會再妄行,嘉峻這才放開他,一邊喘息,一邊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可惡!他力氣真大!差點就壓不住了。

  官霖整個頭低低的,讓人看不清表情。

  「醫生講了,你有體力透支及營養不良的情況,一定得好好調養——至少得打個一天點滴,思儀那邊也是,她也需要好好安靜下來,你不用擔心,嬋娟在身邊陪著照料她,我想你們就先各自養好身體,所有事總得有健康身體才有辦法解決,不是嗎?」

  「她現在在哪一家醫院?」官霖輕聲問道。

  嘉峻歎息。「嬋娟不肯說。」

  「她不肯見我,是嗎?」

  「人都還在氣頭上,這是難免的。」

  「孩子真的還好嗎?」

  「對!」嘉峻慢慢扶著他躺回去。「孩子還好。」

  「她會帶著孩子離開我……」他目光失焦望著前方喃喃地說道。

  嘉峻動作一頓,吞口口水。「不會,你別想太多!」他不敢跟官霖說思儀已經提出離婚了。

  「她會,她會離開我——」官霖突然側過身子背對他。「就像所有人一樣,她也會離開……」

  「官霖……」天!他那話——「你真的不要再胡思亂想,好嗎?」

  官霖動也不動,恍若未聞。

  嘉峻扒扒頭髮,頭一回想對天哀號,他可以應付扮懦弱或者精明得殺人不見血的謝官霖,但!對眼前這個脆弱得像一碰就要碎的謝官霖,他完全沒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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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6 14:36:12
第十章

  某種東西驚擾了她,嬋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看到思儀病床前站了個人,本以為是醫生,可當她戴上眼鏡,看清那人的模樣時,差點驚呼出聲。

  他怎麼會在這引嬋娟撫著驚魂未定的胸口,差點破口罵人。

  可看到他動也不動、專注的看著思儀,那模樣神情,令她鼻酸,氣也沒了。

  唉!這兩個傢伙——到底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

  她輕咳了一聲,讓他知道她醒了。

  謝官霖緩緩轉過頭看著她,她朝外點了個頭,示意到外面一談,官霖點點頭,之後又凝視思儀一會兒,才跟著她一起出去。

  「你是怎麼找到這的?」她完全沒有洩露這家醫院的資料,所以看到他時才會嚇一跳。

  「我本以為思儀會到大一點醫院的急診處,咳全找過了卻梅沒找到,後來我突然想到公司附近有一家婦產科診所,可以做急診處理,所以我就到這邊來試試……」知道思儀懷孕後,他也有留心附近的婦產科醫院,可一急起來卻忘了這件事,直到打過點滴,整個人恢復體力,思緒也比較清楚才記起還沒找過這家,沒想到真讓他找到了。

  該說這對夫妻有默契嗎?嬋娟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子,突然明白思儀的話了,即使此刻的謝官霖臉色難看,面露憔悴,但整個人的感覺已跟初見時大不相同,反較符合在婚宴上看到他那群引入注目的朋友們所散發的感覺。

  果然——物以類聚,難怪思儀這麼傷心生氣。「你一直在偽裝嗎?」嬋娟直接問進問題核心。

  官霖苦笑。「如果是問我的工作,答案是——沒錯!我的確是掩飾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到思儀的公司工作進行一些調查,任務須秘密進行,才隱瞞了思儀,但——其他事,我並沒有騙她!是我知道的我!」跟她在一起時,他只是個在意她感受的男人,想要討她喜歡,想要寵愛她的男人!

  「是嗎?」帶著懷疑的目光上下掃視他一番。「那現在面對我呢?」

  鏡片後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直視她。「不會說假話的我!」

  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他沒說謊,她才放鬆下來,推推眼鏡。「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思儀說,你指控她偷錢。」

  他面露痛苦。「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認識思儀十幾年了,從沒見過她偷東西,甚至在學校時,連作弊都不肯,她不是那種會偷三盜四,做出違法之事的人。」

  他閉了閉眼。「我知道.....」

  「那你還這樣指控她。」嬋娟插起腰。「思儀生平最痛恨的事,莫過於是有人誣賴她,而你居然——難怪思儀氣得要跟你離婚。」

  「離婚」聽到這兩個字,彷彿有把大刀朝他砍了下去。

  「不!」想都別想。「我絕對不會跟她離婚的!」他厲聲說道。

  嬋娟被他突然散發的凌厲氣勢給嚇了一跳。「可思儀她……」

  「我會再跟她談談的!我會努力讓她原諒我!」或許發現自己過於激動,他深吸了口氣。「我保證——所以希望你們——我不敢奢望你們幫我,但——清不要幫她躲避我。」他態度謙卑地請求道。

  嬋娟不置可否,手環抱著胸。「為什麼我們得要這麼做?」講義氣可不是男人的專利,女人間的義氣也不容小顧。

  「因為……因為我——」他用力握緊拳頭。「我不能讓我們就這樣結束。」

  冷哼,這個理由不夠!

  「因為我——」他不禁發急,該怎麼說服嬋娟呢?他不要結束他們的婚姻關係,他不要與她分手,一想到要與她分離,五臟六腑要翻了過來。

  腦海中浮現初見到她時的悸動,毫不抗拒的任她「照顧」,甚至心甘情願被她「輕薄」,與她義氣嘗試從未跟其他女人有過的親密,無異議的同意離婚,更真心地想與她共組一個家庭……

  而會讓他做出這些事的最初動機全都是——

  「因為我愛她!」他忍不住脫口說到,話說出來後,連他自己也震撼莫名,終於——他不再抗拒承認那一直隱藏在心底的真是感覺。

  嬋娟微微一笑,帶些欣慰,對嘛!這個理由才能打動人,讓她心軟。

  「我可以答應你;當思儀又提出離婚時,不會出言鼓勵她,而是會……嗯!稍微叫她『冷靜』、再多想清楚一點。」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極限。

  官霖能理解她的立場,畢竟這是他自己該面對的事。

  「夠了!這樣就行,謝謝!」他真誠地向她鞠躬致謝。

  看到他這副模樣,嬋娟很不忍心。「別這樣,我也是希望思儀可以幸福……」

  官吝輕輕吸口氣,幸福嗎?他轉頭望向病房。「現在可以讓我看看護她嗎?」他想從現在開始給予!

  嬋娟帶憾的搖搖頭。「不行,你現在還是不要讓她看到你……」

  「可——」

  「思儀的個性是你逼得她愈緊,她的反彈就愈大,尤其現在她完全在氣頭上,若不是擔心孩子的安危,她早就不顧一切的跑到你面前跟你攤牌,一拍兩散,立誓永不相見。」思儀一旦決絕起來,是毫不留情的。

  他啞然,那許久未出現的女王個性……

  「所以還是讓她先平靜下來吧!」她中肯的提出建議。

  他聽了沉默不語,片刻——「我知道了,接下來我會這麼做——」

  「哦?你要怎麼做?」

  官吝看向遠方,神情變得肅冷起來。「我會先找出證據證實思儀沒有牽涉此事,等我找到後,我再來向她請罪——」他握緊拳頭說道。

  「嗯!這樣也好……」嬋娟同意他的做法,總得先把芥蒂清除。「可你要記得——當你再回來見她時,你要想辦法讓她愛上真正的你!如果做不到,就不要怪我們了。」醜話還是得先說在前頭。

  他愣了愣,真正的自己嗎?苦笑點頭,「我知道了,我答應你!」雖然他更恐懼的是——真正的自己根本就不討人喜愛,可現在已無法逃避這個問題。

  「嗯!」

  「那——現在能不能先讓我待在她的身邊,我保證——在她清醒前我會離開,不會讓她看到我受到刺激。」他急切的懇求道。

  嬋娟點點頭答應了。

  回到病房 後,官霖在病床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他執起她那未打點滴的手,放至臉頰邊輕靠著,一瞬也不瞬凝視思儀的睡臉,千言萬語都無法形容此刻能待在她及今天受到驚擾的孩子身邊的可貴。

  嬋娟望著他們一會兒,緩緩關上門,暫時把這個空間留給他倆了,雖不知他倆未來復合之路是否好走,可當有一方願意努力的話,就有無限的可能性,不是嗎?

  嬋娟打了個呵欠,走到診療室外的沙發坐了下來,閉目補眠去也。

  當嬋娟再度唄叫醒時是凌晨五點的事,官霖雖一臉憔悴,但眼鏡卻明亮得驚人。

  「我要走了。」

  「思儀她……」

  「還在睡,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還有……請讓我可以方便聯絡到你,讓我可以掌握她的情況。」

  「沒問題。」

  官霖再一次向她鞠躬道謝後便轉身離去,嬋娟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套,走回病房,當她向前探看思儀的情況時,赫然發現思儀的眼鏡睜開了。

  「你……你醒了?」嬋娟手撫著胸口,要命!嫌她今夜被嚇得不夠多嗎?

  「嗯!」

  「你、你醒來多久了?」小心翼翼觀察她的神色,若一不對勁,便要趕緊叫值班的醫護人員過來處理。

  「……夠久了……」

  咦?「所以i知道他……」

  幽幽歎了口氣。「他一來我就知道了……」嬋娟吃驚的張開嘴巴,「那你——一直在裝睡了?」「也沒一直,中間睡睡醒醒……」「那他知道你醒了嗎?」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我沒有睜開眼看著他。」即使閉著眼,可他的一舉一動卻瞭然於心。

  「那你——」嬋娟歎口氣,不想再說下去,思儀的個性看似隨和,會隨波逐流,可如果仔細觀察,她漂流的方向卻是依照她原先所設定的,即使一開始並不是沖得最快,但最先達到目標的卻有可能是她!所以千萬不要小看隱藏在底下的執拗與堅持。「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需不需要叫醫生?」她轉換話題問著。

  思已搖搖頭。「沒事。」抬眼望向她,眸中有著歉疚。「對不起,讓你這樣陪著我,你一定沒睡好吧?你再去多睡一下,好嗎?」出了事,完全不敢驚動到娘家家人,畢竟懷孕、結婚都是自己搞出來的,如今出狀況了,根本沒臉回去求助,只希望自己可以挺得住,可偏偏此事這身體是逞強不得的,不得不勞煩到好友,實在是過意不去。

  「好!我再瞇一下,你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嗯!」看到嬋娟重新安睡著,眨了眨有些黥熱的眼,方動作緩慢的微轉過身,確定小腹沒有傳來任何異樣感,她才繼續動作,稍稍紓緩了過久維持同一姿勢的不適。

  幾乎一直平躺著不動,怕動了,就得面對他,在沒把握後果的情況下,硬是忍了下來,可這種忍……就像是拿把鋸子在心頭上來回磨蹭著,那種酸、那種疼呀……

  他進來沒多久,她就醒了,初時——她以為自己是做夢,黑暗中,睜開仍帶朦朧的眼,看不清前方的人。

  為了確定身份,想開口喚他,卻又虛軟地提不起力量,所以——她其實還沒醒過來吧!她昏昏沉沉地想著。

  可他動了,他往後退,朝門邊走去,拉開的門,透出的光讓她霍地整個清醒過來,望著他與嬋娟步出病房外,才確定——他是真的在這。

  一見到他,所有的委屈跟憤怒立刻狂湧而上,恨不得立時跳下床衝到他面前給他一頓好罵,可像感受到她激昂的情緒,小腹立刻又開始不對勁起來,嚇得她趕緊乖乖的吸氣、吐氣,將過去學過瑜伽那套呼吸吐納法拿出來使,硬是迫自己平靜下來。

  隨著緩和的吐納,慢慢地,感覺到自己的思緒似乎可以抽離身體……甚至可以聽到嬋娟與他的交談聲,可她選擇充耳不聞,繼續專注著呼吸。

  不久,他又回到她的身邊,她不去感覺,連生氣都不要有,可當他執起她的手時,她建立的防護牆開始產生了裂痕。

  從兩人相握的手,敏感的知覺到他傳來的情感波動,是那樣細微地挑動她的每根神經,隨著相握的時間拉長,被撥弄得愈發強烈。

  她感覺得到他的悔恨,歉疚、溫柔、痛苦!在他輕吻著她每根指節,用唯一沒冒出鬍渣的額頭柔柔摩挲著她的手背,甚至當一顆滾燙的水珠滑進她的掌心……她的防衛幾乎崩裂瓦解。

  突然——她氣沒了,她默默承接他傳來的每份情感——直到他起身離開。

  該原諒、放過他嗎?有道聲音從她心底響起,她望著窗外漸漸灰白的天空。

  這個問題,在此刻似乎變得不重要,現在盤踞她正整個心思的是她手中那顆已乾涸的淚,以及他臨走前,在她唇上及隔著被子的肚皮上印下的吻,更甚的是他在她耳邊那飽含情感的反覆低喃。「原諒我!別離開我,再給我機會好嗎?」

  說她沒受到感動與震撼,那是騙人的。

  但——

  卻發現自己居然開始懷疑——這是他假裝的?或是出自肺腑的呢?

  她真的搞不懂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她戀上他的溫柔體貼,可也沒忘記會議室那冷酷咄咄逼人的模樣。

  更悲哀的是,她竟渴望相信他所做出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即使是假裝,她也寧願當真……

  一聲長長的無奈歎息從她口中逸出,現在最難搞定的——只怕是此刻充滿矛盾的自己。

  兩天後,思儀出院回到自己的小套房。

  一進門就察覺到不太對勁,首先——屋子裡已被打掃得很乾淨,然後——有東西少了,而且少的都是他的東西,包括魚缸……

  她快步走到衣櫃前,一把拉開,露出空空的一半。

  這是怎麼回事?他搬走了嗎?頓時一陣頭重腳輕,整個人晃了晃,往後倒坐在大床上。

  他離開了……

  怎麼會?她是嚷過不想見到他,可叫歸叫,真見不到他又是另外一回事,心在毫無準備下硬是被刨了一塊。

  「不——」嘉峻不可置信拉長聲音。

  「如果他是因為遷怒思儀,故意嫁禍給她,那更不可原諒!」官霖冷冷地說道。

  「那!那你想怎樣?」他臉上的表情令嘉峻有些心驚膽跳。

  「方然非要他吐實不可,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誣賴思儀,給她帶來任何的麻煩。」

  嘉峻思索了一會兒。「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不管我做了什麼,你只要看,都不要插手,我自有分寸。」

  「好……」看著官霖離去的背影,嘉峻有種說不出的不好預感,不過看看手錶,算算時間,那人呢也差不多塊到了,或許——事情可以有所轉機。

  汪志方煩亂的來回走動,他已經跟外面斷了好幾天的聯繫,一直被關在這房間裡,反覆地被不同的人詢問,再加上不知家人以及其他人的情況,幾乎塊瘋了,一看到謝官霖走進來,立刻衝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說!你們到底還要把我關在這裡多久?你們不是警察,沒資格將我關在這邊那麼久,這裡難道沒法律了嗎?」

  謝官霖冷睇著他。「你也知道有法律呀,在你明目張膽作亂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兩個字呢?」兩手輕鬆拉開那如夾鉗的手,無視汪志方因此痛得變形的臉。

  汪志方喘息退到一旁,揉搓差點被擰斷的手,滿臉驚懼瞪著謝官霖,從沒想到那看似精瘦的身子裡竟蘊藏這樣駭人的力道。「你、你們到底要何時才放我走?」

  「再一次跟你確認公司裡涉案人員的名單。」他遞出一張紙過去,汪志方瞇了瞇眼,拿起那張紙上下瞄過一眼。「為什麼沒有于思儀的名字?」「你若提得出她的涉案證明,就會把她列上了。」汪志方見他用這麼冷淡的態度和語氣說話,不禁心生狐疑,故意笑出聲來。「得了吧!我若真提出來,你真會採用嗎?根本不會當一回事。」

  官霖冷笑,「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若我真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我也不會被交付這樣的任務。」他一邊說一邊脫下西裝外套,拉送領帶,也把袖口打開。

  汪志方被他那慢條斯理,卻又魄力十足的動作弄得真個人發毛起來。「你——你要幹嘛?」

  「我的責任是讓你說實話,如果文明的方式對你無用,那我們就只能用原始方法解決。」官霖開始旋轉手臂、活動肘關節,手指壓得劈啪作響,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什、什麼原始方式?」汪志方不自覺朝門退了過去。

  謝官霖淡淡瞥了他一眼。「既然你一直說不出我妻子的涉案證明,我就只能用盡辦法讓你說出來,你不說的話——」目光落在室內那張木頭雕花的裝飾小茶几。

  官霖走過去看著茶几一會兒,突然將它抓起往上丟,猛地提腳來個迴旋踢,讓茶几撞到牆上,瞬間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下場就跟這個東西一樣!」

  別說汪志方嚇得臉色發白,渾身抖個不停,連在另一側透過監視器觀看的人也都啞然無聲,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是……跆拳道?」站在嘉峻身邊的人吐出一口長息後問道。

  「嗯……不太清楚。」嘉峻吞了口口水。「他說他有學過一些功夫,只是……我已經很久沒看他使過了。」

  看到螢幕的官霖有如另一個人上身,「殺氣騰騰」地朝汪志方走去時,嘉峻身邊的人立刻朝審問室走去。

  「你要幹嘛?」

  「總得要在他把副總拆了前阻止他!」嘉峻立時反映過來,趕緊跟了上去。

  官霖看著汪志方死命的想打開門,不禁冷笑道:「不用費功夫了,只要你不說實話,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你……你別過來。」門打不開,眼見對方逼近,汪志方不得不放棄開門的念頭,往另一側跑去。

  「你……你到……到底想……想怎樣?」語音不自覺發顫。

  「我只要你乖乖的說實話!」

  眼見官霖愈來愈靠近,汪志方覺得自己有可能像那碎裂的茶几一般時,門突然奇跡似開啟了。

  官霖皺眉,不是叫嘉峻全權交給他處理嗎?幹嘛在這緊要關頭時進來壞事,轉過頭正想叫他出去時,看到來人的面容,他全身一僵,如被潑了冷水。「思儀……」

  思儀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落在那茶几的屍體一會兒,才抬眼望向汪志方,而汪志方就像見了救星一般。「思儀,抬好了!你來得正好,你丈夫……想要對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重重的關門聲卡掉,「呃,你……」

  看著思儀想朝汪志方走去,官霖忍不住攔下她。「交給我處理,好嗎?」

  「不好!我的清白由我來證明。」思儀推開他,走到汪志方面前。「汪副總,我也想聽聽著,我到底有拿過你什麼好處?足以使我知情成為你們的共犯呢?還有我的共犯證據究竟是什麼?」她是真的很好奇呀!

  汪志方面對這當面的對質,在思儀那坦率直接的目光逼視下,再加上方才受到的「驚嚇」,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垮了下來。「好!我承認,是我亂說的,你對此事根本一無所知……」

  此話一出,原本緊繃的氣氛頓時消彌,官霖壓抑著想衝過去拆了對方骨頭的渴望,都是這人的胡言亂語害慘了他。

  思儀側望著曾經那樣得意不可一世,將他們呼來喝去的上司,如今卻像喪家之犬,不禁搖頭歎息,內心有無限的感慨。

  人的際遇和命運,真可因一念之差而瞬間改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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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6 14:36:33
第十一章

  「嫂子,我先跟你致歉了,如果不是因為我死求活求,官霖也不需要到公司去做秘密調查工作,當然換另一個角度想,若不是因為這樣,你們兩人也不會因此而認識、結婚,算來我也可以說是你們的媒人,哈哈——嗯!咳!這不是我要講的重點,重點是——官桂也是在我的要求下,暫時不對你坦白真正的工作內容,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語畢,手立刻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公事夾擋在面前,打算用來抵擋佳人怒火,可好半晌都沒動靜,這才一探頭一看,只見那兩人理也不理他的隔桌互凝,如對峙的公牛。

  一人表情凝重,似有千言萬語想傾吐,但卻不敢,拚命隱忍著。

  一人表情冷然,完全看不出心裡的算盤是怎麼打的,讓人提心吊膽,彷彿一開口便可定人生死。

  不行!他得幫官霖說說話。

  「嫂子,這次不小心把你捲入風波中,實在很不好意思,我保證公司會給你一個合理滿意的——」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思儀突然出聲打斷他的發言,嘉峻眨眨眼,正打算回答時,卻發現問話的人目光是對著官霖而非他,頓時乖乖閉上嘴。

  思儀定定看著官霖,他說要先證明她的「共犯」問題,可以!她接受,並且「樂意」、「主動」提供協助,盡快地解決。如今做到了,接下來呢?

  若依他碑的計劃,應該就是求她原諒,為他對她的人格謀殺付出慘痛的代價,可……經過這兩天的天人交戰,發現自己既無法輕易釋懷此事,但也無法就此與他徹底的決裂,在這樣的矛盾下,她決定先擱著,看他如何進行下一步。

  官霖壓抑著心頭的顫動,輕聲問道:「你還在氣我嗎?」

  「對!」

  他黯然垂下臉,她果然還是——「對不起!除了跟你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這人……有些生氣瞪著他,瞧他方才對付汪志方,露出那凶狠、魄力十足的模樣,怎麼現在一面對她,卻是這副……畏縮、無擔當的模樣,讓她……覺得再繼續把氣出在他身上,都好像是種罪過!

  搖搖頭。「算了!先不跟你追究這事,我有其他事問你。」

  「你問。」

  「你會功夫?」對方纔所見的那一幕,仍震撼不已,若非她當下就衝進去見證了那殘破的椅屍,她真以為自己只是看了一部功夫片。

  沒想到她想問的是這個,既然都已看到,也沒什麼好隱瞞,他點點頭承認道:

  「會!我學過一些武術強身。」

  她深深吸口氣。「既然,你有學過武功……」她瞇細了眼,傾向他。「為什麼那一夜你會被我輕而易舉的壓倒,任我給你……『那個』呢?」她指的就是他們的初夜!她把他給強X的那一夜!

  此話一出,官霖立刻面紅耳赤,嘉峻則張大嘴,掩不住驚訝地說道:「官霖被你壓、壓倒?呃……這個『壓』是指……那種壓嗎?」

  一聽到嘉峻的話,思儀湧上想挖個洞躲進去的衝動,可惡!怎麼會忘了旁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呢?

  故作鎮靜,思儀轉向他。「不介意的話,請讓我們兩個獨處好嗎?」

  「我介意。」嘉峻毫不猶豫地說道,他想留下來看好戲呀!「放心!我一定保持安靜,讓你們察覺不到我的存在。」

  「滾!」官霖陡地出聲喝道。

  「……是。」嘉峻摸摸鼻子,認命的離開,那一個字所蘊含的殺氣不容忽略。

  待室內只剩他們兩人時,官霖這才看向她,緩緩地說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對你使用任何功夫的,所以!你想對我怎樣都可以。」

  她瞪著他,明明她問的是那個,他卻回答這個,分明是顧左右而言他,可該死的!為什麼她的臉竟然熱了起來,「你想對我怎樣都可以!」喔!這幾個字令她腦海中出現了好幾幅綺麗的畫面……

  吞了吞口水。「所。所以——那一夜你……」

  「我完全的心甘情願,而且——樂在其中。」他坦率直視她。「即使時光再重來一次,我一樣會那樣做。」

  「……為什麼?」

  「因為我那時就已經愛上你了!」

  轟!一股火熱的氣流立刻從她腳底竄上,讓她整個人都空白一片,他、他說什麼?他愛上她了?!他愛她?!

  官霖定定看著她,他知道,如果再不採取行動,肯定會失去她!不可再遲疑!

  他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轉過她的椅子,讓她面對他,思儀則尚未從他的宣告震撼中恢復過來。

  她愣愣看著正俯身靠近她的謝官霖,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覺得他又變成了另一個陌生男人?!

  他伸手緩緩地撫著她的臉龐,手指輕柔沿著她臉上的五官劃過,最後拇指停留在她的紅唇,流連忘返摩挲。

  她的嘴唇麻癢不已,想叫他停止,卻動不了,他的眼神像是魔力一般,將她釘在椅子上,讓她動彈不得。

  隨著他靠近,她的心跳如擂鼓,原以為他就要吻上她了,眼睛不自覺地瞇起來,等待那一刻的到來……熟料——

  「我雖愛上了你,但我知道——你還沒有真正的愛上我……」

  咦?剛開始還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意會了後立刻睜大雙眼,瞪著與她相距下官霖眼神深邃凝望著她,表情則充滿了令人心疼的憂傷,他收回了撫摸她嘴唇的拇指,然後放進嘴裡吸吮!

  天!她差點被這一記經擊昏過去,恨不得向前撲倒他……

  只是——他接下來說的話阻止了她的狼行。

  「接下來!我會讓你徹徹底底的愛上我、原諒我,然後再也不會離開我!」語畢,他執起她的雙手,在她的手背輪流印下一吻,有如烙下誓約一般後,他站直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便轉身離開。

  思儀只能目送他離開,完全出不了聲……

  過了十分鐘,她撫著仍狂跳不已的胸口,愣愣看著前方。「天……原來剝了皮後的他……根本就是只變色龍!」

  待稍後恢復正常後,她發現自己不僅不生氣,也不害怕,相反地,她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變色龍變色不僅僅是為了偽裝,另一個重要作用是要向同伴傳達訊息……

  從那一天開始,思儀雖再次展開「一個人」的生活,但一切都已大不同——無論是私生活或者工作上——

  當她踏進快一個禮拜都沒進去的公司時,雖曾預料歷經之前那場變動,公司一定會有所變化,可進去後!卻發現出人意料的平靜,一切都依著原先的軌道進行著。由於總公司在第一時間裡就坐鎮,除了幾個高階主管被撤換外,其他變動不大。「思儀,身體有沒有怎樣?」會計部門的同事一見到她,立刻湧上關切地問道。「沒事,」她微微一笑。「寶寶也沒事。」「那就好。」

  眾人在七嘴八舌互爆近況及所知的八卦後,便帶著某種期待神情望著她。

  她知道他們都想瞭解官霖的事,可她實在不想說,眾人只能失望退下,而且出人意料沒有嚴刑逼供,這點倒讓她頗感納悶。

  五敏惠靠向她低聲說道:「你也別怪大家好奇,知不知道即將接替副總位置,掌管整個財務部門的人是誰?」

  她心沉了沉,不會吧……

  「沒錯!就是你老公,公告在昨天就貼出來,人——今天就會上任,你倒是說說——以後我們該怎麼對待你這個副總夫人呀?」敏惠笑嘻嘻地說道。

  思儀面無表情的。「還能怎樣?好好巴結我就是了。」

  「是、是!」

  思儀打開電腦,手指輕敲桌面,從一個小小會計部門人員突然變成「副總夫人」,這算不算「陞官」呀?靠!還真是妻憑夫貴,瞪著漸亮起的螢幕,不由冷哼一聲,稀罕呀?

  一個小時後,公司起了騷動——從總公司過來的少東跟新上任副總運達了——展開正式接管的工作。

  兩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子走進來時,立刻吸引眾人注目,幾乎第一眼就會看到吳嘉峻,嘉峻原本就英俊瀟灑,再加上是未來公司的繼承人,使他有若王子一般,散發著自信的光彩,帶著自信的微笑跟每個人打招呼,推力十足,不過——他身旁的人也讓人無法忽略。

  有些人沒在第一眼認出他,可做妻子的怎會認不出?儘管他完全變了個人!

  思儀看著官霖的臉,他把頭髮剪短了,將偶爾會落下擋住額頭的頭髮都剪掉了,髮型似駭客任務裡的基諾李維,摘除了金邊眼鏡,改戴隱形眼鏡,線條斯文的臉龐完全顯露出來,不會再有人將他誤認為Gay,如今他身子挺直、敏捷自信的走路姿勢,及那散發著銳芒、炯炯有神的雙目,自有一股威嚴。

  別說跟他共事數月的同事跌破一地的眼鏡,更別提與他結婚、欲共渡至白頭的牽手的她,在驚愕後,便是歎息,然後木然,不過內心卻不斷地咒罵著——

  你這只臭變色龍、壞變色龍、可惡的變色龍!

  新官上任三把火!所有財務部的人員全都被叫進會議室裡認識新官。

  歡迎掌聲結束後,謝官霖站在眾人面前,以極清楚、冷靜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大家對我並不陌生,但不管之前各位對我的印象、評價為何?希望可以就此摒棄,因為我不會以從前的態度跟方法與你們共事,可基本原則仍不會變的,一切依公司規定細則做事,待會各位處理帳務人員都會再拿到新的規章,為了避免弊端發生,公司增加了幾個規定,希望你們可以閱讀清楚,若有不懂的地方,請立刻提出來。」

  思儀站在人群後方,手環著胸,靜靜看著他,他清冷的聲音如流水般滑過耳畔,內容倒沒多少聽進,隔著這樣距離「觀看」著他,讓她有些心涼……她與他還是同個次元的人嗎?

  隨著「那就請大家回到各自工作商位努力了!」這句收尾,思儀迅速地轉身跟著其他人離開。

  「于思儀,請你留下來!」她全身僵直,每個人在越過她時還附送帶有各種意味的目光,令她忍不住握緊拳頭,待只剩下他倆人時,方緩緩轉過身子。

  「是!副總,有何交代?」聲音完全從牙縫中鑽出。

  「坐下來吧!」

  看到他指的位置,正是上回在會議室被他質詢時坐的地方,那令人不悅的回憶立刻湧上,帶著抗拒的神情瞪著那椅子,不肯走過去。「我想——站著說就好。」

  官霖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反而走到那之前的位置坐了下來,靜靜望著她,不吭一聲,大有——她若不坐下來,他就不開口的意味。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思儀不甘願的拉開椅子坐下來,看他到底想怎樣?

  「我想不用我多說,你也清楚;在公司中你我有上司、下屬之分。」

  她望著他,所以?

  「可我想給你選擇權;你可以選擇繼續留在公司,做原有的工作,或者——選擇只做『副總夫人』。」

  她凝眉。「這兩者有差別嗎?」

  「前者是我管你,後者是你管我,前者是在公司裡你一切都得聽我的,後者是你我雖無公事瓜葛,但其他的事,我都聽你的。」

  嗄?這種差別……她沉思一下,後者感覺起來比較有利,但——真的有利嗎?

  總覺得邏輯上有些怪……一時卻又找不到破綻。

  瞇眼看著他,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琢磨了一會兒。「我選擇前者。」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熟料,一聽到她這個回答,他立刻露出燦爛的微笑,令她暗喊不妙,是不是上當了?!

  「那就說定了!」

  「是!」咬牙切齒說道,正要起身離去。「若沒什麼事,我就先——」

  「坐下!」

  她瞪著他,他又想幹嘛?

  只見他推開椅子,起身走向她,她一臉提防的望著他。「你、你想——」

  下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連人帶椅被他困入懷中。「你!」

  「噓!」他手指堵住她的唇,制住她的叫喊。「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他壓低聲音說道。

  「什、什麼秘密?」無來由地:心跳突然加快。

  他輕柔地將她拉起,然後自己坐上那椅子,再將她抱坐在腿上。「我很久沒有好好的抱我的老婆,所以——麻煩你撫慰我寂寞、受傷的心了。」

  什麼?他想做什麼?一時來不及反應,只能抬手擋住他俯靠過來的身軀。「你要做什麼?這裡是公司呀!」她抑不住羞窘你低喊道。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不過你已答應在公司都要聽我的,不是嗎?」語畢,就低下頭。

  半個小時後,思儀面紅耳赤地從會議室走出來。

  啐!這個會對下屬性騷擾的上司色魔!

  其實過了許久之後,回想起這件事時,才注意到對會議室那個位置;已經有了另一個新的不可磨滅的回憶,完全掩蓋了那份不愉快——

  所以——他是否正以自己的方式在補償她呢?她沉思著。

  中午時,她被「命令」跟他一起吃飯,下班時,被「命令」要等他做完之後再一起打卡離開……完全的假公濟私!

  走出公司後,她立刻與他拉開距離。

  「現在不是在公司,我可以不用再聽你的話吧?」一整天下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現在刻意板著臉,一是要嚇他,二是要重新建立自己的地位,擁有可以控制局勢的能力。

  「可以!那——老婆,我餓了,我們可不可以先去吃晚餐?」這時的他,已不見在公司的犀利,反而流露出一股會揪人心的溫柔,那是在他們初結婚時常可見到的面貌,只不過現在又比那時令她感到踏實……

  有片刻,她很想立刻開口答應他,但今天所受到的震撼實在太多了,她需要靜下來冷靜的想想,勉強硬下心腸。「今天先不要,我想——我們的關係先止於公事部分吧!」無視他臉上明顯的受傷,她匆匆轉身離開。

  其實走沒幾步她就後悔了,可又沒勇氣回頭叫他,明知他還留在原處看著她。

  低首輕撫肚子低喃道:「寶寶呀!先原諒媽咪,為了我們的將來,媽咪真的得好好想想,才知道跟你爸爸接下來要怎麼走?」

  隔天,當她出門欲上班時,卻發現門口擺了一個籃子,她低身查看,卻發現裡面擺了熱騰騰的豆漿跟包子,不禁愣了愣,拿起放在旁邊的小卡。老婆:

  這是我幫你準備的早餐,一定要吃喔!

  老公

  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食物都還冒著熱氣,可見剛放不久,她趕緊拿起食籃四處探著,卻沒見到人,電梯燈號沒有變化。

  「謝官霖……」走到安全門前一把拉開。「老公?!」但空蕩蕩的樓梯間只迴響著她的聲音。

  關上安全門,雖然滿心困惑,但嘴角還是不由浮起一朵微笑,拿起豆漿喝了一口,暖暖甜甜的滋味頓時盈滿整個口腔與心頭,不知怎地,她突然好想快點見到他。

  進到公司後,帶著朝盼往副總辦公室望過去,卻沒見到他的身影,他還沒有進辦公室?有些落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整個上午都沒見到他進辦公室,她人也變得像洩了氣的球,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想打電話問他人在哪?可又想到是自己要求公私分明,她現在又沒有業務上的問題需要他的指示,根本不用找他……很想問其他同事知不知道他的下落,可又怕其他人會投來異樣的眼光——自己的老公,居然會不清楚他的情況但為了面子問題,她更不敢開口了。

  更糟的是,由於背上「副總夫人」的名號,所有同事看她的目光也不同了,平常大頭不在,便會吱吱喳喳、開始閒聊八卦起來的辦公室,今兒個卻反常,閒話少了,場面話多起來,來這工作這麼多年,這還是她頭一次發現同事們在工作上用心無比呀!

  也不怪他們,其實大家最想聊的就是「新上司」的事,但礙於她在的關係,所以只能吞忍下來了。

  吃午飯時,一向都群體行動的同事們,她才去上個洗手間,回來後發現人全都不見了,不禁長長歎口氣,看樣子他們是忍很久了。

  拿起皮包,打算出去用餐,正在思考要去哪邊用餐才不會碰到同事們時,卻在門口看到了他,只見他神態略為匆忙的走了進來,在看到她時,表情才放鬆下來。「太好了,你還在!」
  
  還來不及開口,就已經被他一手攬住腰,推扶著她往副總辦公室走去。「你幹嘛呀?」

  「我們一起吃午餐。」在她張嘴抗議前,他搶先一步說道:「這是副總的命令。」

  害她差點咬到舌頭,忿忿不平地跟著他一起走進去。

  「等我一下!馬上就回來。」將她安置坐好在位置上,便像風一般的飆了出去。

  不知怎地,看到這副模樣的她,氣突然消了,雖不知道他整個早上去了哪裡?在忙什麼?可是看到動作一向慢條斯理的他,突然像個旋轉陀螺似的轉進轉出,讓她心不由悶了起來。

  官霖提著食籃走進來時,看到思儀正在茶几上鋪一層報紙,原先仍緊繃的情緒不由松下一半,這是他們在家裡吃飯的習慣,怕弄髒桌面,總是會先墊上一層報紙或廣告紙後,才放食物在上面。

  要如何才可以回到事情未發生之前?他凝著她。

  這幾個夜晚沒有她在身邊,他都無法安然入睡,多想環緊她,把手放在那孕育兩人骨血的肚皮上,感受孩子的微動,或者聽她喊他老公,要他怎樣怎樣的,但他知道,這些都只是奢望,因為處在他與她之間的那道橫溝,必須先想辦法修復,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重新追求她,讓她可以認識他、瞭解他,而他對她亦然。

  思儀有所覺地抬起頭,迎向他的凝視,一會兒。「午餐帶來了嗎?」

  他回神,忙走向她。「帶來了!這是我請認識的營養師調製的午餐,可以讓媽媽跟肚裡寶寶營養均衡。」

  她默默接過餐盒,一一將食物拿出,將筷子遞給他之後,便逕自吃了起來,他看她一會兒,亦舉筷吃了起來。

  「今天早上怎麼沒進公司?」狀似閒聊的開口問道。

  「去跟其他分公司的財務主管開會,準備做整個內控制度大重整,下午還要繼續開會。」

  感覺行程好滿,原本正要把魚肉放進口中,突然一頓,那他中午還跑回來……是為了要她一起用餐?抬眼望向他。「你中午原本也是要開會的吧?」

  「沒……」

  「說實話!」

  他僵了一下,輕輕歎口氣。「嗯,原先是這樣計劃,不過我認為要開一整天的會,中間都沒有休息,一點效率都沒有,所以我堅持中午可以休息一個半小時。」

  喉嚨突然像哽了顆石頭,口中食物變得難以吞嚥,瞅了他一會兒才低下頭「下次不要這麼趕了,你這樣根本就沒有休到。」

  「怎麼會沒有,你就是我最好的精神食糧,看到你,我整個元氣都來了——」

  險險淹死在蜜罐裡,要命!他說起甜言蜜語來,讓她完全不好意思了起來,羞窘白他一眼,便埋頭吃飯,不再看向他。

  用完餐了,見他要收拾,她阻止了他。「這我來吧!你趕快回去開會。」

  他看看表。「沒關係,還有一點時間,開會地點就在這附近,走路五分鐘就到了。」

  「你還可以再停留多久?」

  「呃……五分鐘。」「那你過來,我幫你按摩一下。」「咦?不用了……」「過來!」語氣不容他抗命。

  女王發威了,他乖乖的走過去,聽她的話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副總威嚴完全蕩然無存。

  一枕在她的大腿,臉頰輕貼在她的小腹時,鼻中竄進屬於她的氣味,他有種回到家的感覺,在她的指示下,他閉上了眼,感覺她的指腹輕柔的在臉上、頭部、頸脖按壓扯揉,整個身心也都隨之放鬆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可以一直沉醉在這溫柔鄉里,偏偏甜美的時光總是過得快,手機設定的鬧鈴響起,提醒他得回去開會了,睜開眼,和她四目相對,她眼眸中情感深沉複雜,讓他的心怦然,也讓他明白,她還是很愛他、關懷他,但……還是不能輕易的原諒他。

  暗暗歎口氣,依依不捨的起身。「我得走了……」

  「嗯……」

  「晚上我……可能還得繼續開會,所以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餐……」

  心頭閃過一陣失望,今晚本來想跟他一起用餐的……「沒關係,我會照顧好自己,你自己也要按時定量的吃飯。」她打起精神說道。

  「我知道……」

  「還有!你早餐不要再用這種方式送了。」她臉微紅。「我們可以一起用。」

  聽到這,他有種如獲大赦之感。「好……」說完後再也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狠狠地吻了她一回後才放開她,然後頭也不回的拿起公事包離開,留下她表情呆然立在原處。若非聽到有其他同事回來的聲音,只怕她還會繼續呆下去,伸手抹去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的淚水。

  怪了,他不過去開個會,她幹嘛如此感到依依不捨?尤其他才不過離開幾分鐘,就開始強烈的思念他了,真是莫名其妙呀!

  她抽出衛生紙用力擤鼻子,掩飾所有「多愁善感」證據後,這才開始動手收拾。

  晚上,回到小套房裡,對他的思念更是漫天而來,以前會看電視、看書、用電腦用到累之後便沉沉睡去,但現在腦子裡卻滿滿都是他,這個婚前從沒帶給她太深心靈震撼的男人,如今的一舉一動都常常牽動她整個心魂呀!

  這時,她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然後在套房門前停了下來,心一緊,莫非——

  可接下來傳來的是鑰匙串開啟隔壁門的聲音,原本提起的心頓時失落下來。

  不過說到隔壁鄰居,原先的那位好似在她生病住院時搬離,但很快又搬進了一個新的,也不知是不是作息完全不同,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沒跟對方打過照面呢!

  不一會兒,又聽到隔壁開啟的聲音,才回來沒一下子就出門了,看來忙得很呢!

  算了!她煩自己的事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情敦親睦鄰!

  低首瞪著手機發呆:心想要不要打電話給他,問他現在人在哪?然後……接下來該跟他說什麼,才不會顯得突兀?總不能說只想聽聽他的聲音,她努力思索著。

  就在胡思亂想之際,手機卻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看到來電者是他時,不禁湧起狂喜,在接聽前,連深呼吸好幾口氣,確定自己語氣聽起來正常,這才按下通話鍵。

  「喂——」

  「睡了嗎?」

  「還沒……」

  「要不要吃宵夜?我有買你愛吃的雞排跟鹽酥雞。」

  「可是現在很晚了,而且……你再趕來會不會太累?」

  「我已經到了!」

  「咦?」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電鈴聲響起,她愣了一下,把手機往旁邊一丟,立刻衝過去開門,門外的人不就是他嗎?

  從來沒有這一刻那麼渴望看到他,也從來沒有這一刻,覺得他是如此英俊迫人,魅力四射,最重要的是,此刻,他比他手中那份宵夜更能滿足她狂烯而起的飢渴。

  「你……」再也顧不得什麼,她向前一把緊緊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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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望著那張沉睡的臉,官霖小心起身,免得驚醒了她。
  
  將散落一地的衣服撿起來,看到落在門邊的宵夜,如今已冷,他搖頭輕笑的撿起,將之冰至冰箱。
  
  回想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仍有走在雲端之感。
  
  一切來得很突然,慾望也來得很突然,當她緊緊抱住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狂熱吻著他,女王再現!他所有的理智頓時煙消雲散,深深地被喚起,一把將她提抱起,進入套房裡,兩人互相瘋狂的撕扯著彼此的衣物,赤裸裸的滾到床上,直到看到她微凸著的小腹,理智才稍稍回籠。
  
  「孩子……」他勉強低啞著聲音提醒道。
  
  她愣了愣,隨即露出欲哭的神情,未獲得滿足的慾望正在體內喧囂著,令她難受極了,可她沒忘了小寶貝前陣子才受到驚嚇,只怕難以承受寶貝父親的另一個寶貝的探頭探腦。
  
  不忍她臉上流露出強烈的失望,他壓抑住體內奔騰的狂潮,傾身吻住她,用手指輕柔的撫慰她,讓她稍稍平復下來,當她不可遏抑地發出嬌喊,他緊緊摟住她,協助她達到釋放,即使自身的慾望未得到滿足,看著她迷離哭喊的神情,他不禁著迷了。
  
  只是——即使她神情迷茫,似乎尚未從太虛之境回來,可她仍貼向他,手握住他的,同樣給予他撫慰,讓他知道,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在意著他,想給予他同樣的歡愉與滿足,這份心意,比什麼都還能教他激動,瞬間,他在她手中爆發,陷入黑暗的狂喜中。
  
  不過這樣似乎只滿足了第一波的慾望,今晚的他們,都像吃了春藥般,極度渴望著對方,試著以前從未試過的姿勢,用唇、手取悅著彼此,在越過那層層高峰後,方一同陷入黑甜的夢鄉裡。
  
  他這幾天其實很累,尤其沒她在身邊,睡得更不安穩,如今一睡,幾乎立刻進入最深沉的睡眠裡,然後幾個小時後便醒過來,精神飽滿。
  
  窗外天色未亮,他擰了條熟毛巾回到床上為她探試著歡愛後的痕跡,手輕輕放在她的肚皮上,隱隱可以感覺到另一個振動,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俯身在她的肚皮輕吻了一下。
  
  對不起,寶寶,爸爸媽媽有點忘形了,希望沒有嚇到你……不過爸爸真的很喜歡跟你媽媽在一起,所以稍微體諒一下喔……
  
  重新躺回她的身邊,看著她沉睡的容顏,想必真的累壞了,都沒有被他的動作驚醒過來,他將她臉上的髮絲撥往耳後,今晚的她……真的是熱情如火。
  
  愈跟她相處,便會發現她其實很好懂,人對她好,她一定會加倍的回報,人對她壞,那——也會很慘。
  
  討她歡心是件容易的事,但傷過她之後,想要再贏得她的信任卻需要更加的努力,對這點——他已有所覺悟了,而今晚的情形,是否可以解釋她對他已經放下所有的心結呢?
  
  不!他隨即自我否決了這一點,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沒向她完全坦白,只要她準備好,他也準備好面對的時候……
  
  思儀是在如羽毛般的輕吻下緩緩甦醒過來,一睜開眼,便見到那溫柔的臉龐。
  
  怕自己是在做夢,抬起手輕柔撫摸他的臉龐,他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輕刷著他臉上剛冒出的鬍渣。
  
  「疼……」她不帶怒氣,一臉傭懶嬌聲埋怨道。
  
  他忍不住低首輕啄她的唇。「該起床了,準備要上班了。」
  
  上班……這兩個字打入她如棉的腦袋裡,是呀!是該上班,只是全身都軟綿綿的,指頭連動都不想動。
  
  「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的語氣有些許緊張。
  
  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想到昨夜的忘情,臉孔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確定沒有任何不適,她微笑道:「沒事。」向前靠進他的懷中,依戀相偎的溫柔。
  
  「會不會很累?你要不要請一天假?」
  
  看著他眼底盈滿濃濃的關切,心無來由一酸,有滿滿的感動,卻也有更深的不解。「到底什麼樣才是真正的你?為什麼你可以如此溫柔又可以如此犀利……我真的搞不懂了。」她再也忍不住脫口問道。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一片姻一然。「想要知道原因嗎?」
  
  「當然!」
  
  「那——我們今天請假蹺班吧。」
  
  「咦?那公司——」
  
  他的手指輕輕堵住她的唇,制止她說下去。「公司的事我已經忙得差不多了,今天蹺班一天不會有事的,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是你,最重要的事是我跟你之間的事,是我們的婚姻。」他輕柔地說道。
  
  她定定凝視他一會兒。「好!我們走!」
  
  連換了兩路公車,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一個頗有歷史,但絕對是高級住宅的社區,看著那設計精緻的別墅型、各有花園環繞的房子,思儀在心裡估量著,若沒幾千萬,是買不下這裡的屋子的。
  
  官霖並沒有帶著她走進去,事實上想進去也有困難,因為有門房警衛守著,不准閒雜人任意出入。
  
  官霖雙手插著口袋,若有所思的望著那社區。
  
  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奇異地她不想打擾他,在不遠處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靜靜的凝視他。
  
  「我以前就住在這裡——在我六歲以前。」他的聲音緩緩飄進她的耳中,令她回神望向他,不知何時他已轉向她,只是他的臉被樹葉陰影給遮住,一時無法看清。
  
  他緩緩走向她。「其實我並不是姓謝,我真正的本名叫——彭官霖。」走出樹的陰影,露出他的臉龐,來到她面前。「我的親生父親叫彭維昱,母親叫劉文琪,現在的爸爸媽媽其實是我的姨丈和阿姨,他們在我六歲時收養了我,同時也讓我改了姓。」
  
  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指著從左邊數過來倒數第二棟的房子,告訴她!那裡曾經是他的家。
  
  「八歲以前,在眾人的眼中,我是個天之驕子,家中有錢,一般普通家庭小孩子沒有的玩具,我一定有,名牌物品才是我所熟悉的,在我父母灌輸下,我相信世上只有窮人跟富人之分,而我天生就是要當富人,擁有一切。」
  
  她靜靜聆聽著,隨著他的話語,一起遙想他當時的「王子」童年生活,想必就像萬花筒內景色般的瑰麗,教人目眩。
  
  「可一夕之間,全都變了!我那事業經營有成的父母突然變成詐欺犯,原來他們所經營的投資公司,根本就是我們現在說的老鼠會,大量招收人頭吸金,後被人踢爆檢舉,他們匆匆倦款逃離這裡,怕我跟著會礙事,就先將我安置在阿姨那邊,告訴我——等事情平復下來,他們便會來接我回家,要我一定要聽話,行事要低調,別讓人認出——我是他們的孩子……」
  
  聽到這,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因為牽涉的人和範圍太多、太廣了,在當時是轟動一時的經濟犯罪,都上了新聞頭條,我們家原本備受尊敬,可突然之間成了眾矢之的,如果讓人家知道我是他們的孩子,只怕會受到報復,所以他們安排了阿姨收養我之後,便離開了……」說到這,他仰起頭望著佈滿雲層的天空。「從那時候——我就再也沒看過他們了……」
  
  「他們再也沒有回來找過你嗎?」雖從之前的醉話隱約猜了出來,可沒想到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難怪他對經濟犯罪的事會這麼敏感。
  
  「嗯!直到我上了國中之後才明白——他們再也沒辦法回來接我。」
  
  她手揪住胸口的衣服。「——他、他們怎麼了?」
  
  他面露痛苦神情。「在將我安置好不久,他們便準備偷渡潛逃到菲律賓避風頭,可沒想到船在中途遇到海上強盜——船沉人亡……」
  
  天……她再也忍不住伸手環抱住他。
  
  他動也不動的,但已淚流滿面。「阿姨當時不敢告訴我,怕我承受不住,直到我長大了,才告訴我事實的真相……你知道嗎?從那一刻開始,我發現——活在假象中,其實,是可以過得比較快樂,至少——還有希望。」
  
  她聞言,淚如雨下……
  
  「媽媽跟阿姨都告訴我,只要我聽話,只要我做個好孩子,他們便會來接我回家,我做到了,我努力拿第一名,我努力當大家所謂的好孩子,即使有人欺負我,我也忍著不回擊,也不能出鋒頭,即使我很想衝上前去告訴大家,我可以參加田徑賽跑比賽,我可以跑很快、跳很遠,但——不能,因為不能讓大家對我『刮目相看』,免得大家聯想到我父母,如果被發現,便會去告發,這樣一來爸媽就更不可能來接我,所以我忍耐,一直在忍耐……直到再也沒有忍耐的理由。」父母已逝的實情徹底摧毀了他所有的信念,若不是阿姨和姨丈無條件的接納他,讓他依舊有個完整的家,只怕他早已崩潰了,而且為了不讓他們失望,不讓他們有任何理由及可能「遺棄」他,他也繼續努力當個好孩子,努力出人頭地……
  
  「你問我——我為什麼有那麼多種面貌?」他轉頭看向她。「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只要沒人知道真正的我是誰,我就可以活得自在,我就可以擁有力量。」不被人輕易掌握,不被人輕易看穿,就能掌握優勢,這是他這幾年生存下來最大的領悟。
  
  她明白了,他過去是那樣的壓抑自我活著,為的就是——求生存。
  
  她抬手抹去他臉上的淚水。「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怕你有多種面貌,但我怕你是帶著虛假的那一面對待我,我怕我根本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感到開心和幸福……」
  
  他愣愣地看著她,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他將她擁入懷中。「你不要這麼想,你知道我多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嗎?我從來沒有對哪一個女人有這樣的感覺,那麼想、那麼想親近她……」他將臉埋進她的肩窩。「真正怕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面。如果我知道的話,我就可以一直用那一面面對你……」
  
  她聽了,淚流得更多,這傢伙原來還有笨的那一面呀!這個發現反讓她心安了。
  
  「你呀——想用哪一面面對我都可以,不管是好的、壞的、討人喜歡或讓人無法忍受,只要你想繼續跟我在一起,我都接受——唯獨不可以欺騙我、背叛我。」她捧起他的臉。「而我也將這樣的面對你。這是——我的承諾,可以嗎?」
  
  如果說幸福的滋味就像瞬間感受到酸、刺、麻襲向整個人,讓人會打哆嗦,可又忍不住想大喊大叫,那——在這一刻,他頭一回真切的感受到了。
  
  他的回應是捧住她的臉,傾向前深深吻住她的唇,將他滿懷的情感傾洩而出。「可以……可以……可以……」在吻與吻之間,在交換彼此氣息之間,他不停地重複說著這兩個字。
  
  而她則緊緊摟住他,熱切與他糾纏,同樣以吻封緘。
  
  在返回小套房的途中,兩人十指緊緊交叉握著,緊密依偎的走著,全身溢滿著濃郁化不開的幸福氣息。
  
  對思儀而言,這段婚姻是她睜著眼走進去,所以才會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對她仍像陌生人的丈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說穿了——圖的是種安心。
  
  嬋娟曾問過她,你會先愛上一個人,才開始信任他?還是先信任他,然後才愛上他?
  
  她當時無法肯定的回答,若是在過去,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絕對要先瞭解、信任一個人才會愛上,可莫名地,她就是碰上了前者……毫無邏輯可言。
  
  是!如果她對自己可以更誠實一點,其實早在第一眼時,就在意了他,甚至心動,甚至藉酒裝瘋行動……
  
  而結婚——對她而言,是種人生豪賭,因為她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徹底的愛上他!如果可以的話,恨不得將他解剖開來,瞭解得透徹,確定自己沒愛錯。
  
  但——經過這幾日所發生的一切,突然,又發現這些不重要了。
  
  這是今天任由他拉著她往未知的目標時突然領悟到的,他沒告訴她目的,可她卻沒有任何疑問的由他帶領,她就是知道,無論被帶到哪裡,他都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甚至會保護她,這種毫無理由強烈信任,盈滿了她的全身,而後的告白,只是讓這份信任感更加錦上添花罷了。
  
  有時,過度的理智反讓她更加茫然,反而是「心」早一步為她做出決定,引導著她,思及此,她忍不住笑出聲。
  
  「在笑什麼?」官霖好奇的問道。
  
  她笑咪咪的抬眼望著他。「我在想——當時我怎麼會那麼想要你?」
  
  他愣了愣,然後也笑了出來。「對耶!我也一直不太明白,我那副模樣應該沒什麼女人緣,怎麼你會——」
  
  她輕掐了他一下。「怎麼!嫌我眼光差了?」
  
  他笑縮了一下。「不是!只是很好奇,所以——有答案了?」
  
  「嗯!」
  
  「是——?」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看似輕鬆,內心其實緊張得要命。
  
  她聳聳肩,一臉無可奈何。「就是對你心動,毫無理由。」她柔柔的說道。
  
  噢!這使他湧起想落淚的衝動,他得用力吸氣,硬是將眼淚跟鼻涕逼回去,不然——這樣很難實行吻她的動作。
  
  良久——才又再度分開,兩人額頭互抵著。「我很高興,也謝謝你的心動。」他低聲說道。「呵!別客氣!」兩人再次手牽手一起回到他們的小窩。「對了,嗯——你可以回來了。」
  
  聽到這,官霖雖然開心,但卻不免露出心虛的表情。
  
  「怎麼了?」她立刻敏感的察覺到他情緒的轉變。
  
  官霖露出尷尬的表情,從口袋中掏出鑰匙,然後她睜大著眼,看他將隔壁套房的門打開。「你……怎……怎麼?」
  
  「因為我知道你很氣我,一定不想跟我同處一室,可我不想離你太遠,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讓你原諒我,所以我就說服了隔壁的鄰居把房子讓給我住……」官霖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而她只能瞪著他良久,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只心機重的變色龍……
  
  噗哧一聲,她忍不住笑出來,聲音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恩儀?」雖不知道這事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可看她笑得樂不可支的模樣,他嘴角也不禁揚起。「老婆,不用笑得那麼誇張吧?」
  
  她扯著他的衣袖搖晃笑道:「你知道嗎?我突然覺得這輩子非得要跟你這樣過下去了。」
  
  「怎麼說?」
  
  「因為你就像一本充滿了驚奇的書,翻閱千遍也不會厭倦。」
  
  聞此言,他眼神突然變深了。「那——只要你願意一直翻閱,溫柔或……粗魯一點,我都不介意。」
  
  這回她笑得忍不住嗆咳了起來,她拉住他的衣領靠向他。「真的嗎?可以隨意任著我……翻閱?」
  
  「可以……」和她額頭相靠。「只要不要弄壞就可以了。」
  
  和他鼻尖相磨。「那——我現在突然很想『翻閱』你耶……」「來吧!」他光品亮,毫不猶豫地應允道。兩人嘻嘻笑笑的走進他們的小窩,將門關上,進行他們的「翻閱」之旅。
  
  ——屬於他們的愛情歷程才正要展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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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6 14:38:47
尾聲
  
  愛一個人並不僅是一種強烈的感情,而是一個決定、一個判斷、一個承諾。如果愛僅僅是一種感情,永遠相愛就只是一句空話。
  
  ——佛洛姆
  
  七年後
  
  冷啊!
  
  一邊呵著已經凍僵的手指頭,一邊強打著精神翻著書頁,只是上面的文字,沒一個讀進腦袋裡,思儀克制著不瞄向床鋪,因為那有溫暖至極的羽毛被,可以抵擋不知從哪個縫隙鑽進來的寒風。
  
  可她也奶清楚,一旦鑽進被窩裡後,就別想出來,保證一覺到天明,可……面對桌上那疊連翻都還沒翻且必讀的原文書,除了不斷地在內心哀號外,濃濃的悔意也不停地湧上。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手指摸向手機,看看時間,八點半了……他應該已經幫孩子洗完澡了,立刻按下快速通話鍵,微帶心焦等著回應,她此刻孤寂的心急需要好好地安慰呀!
  
  「喂!」一個稚嫩的嗓音響起。「我是謝筱芸,請問你要找哪一位?」
  
  「芸芸,我是媽咪。」
  
  「媽咪!」女兒陡然拉高的音量立刻讓她趕緊將手機拿遠一點。「你現在在哪裡?我好想你喔!」
  
  一聽到這話,鼻子立刻就酸了。
  
  「媽咪還在學校裡呀,我也好想你!」何止想呀恨不得立刻將那柔軟嬌小的身軀狠狠地抱進懷中,狂親一番,發解思女之苦。
  
  「媽咪,你們學校怎麼那樣奇怪,到現在都還不放你回家!你不要再念那啦!來念我的學校,這樣中午就可以回家了。」
  
  她聽了忍不住笑出來,抹去頰上的淚水。「不行呀!芸芸的學校不收媽咪這種老學生,你們學校是小學生才能讀的。」
  
  「噢……」
  
  從女兒的語氣可以想見她一定嘟起了嘴巴。「芸芸有沒有乖乖的?」
  
  「有!我很乖!媽咪,我跟你說,今天我有看到一隻很美麗的蝴蝶,它的翅膀是黃綠色……」
  
  她聽著女兒報告今天的所見所聞,邊笑邊流淚,今天的她真的比往常都還來得脆弱,可能是因為這個星期趕報告,沒法回家去的關係。
  
  「好了,芸芸,把電話交給爸比,爸比要跟媽咪說話。」熟悉聲音清晰傳過來,立刻一陣暖流滑過,即使天天都通電話,可每回聽到還是會感到莫名的心安。
  
  「好啦!媽咪,爸比要跟你說話,你明天還要再打來喔!」
  
  「好!」
  
  終於說完今天的流水帳的女兒,心甘情願把電話交給了他。
  
  「老婆,天氣很冷,你衣服有沒有帶夠?」
  
  嘩!淚水立刻噴出。「夠……」
  
  「怎麼了?感冒了嗎?鼻音怎麼那樣重?」
  
  「老公……」吸吸鼻子。「我、我不想念下去了,想回家啦!」這些日子一直逞強著,終於忍不住了。
  
  電話那一頭安靜了一會兒,聲音才響起。「怎麼啦?遇到什麼事了?」
  
  「我念得好累喔!現在記憶力真的變得好差,馬上看馬上忘,從來沒那麼痛苦過,我現在才知道唸書真的是年輕人的專利……」她愈說愈覺得委屈。
  
  「不要這麼說!記憶力變不好是正常的……」
  
  「然後週遭人除了老師以外,其他人都比你小,我在裡面徹徹底底是歐巴桑……格格不入。」
  
  「你絕對是最美麗的歐巴桑!」
  
  「少來!跟他們比起來,我差好多——」愈說愈難過。「你知道最讓我生氣的地方在哪嗎?我得要花十倍的心力才能弄懂的事情,他們卻不費吹灰之力……真的念得好痛苦、好痛苦……」
  
  「老婆,那種痛苦有比得上你生寶貝時的痛苦嗎?」
  
  咦?淚水稍歇,「這是不同的痛,怎可比較」
  
  「你都忍過生產時的劇疼,我還記得你痛了兩天,才辛苦把寶寶生產下來……」
  
  他是在安慰、鼓勵她嗎?為什麼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熱情的火焰有被燃起的跡象,反倒是怒火被升起了。
  
  「老、公——」刻意拉長聲調喚他。「你是沒聽過——長痛不如短痛嗎?」
  
  他聽了居然笑出來。「老、婆——」他有樣學樣。「痛雖然有分長跟短,可你還記不記得,痛過後將寶寶生下來那一刻的感覺?」
  
  「當然記得!」她記憶力是衰退了,可有些事是一輩子忘不了,生孩子絕對可以名列前三項——刻骨銘心呀!「累慘了,不過——」她突然止口,終於明白他誘她說出這些話的背後目的。
  
  在絕然的劇痛後,在感受到寶寶離開的剎那,那強烈釋然和放鬆的感覺是無所比擬的,儘管累得全身無力虛脫,可當看到寶寶健健康康的到你眼前,再親手抱住那小小的身軀,那份喜悅和成就感——讓她覺得那一切痛都是值得的,甚至根本拋卻至腦後。
  
  而他之所以提起這事,就是要讓她記起那份滋味,先苦後甘呀!
  
  重重歎口氣,這只變色龍,還真懂得拐彎抹角讓她轉移情緒。
  
  「知道了啦!我會堅持住。」全身像洩了氣似的皮球攤趴在桌前。「可……我還是很想你跟芸芸。」她嘟著嘴,不減委屈地說道。
  
  「我們也想你呀!反正你下個週末就可以回家了,不是嗎?」
  
  還有一個星期耶,但已不想再跟他哀號了。「……是!」叨叨絮絮了一會兒,才關掉手機。
  
  發了一會兒呆,繼續跟那些令人惱火的書本對戰。
  
  說真的,這一切都是自找的,拋夫棄女,甚至遠離熟悉的地方,到完全在另一邊且陌生的都市重新拾起書本唸書,全都是出於自己的意志決定,所以無論吃了什麼苦,受了什麼罪,都不可以埋怨別人,都要怪自己。
  
  思儀露出苦笑,自嘲的搖搖頭,也不明白自己那時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當初孩子生下來後,她決定要做個全職的媽媽,因為,因為覺得孩子成長迅速,害怕自己一不留心便錯過了孩子每分每秒的成長,再加上官霖的薪水養家沒問題,便毅然辭去工作。
  
  做了近七年的家庭主婦,孩子從嬰兒成長到進入小學就讀,這時想要再度出去工作的意願意外地強烈,只是遠離職場已七年,再度就業談何容易?遂動了想再進學校進修的念頭。
  
  她這個想法一提出,官霖完全同意跟支持,並要她好好唸書充電,家裡一切有他,甚至連孩子的事都不要她操心,就這樣——憑著一股熱情,還真教她進了學校,重拾課本當學生。
  
  其實現在冷靜想起來,老公為什麼會這樣支持她離家唸書呢?是不是她不在他的身邊,他就可以伺機搞鬼呢?畢竟——兩人也結婚七年,正到「七年犯癢」的關鍵期呢!她撫摸下巴,兩眼瞇細搖頭晃腦地想著。
  
  不過——很快她就自己先笑出來,想太多、想太多!再胡思亂想下去,是有可能成真的,她趕緊拍拍臉頰,讓自己振作起來。
  
  其實!她對他的信任是無庸置疑的,儘管他還是那難以捉摸的變色龍。
  
  結婚七年下來,她與他的感覺愈來愈濃,雖然柴米油鹽、日常瑣碎的生活事緊緊纏繞著他們,再加上需教養孩子事情,常常會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可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就像最忠實的夥伴,總是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承擔、面對,甚至有更多的時候,他都挺身而出,擋住所有的煩惱。
  
  兩人一起疲累,然後一起休息,手——則緊緊牽著,信任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日積月累,一點一滴地蘊存著。
  
  他的目光不是在她的身上,就是在女兒的身上,讓她深深感受到那時時刻刻都存在的關愛,感覺自己是他的珍寶,被他捧在掌心呵護著。
  
  她承認——會想再出來唸書,是想要稍微擺脫一下那一成不變的生活,想要在孩子愈來愈大、羽翼豐滿自飛前趕緊尋找到自己下一個生活重心,不過!沒想到遠離了他與孩子,卻更加茫然若失。
  
  她也不是想當女強人,從以前就不好於此,可當個有自信的女人卻是一定要的,尤其是看到老公愈發出色時,這種心情更加明顯,她也希望自己是個可以配得上他的好伴侶,可以令他驕傲,永遠離不開目光的特殊女人,因為——她要他永遠都能愛戀著,直到這一生一世。
  
  唉!沒人能解釋,為什麼已經結婚七年,她還是這麼地戰戰兢兢,這麼渴望他能繼續愛她。
  
  她闔上書本,拿起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照,指尖輕輕撫著佔住她心頭的男子面容。
  
  沒辦法,誰教她自己也是一天比一天都還愛他,原以為愛已經多到滿出來了,卻發現還是有空間可以儲存。
  
  忍不住打個呵欠,今天思緒紛紛,實在無法好好念下去,還不如早點上床睡覺,養足精神繼續奮戰。
  
  想起他曾對她說的——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就是當你定下目標,且勇往直前的模樣,那樣的你是最亮眼的。
  
  衝著這點,所以——她決定拼了!
  
  帶著笑意,拿著全家福照回到床上,把照片放置枕頭旁,或許此刻無法親自在他們的身邊,可在夢中相聚也是好的,她鑽進棉被,進行夢中團圓計劃。
  
  不過夢與願違。
  
  一開始她發現自己處在某間教室裡,週遭氣氛異常嚴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那是她的小學教室,但同學卻是大學同學,他們都安靜、動也不動的坐著,然後老師走了進來,開始發考卷,她一看到題目,發現全都不會寫,坐不住,便將考卷丟下,走出教室,想盡快離開。
  
  可那長廊像是走也走不完,令她心急不已,終於好不容易脫離了,看到前方站著一個男人,仔細一看,不是謝官霖還有誰呢?只不過他看起來就像大學生,而且完全不戴眼鏡,露出那斯文的臉龐。
  
  她衝到他面前,正想告訴他考試有多恐怖,她都不會寫時,突然有個陌生美麗的女子跑到他身邊,親密攬住他,然後兩人手牽手一起離開,任由她拚命叫喊都不理會。
  
  瞥向鬧鐘,差五分就六點了,不囉嗦,立刻推被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換裝,抓了必要的東西丟進包包裡,腳套進鞋子,打算——
  
  門鈴聲突然響起。
  
  她皺眉,誰會在那麼早的時候來拜訪她?
  
  當她拉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人時,不禁吃驚地張大了雙眼。「老公、芸芸,你們怎麼——」
  
  「媽咪……」一邊揉著充滿睡意的眼,筱芸手伸向她,她趕緊抱過來。「愛困……」嘟噥了幾句,頭一歪,就埋在她頸旁睡著了。
  
  她趕緊把女兒抱進房中,放在床上,讓她安睡。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敢置信地瞪著明顯黑眼圈、帶著明顯倦意的丈夫。
  
  官霖笑笑。「你不是很想我們嗎?所以我們就來見你——」語畢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不行,開了一整夜的車,撐不住了,先睡一下。」抱了抱她之後,便脫衣脫鞋,鑽到女兒的身邊,也閉上眼睛睡了,而她由愣立在一旁,猶反應不過來。
  
  她是在做夢嗎?怎麼會——捏了捏大腿!痛!呀!
  
  終於確定這一切是真的了!
  
  怎麼會呢?他們怎麼會——
  
  望著那兩張已熟睡的臉,嘴角揚起的同時,淚水也飄出來了。
  
  真該跟這只變色龍好好算一下帳,做什麼事都完全不按牌理,讓人無法預料,可也因為如此,才會讓她如此愛不釋手呀!
  
  醒來後,一定要好好罵罵他,怎麼可以不睡覺,熬夜開車下來,還帶著女兒,多危險呀!今天可還要上班、上學呢!讓她好心疼呢!但——望著他倆,幸福感就像泉水般不斷地汩汩流出,幾乎淹沒了她整個人。直到此刻,方徹底明白什麼才叫做愛與幸福——就是守在最珍愛的人身邊,有他們所在之處——便是天堂!她蹲坐在床邊,露出幸福的微笑。
  
  如果有人說,婚姻是戀愛的墳墓——那于思儀跟謝官霖會大聲說道:不!真正的愛情從婚姻開始展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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