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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江曉嵐]承認愛我很難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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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20 18:53:35
第九章

  細雨紛飛,冷彤捧著書本靜靜地走在雨中。

  這個星期以來,心神均呈恍惚狀態,有點頭暈腦脹的,也沒什麼食欲,也許是這幾天沒日沒夜地苦讀,準備碩士班的考試吧!

  結了婚已不是自由身,隻得留在台灣念研究所,心裏也不如初時的憤慨,在國內繼續深造也未必不好,出國有一大堆未知的變數,冷彤在心裏自我安慰著,哎,人總是說服自己選擇的道路比先前未走的幸福吧。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地,兩把雨傘爭相罩在她頭上。

  “彤,你選擇留在國內攻讀碩士真是明智之舉,咱們又可再做同班同學啦。”商朵葵開心的笑道。

  她原先就打算留在台灣讀研究所,第一是她家境小康,又沒本事考取公費留學,老爸、老媽加上老哥三人也沒錢供她出國;第二是她連續聽了幾椿異鄉學子的辛酸血淚史,不是中輟回台、遭人恥笑,就是繼續在異地苟延殘喘、身心飽受摧殘。商朵葵聽了,還是覺得留在上塵土長的台灣最好。

  “嫁為人婦總是不同,”陸小嫚個兒嬌小,手舉得發酸,將冷彤推進商朵葵的傘下後,她籲了一口氣道。“說真的,還得感謝左岩軍那超級大帥哥的致命吸引力,才能把冷彤小姐留在台灣呀。”

  自從婚宴上一見新郎器宇軒昂的英挺風采,陸小嫚心裏老是感嘆,世上的好男人不是死了就是別人的,沒一個是她的,隻能作夢。

  “好啦,小嫚小姐,快點拿麵紙擦一擦,口水都流出來了。”商朵葵隔著冷彤覷她一眼。這個小三八還不曉得要察言觀色,她沒瞧見彤的臉色很難看嗎,白癡!

  頭好象越來越暈,腳步也好象越來越沈重……冷彤緊蹙眉峰,細雨濛濛,連視綫也模糊不明。

  陸小嫚長得嬌小玲瓏,但是神經大條得很,她一臉“你管我”的回瞪商朵葵一眼。“本來就是,不信你問彤啊,看她是不是因為捨不得她那個帥哥老公才留在台灣。”

  冷彤的腳步越放越慢,顯然她的心情極度沈重,商朵葵在她背後伸手捏了陸小嫚的手臂一把,提醒她閉嘴。

  “幹嘛啦,會痛耶!”又靠自己人高馬大欺負她了,手長又有什麼了不起,陸小嫚迅速準確的回攻,也伸手捏她的手背。“我又沒說錯,彤她老公又高又酷又帥又有錢,哪個女人不想要,彤就是怕老公被搶走才留下來的呀!”像她就妄想的要死,如果她釣得到這種金龜婿,她成日隻想黏在他身旁以防人窺伺,哪還有心思讀書。

  一陣胃酸猛然襲上來,冷彤難受的止住了步伐,閉上眼,低下頭,一隻手捂住唇瓣。

  “都是你啦,彤心情不好,還在她耳邊疲勞轟炸……”冷彤以前那麼討厭左岩軍,雖然她絕口不提突然嫁給他的實情,身為好友想也知道她是另有苦衷,光看到冷彤婚宴當晚一張臉臭到極點,就該曉得她是被逼的,這個笨女人還在念個沒完,商朵葵實在想拿綉花針把她那張鳥嘴縫死。

  “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陸小嫚委屈的噘著嘴,她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什麼,她是句句實言呢。“彤,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惹你不開心的……”她湊過頭去,手肘頂頂冷彤擡起的手臂。

  “沒關——”

  冷彤沒把話說完,整個身子就癱軟下來,暈厥過去。

  “彤!”兩個女孩子登時大叫了起來。

  冷彤慢慢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正深情注視她的男子坐在床沿。

  腦袋仍舊昏昏沈沈的,朦朧中,她仿佛看見了那道常牽絆于心頭的黑影。

  “……影……子……”她喃喃自語。

  左岩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心髒微微地抽搐,她中影子的毒太深了。

  “我……”是左岩軍啊!他欲言又止。

  “真的是你!”迷茫的雙眼霎時清明,她猛地坐起身來,當她觸及左岩軍一雙深沈又略含傷感的黑眸,胃部一陣痙攣,身子微微地顫抖著。“不……你不是他……不是……”欣喜若狂的冷彤一刹那間又黯然神傷。

  她永遠也忘不了影子唯一發出的音節,那強自壓抑的聲音竟是如此的相像,低沈、沙啞、同樣地富有磁性、同樣地攪動她的心湖,老天……那一夜在迷離夜的她怎會沒發覺,影子的聲音和左岩軍是多麼地相像呀!

  “這是我的新房,不是迷離夜那間套房,我不該再弄錯的……”冷彤搖搖頭,逼自己清醒。

  但是,左岩軍欲言又止的神態和略顯哀愁的眼神與影子多麼地相似,她憶起了那段與黑影共度的美好時光,他那想愛又不敢愛的態度和眸底掠過的輕愁,她怎麼沒留意到左岩軍時而犀利深沈、時而驃悍精猛、時而深情款款、時而憂慮神傷的舉止神態,兩人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你在想誰?”左岩軍如鷹隼般的利眸鎖住她蒼白的麵孔,他沈著聲音開口。“你又把我當成誰了?”

  “左岩軍,抱我……”冷彤忽地傾向前去,攀住他的頸項,深吻他。

  他被她吻得快喘不過氣來,直到她微微分開,左岩軍方急速吸納氧氣。“你是第一個吻得我難以喘息的女人。”他激烈跳動的心髒險些竄出咽喉。

  “我要你抱我。”她急喘著,心髒在與他微涼的唇瓣膠著時險些休克,她竟然如此的後知後覺,吻了多少次的唇瓣竟還分辨不出來。

  左岩軍情難自抑的覆在她身上,兩手撫摸著玲瓏的曲綫。“……彤,別這樣誘惑我,我已經陷得很深很深……”從何時起,他的心隻為她跳動,究竟是從何時起呢?

  多麼熱情、多麼熟悉的愛撫,永遠最明白該如何挑起她體內最原始的渴望,冷彤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地愚癡,她的眼角淌出了淚水。

  “左岩軍,我很可笑吧。”在他親吻她胸口的同時,冷彤麵無表情地開口。

  他不解地擡頭迎上一雙泛著冷光的黑眸,激情頓時被澆熄了一大半,左岩軍緊抿著唇,默默不語地凝視她。

  “任你玩弄於股掌之中,耍得我團團轉很好玩吧。”她拉上了被扯開的前襟,推開他緩緩地坐起身,泫然欲泣的凝望他。

  “你知道了。”他坐在她麵前,兩人對視。

  “是嫌我太早知道,還是笑我太晚知道呢,影子先生?”淚水湧出眼眶,滴落在床單上的淚珠是冰涼的。

  “你這麼認為?”他的真心、他的轉變、他的癡狂她全沒看見嗎?左岩軍一雙黑眸也降低溫度。“你認為我在玩弄你?”  

  “難道不是嗎?”她笑著流淚,那是極其刺眼、極其嘲諷、也是極其傷痛的苦笑。

  “不是。”冷彤這個沒心沒肝,瞎了眼的女人竟然這樣全盤否決他,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熾烈的情愛,她看不到他溢滿情意的雙瞳隻為她燃燒嗎?“我承認一開始隻是想懲罰你,因為沒有女人不把我放在眼裏,就你視我為瘟疫,因緣巧合之下,萬聖節當晚我以影子的身分出現在你麵前,挑起我莫名強烈的征服欲望,我才想以此一挫你的銳氣。”

  “恭喜你辦到了。”冷彤凝視他的瞳心如一攤死水。

  “聽我把話說完!”左岩軍大喝,她非要這麼扭曲他、誤會他才開心嗎?“但是這場影子游戲到最後完全變了,我愛上了你!”

  “你可以停止這場游戲了。”她抹去淚水,語調平板無波。

  “冷彤,你瞎了嗎?”真心被人如此扭曲,俊磊的五官因惱火糾結。“你看不出我愛慘你了嗎?”

  “瞎了眼的人是你,你看不出我恨死你了嗎?”他到底要耍她耍到什麼時候?冷彤犀利的眼神盯著他。

  “你恨我殺了你的影子?”她眼裏的恨意駭人心魂,左岩軍難以置信地問道。

  “我恨你毀了我的愛!”她滿腔的愛意隻是一場虛幻可笑的夢,夢境很美,但是驚醒後所要麵對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說明白一點,她更痛恨自己的愚蠢。

  “你還是不肯承認愛我?”他低沈的問。

  “不!我根本不愛你又哪來的承認?”他還想要繼續鞭笞她的尊嚴!“我自始至終都憎惡你,我不可能愛上你。”冷彤說得決絕,但是,胸腔窒礙不順,眼神則撇向一旁,老天,她居然覺得自己口是心非、表裏不一啊!

  “對!你極端不屑我、不齒我,像我這種成天隻會釣女人的凱子,哪夠格蒙冷二小姐垂青,但是你的世界末日恐怕要降臨了,你的肚子裏有我這個人渣的種,很不好意思,弄髒了你高尚聖潔的玉體。”左岩軍冷冷的跳下床,冷彤的話令人心寒,他氣憤的將手伸進西褲的口袋,嚴峻的臉孔故意使壞的睨著她。

  “你……你說什麼?”這就是她近日來身體不適、食欲不振的原因嗎?冷彤的思緒霎時混亂至極。

  “我說你懷了我這個惡胚的壞種。”他沈著俊臉說。

  “不——”他為什麼要這樣形容他們的孩子?她心裏矛盾至極地掩麵。

  冷彤問著自己,既然不愛他,又為何如此在意,她在心底反複問了一遍又一遍,答案呼之欲出,她卻無法鼓起勇氣麵對,因為她怕……怕自己一旦承認,整顆心和整個靈魂,甚至僅存的自尊,將一並被他摧毀殆盡。

  “不要——”不要這麼不堪地形容他們的孩子。

  不?!她說不是什麼意思?難道冷彤真的不愛他,一切都是他一人在自作多情!“懷我左岩軍的孩子有這麼痛苦嗎?”他陰鷙的問,黑眸深不見底,森冷嚇人。她真的這麼痛恨他?

  “為什麼我會懷孕?為什麼?”淚水再度滲出了指縫,她暗啞的問著。

  “因為我故意的。”冷彤的震愕異常與痛苦至極觸怒了他,左岩軍僵化著臉部曲綫,冷硬地說。“你知道為什麼自婚後我每天下班準時回家陪你,推掉晚上所有的應酬,夜夜與你火熱纏綿嗎?”

  梨花帶淚的臉龐瞬間仰起,冷彤瞠大一雙水眸瞪視他。“你是故意讓我受孕?”

  “沒錯!”他微俯下身,伸出右手托起她的下顎。“冷二小姐集天地靈氣,神聖不可侵犯,恍如不食人間煙火之下凡仙子,豈是我這等凡夫俗子匹配得起。”陰沈的俊臉湊近她,左岩軍以譏嘲的口吻道。“偏偏我這天下最下流的低等生物,不自量力,就愛癡心妄想吃天鵝肉,還有我這個人的劣根性太強,自己肮髒污穢不夠,還愛弄髒別人,尤其越高尚貞潔,我越想玷污,最好是在冰清玉潔的聖女身體裏麵留下禍種。”

  “夠了!不要再說了。”她捂住雙耳,流淚大吼。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左岩軍這個惡魔本來就該下地獄,為何留在人間作亂?

  而她……她的身心、她的呼吸、她的靈魂已經全部……操控在那個惡魔手上了啊!

  “嘖嘖嘖,真是痛不欲生呐,竟然懷了一個卑鄙小人的孩子,竟然懷了一個自己最憎恨的男人的孩子,教人沮喪吧,冷彤?”他真想剖開她的胸膛,挖出她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還是冷彤根本就沒有心?她那一臉的生不如死是什麼意思。左岩軍憤憤不平地甩開手,利眸冷凝懾人。

  是的,沮喪,不隻沮喪,還是生不如死的心痛。心痛,為什麼心痛?被一個自己恨著的人傷害應該是頹喪怨憤,為何心髒是一陣自憐的抽搐?

  “我要離婚。”冷彤脫口而出。

  “離婚?”他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胸口一把火炬越燒越烈。“然後拿掉肚子裏的孩子?”

  拿掉肚子裏的孩子!“你怎麼能說這麼殘忍的話?”冷彤睜大眼看他,驚悸地質問他。這是一條生命,她不會拿掉他們的孩子。

  他們的?是啊,他們的孩子,原來她一直是用這種鴕鳥心態來欺騙自己,但是她不會承認的。

  愛上左岩軍是一種墮落,她不能一錯再錯,承認愛他隻是給他機會來踐踏自己的尊嚴,她必須抽身,洗淨靈魂逃脫魔掌。

  “冷彤,你說的話比我更殘忍。”她竟然敢開口提離婚!他真有那麼差勁嗎?自結婚以來至今快半年,他挖心掏肺的對待她、無微不至的呵護她、照顧她,這些日子來她完全沒感動?那麼,到底是誰比較殘忍?左岩軍按捺不住怒氣,恨恨的咆哮。“離婚,想都別想,你這輩子休想擺脫我!我很樂意變成糾纏你一生的夢魘。”很好,不能讓她愛他一輩子,倒也讓她恨他一輩子,至少他們永遠都牽扯不清。

  果然,他眼裏的愛意、他嘴裏的情話,那些她總是假裝沒看到、硬下心腸不去理會的一切,都是左岩軍玩弄她的把戲,他不可能愛她,他隻會一直把她當猴耍,而現在,他居然要玩她一輩子!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我要離婚。”冷彤定定的凝視他,眼神是無畏的。趁她還沒陷得很深時離開他,這樣她會比較容易忘記。“如你所說,我會去墮胎。”

  她考得取公費留學,可以不必依靠任何人去德國念書,然後,她會和她的孩子在德國某一所大學的某一個角落平靜地生活。

  啪。左岩軍忍無可忍地掌了她一個巴掌。

  “你再說一遍!”她敢殺他的孩子!左岩軍像一頭發怒的獅子,他失控的嘶吼教人遍體生寒。

  冷彤的左頰登時紅腫。“我要離婚。”她又再說了一遍。

  啪。左岩軍再次光火地揮她一記。

  “再、說、一、遍。”他完全被她的倔強激怒了。

  要她說幾遍都行。“我、要、離、婚。”她的唇角微微的滲出血絲。

  啪!這是落在她臉上的第三個巴掌。

  “你可以再執迷不悟,”她臉上清晰的指痕印揪疼他的心了。“但我會打到你清醒為止。”左岩軍心痛如絞地低咆著。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他在懲罰她,她看起來不痛不癢,最痛苦的那個人卻是他,為什麼?

  “就算你把我打死了,我還是會告訴你,我、要、離、婚。”冷彤不顧頰上麻辣的刺痛,固執又倔強的反抗他、激怒他,堅決的眼神絲毫不妥協地迎視盛怒中的男人。

  左岩軍揚高了手掌,第四個巴掌,卻始終沒有落下。

  “你要慶幸我沒有拿刀或拿槍,否則我會讓你再也沒有機會開口說話。”他的目光凍結成冰霜,森冷的口吻警告。

  “我不會慶幸,隻會惋惜。”她相信此刻這男人手上若有任何武器,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結束她的生命,冷彤的確有不想活命的念頭,在他殘酷無情的打擊她以後,她真的想就此死去。

  這意味著什麼?這樣可怕的想法到底意味著什麼?冷彤竭力去思索,卻也害怕找出來的答案。

  冷彤真是厲害,隻有她能狠狠揪住他的痛處,教他痛到跳腳。“這樣的婚姻生活才有趣,我不會和你離婚,咱們就盡量讓彼此痛不欲生吧。”他一片真情教這無心的女人狠狠踐踏在地,如果這是他花心風流的報應,那麼他的確是遭到現世報了。

  他的心,被這個無情的女人撕裂了!

  “我恨你!”冷彤痛心疾首的瞪大雙眼,她到底對他做過什麼,他為什麼不放過她?

  “我又何嚐不是。”他恨這個女人的無心,他恨這個女人的無情,他恨這個女人根本不愛他!“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談離婚,想用我的贍養費拯救冷氏嗎?”他在一顆心深受巨創後做垂死淩厲的反攻。

  是啊,他很適時又適度的提醒了她,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籌碼跟他談離婚。“我早該有自知之明,我認輸,我再也不提離婚來忤逆左少爺。”冷彤做最消極的抵抗,他要怎麼玩弄都隨他去吧。

  這女人是為了搖搖欲墜的冷氏才委身下嫁,冷彤不愛他,她隻是利用他來重振冷氏,他竟然像個傻瓜般異想天開要她交付真心,他是白癡,是智障,是無可救藥的大笨蛋!左岩軍笑了起來,笑聲包含心酸和苦澀,他平生唯一的錯誤,就是愛上冷彤。

  他刺耳的笑聲鑽進她酸楚的心坎,冷彤咬著唇,無語的承受。

  今晚,是備受衝擊的一夜。

  她發現影子的真麵目,也發現了……自己最真實的心情。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何其苦楚酸澀;愛上一個恨自己的人是何其痛苦悲哀。

  自那一夜左岩軍于爭吵過後甩門離去,冷彤將近有一個禮拜沒有見過他。

  這個禮拜,冷彤把自己鎖在房裏,不見任何人,不去上課,起初幾天傭人送飯菜進房,冷彤會勉為其難的扒個幾口,但是漸漸的,三餐縮成兩餐再減為一餐,到現在她已三天未曾進食。

  這七天來她想了很多,但是百思不得其解,左岩軍既然不愛她,為什麼不放她自由?她到底做了什麼讓他這麼恨她,恨到想折磨她一輩子?

  她更猜不透自己為何會……愛上左岩軍,難道是對影子的移情作用?如果是這樣的話,在她已明白他就是影子,她竟會對他的翻臉無情與殘酷言語,感到無比的心痛,為什麼?

  甚至他這幾日夜不歸營,她居然越發強烈的思念他,想看看他、摸摸他,想再被他狠狠的愛著!這是不是代表,她會愛上影子,完全是對左岩軍的移情作用,是這樣的嗎?

  她找不出答案來,腦中陷于一團混亂,或許她不是找不出答案,而是早已找出來了,隻是自己不敢去麵對,沒有勇氣承認,所以,是她讓自己兩腳踩進泥沼。

  都是左岩軍惹的禍,是他害得她如此焦躁惶恐,冷彤痛苦莫名,痛苦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為什麼要放任她一人焦慮得不知所措,就算是演演戲也好,冷彤多麼渴望他能再如以往一般摟她、吻她、愛她呀!

  冷彤蜷在沙發裏,整個人莫名其妙的顫抖,不知所以然的害怕著。

  突然,一陣狂風旋進門來,衝至她麵前。

  這幾天他瘋狂的投入工作之中,借著忙碌來麻痺自己,左岩軍企圖讓自己難以喘息,完全沒有心思去想到冷彤,但是,天殺的,該死的!

  冷彤那個沒心肝的女人老是不請自來,不,他甚至懷疑她已經在他的腦海之中根深柢固,任憑他如何奮力的抗拒、加重工作量企圖移轉注意力,冷彤依舊盤踞在他的心上揮不去。

  見鬼的,人家擺明不把他放在眼裏,他幹嘛還一直將她擱在心上!

  多少名媛淑女巴望著他左岩軍的憐愛,但他偏偏犯賤,誰都不要隻要她一個。

  這不是犯賤是什麼?左岩軍現在內心極端自我嫌惡的站在冷彤麵前。

  “媽打電話來催我回家,她說冷二小姐已整整二天滴水不沾、粒米不進了。”這幾天他是日出而作、夜深而息,除了睡眠就是工作,甚至連睡覺也是處于緊綳狀態,生怕自己一鬆懈會忍不住想她,進而跌入無止盡的痛苦與思念中。

  口氣真是惡劣,他一見她自然就火氣上揚?冷彤的心感到受創,她擡起一張蒼白憔悴的容顏看他。

  該死的,她怎麼這樣蒼白、憔悴!左岩軍的心被她難看的臉色和無神的雙眼狠狠撕扯著,他感到呼吸有點不順暢了。

  “你是在向我絕食抗議?”隻因為他不離婚,她就來這招,不過這毒計使得好,他真的痛苦得像跌進地獄裏麵去了。

  她虛弱的搖搖頭。“我不能離婚。”冷彤一改初衷,隻知道她不能離婚,至于為什麼改變心意,也許是因為冷氏,也許是為了其他。

  “對,為了冷氏,你還不能跟我離婚。”他不會傻到去相信她是因為愛上他才不離婚,左岩軍略帶恨意的回諷。

  “也許吧。”冷彤垂下頭不看他,說話的語調依舊平板。

  那個平日在他麵前張牙舞爪、牙尖嘴利的冷彤跑到哪裏去了?去他的,眼前這個奄奄一息的女人才不是他愛的那一個!

  “起來!”左岩軍越看越不對勁,他用力的扯起她,他要帶她去吃飯,把她從前駡人的狠勁全補回來。

  孱弱的身子禁不起強力的拉扯,冷彤跌進他懷裏。

  往日的柔情全不複見,是啊,一旦真相大白,他又何必故作愛憐。冷彤軟弱無力的依在他懷中,不想推開他,她反常的眷戀他寬闊溫暖的胸膛,晶瑩的淚水忽地湧現。

  這一刻,她允許自己墮落,即使左岩軍不愛她,就這一下下就好,這一刻讓她卸下防備,放心地流露情感。

  猛然驚覺,原來……自己比預期中陷得還深!

  陣陣嗚咽聲傳進他耳裏,冷彤在他懷中哭個不停。她竟是這般地委屈、不快樂,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惹得她如此自殘?

  “嫁給我真有那麼痛苦嗎?”左岩軍沈重的低吼,冷彤瘦弱的身子提醒他有多強硬殘忍。

  不知道,不知道啊!她賴在他懷裏哭著搖搖頭,她隻知道,承認愛他很難哪!

  真心愛一個女人是不該讓她這樣哭泣的,如果他的愛帶給她如此大的痛苦與困擾,那麼他是不是該考慮放手?

  “先回冷家住吧。”左岩軍極其艱澀的開口,與其看她痛苦的模樣,他情願違背自己的心意放她自由。“你也想回自己的家待產吧。”

  冷彤愕然擡起一雙淚眼瞅他,左岩軍想……跟她離婚了?!

  “這段時間讓我好好考慮……離婚這件事。”她一定不曉得他說那兩個字時心有多痛。

  冷彤的心揪得好緊、好疼,在他吐出離婚兩字的同時,她全身的血液刹那間凝固,像被人推進冰庫一樣,凍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默就是最有力的答案吧,左岩軍自嘲的牽動嘴角,心髒漸趨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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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冷彤回到自家後,正巧冷螭也回家了。

  “哈,我就知道你們維持不了多久的啦,瞧我出國玩了一陣子,你們也玩完了。”冷螭坐在冷彤的書桌上,交叠的兩腳快意地晃動。

  “大姊,你怎麼這麼說話?”原本陪冷彤聊天解悶的冷彣,已確定為T大新鮮人,皺著眉頭道。“你抱了一大堆有的沒的進來,就隻為了消遣二姊嗎?”

  “不然要怎麼說話?誰教冷彤橫刀奪愛,這是報應。”冷螭不以為意的哼道。

  冷彤聽慣了冷螭的冷言冷語,明白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搖頭微笑不與之計較。

  “喂,我看你們八成會走上離婚一途,你幹脆在咱們家裏挑個房間,我幫你設計個美美的嬰兒房。”冷螭拍拍桌上的設計草稿,又低頭瞄了瞄腕表。“看你喜歡哪一種跟我說,可憐你結婚沒多久就離婚的份上,我不會跟你收錢的……啊!約會快遲到了,我先走羅。”嘴裏邊哼著:“還是單身好呀。”匆匆忙忙的跳下桌子,像道風旋出門。

  “大姊真是的。”冷彣瞪著關上的房門,噘著小嘴。

  “她的個性本來就是如此,說話不夾槍帶棍就不舒服,終究是親人,一家人能嘔氣到幾時,大姊還不是花時間替她未來的小外甥設計寶寶房,瞭解她的脾氣就好。”冷彤毫不在乎地聳聳肩。

  “可是有時真教人吃不消……哇,好多哦!”冷彣抓起書桌上的設計圖,和冷彤幷肩坐在床上觀看著。

  “適合咱們家裏哪個房間呢?”冷彤偏著頭想。

  “當然不適合咱們家裏任何一個房間啦。”冷彣一把卷起攤開的草圖。“別聽大姊鬼扯蛋,你和岩軍大哥一定會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是嗎?”冷彤輕嘆一聲,搬回家也三個多月了,除了上醫院做產前檢查左岩軍會親自陪同接送,其餘的日子他們從未見麵。

  “二姊,你到底和岩軍大哥出了什麼問題?”冷彣小心翼翼的問,自從二姊搬回家裏住,整個人悶悶不樂,她常偷偷的瞧見二姊在嘆氣、掉眼淚,不然就是望著大門和電話恍惚出神,二姊看起來好象失戀呢!

  什麼問題?冷彤迷惑的眨眨眼,“有嗎?”

  “怎麼沒有,沒有的話你們會分開住?你現在懷孕耶,岩軍大哥應該陪在你身邊才對呀。”怒火在靈眸閃現,冷彣揚高秀眉叫道。

  “也許真的有吧?”問題出在何處呢?垂下如扇般濃密的眼睫,她咬著唇說。

  “二姊,別騙彣彣,”冷彣的態度突然間正經起來,她正襟危坐的跪坐在冷彤麵前。“你愛岩軍大哥嗎?”

  “我……”她又怯懦了起來,承認愛上左岩軍似乎真的很難,其實要她接受這個事實就夠打擊她了,現在居然還要她開口承認,這真是一項非人的折磨啊!

  “我敢百分之百打包票,岩軍大哥愛你,那麼二姊你真正的心意呢?”二姊幾時這樣吞吞吐吐,在她麵前二姊一向是暢所欲言的,怎麼這回她扭扭捏捏起來。  

  “左岩軍愛我?怎麼可能。”冷彤搖頭失笑。

  “先別管他,我問的是你。”她才不讓二姊轉移話題呢!

  彣彣的眼神堅決,看來她是非得到答案不可了。

  冷彤遲疑了好半晌,猶豫地開口:“如果我說是,你還會不會像那時一樣認為二姊虛偽,說一套做一套而討厭我呢?”

  “二姊,我長大了,我已經懂得什麼是迷戀,什麼是真愛。”冷彣不悅的說。

  “但你從前曾向我提及你對左岩軍是愛不是迷戀呀。”她虛弱的扯扯嘴角。

  “迷戀中的人說的話哪算數,陷於迷戀的人們總是認為自己不是迷戀、是愛呀!”冷彣繼續解釋。“而且岩軍大哥那番話敲醒了我,我才清楚自己是迷戀、不是愛啊!”

  “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大道理?”她很好奇。

  “就是在你們結婚晚宴時,岩軍大哥邀我跳第一支舞,他苦口婆心的勸我跟你和好,還端出姊夫的架子來訓我呢!”

  “哦……”奇怪,她跟冷彣不和幹他啥事,他幹嘛要勸彣彣跟她和好呢?冷彤困惑的猜想,而且左岩軍討厭她,他不是應該很樂于見到她們姊妹鬩墻嗎?

  “那時候我才徹底清醒過來,因為對你的感情輕易打敗對岩軍大哥的感覺,所以對他不是迷戀是什麼?”冷彣眨著澄澈的大眼,“可是我也是在那時候才曉得,岩軍大哥有多麼愛你、在乎你,他的眼裏隻有二姊呀。”

  “怎麼會……”冷彤無助的咬著指甲,為什麼冷彣會口口聲聲說左岩軍愛她呢?

  “二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冷彣鍥而不舍的追問。“你愛岩軍大哥嗎?”

  她能說她不愛他嗎?既然不愛他,又為什麼整日等待他的身影?既然不愛他,又為什麼守在電話旁癡癡等候他捎來訊息?既然不愛他,她白天的心神不寧、夜晚的孤枕難眠又是為了誰?

  她心裏很明白,隻為他,隻為左岩軍呀!她還能說她不愛他嗎,隻是倔強的不想去承認罷了!但是那份心痛、那份相思都如此真實的教她無法否認對左岩軍滿腔的愛意呀!

  “我不能再說我不愛他,”她厭倦了偽裝,厭倦了倔強,也厭倦了裹在心上讓她透不過氣的盔甲。“我愛左岩軍,我愛他!”

  “既然是兩心相屬的愛侶,又為什麼要分開呢?相思不是很痛苦的嗎?”她很高興二姊終于承認自己愛岩軍大哥,卻又有些疑惑不解。

  冷彤頭一回在別人麵前承認自己真正的心意,但她發現情況幷沒有預料中的尷尬,反而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像是積壓太久,終于得到抒發的那種暢快之感。

  “兩心相屬?”冷彤苦笑的搖搖頭。“不是,左岩軍幷不愛我,很諷刺的是,我卻把整顆心遺落在他身上了,在他是影子的時候。”

  “你終于發現他就是影子了?”冷彣的心驚跳了一下。

  “終於?”冷彤細眉輕顰,倒吸了一口氣。“這麼說……你早就知道影子就是左岩軍?”

  她怯懦的點點頭。“在你們的結婚喜宴時。”

  “彣彣,你竟然沒告訴我。”盈盈秋眸微含慍意。

  “是岩軍大哥叫我別說的。”冷彣慌忙辯駁。

  “他叫你別說就不說了?”她有點生氣的揚高聲音。

  “他想要藉婚後的朝夕相處讓你發現真相,逼出你對他的愛意呀?”

  “左岩軍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對付我?”她的胸口漲滿苦澀,微微地發疼。“你竟然和他聯手欺騙我?”

  “這一切都因為岩軍大哥愛你!”

  “別再拿渾話誆我,彣彣!”冷彤握緊的拳頭重重地捶了彈簧床一下,她含怒的低吼。

  “我沒誆你!”冷彣大叫。“二姊,你就是這樣,主觀、自我、倔強、又固執,岩軍大哥和我若不隱瞞你,你有可能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嗎?你有可能在我或在他麵前表白嗎?隻怕當時你在知曉事實的一刹那,當場和岩軍大哥撕破臉甚至毀婚,然後在若十年以後你發現自己愛的人是他時,屆時你隻能懊悔不已,我是不想看你後悔傷心才幫他的呀!”

  “你怎麼能斷定我早就愛上左岩軍?”倔強?固執?她真如彣彣說的那樣不可愛嗎?

  “二姊,喜歡和討厭都是一種情緒吧,即使兩者是完全相反的。”冷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清晰有力的說。“因為你注意到了那個人的某部分行為舉止,才會產生喜歡或討厭的感受。以前岩軍大哥的一言一行全都吸引著我,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因此著迷似的喜歡上他;而你極端厭惡岩軍大哥,是不是因為你的心思放在他身上特別多呢?越介意他的言行舉止才會越激發討厭的情緒,也許你已在不自覺中多在乎了他一點呢。”

  “不自覺中……”冷彤喃喃自語,在她的不悅特別針對他的同時,她已在習慣性的挑剔中多投注一些心思在他身上,不知不覺中在意起他來了,是這樣的嗎?

  “一點一點累積下來,你對他釋放了太多的情緒,也傾注了太多的感覺了,這感覺,你敢確定隻是恨沒有愛嗎?”

  “我……”冷彣的話狠狠撞擊她的腦袋,在她的心坎上回蕩不已。

  在冷彤懊惱的同時,清脆的敲門聲乍然響起。

  冷彣小小聲的嘆了一口氣,下床開門去。

  冷剛臉色凝重的走了進來,雙手背在身後。

  “爸,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公司……”冷彤擔心的問。

  “不是公司,是……”冷剛欲言又止,雙手自腰後伸出,將一份卷宗擱在冷彤眼前。“是你的婚姻出了問題。”

  冷彣搶了過來,攤開卷宗,驚呼:“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冷彤的臉色霎時慘白。

  “律師今天陪同岩軍來冷氏找我,他什麼也沒說,隻在我和律師麵前簽字後就走了。”他拉開書桌旁的紅木椅,一臉嚴肅。“你們怎麼搞到這種地步?結婚才半年就……”

  “他真的要跟我離婚?”可見他真的不愛她呀!冷彤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幾近暈厥。

  “天哪,世界上會有這樣好的離婚條件!”冷彣翻閱內頁驚叫。“孩子的監護權歸你,借貸冷氏的所有債款當二姊的贍養費,而且離婚後每個月給孩子一百萬的生活費,二姊,岩軍大哥對你這麼好,他怎麼會要離婚?”

  “離婚是我提出來的。”冷彤心如刀割,左岩軍為何開出如此優渥的離婚條件,他討厭她的不是嗎?

  “小彤,你太任性了!”他猜得沒錯,問題果然出在他的寶貝女兒身上。“我瞭解岩軍那孩子,如果不是因為愛,他不會選擇婚姻來擁有一個女人。”

  “是啊,二姊,你快去找岩軍大哥,兩個人敞開心胸好好談一談,拯救你的婚姻啊!”冷彣焦急的拉起呆坐的冷彤,一把將離婚協議書塞在她手上。

  “小彤,就算當初你不嫁給岩軍,他也會繼續援助冷氏的。”冷剛拍拍女兒的肩,語重心長的說。“我沒料到那孩子在乎你到這種地步,他竟然開口威脅你,那時我便已明瞭那個風流不羈的孩子終于栽在女人手上,教我又驚又喜的是,那個幸運的女孩竟是我的小彤,他愛你,愛到連離婚也捨不得傷害你,不是嗎?但是,你知道有個男人這樣真切、濃烈的愛著你嗎?”

  “他愛我?”為什麼他們都這樣肯定,冷彤心亂如麻的咬緊唇。

  “去求證呀。”冷彣推她一把。“去向岩軍大哥求證,告訴他你的心意呀!”

  “試著看他充滿愛意的眼神,你會發現,承認愛一個人並不難。”冷剛慈祥的笑笑,他明白問題的症結所在,他的小彤一直在倔強的迷霧中打轉,因為固執以致于蒙蔽了真心,他希望她能突破心防,放心去愛。

  是的,她要去弄清楚一切,她不能讓自己的婚姻胡裏胡塗的結束,要分也要分得明明白白,冷彤不要留下遺憾。

  “爸,我要去找他。”

  他又拈熄一根煙,左岩軍坐在偌大寂靜的辦公室裏,機械化地打開今晚第三包煙,茫然地望著玻璃窗外的滿天星鬥。

  今晚,他一直是這樣無意識地重複熄煙又點煙的動作,黑眸已模糊一片,不知是白煙太濃,還是氤氳的淚霧朦朧一切。

  簽字的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冷彤粲然的笑臉,那個女人殘忍的奪走了他的靈魂,隻留下一顆不再跳動的心給他。

  此刻,似乎連痛楚也體會不出來,隻餘一副失去靈魂的軀體,不存任何情感、沒有喜怒哀樂,猶如行屍走肉般,已無任何意識、不能自主,他不像左岩軍了!

  當辦公室的門被人緩緩開啓時,他依舊是用一雙失焦的黑眸眺望窗外。

  “左岩軍。”冷彤凝眉望著被白煙籠罩的旋轉皮椅,室內的濃煙嗆得她難受。

  那一聲呼喚教他手指顫抖,香煙自他的指縫間滑落,灼燙了他的腿,他驚詫地以鞋尖踩熄。

  左岩軍迅速的旋過身,愕然地瞠大俊目瞪著她,心髒恢複了跳動,血液一點一滴的回流,靈魂也在瞬間回歸。

  冷彤著實詫異,她從未見過這樣失魂落魄的左岩軍,印象中那張神采飛揚的俊臉、那雙利眸,此刻全不複見,他為誰失神?為她嗎?

  “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她顫抖的手攤開已被捏得一團皺的紙卷,平鋪在他的桌上。

  “哦?冷二小姐對離婚條件還有什麼疑慮或不滿意?”腦門被一陣劇痛侵襲,他的心在滴血,但他的唇在上揚,維持最後的尊嚴。

  “為什麼孩子的監護權歸我?”她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仿佛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女人天生就有一股自以為是的母愛,我怕孩子要是歸我,你會自殺,我可沒心思應付冷家兩老索命。”左岩軍爬梳黑亮的頭發,故作漫不經心的哼道。

  其實他是不想冷彤因為失去孩子而痛不欲生,那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的寶貝,他不忍心奪走,即使他也愛著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她從未如此認真的凝望他,父親說的沒錯,隻要她專注地看著他,她將會發現他的愛。

  “不!因為你愛我。”那雙強裝冷漠的黑眸,她輕易的探索到在眸底的苦楚與哀愁。

  她已經贏了,也如願地獲得自由了,卻還不肯放過他,難道非要把他打進暗無天日的地獄不可!事實上,在他答應離婚時,他就已經被打入地獄了,這次隻不過是從第一層落入第十八層。

  “我可不敢高攀。”黑眸掠過痛楚,他聲音暗啞。

  “為什麼借貸冷氏的巨款就此一筆勾消?”她走近他,兩人麵對麵,冷彤咄咄逼人的迎視他。

  “不然你嫁給我不就犧牲得一點意義也沒有,不是嗎?我怎能教冷二小姐受委屈。”他節節敗退,仍然吃力地維護尊嚴。

  “不!因為你愛我。”她真傻,她竟然一直到現在才知道他有多愛她!冷彤仰著頭逼視他。  

  “冷彤,夠了,夠了!”左岩軍受傷的低咆,他的心被她傷得皮開肉綻、血流如注,為什麼她還不肯放過他,非要他魂飛魄散、消失在塵世間嗎?“誰說我愛你,誰說的?誰說我愛你了!”

  她怎會這樣倔強、怎會這樣傷人……冷彤意識到自己的殘忍,原來她一直在傷害這個愛她的男人呀!

  “咳咳……”濃煙嗆鼻,冷彤難受地掩鼻咳嗽。

  “該死的,孕婦不能吸太多二手煙!”左岩軍連忙抱起她,往辦公室旁的小套房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懷中的女人正笑盈盈地凝視他一臉焦慮。

  她感覺到自己被他極輕柔地擱置在柔軟的床上,一瞬間,冷彤以為自己是被他捧在手心上呵護的摯愛珍寶。

  “我問了你那麼多問題,”她笑著,一雙手勾住他的頸項,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你完全沒有問題問我嗎?”

  他的身子陡地一僵,左岩軍震愕地凝眸相對,碎成千萬片的心髒再度被她突來的柔情縫合,雀躍的狂跳。

  “你不是總要我承認些什麼嗎?”她的聲音輕柔,冷彤眨著深情的水眸誘哄著。

  “冷彤?”他的腦子亂烘烘地,喉頭幹澀。

  “嗯?”她將他的頸子越拉越低,紅唇幾乎要貼上他的。

  “你……”左岩軍陷溺在她漾滿情意的雙眸,他潤了潤唇,深呼吸一口氣,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開口。“你愛我嗎?”

  在他吐出了最後一個疑問詞,冷彤拉下他的頸子,深情地以吻封緘。

  纏綿良久,她才喘著氣拉開彼此,以額相抵。“我愛你,左岩軍,我愛你。”

  “彤……”他緊緊地摟住她,終于得到了她的心,老天,她承認愛他了!感謝天。

  “岩軍,”她頭一回發覺他的名字好好聽哪!“你愛我嗎?”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黑眸裏痛楚的神色不再,取而代之是一股濃得化解不開的深情。

  “那麼……證明給我看。”她愛他,也要他,再也不否認。

  他看到了她眼中熾烈的渴望,被心愛的人所渴望,是世界上最教人快意滿足的事。

  “你現在懷孕呢。”左岩軍以鼻尖磨蹭著她的臉,沙啞的低笑聲是壓抑著欲望的。

  “三個多月而已,不管——”冷彤閉上眼,深深的吻住他,交付真心。

  他拒絕不了她,左岩軍溫柔地俯下身去,感受這份得之不易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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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20 18:54:21
尾聲

  幾年後,冷彤在台灣拿到了博士學位,現在在一家頗富盛名的德商公司擔任采購部經理。

  “彤,把工作辭了吧,來我的公司當我專屬的德文秘書,我保證薪水比你現在的多出三倍以上。”左岩軍自妻子身後抱住她的腰,他游說了半年多,沒有一次成功過。

  “不要,別想用錢收買我。”她是有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命,但冷彤不喜歡成日無所事事地被人供在家裏,好象沒有用的廢物。“我現在是純粹興趣,而且工作得很開心,到你公司綁手綁腳,你左大總裁再高薪也挖不成。”

  他轉過她的身子,親親她的額頭。“親愛的老婆,我可是心疼你為別人做牛做馬,怕你累壞了身子。”才不是,他是受不了她老是要和一些洋人打交道,那些德國佬看見他老婆年輕漂亮,肯定心懷不軌,他可受不了有洋鬼子吃他老婆豆腐。

  “多謝你的關心,人家見我身分證上配偶欄有您的大名,才不敢派太多工作累壞我,你大可放心。”她曾因此向上司據理力爭了好一陣子,但是人家多少忌憚英瑞的財勢,哪敢不禮遇她,冷彤日漸適應也就不了了之。

  左岩軍皺緊英挺的眉宇,在公司裏他說一不二,在家裏則是老婆最大,他再厲害也辯不過她。

  “岩軍,今晚我和爸爸通過電話,他說你拒絕冷氏償還英瑞的債款是嗎?”冷氏在英瑞的資助下,加上冷剛大刀闊斧的整頓內部,短短幾年內,便已清償所有銀行的貸款,轉虧為盈,是極少數能在經濟不景氣下重振的企業。

  “我原本就沒打算要回來。”他不甚在意的撇撇嘴,腦子裏還在盤算如何遊說她辭掉工作。

  “是啊,那是我的贍養費嘛。”冷彤撅著嘴推開他,坐在梳妝台前梳理頭發。

  “呃……我說老婆啊,你應該把那張發黃的離婚協議書丟了吧。”岩軍俯下身摟著妻子,陪笑的望著鏡中嬌嗔的俏臉。該死,她藏得真隱密,害他一點毀屍滅跡的機會都沒有。

  “老公,要是哪一天你在外頭風流,甚至金屋藏嬌,我要握有最有利的條件離開你呀。”幸好當時尚未填上日期,冷彤一直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沒辦法,誰教他前科累累,莫怪老婆會防他。在左岩軍懊惱的同時,突然一陣涼意襲來,一張皮質的麵具罩上他的臉。

  她已拉開梳妝台的抽屜,取出一張麵具伸手蓋住他。“不過我愛你呀,除非你先不要我,不然我才捨不得離開你呢。”

  左岩軍蹙眉丟開了麵具,將冷彤攔腰抱起。“你愛我比較多,還是愛影子比較多?”

  “你就是影子,影子就是你,我兩個都好愛好愛。”冷彤失笑,兩手摟住他的頸項。

  左岩軍把她放在床上,健偉的身軀覆上她。“我和影子你到底愛哪個多一點?”

  “你這樣問教人好為難,就好象我愛你的左手,也愛你的右手,我喜歡你的眼睛,也喜歡你的嘴唇一樣嘛。”她嬌笑道,傾心相愛後,冷彤才發現看男人吃醋很有趣、很開心,尤其是她老公才奇怪,自己跟自己吃醋。“也許沒有影子,我就不會那麼早愛上你呀。”

  “說的也是,影子隻是一種媒介,你最愛的人是我。”左岩軍吻住她的唇瓣,逐漸煽情的下滑,吻著她的頸項,吻著她的胸膛時輕喃。

  冷彤心滿意足的閉上眼,享受激情。

  突然,房門被砰地一聲打開。

  “我要跟你們睡。”站在門口的小男孩鄭重宣示。

  “老天!”左岩軍自妻子身上彈跳了起來,他爬著淩亂的發絲慘叫。

  “誰教你忘記鎖門。”冷彤睨了滿麵菜色的老公一眼,又轉頭笑咪咪的朝兒子伸出雙臂。“少甫,上來。”

  左少甫咧嘴一笑,踢上房門後,便朝母親跑去,縮進暖暖的被窩裏。

  “左少甫,你已經長大了,還不敢一個人睡會被笑哦!”左岩軍做最後的掙扎,對兒子曉以大義。

  “我不是不敢,隻是緊張得睡不著,才想來跟爹地媽咪一塊數羊。”靈活的黑眼珠轉了轉,他簡直是左岩軍的翻版。

  “你別這樣,兒子明天要排演他人生第一出舞臺劇。”冷彤輕聲斥責,揉揉左少甫黑亮的發絲。

  他還能怎樣?反正這個家裏一直是老婆第一、兒子第二,他算是最小的。左岩軍長嘆了一口氣,不情不願的爬上床。

  “媽咪,你再跟我說一次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好不好?”左少甫睡在兩人中間,稚嫩的童音清亮響起。

  “好呀。”冷彤慈愛的笑笑。

  “少甫要演野獸吧。”左岩軍側躺著,揚高一道漂亮的劍眉。

  “對啦,那些女生最討厭,聯手陷害我,教我演野獸,然後她們還很無聊的為了爭演美女鬧成一團,真不像話。”左少甫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因為我兒子最帥呀。”冷彤親親兒子的臉頰笑道。

  “像他老爸嘛。”左岩軍朗聲笑道。

  “媽咪,你快說故事啦!”左少甫不耐煩的催促。

  每個大人看到他都說他很帥,包括他們幼稚園的臭女生、還有很多很多大人……他知道他很帥,不用一再重複,這樣會很煩。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商人生了三個女兒……”

  “媽咪,野獸好壞哦,他怎麼可以威脅那個叫美女的女生嫁給他,人家又不喜歡他。”左少甫撅起小嘴,小小的心靈越加憤慨,那些臭女生竟然選他演壞人,恨!

  “可是野獸很喜歡美女呀。”左岩軍的眼神很溫柔的對上她的。

  “每天晚上,野獸總會問美女:你愛我嗎?你願意嫁給我嗎?”冷彤含笑的與他對視,思緒飄到很久以前。

  “美女一定不愛他,野獸會把人吃掉,那個女生才不會那麼笨。”左少甫眨眨眼道,如果是他,玫瑰摘了就跑,才不會傻到回來讓野獸吃掉。

  “美女不是不愛他,隻是不敢承認。”左岩軍伸長手臂撫摸她的臉龐,輕柔的笑。

  “咦?”左少甫疑惑地睜大圓眸,那個女生真的那麼笨,會愛吃人的野獸?

  “嗯,幸好美女及時發現自己愛到不能失去他,承認深愛著野獸,才拯救了彼此。”一雙盛滿情愛的水眸仍緊盯著左岩軍。

  “我聽不懂。”太深奧了,愛到不能失去?拯救?左少甫自我安慰,畢竟自己還小,不用懂三、四十歲的事。

  “以後你就會懂。”冷彤以臉磨蹭著兒子疑惑的小臉,憐愛的笑道。

  “我們懂就好。”左岩軍湊過頭去親了親兒子,滿懷感動的吻了吻妻子。

  兩人緊偎著小男孩,訴說最新版的美女與野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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