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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江曉嵐]七天六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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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22 13:56:22 |倒序瀏覽 | x 1
  七天六夜 作者:江曉嵐

  因新聞拍獨家報導,
  他以身試險而喪命,為向愛人表達心意,
  他向老天爺討價還價
  ——以新面貌重生七天六夜,
  時間一到須遠離紅塵修行,
  但這還真是個新奇體驗
  ——參加自己在人間的喪禮,
  只是他這英雄遇見她便氣短,無論他怎表態,
  她硬是不相信他就是已往生的伙伴,
  如今六夜已過,他將帶著心傷離去時,
  姑娘她卻相信他的話,
  只是這時間怎夠他們相處?
  就算英雄造局勢,
  他也不能違抗天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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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22 13:57:06
第一章

  藍天,碧海,棕櫚樹,草裙舞,夏威夷。

  雷莉躺在沙灘上做日光浴,心情大好!

  想必這個時候在T市的家人一定被她搞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吧!

  老爸跟老媽以為裝病就能嚇唬得了她啊?她要是這么沒志氣的乖乖就范,被他們逼回去相親,她就不是雷莉了!

  人家說:“女人四十一枝花。”她也不過才二十有九,離那一枝花的距離還有十一年,她現在頂多只能算是開到一半的玫瑰花,還沒到全盛、最美麗的階段,真搞不懂為什么老爸和老媽急得要把女兒踢出門?

  而且結婚有什么好?要她一輩子面對同一個男人,她不瘋了才怪!

  她是抱定獨身主義了,何況家里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孩子,她還有兩個妹妹跟一個弟弟,老爸、老媽想抱孫子,其實應該打弟弟的主意才對,雖然他才十八歲,但是也已經可以生小孩,怎么他們不去替阿葳物色對象,偏偏把歪主意打在她頭上?

  就因為她快三十,所以就活該倒霉受罪?那老二雷菁已二十七,也快三十了,怎么老爸他們不先把老二推銷出去,偏要照排行順序陸續推銷?去他的,她也不想當老大啊!

  忿忿不平的當頭,身旁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都還沒有開口說喂,對方的吼聲就傳了過來——“雷莉,你給我滾回來!”

  哇咧——她的耳膜快被震破了!雷莉把手機拿離半個手臂的距離。

  “你現在在哪里吃屎了?”聽得出來,對方的肝火正旺。

  “哎唷,我的好妹妹啊,敢情是你早上沒刷牙,所以說話這么臭?”雷莉完全不把她的火氣放在眼里。 

  “去你的,你還敢給我耍嘴皮子!”雷菁大吼。“是你答應爸媽今天去相親的,你居然敢臨陣脫逃,不想去就不要答應那兩個想孫子想瘋了的老人,害得他們現在找不到人就推我上斷頭台!”

  “喔——難怪你會這么生氣了!原來是老爸、老媽找你頂我的位啊!”她臉上的笑意是絕對的幸災樂禍。

  “我不只生氣,還想殺人!你快點給我滾回來!”

  雷莉仿佛聽到磨刀霍霍的聲音,她此刻要是真的回去,那她就是白癡!“嘿嘿!息·怒、息怒啊!女人生氣容易老哦!”老二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壞到生蛆的地步,她要是想活命就得在國外多待些日子再回去,不然准被阿菁大卸八八六十四塊,拼都拼不回來!

  “你放什么屁話?現在、馬上、立刻——給我滾回來!”雷菁的轟天怒吼傳來,不知何原故的,原本停在沙灘上的海鷗全都振翅高飛,像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一樣。 

  “菁,我是很想回去,但是……有點難……人家現在在夏威夷呢!”雷莉故意裝出為難的口吻道。

  “你這個爛女人在夏威夷享福,讓我在T市替你收爛攤子!”她這回傳來的吼聲可以直達天庭了,連從雷莉身邊經過的游客都嚇了一跳,以為是哪個國家在軍事演習。

  “呵呵……”雷莉肆無忌憚地笑道,反正隔著越洋電話,雷菁腿再長也踹不到她。?別這么大聲吼嘛,要是不小心傷了喉嚨,你這個記者怎么采訪新聞?”

  “雷莉,你記著,總有一天我非撕了你那張嘴不可!”雷菁持續尖叫。

  “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雷莉很欠揍地咳聲嘆氣著。  

  “你要是知道這一點,你就快死回來,別拖我下地獄!”

  “拖你下地獄?菁妹妹,你言重了!誰敢拖你下地獄啊?我還年輕,日子過得快樂又逍遙,我干嘛放著大好青春不去揮霍,自掘墳墓讓你糟蹋?”她才不想那么早死。

  “你有種就死在國外,不要給我回來,不然,要是你出現在我面前,我若不宰了你的話,就叫老爸去改姓!”雷菁暴戾的恐嚇。

  “菁,其實大姐也是為你好,你想想,你已經二十七歲了,才交過一個男朋友,而且又早在幾年前被你以工作太忙的借口甩掉,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我們全家人都很擔心你的終身大事咧!大姐很害怕你要強好勝的性格和爛到發膿的脾氣沒有男人受得了,嫁不出去怎么辦?”雷莉笑道,說話的語氣完全沒有擔心的成份。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干你屁事啊?而且誰希罕嫁老公!死女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還不是不想嫁,你替我擔心害怕個屁啊!”

  “菁妹妹,說話斯文點,屁來屁去的,大姐聽了快拉出來了!”

  “去你的,跟你這垃圾說話還要斯文?你最好把拉出來的那坨屎吃下去!”

  “雙面人,上電視播新聞就會咬文嚼字,跟自己的姐姐說話就惡形畢露,一點禮貌都沒有,下次就把你對我說的冒犯言語,錄下來拿到我的電台去播放,讓全國同胞知道你的惡形惡狀。”雷莉開玩笑的回她。

  “來啊!誰怕誰,說到雙面人,誰贏得了你,哪天我火了,就把你周旋在眾明星、娛樂業大亨之間的証據做成新聞播放,讓你這個深夜談心,溫柔專情、善解人意的大眾情人形象破滅!”雷菁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菁妹妹,火氣別那么大嘛!生氣容易老哦!”不行,要是被雷菁放出風聲,那她的節目還有誰聽啊!“大姐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扯你后腿對不對?你是我最疼愛的大妹耶!”

  “少惡了!你當我是茵茵啊!隨隨便便就被你耍得團團轉。”

  “要是茵茵就好了,她才沒你那么難搞。”雷莉嘴里嘀咕著。

  “你又在放什么屁?”

  “沒有啦!菁,如果你不想替我去相親,幫我跟老爸、老媽說一下。”

  “不要,要說你自己說,我現在去樓下叫他們倆聽電話,不過我想他們現在是什么都聽不進去,他們絕對會像上次威脅你答應去相親一樣,耍出要搬去養老院那招,逼得你不回來都不行。”

  “人家就是怕他們又要拿出養老院的申請表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家門不幸,養出我這個不孝女,你也常聽老爸、老媽當初忍痛割舍當演員的志願心里有多扼腕,現在放下教鞭退休后,閑來無事就在我們這群無辜的孩子面前重拾往日的興趣,誰招架得住他們夫妻聯手自編自導自演的戲劇?”

  “他們是很灑狗血沒錯,但主角是你,又不是我,我沒必要趟這渾水。”弄得不好,惹禍上身,那她多倒霉。

  “喂,阿菁,你怎么這么殘忍,一點也不顧手足之情!”雷莉嬌聲叫嚷。 

  “那你又顧手足之情了嗎?”雷菁反問。“你顧了會把自己闖出的禍事給我扛?”

  “嘿……”雷莉被她堵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干笑以對。

  “我就給你一個忠告,先跟他們道個歉,然后快點飛回T省。乖乖跟他們去相親,反正相親不過就像你平常跟男人吃飯見面一樣,你應該駕輕就熟才對,還怕什么?” 

  “我平常跟男人約會可不是帶著爸媽出門的。”

  “我不管,反正我叫他們來跟你說。”

  “那我要把手機關掉,讓你們找不到人。”這支手機的號碼只有她跟老三茵茵,和幾個比較親密的朋友知道,至于留給老爸、老媽的那部手機號碼,她將它放在電台沒帶出來,所以他們打爛了也找不到人,但要是老二這么慘無人道的對待她,那她就只好把手機關起來。  

  “好,你夠狠,那你現在到底想怎么樣?”雷菁的聲音好似自北極冰山發出一般,令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菁,你也覺得相親沒什么,不過是陪人家吃吃飯、聊聊天而已。那你就……代大姐上陣嘛!”雷莉小小聲的請求。

  “王——八——蛋!”頓時,彼方傳來的那陣吼聲,仿佛核子彈爆炸,自T省越過太平洋直轟夏威夷,使得沙灘上的游客都詫異的停下腳步瞪視穿著比基尼的她撫著耳朵,在沙灘上像只活跳蝦似著跳來跳去。

  哇!媽呀!她的耳朵會聾掉!

  “有膽你再給我說一次!”手機那頭的雷菁炮聲隆隆。

  “說就說,我是豁出去了!要殺要剮隨便你,反正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說完,雷莉馬上把手機關掉,不想再虐待自己的耳朵。

  免驚!免驚!雷莉拍拍胸口。

  “Lady,are you OK.”一名金髮男子走向驚魂未定的她。

  雷莉在看到金髮美男子時馬上雙眼一亮,朝他嫵媚微笑。

  管他那么多,既然來到夏威夷,就該好好盡興的玩,來段異國戀情又何妨,至于她在T省留下的爛攤子,天高皇帝遠,誰管得了那么多呢!

  ★  ★  ★

  “老伴,家門不幸,兒女不孝,咱們也只有認了,還是包袱款款,到養老院去了此殘生吧!”李芬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垂淚道。

  “也罷,不看破還能怎樣?人老了說話也沒什么份量,有哪個孩子肯聽咱們的,咱們早就該覺悟,快快滾蛋,免得惹人嫌。”雷光中點點頭,長嘆一口氣說。

  “嗚……爹地媽咪,姐姐們不要,那……那我去好了!”雷茵也跟著母親啜泣。

  “茵茵,你跟著趟什么渾水?”雷菁撞了撞坐在身旁的小妹手肘。

  “可是爹地、媽咪好可憐……”單純的雷茵抽抽噎噎地說。

  “你第一次看他們演戲啊?”雷菁瞪了她一眼。

  “老三,”開口的是最小的雷葳,他年輕俊秀的臉孔是一貫的冷淡。“你真的是研究所的學生?”一點大腦都沒有。

  “茵茵,媽知道你乖,但你才二十三歲,剛考上研究所,對你而言拿學位比較重要,結婚還不急,真正令人著急的是你那兩個快三十歲的姐姐,她們要是有你一半乖就好了!”還是茵茵最貼心,從不忤逆父母的心意。

  “媽,這並不公平,是阿莉答應相親的,又不是我,為什么她落跑我就要當她的替死鬼?”雷菁絲毫不被老媽臉上橫飛的眼淚打動。  

  “誰叫你二十七歲還沒有男朋友。”雷光中斜瞄了二女兒一眼。“我們早就打算好了,等阿莉相完親,就要替你安排,現在只是把時間提前一下,你就不要再抱怨,認命點去相親,你放心,阿莉回來也少不了她的份。”

  “我為什么要相親,堂堂的新聞主播去相親,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雷菁的反應跟當初乍聽相親消息的雷莉一樣,馬上變臉。

  “說到這我才氣,老爸、老媽把你生得這么漂亮耀眼,不然你哪能登上主播台播報新聞,偏偏奇怪得很,你居然沒有男朋友!”李芬芳是百思不得其解。

  “媽,我登上主播台是靠我自己的實力,可不是靠美色。”雷菁最討厭人家這么說。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現在電視有線無線競爭得這么激烈,你若沒有一點美色,你們新聞台會派你披掛上陣才怪!”雷光中左瞧右瞧她的臉蛋說道。

  “老二的個性誰敢領教?要強好勝,比男人還獨立,一點女人味都沒有,除了楚峰大哥、誰受得了她?”雷葳不疾不徐地開口。

  “喂,死小孩,你說什么啊!這么沒大沒小,我可是忍耐你很久了!”去,這小子明明是家里排行最.小,偏偏他的言行舉止就像雷家的老大,老愛訓她們,有時候連老爸也信服他,她們幾個姐妹也被他教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阿葳這家伙還真有點老大的模樣。

  “我是實話實說,我說你不想當老處女的話,就去求求楚峰大哥肯不肯收留你。”

  雷葳才不把她的怒氣放在眼里;反正她老是給男人臉色看,他從小看到大早就不覺害怕。

  “你那張嘴再賤一點好了,總有一天我會撕裂它!”雷菁狠狠瞪他。

  “對啊,說也奇怪,你跟楚峰從國中做同學開始,到出社會做同事,也十多年了,怎么你們兩個都擦不出愛情的火花?”李芬芳感到萬般不解。  

  “媽,我跟楚峰太熟了,我們是不可能來電的,你別聽阿葳胡說。”

  “好可惜哦,我覺得楚峰大哥不錯啊!”雷茵深感惋惜的皺緊眉。  

  “可惜的話,我把他介紹給你,反正你覺得他不錯。”雷菁隨口說道。

  “二姐,你別亂說,楚峰大哥把我當妹妹,我也把他當大哥看待,才沒其他意思。”雷茵連忙澄清。

  “你在說什么?我把茵茵介紹給他是看得起他耶,他現在也沒有女朋友啊,我這是幫他不是害他!”雷菁恨不得拿起桌上的煙灰缸往他自以為是的臉砸過去。  

  雷葳從沙發上站起來,低睨她一眼,“智障!”意有所指的罵了她一句后,從容地走上二樓。

  “爸,你看,他現在才高三就敢忤逆我,你再不好好管他,等他再大二點就有你們好受了!”雷菁雙眼冒火的追殺他的背影。

  “對,等他再大一點,就像你跟阿莉一樣讓我們兩老好受是嗎?”雷光中咬著煙斗說。

  “呃……”還以為成功的轉移他們倆的注意力了咧,沒想到老爸還是那么精明。

  “菁,你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明天就跟我們去跟對方見見面嘛,說不定對方很不錯啊,你見了會很滿意,要是看了不滿意的話,大不了吃完飯大家各自說拜拜就好啦!”李芬芳不死心地勸說。

  “不要,丟臉死了!”她又不是乏人問津,相反的,她的追求者大有人在,只是都不顧她的眼就是了,她一個新聞主播跑去相親,傳開了她還能做人嗎?

  “菁,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嗎?女人可不比男人,男人老了沒關系,只要口袋里裝有鼓鼓的鈔票,還是會有一大堆女人投懷送抱,但是女人一旦人老珠黃,就沒什么價值,到時候倒貼男人還會讓別人笑,老爸可不希望你走到這種地步。

  “媽,你聽到爸的話了沒,你要小心他拿著他的退休金去養小老婆。”雷菁抓住老爸話里的語病,借機轉移話題。

  李芬芳皮笑肉不笑地轉頭望向老公,然后又慢慢地移回視線看她。“菁,你老爸的賬,等你的事解決完以后,我會再好好跟他算,現在我們要辦的是你的事。”

  雷光中的心七上八下的跳著,吞了一口口水后,責難的眼光掃向二女兒。“我告訴你,不要想借機逃避,反正你明天非得跟我們去相親不可。”

  “為什么?”雷菁不服氣的哀叫。

  “因為我們是生你的爸媽!”雷光中下最后通牒。

  “那我也會跟雷莉一樣消失!”雷菁威脅。

  “好,要消失大家一起來,你要是敢跟你大姐一樣,老爸、老媽就搬到養老院去,讓人家知道,看你這個新聞主播新聞還報不報得下去!”李芬芳也撂下狠話。

  看他們臉上怒氣騰騰,大有暴風雨欲來之勢,怕他們作戲做得太過火真的跑到養老院去‘度假’,那她就真的玩完了!

  “好啦、好啦!我認了行不行?”雷菁不得不妥協。

  “太好了!”雷茵擊掌歡呼。

  “真的?”雷光中不敢確定地再問一遍。

  “真的啦!”她才不想被人冠上不孝女的罪名。

  “哎唷!早答應爸媽就好了嘛,這樣我就不用這么大聲的威脅你啦。菁,今晚你想吃什么盡管說,媽媽做給你吃。”李芬芳臉上表情變換迅速,馬上破涕為笑,親昵地抓著二女兒的手臂問。

  雷菁心想,雷莉要是敢回來,她絕對要給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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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22 14:25:42
第二章

  在和風濃厚的日式料理店男女主角包括雙方家人皆正襟危坐,故作熱絡的交談。

  “芬芳,你真會教孩子,瞧瞧菁菁多于練、漂亮,我們家每天都看她播報的新聞,沒想到她是你跟光中的孩子!”對方媽媽一雙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雷菁。

  原來對方是老媽的高中同學咧!雷菁微笑以對,晶亮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男主角。

  “哪里1呵呵……你家小孩也很優秀,聽說他是哈佛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李芬芳聽到對方稱贊女兒,不禁眉開跟笑,她雖然常聽,但是每次一聽心里還是很爽。

  “對啊!他從小到大讀書都不用我操心,我可沒騙你,他從不知道什么叫第二名咧!”對方媽媽很得意地看著兒子。

  “是啊、是啊!因為他都拿第一名嘛!”雷光中深暗人情事故的附和。

  那男人為什么老是看桌上他面前的那盤日式涼拌沙拉?他很餓嗎?雷菁疑惑地看著他。

  對方爸爸看到雷菁一直盯著他兒子不放,心里一樂,趕緊在桌下捏了兒子的大腿一把。

  男人轉頭皺眉望向父親。

  “俊杰,說話啊!跟菁菁聊聊天呀!”對方媽媽也在一旁鼓動。

  “哦……雷、雷小姐,請、請問你在哪里高、高就?”男人掙扎了一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

  “啊?”在場所有人都詫訝地望著。他。

  雷菁還以為自己的曝光率很高,看電視的人應該都知道她是誰;而且剛剛對方媽媽不也說他們家天天看她播報的新聞嗎?

  “我是電視台的新聞主播。”雷菁很給對方面子地含笑回答。要不是出門前老爸、老媽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他們在老同學面前丟臉,她絕對會在他閉嘴后,毫不留情的放聲大笑。  

  “哦……”男人哦了一聲,又歸于沉默。

  包廂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每個人的眼睛都睜得老大。

  “呵……”對方媽媽干笑幾聲,急忙開口緩和一下有點冷場的氣氛。“我這孩子就是老實,為人憨直,不太會說話,不過這有什么關系?菁菁的擅于言辭剛好可以和他互補嘛!”

  互補?互什么補?她跟這男人什么時候有關系她怎么不知道?雷菁笑得有點僵。

  “老實憨直才好啊!這樣的男人穩重可靠,值得信賴。”李芬芳很給老同學面子的補充道。

  “再說啊!”對方爸爸用手肘頂了頂兒子的手臂。

  “哦……雷、雷小姐,我的個性比、比較內羞害向……”

  雷菁眉頭一挑,什么叫內羞害向?哇咧——

  男人猛然住嘴,知道自己緊張地說錯話,臉像一顆紅西紅柿,而他父母的表情則像想在地上挖一個洞好把頭鑽進去。

  李芬芳與雷光中看傻了眼,雷菁則是低下頭,猛咬住下唇,不然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爆笑出聲,她心里在想,今天要是雷莉來相親,她絕對會當場笑得東倒西歪。

  忽然之間,兩邊人馬都靜默下來,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清亮的手機音樂聲響起,室內的人同時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大家不約而同的尋找自己的手機。

  “是我的。”雷菁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接一下。”

  “沒關系!”對方父母搖搖頭,他們決定趁女主角不在的空檔,好好教育一下頻頻說錯話的兒子。

  “快去吧!”

  雷菁站起身,走出包廂。

  ★  ★  ★

  “你怎么現在才打過來?”雷菁在長廊上,接通手機,口氣很不好地說。

  “我現在人在三重,剛剛接到消息,有一個丈夫伙同情婦謀殺老婆來騙取保險金,我忙著采訪檢察官跟凶嫌,根本沒時間打電話,現在還是利用前往被害人遇害的地點途中,抽空打給你的。”楚峰的聲音迅速且急切地傳來。“大小姐,相親對象是個怎么樣的人?”

  “我快崩潰了!”她翻了個白跟。“那男人號稱是哈佛的醫學博士,三十二歲,放洋留學,但是從頭到尾都不敢正眼看我一眼!”

  “你該不會又發脾氣,擺臉色給人家看吧?”楚峰調侃地說。

  “天知道我今天有多溫柔,我忍著不發火,不然依我的個性,這種畏畏縮縮一點都不干脆的男人,我當場就狠狠瞪他一眼,連廢話也不想多說,拍拍屁股就走。”  

  “千萬不要,你要多顧著你爸媽的面子。”

  “不然你以為我干嘛忍耐到等你打電話來啊?”

  “其實你也不用這么不耐煩,對方是頂尖名校的博士,又是個醫生,你還有什么好嫌的?給人家一個機會嘛!”  

  “給你一拳啦!”她夾著濃濃的火氣大吼。

  “男主角條件是不錯,身為好朋友的我,真心勸你認真考慮一下。”楚峰爽朗大,笑。

  “去你的,你再說,回電視台我就轟了你!”

  “好好,不說不說,其實我也沒時間跟你說,我到案發現場了,掛了,拜!”楚峰匆匆收線。

  “死楚峰!”

  楚峰關掉手機,看到不遠處警方黃色的警戒條,和一群圍觀民眾,他知道自己到達目的地。

  “喂,打電話給我們台的大美女啊!”開車的攝影記者小劉笑道。  

  “你們感情還真好。”坐在后座的另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記者羨慕地說。

  “你們別亂說,這話要是傳到雷菁耳里,她會翻臉。”楚峰笑道。

  “放心。誰敢在她面前說,她的臭脾氣連總監也怕她三分。”菜鳥記者還記得有一次他在雷菁面前抽煙,卻被她狠狠訓了一頓,從此以后,他就對這位美女敬而遠之,所以說人沒有十全十美的,她雖漂亮能干,但是脾氣特壞。

  “萊鳥強,你不想活啦?你知道你批評的是誰嗎?”小劉把車駛進停車格。“人家是楚峰的青梅竹馬;”  

  “什么青梅竹馬?我們只是好朋友。”待車停妥后,楚峰下車打開后車箱,准備器材。

  “你說你們沒什么我才不信,這么正點的美女,你會不心動?”小劉和楚峰合作多年,自然有一定的默契。

  “對啊!而且她在我們台里跟你最好了,有時她在發飆的時候沒人敢靠近她,就只有你敢冒死在她面前嘻嘻哈哈,全電視台誰不心知肚明你們兩個交情匪淺。”

  菜鳥強跟著下車幫忙。  

  “我和她是很有緣,但是我們之間沒有不可告人的暖昧關系,我們很光明正大。”

  “楚峰一切准備妥當。

  “我說楚峰啊,不要再浪費時間,趕緊把握機會,人家也快三十了,你沒看她爸媽急得推她去相親,稱再不追,她很快就變成別人的了!”這話小劉說了不下三百次,但是楚峰沒有一次付諸實行。

  “快點,不要被別家記者搶先,看我們能不能搶到一個大獨家。”楚峰將他的話置若罔聞,話說完,他拔腿就跑。

  “劉大,”這是小劉強迫他這個菜鳥一定要這樣喊,才能表現他老鳥的資歷與智慧。

  “說他們兩個沒什么我才不信咧,可是能交到這么高檔的女朋友應該很值得驕傲,楚哥干嘛要隱瞞?”

  “這就是你們菜鳥不了解的地方。”小劉扛起攝影器材,也准備往前沖。

  “那究竟是什么?”哇!老鳥就是老鳥,跟他這種傻鳥就是不一樣,這么深奧的東西他也懂。

  “哎,我現在說了你也不懂,等你長大后自然就懂了,OK。”小劉拍拍他的肩,語畢,他邁開步伐向前沖。

  “這……哇咧——你到底懂不懂啊?”菜鳥強關上后車箱,跟在他后面跑。

  ★  ★  ★

  雷菁坐在自己的辦公桌,閱讀等一下要播出的新聞稿。

  突然,一個麥當勞的紙袋空降在她的桌前。

  雷菁嚇了一跳,還沒看那個不要命的人是誰,抬頭就罵,“楚峰,你摘什么鬼?我在看稿!”

  “先吃東西再看稿。”楚峰拉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面。

  “我沒空!”移開稿上的紙袋,她皺眉看著有一兩滴油點的新聞稿。

  楚峰再把紙袋擱在稿子上面,“再忙也要吃東西。”

  “我等一下就要上機了!”雷菁想推開紙袋。

  他伸手制止,“現在才五點多,你還有將近一個鐘頭的時間,花個十五分來吃東西,還會有三十分讓你看稿。”

  “你很煩耶!”

  “難怪你會胃痛,因為你老是不按時吃東西。”楚峰兩手交握,枕在后腦勺。

  “這關你什么事,是我痛又不是你痛。”雷菁瞪了他一眼。  

  “怎么不關我的事?你要是報新聞報到一半胃痛,那你的苦瓜臉會有多難看?這樣會影響到我們的收視率,老監不爽,削減人事預算削到我頭上怎么辦?”楚峰神采飛揚的俊臉笑道。

  說真的,聞到麥當勞的味道,她的肚子還真有點餓了!

  邊吃邊看好了。雷菁打開紙袋,拿出一個麥香堡。“麥香堡?你把我當豬啊?”

  “俗擱大碗,大碗滿意嘛!”楚峰打開自己的背包,拿出今天采訪來的新聞稿交給她。

  “我不喜歡吃里面的酸黃瓜,好惡心。”她漂亮的眉心打了一個結。

  “早知道你不喜歡,我有吩咐他們不要放。”楚峰把吸管插進可樂杯中遞給她。 

  “聰明!”雷菁放心的咬了一口麥香堡。

  在她低頭看稿的同時,他眼神閃爍的凝視她,“你也真是的,就不能專心吃東西嗎?” 

  當她抬頭時,他迅速的調開專注的視線。

  “時間就是金錢,尤其對新聞從業人員更是分秒必爭,我當然不能浪費一分一秒。”雷菁看著他的側臉。

  “你的胃就是這樣被你搞壞的,不按時吃飯,就算吃東西也不專心,胃痛起來習·在詛天咒地,平時都不好好保養,你怪誰啊!”楚峰話里的心疼多過于責備。

  “你很煩耶!比我老爸、老媽還嘮叨。”他在她耳邊一直念,害得她根本無法專心看稿,干脆與他抬槓,反正今天的心情被中午那一場相親搞砸,找個人聊聊也好。

  “我比他們好多了,至少我不會逼你去相親。”楚峰半開玩笑的說。

  “哦!”她閉上眼,哀嚎了一聲。

  “對方真有那么差勁?我聽茵茵說是個優秀的斯文人,還是哈佛的!”

  “哈佛的又怎么樣?那男人讀書讀傻了,現在才想搞人際關系,太遲了!”說著說著,她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奇怪,茵茵又沒跟著去相親,她怎么知道對方的事情?”

  “還不是你老爸、老媽的大肆宣傳,茵茵早把對方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

  “有理。咦,你不只跟阿葳混得很熟,連怕生的茵茵也跟你不錯嘛!”

  “我人好啊!”楚峰朗聲笑道。 

  “我在吃東西,別讓我吐好不好!”雷菁沒好氣地說。

  “你啊,別動不動就給男人臉色看,小心沒男人敢接近你。”他早就習慣她的脾氣,所以渾然未覺。

  “我不在乎!”她不以為意地喝著可樂。

  “奇怪,你為什么老是拒男人于千里之外?”楚峰故作不經意地問。 

  “有嗎?”她記得沒有。

  “你該不會還沒忘記穎昭?”

  “你認為穎昭有這個魅力讓我念念不忘?”雷菁失笑。“他要是有,我就不會跟他分手。”

  雷菁是個真性情的人,她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沒有心機,所以常常不自覺的得罪人,她的女性友人不多,幸好長得漂亮,能力優異,讓男人趨之若鶩,導致她的男性友人比女的還多,楚峰在她身邊那么多年,對她的脾性了若指掌。

  “穎昭很可憐,被你拋棄后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最后沒辦法只好申請外調,你真狠。”楚峰回憶穎昭當時的慘狀。

  “當我對他已沒有感覺就要老實說,讓他有機會去認識別的女人,我不愛不代表別人不愛,既然心不在他身上,就該讓他走,而且我當時才剛進電視台,事業剛起步,我根本沒那個心思談戀愛,還是分手的好,我到現在還不曾后悔。”她很老實地說。

  “還好我沒愛上你。”他心酸地說。

  雷菁低頭看稿,沒發覺他的異狀。“說到這個我才想到,我家人都覺得奇怪,為什么我們做同學、同事這么久,就是不來電?”

  她會這么說,表示她真的無心,她對他真的半點異樣的情愫都沒有。

  “也有很多人這樣問過我,像小劉老是要我追你,但是他們根本不了解我們太熟,熟到已沒有發展成男女朋友的空間,但是任憑我怎么解釋反而好像愈描愈黑,根本沒人相信我的話。”楚峰深邃的黑眸閃爍著。

  “這些人就是無聊,我們有沒有什么干他們什么事,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一群閑人,吃飽太閑。”像她起初也會解釋,但是漸漸感到煩不勝煩,到最后她根本什么都不想講,直接給對方一個大白眼,讓人住嘴。

  “說得也是,人家要怎么想是人家的事,我們哪管得了那么多啊!”他艱難的扯高唇角。

  “嗯……對了,下個月同學會你去不去?”

  “也許,你呢?”他把玩著她桌上的紙鎮,不大提得起精神。

  “看到時有沒有空。”對一個新聞工作者而言,是難得有休閑假日的。

  “你要是不去,那些哥兒們會很失望。”他也是。

  “無聊!”雷菁給他一個白眼。

  他的手機這時響了起來,“喂!”

  好飽!雷菁的麥香堡吃不到一半就再也吃不下了,她丟在一旁,喝著可樂。

  “好!好!我馬上去!”楚峰急道。

  待他關上手機后,雷菁看著他,“怎么了?”

  “木柵那邊發生警匪槍戰,我要趕快過去。”楚峰背起背包,行色匆匆。 

  “小心一點。”她頭也不抬地說。

  “走了!”

  ★  ★  ★

  怎么會這樣?

  當雷菁聽到這個消息時,她整個人都呆掉了!

  “我叫他不要過去,他偏偏……”小劉哭得泣不成聲。

  雷菁立刻趕到醫院,但是,楚峰再也醒不過來了!

  “那時候真的很危險,歹徒手上還有不少人質,他們要求跟記者對談,上電視新聞網實況轉播,那群歹徒真的很凶悍,沒有記者敢進去,可是……可是楚哥偏要往里面闖,為了搶獨家連命都不要……”菜鳥強反應比小劉鎮定,沒哭也沒結巴,大概是因太震撼而被迫成長。

  “我要跟他進去,楚峰……偏偏不讓我跟,他、他說我有爸媽、有家庭,芝云不能沒有丈夫,小婷不、不能沒有爸爸,他一個人沒父沒母投家累無所謂,我一直……一直勸他不要去,但是話還沒有講完,他就背著攝影機沖進去……”小劉好后悔自己沒有跟著進去只躲在窗戶邊,他的確因為楚峰的話而怯步,當時他想到了他的家人,他對他們有責任與太多的不舍。

  “然后,楚哥開始采訪,他的問話拿捏得很好,甚至讓歹徒釋放了幾個人質,等我們都漸漸地松了口氣時,沒想到,有一個歹徒想強暴人質中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楚哥阻止他,就這樣和那個歹徒扭打起來,其他三個歹徒也沖過去,警察趁混亂之際突破重圍進別墅,就在激烈槍戰中,楚哥中彈了,等我們都進去時,他懷里還抱著那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活下來了,但是……楚哥卻……”

  雷菁低頭看著楚峰的屍體,想到今天他還買了一份麥當勞給她吃,在她耳旁念念叨叨了一大堆,怎么才幾個鐘頭的時間,他再也不能跟她說說笑笑了?

  “他什么話也沒留,就這么走了……楚峰我對不起你,我……”小劉在太平間放聲大哭。

  “楚哥是個孤兒,誰要為他辦后事?”菜鳥強聽到他的痛哭聲,通紅的眼眶也滾出一道淚痕。

  “我來。”雷菁和小劉異口同聲地說。

  “小劉,別和我爭;我和他這么多年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雷菁輕聲說。

  “這……也好,我想楚峰他也希望你能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小劉點點頭,這應該是楚峰的心願,他該讓它實現。

  “嗯……”雷菁伸手摸摸楚峰尚有溫度的臉龐,淚水滴在他再也不會有任何表情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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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奇怪!這是什么地方?

  楚峰站在一塊綠茵的草地上,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

  好靜!

  如果有陣潺潺的水流聲,和小鳥清脆的嗚叫聲,他心想那會有多么悅耳動聽網!

  突然,綠草裂了開來,從中流過一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魚兒在水里游來游去,河聲泠泠,楚峰蹲在小河邊,掬起水來飲了一口,沁人脾胃。

  此時一串啊啾的鳥鳴聲傳進他耳里,楚峰抬頭一看,幾只色彩斑斕的小鳥飛過,他說不出那鳥兒的名字,他好像從沒見過,它們有長長鳥羽,五顏六色的尾巴,而且聲音嬌嫩清新,宛轉不絕;恍如天上仙樂飄飄。

  他低頭看著自己在河里的倒影,覺得有點怪怪的。

  怎么水里只映出他的面孔呢?那藍天、白云在哪呢?

  他抬頭看看天空,一臉茫然。也許是因為角度的關系所以無法倒映吧!這么安寧的地方如果有座七色的虹橋出現,那景色一定更美輪美奐。

  楚峰才這么想著,一瞬間,碧藍如海的晴空伸展開來,云彩在天上飄揚,七彩虹橋憑空出現,帶有鮮艷羽毛的鳥兒翱翔在空中,他望著它們的羽翼而感到眩目。

  他看向一望無際的草原,心想在青翠如洗的綠草上若有迎風搖曳的花朵,而花朵上有采蜜的翩翩彩蝶,那將會是多么美麗的風景。

  忽然之間,朵朵繽紛的花苞自青草里竄出,頓時花團錦簇、百花爭妍,幽幽的花香味隨風撲進他的鼻息,楚峰閉上眼舒暢地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睜開眼時,璀璨奪目的蝴蝶在他眼前飛舞,曼妙翩翩的停留在花叢中,忙碌的采集花蜜。

  “楚哥哥!”

  突然,他感覺有人拉著他的衣袖。

  楚峰低頭一看,是一個有著金色長發、頭帶花冠,身穿純白色衣服的小女孩在扯他的衣袖。

  “楚哥哥!”潔西卡紅艷艷的小嘴發出悅耳稚嫩的童聲。

  楚峰蹲下來,對上她比海水還藍的瞳眸。“你會說中國話?”

  “我什么都會說。”她甜甜的笑著。

  “是嗎?”這個可愛的金發洋娃娃真討人喜歡。

  “楚哥哥,你的世界好美呀!”潔西卡伸出小手,一只蝴蝶停在她小小的掌心上。“我也要把我的世界造得跟你一樣!”

  “我的世界?你要創造世界?”這小女孩說的話好奇怪。

  “是啊!”她牽著他的手。“來啊!我帶你來看看我的世界。”

  “這……”他被她牽著跑。  

  白雪皚皚,一片片雪花落在他們身上,他身上僅著一件短袖T恤,但卻一點山不覺得冷。

  他看到平常只能在Discovery頻道才可以看到的北極熊,正和企鵝在踢足球,一旁還有一只史奴比吹著口哨當裁判,加菲貓和小叮當各據一方當守門員,所有令人匪夷所思的畫面全都出現在他眼前。

  “呵……這就是我造的世界啊!”潔西卡松開手,興致勃勃地奔向它們。 

  天吶!這是什么世界?他是在做夢嗎?

  這是夢吧?對!這一定是場夢!不然卡通人物怎么可能會活脫脫的出現在他眼前?這真的太離譜了!

  “楚哥哥,你也過來玩啊!”潔西卡朝他揮揮手,就像一朵金黃色的向日葵迎風歡笑。

  楚峰呆若木雞,怔怔的站著。

  “潔西卡,你又偷懶了。”

  這時天上傳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楚峰抬頭一望。

  見狀,他完完全全的驚駭住了,只見一個背后長翅膀,看似丘比特的小男孩停留在半空中。

  “駿寶寶!”潔西卡嚇了一跳,手一揮,所有原本在玩足球的成員倏地消失不見。

  “潔西卡,老爺爺等你好久了,原來你還在玩!”叫做駿寶寶的小男孩背后那對翅膀擺動個不停。

  我的老天爺啊!楚峰看著飛在半空中的男孩,震愕得張大嘴。

  “對!就是老天爺在找你。”駿寶寶笑的時候,嘴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

  ”哦——駿寶寶,老爺爺不是說不能讀人家心里的想法嗎?你怎么可以讀楚哥哥的心事呢?”潔西卡也騰空飛起來,飛到駿寶寶身邊,嘟起小嘴,指著他的鼻子說。

  “我……我突然忘記了嘛!”駿寶寶緊張地搔搔黑發。

  “我要告訴老爺爺!”

  “別這樣嘛!我也不跟老爺爺說你偷玩。”

  “真的?”

  “嗯,打勾勾!”

  “好!”

  兩個浮在天空中的小孩,伸出手指承諾。

  楚峰不敢相信地看著兩個飄在空中的小孩一搭一唱,他不停地伸手揉著眼睛。

  “我們趕快帶他去見老爺爺吧!”駿寶寶飛到他頭頂上,伸手抓著他的頭發。“嘩!潔西卡,你看,他的頭發跟我的顏色一樣耶!”

  “當然,老爺爺說楚哥哥以前住在T省,就在你以前的家旁邊啊!”潔西卡飛到他身邊,與他齊高。

  “哪是旁邊啊?我們隔很遠的,他住T市,我住北京,中間有一個海峽!”

  駿寶寶反駁。

  “反正你們都是中國人嘛!”她不服氣地說。

  “快醒來!快醒來!”楚峰搖搖頭,伸手拍拍后腦勺。

  “嘻!他以為他在做夢呢!”駿寶寶在他身邊飛來飛去。

  “駿寶寶,你又在瀆別人的想法了!”潔西卡飛去抓住他的翅膀。

  “喂!放手啊!放手啊!”他掙扎著。“我沒讀他的想法,是他自己說快醒來,我才這樣猜的嘛!”

  “天——這不是真的!”楚峰的頭搖得快斷掉,但他們的聲音卻依然存在。

  “潔西卡、駿寶寶,你們怎么還在玩呢?”

  這時,楚峰聽到一陣聲音白天空傳來,那是他形容不出來的祥和之音,這是他聽過最令人心神寧靜的聲音了。

  “哎唷!老爺爺等不及了,咱們趕快帶他過去吧!”駿寶寶緊張地對潔西卡說。

  “嗯!”潔西卡抓起楚峰的手。“楚哥哥,咱們飛吧!”

  “飛?”楚峰瞪大眼。

  “對,想象你有一雙翅膀。”

  “誰說飛一定要有翅膀呀?”潔西卡打斷駿寶寶的話。“我飛就不用翅膀,你自己喜歡翅膀,別人不一定喜歡。”

  “哼!有翅膀才像在飛。”駿寶寶兩手環胸,噘起小嘴。

  ”才怪!又不是小鳥!”潔西卡朝他吐吐舌頭。

  “臭潔西卡!”

  “我香香的!”

  “你們再斗嘴,我就派你們兩個去抄經書。”這時又有一陣天籟之音傳來。

  “不要!不要!”兩個小孩子驚慌地說。

  這是夢!他還在做夢!楚峰在心里一直催眠自己。

  “潔西卡,他剛來,還不習慣,我們帶他飛吧!”駿寶寶提議。

  “好吧!楚哥哥,准備好嘍!我們飛吧!”

  兩個小孩各捉住他的手,話才說完,他們三個便騰空而起。

  “不要啊——”楚峰張開喉嚨大叫。

  ★  ★  ★

  坐在靈堂內,雷菁蹲在一旁為去世的好友燒紙錢。

  “二姐,你去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雷茵走向她落寞的身影,拍拍她的肩。

  “我睡不著。”雷菁搖搖頭。

  “二姐,你這樣是不行的,你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爸媽很擔心你。”雷茵憂心忡忡地皺緊眉頭。

  “我真的睡不著,你不要勉強我好不好。”她感到身心俱疲,連發火的氣力都沒有了。

  “好好,你別生氣。”雷茵看她憔悴的臉色很心疼,不想再讓她不高興。 

  “你才應該去睡覺,你明天還要上課。”雷菁轉頭看她。

  “我沒關系,明天上的是下午的課。”

  雷菁飄忽地扯扯嘴角。

  “二姐,不要再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

  “我知道,要節哀順變。”雷菁打斷她的話。“但是,你叫我怎么能不難過?他是我這么多年的好朋友。”

  “其實……楚大哥這么突然的離開,我也好難過。”雷茵拿了一迭冥紙,哽咽道。

  “我和楚峰真的很有緣,從國一開始就是同班同學,雖然國二、國三分班了,但我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我還記得初三那一年准備聯考的日子,我們相約要考上一所明星高中,當時點點滴滴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所以,雖然你們一個考上建中,一個考上北一女,卻選了男女同校的師大附中,這就是你們相約好還要再做同學。”雷茵了然的微笑。

  “對,后來我們有一段有苦有笑的高中生活,我幫他收情書,他也幫我擋情書,我們不同班,卻有共同的好朋友,組了一個讀書會,立志考上心目中的好大學。

  “當時我們加入了校刊社,也因此發現彼此的興趣,決定自己未來要走上新聞的道路,在那個競爭激烈的環境,同學之間為了分數斤斤計較、勾心斗角,但是我們擁有了一個充滿夢想、真誠的友誼,三年過去了,我們讀書會的每個成員都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學,卻也從此各分西東,但是,我和楚峰卻一直在一起。”

  雷菁鑽進了記憶的深處,一幕幕鮮活的畫面在她腦海里跳躍。

  雷茵聽著聽著,臉上不自覺的露出這三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上政大新聞系后,我們兩個從摸索到得心應手,花了許多心血,也犯了不少錯誤,但是我們甘之如飴,在那四年,所謂人生的黃金歲月里,我們一起度過,我們有好多共同美麗的回憶,我第一次交男朋友,他也交了一個女朋友,但是說也奇怪,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反而比跟情人約會還長。

  “大學畢業后,我和楚峰居然還能同時申請到紐約大學攻研究所,不知道為什么,我們真的好有緣,老天爺總是讓我們在一起。”雷菁想起留學的那段日子,身在異鄉,而楚峰一直在她身旁照顧她,為她解決思鄉之愁,在他身邊,她總可以很放心、毫無顧忌,就像他早已是她的家人一樣。

  “對啊!也就是因為楚大哥在你身邊,爸媽才放心讓你到異國求學。”雷茵笑道。

  “拿到碩士后,我們決定回國,很順利的進入職場,一層長才,我登上了主播台,楚峰卻一直在外面跑新聞,他明明可以待在台內專任決策行政,他偏偏喜歡在外東奔西跑地做采訪,他說這樣才像記者,在搶得先機的瞬間,他才可以在這份工作上獲得優越感與驕傲,從奔波的過程中,他充份的享受追求真相的快樂,但是……他卻也因此而喪命,早知道……早知道,我一定叫他別再跑新聞了,早知道的話……”雷菁泣不成聲。

  “姐……”雷茵摟著她顫抖的肩,也跟著哭泣,這時候的二姐是她看過最脆弱的時候。

  “我真舍不得他……真舍不得……”雷菁看著楚峰的照片,心酸的痛哭。

  ★  ★  ★

  “原來……我真的死了!”

  楚峰被帶來一處金光璀璨的世界,四周是一片云海,云海之中有一朵朵大小不同、顏色各異的蓮花,有人單獨坐在蓮花上冥想,也有一堆人坐在蓮花上聽一位他看不清楚其形貌的長者講解經書義理,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是寧靜而祥和的,沒有悲傷、疑慮、焦躁、仇恨、妒嫉、不安總總情緒,他們的臉上盡是滿足的愉悅,就連他,知道自己死了,卻一點都不覺得難過。

  “孩子,歡迎你來到這個世界。”

  楚峰望向前方,不是人在跟他說話,而是空中的一道金光。

  “我死了……”楚峰喃喃自語。

  “你很勇敢,為了救人而奮不顧身,在你二十七年的人生歲月中,你勇于追求真相,也不因為私欲或外在的壓力而扭曲真相,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所以你的靈魂可以來這里修行。”

  “可是,我就這么死了,什么話都沒有留給她……”楚峰心里湧起了不舍。

  “孩子,這就是你剛才經歷過的所謂的人生,生離死別,這是身為人所不能避免的事。”

  “我想再回去看看她,這點,您一定辦得到對不對?”楚峰仰望金光,請求著。

  “你已經脫離人的境界,不要再讓七情六欲控制你的靈魂。”

  “不!請您讓我看她最后一面!”

  “孩子,每個靈魂初來這個世界,也是像你一樣要求回到原來的世界看看他們最不舍、最心愛的人,但是,他們最后還是會回來,因為他們發現,人間沒有這個世界的永恆,人間最渴望擁有的東西就是‘永恆’。

  “權力、財富、名譽,夫婦、兒女、朋友間的情愛等等,這些是人們比較能掌握的,但是人間沒有永恆,再親愛的人也不能代替對方承受生老病死的痛苦,當己身死后,所有的權勢名利全都無法帶走,人間是虛幻、是短暫的,這里才是永恆。”

  “要是我能擁有她一天,那就是我心里的永恆。”楚峰嘆道。

  “你是個執著的人。”

  “是的,在我曾經生活過的世界中,您是最至高無上的神,您受天下生民所景仰,人們五分善惡,他們都渴望回到您身邊,但是,您仁慈的賦予人們自由意志,也因此注定了我們的執著心,我想,您可以創造天下萬物,您的法力無邊,但是,惟有人的自由意志,是您無法掌握的吧!所以,您想要地獄成空,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您尚且不能改變人的自由意志,要是您可以的話,那人間哪會有作惡的人?哪會有不幸?而我……又怎么可能會被歹徒殺死呢!”楚峰心平氣和地說。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你會失望而返。”

  “就算如此,我還是想回去看看。”

  “也罷,讓你回去看過以后,當你再回來,你才能靜得下心來修行。”

  “謝謝!謝謝您!”

  “但是,我只能給你七天六夜的時間,在第七個夜晚來臨時,也就是太陽整個落下,我會接你回來。”  

  “好!”楚峰喜出望外地說。

  “重回人間這段時間,沒有人知道你,誰都不曉得你打從哪來,但我會給你另一個樣貌,能吃能睡,一切跟你活著的時候沒什么分別,你可以住在原來的房子,只要你不是出自惡念的做事,就沒有任何歹人可以傷害你,所以你可以放心的接近你想看的人,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謝謝!您是最偉大的神!最仁慈的神!謝謝!”楚峰對著那道金光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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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天

  雷菁來到楚峰家門前,拿出鑰匙開門。

  “哎……”她長長地嘆口氣。

  自從楚峰死了以后,她天天都會來這間房子,一方面來收拾他的遺物,另一方面把房子整理一下准備將它出租。

  眼淚又流下來了……這些天流的眼淚是她這輩子所流過最多的時候。

  明天是楚峰的頭七,她決定將他火化,連他生命里最后一個家她也為他准備好了,是在一處遠離塵囂的山上,靠山面海,風景優美,希望楚峰會喜歡。

  “涮……”

  突來的聲響打斷她的思緒,什么聲音?

  這時一陣水流聲傳進她耳里,雷菁循聲看去

  “陰——”

  有一個男人洗澡不關門!

  聽到她的尖叫聲,楚峰立刻回頭,看到是雷菁,他喜出望外的奔出去。

  “雷菁!”  

  “你、你、你不要過來,救命啊!救命啊!”雷菁沖到電話旁想報警。

  “雷菁,不要叫,我是楚峰啊!”楚峰把手按在電話上。

  “你走開!”她回頭看到他的裸身,沖向大門口。“救命!”

  楚峰捉住她的手腕,擋在大門口,“雷菁,你冷靜一點,我是楚峰啊!”

  “你要干什么?放開我!”她驚駭得大叫。

  “請拿出你身為記者的冷靜來判斷好不好?你今年二十七歲,血型O型,生日是六月七日,紐約大學的新聞學碩士……”

  “你調查我”雷菁瞪大眼。

  “天——雷菁,你的脾氣像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怎么你的腦袋也像石頭一樣,就是不相信我呢?”楚峰大叫。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你說你是楚峰,但是楚峰已經死了!他現在還躺在殯儀館里面,明天就要火化了!”雷菁想甩開他的手。

  楚峰放開她,“我真的是楚峰,我知道有關于你的一切,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美國留學的日子,有一回學校放假,我們倆租了一輛車去加拿大旅行,途中遇到一場大風雪,我們被阻斷在公路上,在等待警方救援的過程中,我們還認識不少同樣被堵在公路上的美國朋友,我們上了一輛大型游覽車,玩得不亦樂乎,結果,等到警方來救援的時候,我們的假期也結束了,雖然沒去成加拿大,但是我們仍是盡興而歸,到現在游覽車上的鮑伯、住費城的麥克、瑪麗亞,我們至今還有聯絡,這些你都忘了嗎?”

  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雷菁詫異地看著他。

  “還有一次我們因為准備考試,沒有辦法回T省過年,結果,我們倆去唐人街買菜回到出租的公寓圍爐守夜,那一夜,我包了一千塊的港幣給你,你還因為想家哭濕了我的肩膀,十二點的時候,我們到舊天台放鞭炮,結果引來住在同層公寓的小孩,我們就在天台上放了一整晚的鞭炮,結果鞭炮根本不夠放,我還連夜開車去唐人街買鞭炮,你記不記得?”他拼命想喚回她的記憶。

  “我當然知道,但是,你怎么會知道?”她驚異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

  “那你可以相信我了吧!”他興奮地抓住她的手。

  “放開我!”雷菁甩開他的手。“你先把身上的泡沫沖干淨,穿上衣服再出來。”

  聞言,他頓感渾身一涼,往下一看自己光溜溜的身體。“啊!對不起!對不起!”  

  雷菁背過身,兩手環胸。

  “你一定要等我,一定,我馬上出來,等我!”楚峰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向浴室。

  ★  ★  ★

  “你跟楚峰是什么關系?”雷菁坐在沙發上盤問他。

  “我就是楚峰啊!”楚峰急忙表明。

  “先生,我現在沒有心情聽你天花亂墜地說故事,你快點告訴我我想要的答案。”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你很累啊?”楚峰很擔心地望著他。

  “不關你的事,快告訴我你跟楚峰的關系。”她說話的聲音沒什么生氣。

  “我就是楚峰!楚峰就是我!”他真的很心疼她的憔悴。

  “你不要再開玩笑了好不好?”她現在連生氣都覺得是在浪費氣力,但是,當他一再提起楚峰的名字,她就是沒有辦法接受,火氣自然就上來了!

  “我不是開玩笑,雷菁,我的確是楚峰……”

  “夠了!夠了!要不要我現在就帶你去看躺在冰櫃里的楚峰!”雷菁生氣地把桌上煙灰缸揮到地上。

  煙灰缸的玻璃碎片碎了一地,楚峰知道她是真的身心疲乏了。

  他知道他現在說的話沒有人會相信,因為楚峰的軀殼的確已經死了,他說什么也沒人信。

  “好吧!對不起,我開了個小玩笑,你別生氣,其實……我是楚峰的好朋友,我們網絡通信有好幾年了,所以我知道他很多事。”楚峰編了一個故事,希望她會相信。

  “他有一個通信多年的網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並不知道他所有的事吧!”他苦笑。

  像……他愛了她這么多年,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是什么人,憑什么說這種話?好像他才是楚峰的摯交,他才知道楚峰的所有事,這一點,令她心里很不舒服。  

  “我知道,他曾經告訴我,他很在乎你。”楚峰凝視著她的眼睛。

  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好痛,“他在乎我,但如今他卻拋棄我這個朋友。”

  “他也不想這樣,這不是他能控制的吧!”看到她的眉糾成一團,他的心也跟著扭成一團。

  “為什么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如果他還認為這個世界上有真正關心他的朋友,他就不該不聽任何人勸告身涉險境,小劉、我、我的家人、在美國留學時的朋友、大學的同學、高中的死黨、電視台的同事……還有好多好多因為他的離去而傷心難過的人,他以為自己孤獨,其實有多少人一直在他身旁,他怎么可以不想到這些人就這么不顧一切的以身涉險?”

  雷菁疲累地卸下冷靜的外衣,奇異地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流淚。

  “雷菁……”楚峰趕緊遞給她一包面紙盒,雷菁很少哭,但她一旦流淚,那一定是很難過的時候。

  “他怎么可以說走就走?他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他走了誰當我的出氣筒?誰當我的垃圾筒,聽我發牢騷?像現在我在哭,以前楚峰都會陪在我身邊,把他的肩膀讓給我,但是現在他在哪里?他說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但是他現在在哪里?”雷菁抽著面紙,拭淚道。

  他就在這里,就在你身邊,但是你不相信啊!楚峰看她這副模樣,才知道原來他的死真的痛撼了她的心。

  “我的脾氣倔,難得有人忍受得了,但是楚峰卻一直待在我身邊,我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但是,在他沖進那棟大宅之前,他居然跟小劉說他一個人沒什么好在乎的,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我,楚峰——你夠狠!”雷菁突然仰首大叫。

  “他怎么會不在乎你,他……”他把整顆心都給你了啊!他在心里大吼。

  “像他死了,也都沒回來找過我,沒有托夢給我……”雷菁的服淚有不可收拾之勢。

  “我這不就回來找你了嗎?”楚峰聽了之后,脫口而出。

  “你說什么?”她抬起頭來看著他。

  “呃……我是說……我……我有夢過楚峰,他說他現在過得很好,叫你不要再為他難過了。”

  “為什么你就夢得到他,而我夢不到?”雷菁聞言,肝火又起。

  “你別生氣嘛!可能……可能是我們磁場比較接近吧!”楚峰連忙編造一套合理的說辭。

  這個答案差強人意。雷菁忍不住問他,“楚峰還有沒有跟你多說些什么?”

  “有,他要你別再哭了,死都死了,不要浪費眼淚在他這個死人身上。”

  “渾球!我要是夢見他,我一定要狠狠罵他一頓,罵他個狗血淋頭,我最好的朋友死了,我還不能哭啊!”雷菁大罵。

  這就是雷菁,一根腸子通到底,心情不爽時說翻臉就翻臉,完全不懂得稍加修飾,難怪長到那么大,沒什么閨中密友,倒是他這個大男人變成她的知心好友。

  “你哭了他會很難過的。”他真想像從前一樣,把她的頭壓在肩膀上,任她發洩。

  ”他會難過才怪!他要是難過就不會說走就走!”她沒好氣地說。

  “他也不想死啊!”楚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你真的是楚峰的朋友?”雷菁紅腫著眼睛看他。  

  “當然,不然我怎么會知道他那么多事!”楚峰苦笑道,從沒想到有這么一天,他說自己是楚峰居然沒有人相信,好笑的是他還必須假扮別人接近她。

  “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打算在這里住多久?” 

  “我……”該取什么名字好呢?“好巧,我也姓楚,就是這樣才能跟他成為網友,我叫楚望恆。”希望永恆,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事,這只是一場船過水無痕的夢,七天后就什么也不存在了!

  “楚望恆?”她直覺的相信,並沒有任何懷疑,只是覺得他的名字有點拗口而已。

  “我跟楚峰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我們才這么聊得來,我是一家旅游雜志社的記者,專門報導各國的旅游信息,這次來T省一半是為了工作,一半是為了來悼念這個英年早逝的朋友。”

  “是嗎?那你打算待多久?”

  “七天六夜。”他勾起嘴角,心酸地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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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22 14:31:36
第五章

  第二天

  這真是個奇怪的經歷!

  他居然來參加自己的葬禮,甚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遺體被推進爐里火化。

  楚峰看到一大堆人為他哭成一團,連他自己也不禁熱淚盈眶,沒想到是孤兒的他,卻有那么多人因為他的死而傷心,夠了,他不枉此生了!

  楚峰站在一旁的角落,看著所有的人輪流拿著箝子,夾起他的碎骨和骨灰。

  “哎,那老頭兒又干這種事了!”

  突然,他聽到一個長長的嘆氣聲。

  他左右望了望,只看到身邊有一個抽煙的俊美少年,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著他。

  “什么時候回來的啊?”

  少年長得英挺俊俏,五官比女人還細致,卻又不會給人一種娘娘腔的脂粉味,自他瞳眸里散發出來的光芒,好像可以透視人心似的。

  “別看了!就是你沒錯。”

  他看向少年白皙的面孔,“你是在跟我說話?”

  “不是你是誰?這里沒有人跟你一樣怪的。”冷晨風笑了笑,夾在細長手指間的香煙,煙霧裊裊上升,使得他的臉孔給人一種不夠真實的感覺。

  “怪?我哪里怪了?”楚峰皺眉看他,這少年看起來才是真的怪。

  “今天是第幾天?”冷晨風突如其來地又問一句。

  楚峰聞言,心臟猛地狂跳了好幾下,“你在說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懷疑,也不用害怕,像你這種想回來看看的人,我遇得多了。”冷晨風勾動嘴角,笑起來唇邊帶有一絲邪氣。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會知道的?

  “這世界上能窺伺神的旨意的人有三種,一種是神的忠誠跟隨者,例如和尚、尼姑、道士、神父、修女等等神職人員;一種是專門幫人算命、洩露天機的鐵口神算;再來就是天賦異稟的奇人異士了。”冷晨風吞了一口煙霧道。

  “那你是哪一種?”楚峰問。

  “我三種都不是。”冷晨風笑了笑。

  “你是……鬼”天吶!沒想到他這一回來竟然變成有陰陽眼了!

  “呵……”冷晨風怪異地微笑,然后轉頭向后一望,眼睛眨了眨,突然有一陣風吹過,有個年輕女郎圍在頸上的絲巾飄至他腳邊。

  “小姐,你的絲巾。”他拾起地上的粉色絲巾,舉止細膩的擦拭掉在絲巾上的灰塵,並走向女郎。

  女郎小跑步地跑向他,想追回絲巾,但在看到俊秀翩翩的冷晨風時,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早把親人的死拋到九霄云外,只見她站在冷晨風面前,站在冷冰冰的殯儀館里面,居然臉紅了起來。

  “謝謝你!”女郎羞赧地看著他,臉紅心跳。

  “不客氣。”他沒留給那女人太多幻想,隨即走開,回到楚峰身邊。

  “她看得到你”楚峰很訝異。

  “當然,我也算是人,我有人的形體,只是,我是不死之身。”冷晨風走在陽光下,抬頭望向藍空。

  “不死之身……”楚峰往地上一看,這少年真的有影子。

  “老頭兒,你又干這種缺德事了!”他譏刺地笑道。

  楚峰跟在他身后,“你在跟誰說話?”

  “除了那個放你回來玩幾天的老頭兒還能跟誰?”冷晨風回頭看他。

  “天吶!你真的知道!”楚峰震愕地瞪大眼。

  “七天六夜,能做什么事?”冷晨風諷刺的自言自語。

  “你是誰?”這少年令他有不寒而栗的感覺。

  “我們算是老頭兒的合伙人。”冷晨風以手指了指天。

  “你們?合伙人?”

  “好熱。”冷晨風走在樹蔭下,坐在石椅上乘涼。  

  “快回答我的問題啊!”楚峰催促著,他心里有一大堆疑問。

  “喂!就像你們跟律師說話要付錢,跟我說話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冷晨風兩腿交迭,偏頭看他。

  “代價?”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代價一定是所費不貲,而且不是可以用錢來衡量。

  “算了,老頭兒也不是隨便放人下來,你生前一定干了不少好事,不然也沒辦法上去,所以你應該是挺有責任感,我們老板現在征人,有沒有興趣?”

  “你什么都沒交代清楚,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楚峰坐在他身旁,看著他異常俊美的臉龐,覺得他很不真實。

  “你還真難纏,你死之前是做什么的?律師?警察?偵探?記者?”

  “猜對了,我死之前是記者。”死之前?楚峰自己都覺得好笑,多么奇怪的形容詞。 

  “哦!記者啊?”冷晨風點點頭。

  “你呢?”  

  “我說過,我是他的合伙人。”他抬眼望了一下天。

  “什么合伙人?”

  “照你們人間的說法,就是天堂跟地獄,好人就上去,壞人就下去,你們都以為我們是對立,其實我們是相輔相成的伙伴關系。”冷晨風坐在樹蔭底下,陰柔俊美的面孔散發出一股鬼魅的氣息感覺,不太像人。

  “相輔相成?我一直以為你們是善惡對立。”楚峰坐在他身旁不禁覺得有些冷。

  “我們只是立場不同,所處的地方不同,所收的對象不同,工作性質不同,其他沒什么不同。”

  “照你這么說,你是下面的人?”楚峰指了指地下。

  “沒錯,我是屬于下面的人,我替下面的主子辦事。”

  “你的主子?是佛教所說的地藏王菩薩?道教的閻羅王?還是西方宗教所指的撒旦?”

  “是,也不是。”冷晨風兩手環胸的看著他,頗欣賞他一點就通的慧根。

  “到底是還不是?你不要再賣關于了好不好?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

  “確定的答案?你們人總是要找個不是黑就是白的答案,其實天地間有很多問題都是模糊不清、曖昧不明的,無所謂的是非分明、黑白對錯,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們都認為地獄是萬劫不復、眾惡的根源,但是有沒有想過,要是沒有地獄,那天堂不要的人誰收?

  “上面只挑好的,壞的就踢下來讓我們接收,我們老板就是說錯了一句話,才得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總歸一句就是不夠那老頭兒聰明,懂得挑好貨,我們老板又太自以為是,愛說大話,十六字真言,從此拍案敲定,就是想反悔也反悔不了啦!”冷晨風無奈的兩手一擺。

  “十六字真言,該不會是……”楚峰腦筋轉了一轉。

  “沒錯,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渡盡,方証菩提!”他嘲諷地笑道。

  “天吶!真的假的?你所謂的老板就是地藏王菩薩?”楚峰詫異地睜大眼。

  “那是佛教徒給他的稱號,我只管他叫老板,我是他手底下的人,替他辦事,依另一種宗教的說法就是地獄使者吧!”他自石椅上站起來,捏了一片榕樹葉。

  “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老頭兒只能給你七天六夜,我們則可以讓你在人間愛留多久就留多久。”冷晨風將榕樹葉放在嘴邊吻了一下后,再將它放至土中,落土的那一刻,一株黃色小野菊自泥土里冒出來。

  嘩!這不是開玩笑,不像在變戲法,他真的有超能力!“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這人還真是多疑,要不是飛雨占卜說你是有緣人,我才懶得跟你說那么多。”冷晨風狹長俊美的東方眼,不悅的射出一道冷光。

  “飛雨?”他的腦袋已經夠混亂了,現在又冒出一號人物。

  “我的同事。算了,我看你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再跟你說下去,你也消化不了,反正你認真考慮一下,有事找我的話,就打手機給我。”冷晨風自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給他。

  “你還有手機?名片?”楚峰自他手中接過名片,感到啼笑皆非。

  “當然,基本上我還是個人,我在人間游走,在人間工作,只是偶爾要下去開會辦公,其余時間都在這個空間生活,我當然要盡量融人人的生活。”他笑道。

  “冷晨風?”

  “我的名字。”

  “你在殯儀館上班?”

  “那是我跟幾個同伴合伙開的,這樣才能接近我想接近的人。”

  “喂!楚望恆,我們要走了!”雷菁朝他們走來,眼眶還紅著。

  “是她吧?”冷晨風撇了撇唇角。

  “啊?”楚峰被他突然一問,有點愣住。

  “就是為了她才回來的不是嗎?”冷晨風了然地說。

  “你怎么知道?”楚峰望著他。

  “我待在人間多久了,我會不明白?”他笑了笑。

  “楚望恆,快點,我們要把楚峰的骨灰壇擺進塔里。”雷菁走近他們。“他是你朋友?”

  “你好。”冷晨風紳士地伸出手。

  “你好。”雷菁大方地握住他的手。

  “我先走了。”冷晨風拍拍他的肩,隨即走開。

  “你有這么年輕的朋友?”雷菁望向他。

  “年輕?我剛開始也覺得他很年輕,但是跟他說過話以后,才覺得他不簡單,我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紀。”楚峰轉身看著她。

  雷菁的心思沒有在其他人身上,她把全副精力放在好友的身后事。“我們走吧!”

  楚峰與她並肩走著,就算她再堅強,他還是仍輕易看出她的憔悴。

  “打起精神來,楚峰看到你難過,他也不好受。”楚峰試圖安慰她。 

  “不知道他今天來了沒有?”雷菁定住腳步,抬頭望著天空。

  “他來了。”

  “你怎么知道?”她轉頭望向他。

  “我……猜的嘛!”哎!他就在這里呀!

  雷菁無力地看著他,繼續往前走。

  “謝謝你為楚峰做的一切,他很高興,你把他的身后事辦得這么好,簡單隆重,謝謝!”楚峰很想抱著她,替她打氣。

  “這是我應該做的,自從他走了以后,我才知道,他為我做那么多事,他對我的好不像是對待一個好朋友這般簡單。”

  楚峰的心突然劇烈地躍動,他又是期待又是興奮地望著她。

  “原來,在我心里,我早就把他當成是我的親人了!他就像我家里的一份子,家里面突然少了一個人,我好難過,也好寂寞,到現在我才知道,我一貫的獨立堅強都是因為他在我身邊。”雷菁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楚峰聞言,所有的期待與興奮全部消失。

  “雷菁,快點,師公准備出發了!”小劉伸手召喚她。

  “快點!”雷菁催促他,跑進館內。

  楚峰在經過小劉身旁時,被他揪住手臂。

  “小劉?”楚峰不解他充滿敵意的眼光。

  “別叫得這么親熱,楚峰認識你,我跟你可是今天第一次見面。”小劉一把甩開他的手。

  他忘了他們的朋友楚峰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他只是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你有什么事?”楚峰笑問。

  “你不要乘虛而人。”小劉以不善的語氣說。

  “乘虛而人?小……先生,你在說什么?”他啼笑皆非地問。

  “如果你真的是楚峰多年的朋友,你就該知道雷菁是楚峰最愛的人,你不能在他一死就搶走她,楚峰知道了不會放過你,我更不會放過你!”小劉警告他。

  “謝謝你,小劉。”楚峰拍拍他的肩,不枉他們朋友一場。

  小劉愣了一下。

  “我只在這里待七天,七天後我就會走,楚峰在她身邊十多年都得不到她的心,更何況是我呢!”說完,他走進館內,他也想看看自己在人間最後的家。

  怪人!真是一個怪人!小劉望著他的背影,不禁呆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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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三天

  日子過得好沉悶。

  雷菁漫無目的地的在街上走著,夾雜在人潮之中,她孤獨一個人感到好寂寞。

  在等待紅綠燈的同時,有一輛熟眼的車停在她跟前。

  “楚峰!”雷菁的眼睛亮了起來,露出笑容,這是她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后,第一次展露笑顏。

  對方搖下車窗,“雷菁!”

  “是你!”她失望的情緒溢于言表。

  “別那么失望嘛!”他從她自家里出門便開車尾隨在她身后,跟了她一上午。

  “你怎么開楚峰的車?”

  “不然開誰的?反正也是閑著。”

  雷菁兩手環胸,依舊等著紅綠燈。

  “上車嘛!”楚峰推開車門。“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她也不曉得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星期天想到處去走一走。“我沒有要去哪。”

  “那陪我吧!”她看起來很沒有精神,一點也不像他熟悉的雷菁。

  “我為什么要陪你?”她看到交通信號由紅轉綠,准備邁開腳步。

  “那讓我陪你吧!”

  雷菁猶豫了一下,身后的人潮不斷與她擦肩而過,恍然間,她覺得好茫然,這些人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突然一陣強烈的孤獨感湧上心頭,怎么楚峰離開她之后,連這個世界好像也離棄她了!

  “快上車。”

  雷菁順從地坐上車,至少現在有個人能決定她要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楚峰轉動方向盤問。

  “想去哪就去哪。”雷菁無精打采地說。

  “別那么沒有精神,這樣一點也不像你。”

  “哦!那你認為怎樣的我才像我?”她好笑的問,這男人好像以為自己很了解她。

  “至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現在的她太憔悴了,往日干練奕奕的光彩在她的臉上再也找不到。

  “那到底是什么樣子?”她也想回到從前的樣子,但是沒了楚峰,一切都好像變了。

  “我認識的那個樣子。”楚峰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臉頰。

  “你干什么”雷菁拍開他的手。

  “對不起!”他忘了現在在她面前的自己並不是楚峰。

  “不要以為我上了你的車子,就能占我便宜。”在他觸碰她的那一瞬間,她覺得他的手好像楚峰的手,這令她的心驚駭地跳了一下。

  “對不起,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想安慰你,希望你開心點。”

  “你又不是楚峰,憑什么這樣做?”她顯得有些激動。

  ”你太思念楚峰了。”聽到她這么說,他心里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是啊!我就是想他,這有什么不對嗎?”

  “沒什么不對,但是……雷菁,他已經死了!他不會再回來了!”即使他回來,也沒有人認得他。

  “我知道他已經死了,可是……可是……”雷菁哽咽著。“我不能適應沒有他的日子!”

  “你要學著去適應,依你的個性,一定可以很快走出喪友陰霾。”看到她這樣,他的心好痛。 

  “我的個性?你知道我的個性怎樣?在楚峰死之前,我根本沒見過你,你別老是一副對我很熟的樣子!”這令她太容易想起楚峰。

  他趕緊抽一張面紙給她,“對不起,我不想惹你生氣。”

  她甩開他的手。“不要那么像楚峰!”

  他嘆了一口氣,“我……我不是楚峰。”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這么脆弱,一直到他死之后,才曉得原來自己並不是那么堅強,我好想他,我太習慣有他的存在。”雷菁把臉埋在手中,痛哭失聲。

  “但是從今以后你的身邊不再有他,你非堅強不可。”他必須這么提醒她,因為他真的死了。

  “我辦不到!到現在我才明白,從前那個獨立堅強的我是因為楚峰一直在我身邊!”雷菁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哭喊著。

  “雷菁……”她的話,令他感動。

  “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他干嘛那么愛逞英雄?他怎么可以這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他拍拍屁股就走,他有沒有想過別人會有多難過!”雷菁無法控制情緒地哭叫。

  “他也不想這樣……”誰會想死?而且他多么舍不得她。

  “我想喝酒!”她好苦、好悶,人家說一醉可以解千愁,她沒試過,她現在想試試。  

  “喝酒?”他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對!喝酒。”她伸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像個自暴自棄的孩子。

  “不行!”他把車子停在路邊,皺著眉看她。

  “為什么不行?”他激動個什么勁?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

  她為他突然冒出的話破涕為笑,但是沒一下子,她的臉色又黯淡下來。

  “怎么了?”好不容易才看到她笑,沒想到是曇花一現。

  “楚峰也說過同樣的話。”她幽幽地說。

  “你還記得高中畢業那天,咱們那讀書會的人鬧著要喝酒,結果還是被我擋下來。”楚峰也忍不住笑了。

  “你在說什么?”她很詫異地看著他。

  “哦……楚峰他、他曾跟我說過這段往事。”他編了一個很爛的謊話。

  “你們高中就上網通信?”她很懷疑。

  “呃……是啊!是啊!”楚峰勉強地牽動嘴角,

  “是嗎?”她覺得怪怪的,但是哪里奇怪她也說不出來。

  “不然,你說,我怎么會知道你們那么多事,我又不是楚峰。”他感到一陣冷汗直流。

  “說的也是。”是很怪,但是她已沒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哪里怪,算了,就由它去吧!

  “我想喝酒,我是跟你說真的。”楚峰不讓她喝,但是現在他不在了,沒有人會管她了!

  “我不准你喝,我也是跟你說真的。”楚峰很正經八百地說。

  “不准?你憑什么不准?”雷菁訝異地看著他。

  “我……我想楚峰在的話,他不會准你喝酒。”

  “但是他現在不在了!”她拉高音量。

  “他不在但我在啊!”楚峰指著自己。

  “你以為你是誰?”

  “我……我是楚峰的好朋友,你是楚峰的好朋友,所以我們兩個也算是好朋友。”他覺得自己好像在繞口令。

  “你以為你在演算數學公式啊!”他的推理真好笑。“A推得B,B可以証得C,所以A也等于C?”

  “我只是關心你。”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荒謬。

  “楚先生,多謝你的關心,但我並不領情,你跟楚峰熟是你們兩個的事,但是我們兩個可是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為什么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就是這副臭脾氣,難怪除了楚峰以外你沒什么好朋友,所以他一死,你才會覺得自己無依無靠,因為根本沒有人可以像他一樣安慰你。”他還沒死以前老叫她要改,但是她總是把他的話當耳邊風,現在他死了,她沒辦法適應,等他再四天回去后,看她一個人怎么辦?

  “我這副臭脾氣是楚峰慣出來的!”她大叫。

  “我……的好朋友慣出來的?”還好,他差一點又要說他自己了。

  “對!我爸媽說我小時候的脾氣還沒這么壞,就是上初中以后碰到楚峰才變壞,誰叫他那個笨蛋,我說什么他就做什么,我做什么他就陪在我身邊,即使我犯錯,他也是笑著數落我,幫我收拾爛攤子,他就是這樣才把我寵壞的!”天吶!她好想他!好想他!

  她是他的初戀,也是惟一的愛戀,他好想這樣大聲的告訴她,所以他包容她的一切,好的壞的,優點缺點,他全部都愛,但是這些話在生前他都沒勇氣說出口,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死了!

  “好,那我現在代他向你說聲對不起,很抱歉他把你慣成這副臭脾氣,現在他死了,請你改過來,因為寵你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你在說什么鬼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脾氣哪有可能說改就改?”她嗤之以鼻地說。“而且,你憑什么代楚峰道歉?真要說對不起,就叫楚峰自己來說。”

  現在的確是楚峰親口跟她道歉啊!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而且說了她也不信。

  “你不改的話,接下來的日子你要怎么過?”他真是替她擔心。

  “就這樣過。”她有些賭氣地說。“反正他都不管我,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你……我總是拿你沒辦法。”他嘆氣。

  “……你為什么每次聽你說話都好像你認識我很久的樣子?”她不明白。

  “我們是認識很久了。”他低聲地說。

  “你說什么?我以前根本沒見過你。”

  “我……是透過跟楚峰的通信,他常跟我提起你,所以我等于間接認識你。”他盡量編一個聽起來較合理的理由。

  “是嗎?他常跟你提起我?”雷菁總算感到一陣窩心。

  “嗯!”

  “他都聊我們什么?”她很好奇。

  “很多,你的一切我全知道。”

  “難怪,我覺得你女子像楚峰,雖然你長得跟他一點都不像,但是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會令我想起楚峰……”雷菁出神地凝視他。

  楚峰被她盯得不自在,他再次發動車子。

  雷菁失神地望著他,心跳一陣加速。

  “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他想起一個他們從前去過的地方。

  他的話帶回她出竅的心魂,雷菁以手觸碰自己溫度微揚的臉頰,心里責怪自己的失態。

  ★  ★  ★

  和平島  

  “他一定跟你說過這個地方。”雷菁望著滾滾浪潮,她的心也跟著墜人回憶的海潮里波濤起伏。

  “要升大四的暑假時,你們一起來玩,也在這里堅定去美國留學深造的志向。”

  他怎么可能忘記?他原來是想去英國,但是為了追隨她,他放棄了。

  “你好像真的知道我跟楚峰很多事情,可見他真的很重視你。”她坐在矗立于岸邊的巨岩上,眼神望向海平線。

  楚峰坐在她身旁,笑道:“所以你大可以像相信楚峰一樣的相信我,我……其實在跟他通信時,他常聊到你,心里也早已把你當成好朋友。”

  “那不一樣,我怎么可能像相信楚峰一樣的相信你?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楚峰,他是我最信賴的人,但是他已經從我身邊消失了。”

  “你太固執了!”他早該了解這一點,但是為她好,他還是希望她不要太惦記著他這個已經變成一團灰的人。

  “不知道楚峰現在在哪里?”望著海面上隱約像漁船的小點,她面無表情地問道。

  我就在你身邊!但是,他說不出口。

  “在天上看著你。”他只能這么說。

  她轉頭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楚峰笑了笑。

  “也許他不能上天堂,他正在地獄受苦。”

  “哇!你的心好狠,他是你的好朋友,你不希望他上天堂,反而希望他下地獄?”他故意打趣,但是內心一陣微微的刺痛。

  “誰知道到底有沒有天堂跟地獄,也許早在他沒有心跳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煙消云散。”眼前的茫茫大海,給她虛無縹緲的感覺,人就像火花,燃燒殆盡后何去何從?

  “有!有天堂跟地獄!”他很用力地點點頭。

  “呵!”雷菁——笑。“楚望恆,你看起來不像是個會相信這種靈冥玄思的人。”

  因為他到過天堂,也見過地獄的使者,他當然是深信不疑,可是他若是把實情告訴人們,那一定會被笑有神經病。

  “至少給自己一個可供信服的信念,總比茫然無知的好。”

  “有道理!”她笑著點點頭,眼神凝視在他臉上。

  他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因為從前雷菁從不曾這樣看他。

  “楚望恆,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很疑惑,也很好奇。

  “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完了!他又要開始編謊話,他這樣常說謊會不會被天堂除名?

  “你知道我很多事情,但是我對你卻一點也不了解,這令我覺得很不公平。”心里有一股欲望,她想知道有關于他的事情。

  “我說過我也是個記者。”

  “這只是你的職業。”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這么深信不疑,好像他說的話冥冥之中就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你從哪里來?你的過去?這些我都不知道。”

  “你知道那么多干嘛?反正我只來七天,七天一到我就會走,把我當個萍水相逢的過客,我是個不值得你重視的人。”還是忘了他比較好,他又不能久待,讓她記憶深刻只會害了她。

  “你到底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干嘛這樣貶低自己?而且以后你想來T省再來,說得好像你只能活七天而已……”說著說著,她愀然變色,“你是不是患了什么絕症只能活七天?”

  “我……”他到底要怎么編謊?

  “真的被我猜對了?”雷菁把臉湊近他。

  “呃……”看著她的臉,他有一親芳澤的沖動。

  “好了!你什么都別說了!我知道了!”她的心突感一陣刺痛。

  “你知道什么?”他好像什么謊都還沒編啊!

  “老天爺是怎么一回事?他為什么老是要奪走年輕又有希望的生命?從我坐上主播台以來,我播報過太多這些充滿未來卻早天的生命,而那些早該下地獄的人,卻還是在這個世界上為患不已,老天爺到底有沒有眼睛,他怎么這么無知殘忍?”雷菁憤慨地說。

  “你別亂說!”楚峰不安地望向天空,嘴里碎碎念著。?老天爺,你別跟她計較,她什么都不知道才會出言冒犯,她不是有心的,你別怪她!”’

  “喂!你在說什么啊?沒想到你那么迷信。”她搖搖他的手臂。

  他不是迷信,他就是曾親身經歷,才堅信有神的存在。

  “我知道了,對不起,因為你就快……”雷菁突然很抱歉地說。“所以你會變得迷信,這是人之常情。”

  “不是這樣的,我……”哎!他懶得解釋,因為解釋也沒人相信,她喜歡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其實她說的山沒錯,他來七天就走,不就像身染絕症的病人嗎?

  “生死無常。”她搖搖頭。“這樣人生還有什么值得人去執著、去努力、去爭取呢?如果一切無常,那人是為了什么活在世上?”楚峰的死,讓她對生命感到茫然。

  “我覺得是為了無悔。”他真心疼她,她原本對人生充滿希望和進取心,沒想到他的死竟帶給她這么大的打擊。

  “無悔?”

  “人生很短暫,也很虛幻,它是很無常沒錯,但是如何在這無常之中,泰然處之、安然自得,這就得憑人類靈魂思想的智能了,努力讓一切變得無悔,我想這就是人生存的目的。”

  “你無悔嗎?”她問他。

  楚峰搖搖頭。

  “那么趁你生命還沒結束之前,為什么不快點解決這個遺憾讓自己無悔呢?”

  他此生惟一的遺憾就是沒告訴她——他愛她。

  “別在我這里浪費時間,你快去做你陔做的事。,”

  “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在你身邊。”他就是為了她才回來,他不想離開她。

  “為……為什么?”她的心跳得好快。  

  “可能……可能是常聽楚峰提起你,所以認識你變成我最渴望的事。”他望著大海,扯扯嘴角道。

  “你想認識我?”她的心為何如脫疆的野馬,狂跳不已?

  “我只想待在你身邊,看著你,聽你說話。”這是他在人世間惟一的心願。

  她的臉變得好燙,“真的嗎?”

  他把視線調到她臉上,發現她臉上染有難見的緋紅,這樣不尋常的反應他曾經在她臉上看過一次,那就是她戀上穎昭的時候,她該不會……

  雷菁對他動心了嗎?

  “明天我有個同學會,你要跟我一道去參加嗎?”她做個深呼吸,盡量平復胸口的心悸。

  “好啊!”他毫不猶豫地說,他也想見見高中那些讀書會的死黨。

  “嗯!”雷菁對他笑了笑,內心有一股異樣的情愫在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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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四天 同學會

  一行昔日同窗來祭拜早逝的同學——

  “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同學會。”一群人自靈骨塔走出來,為了振作沉重低迷的氣氛,有人故意打趣道。

  “雷菁,你還好吧?”

  “嗯!”雷菁強顏歡笑地面對昔日同窗的問候。

  “我們幾個不是在國外,就是在外地工作,沒有辦法陪在你身邊,你自己要多保重,不要想那么多。”

  “我知道。”她依依不舍地回頭望向楚峰最后的家。

  “你跟楚峰最好,他這么突然就走,對你一定造成不小的打擊,但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你不要太鑽牛角尖。”

  “她哪里是一個人,你沒看到她身邊已經有個護花使者啦!”

  突然之間,眾人目光的焦點皆投注在楚峰身上。

  “你們干嘛這么看我?”奇怪,他明明就什么話都還沒說,連呼吸都很小心,他們怎么會突然這么關注他?

  “我們幾個一直認為無論如何你最后還是會跟楚峰在一起。”

  “你們想太多了。”楚峰笑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光是一方面的一相情願那有什么意思?

  “有你就真的是想太多了!”有人眼神不善地瞪了他一眼。

  “你們別鬧了!他是楚峰的朋友,我跟他沒什么的。”雷菁急忙替他解釋。

  “是嗎?”

  “我真的跟雷菁沒什么,你們別誤會。”當楚峰時要解釋,沒想到現在他已換成另一個人的身份,還是要窮于解釋,為什么他就不能大聲的跟大家說他愛雷菁呢?

  雷菁看著他,沒有人發現在他解釋的同時,她的臉色更形黯淡。

  “好了!我們去吃飯吧!”她強打起精神笑道。“你們想去哪里?”

  她勉強振作的容顏任誰都看得出她的疲憊。

  “隨便吃一吃就好了,大家都沒什么心情。”

  “對啊!楚峰是我們的靈魂人物,一向都是他在安排一切,現在他不在了,倒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去喝酒吧!”既然沒人提議,那就由她來作主。

  “去喝酒?天吶!雷菁,你不是說真的吧?”所有人都訝異地看著她。

  “不行!為什么你還沒放棄這個念頭呢?”楚峰一聽臉色大變。

  “偶爾放縱一下有什么關系?”有人認為這無不可。

  “對咧!而且楚峰不在了,大家心情都不好,喝點酒、解解悶,這也沒什么不對。”又有人附議。

  “可是楚峰一直都不讓雷菁喝酒,我們要是帶她去喝酒,楚峰會不會生氣啊?”

  “會!他會!也一定會發狂,然后半夜來找你們索命!”楚峰大叫。

  “喂!雷菁,他在說什么啊?”所有人都看向他。

  “楚望恆!”她拉了拉他的手臂。“你在說什么?”

  “我要發飆了!造反啊你們,我一不在你們就要帶雷菁去喝酒!”楚峰拉長了臉破口大罵。

  ·奇怪,他說話的樣子怎么這么像楚峰?”

  “陔不會是鬼上身吧!”有人害怕的發抖。

  “你們別無聊了好不好?光天化日之下講鬼,女人就是這么膽小沒用。”

  “可是……可是……他真的很像楚峰嘛!”

  “我也覺得他很像楚峰。”雷菁深有同感。

  “他哪里像楚峰?我怎么看不出來?”

  所有人都湊近瞧著他,使楚峰顯得萬分不自在,“喂!你們在看什么?”

  “他根本不像楚峰,你們該不會想楚峰想到發瘋了吧?”

  “對啊!他跟楚峰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比楚峰斯文了點、瘦了點、白了點,哪里有咱們楚峰哥的男子氣概。”

  “他的外表是不像,但是,他說話的樣子真的好像楚峰!”

  “我不是楚峰,我只是一個很了解他的人。”楚峰如是說,雷菁的當務之急是要趕快走出他死去的陰影,不能再讓她陷進一個死人的迷霧中而不可自拔。 

  “對啊!你們別無聊了!這世界上有沒有鬼姑且不論,因為的確有很多事是科學所無法解釋的,但如果他真的是楚峰的話,為什么不和我們相認呢?”雷菁相信楚峰要是真能重回人間,他一定會來找她。

  她根本忘了當楚峰死后,她第一次見到他的,他即說明自己就是楚峰,是她一直不相信。

  “說的也是,不和我們相認那還有話說,但是他是不可能不和雷菁相認。”

  哎!他是很想和雷菁相認,但是她未必會相信,而且為了她好,他想清楚后覺得還是不要跟她相認較好。

  “這就對了,咱們去喝酒吧!要是楚峰真的半夜找來,咱們還可以乘機罵他個狗血淋頭,要走也不事前通知一聲,不把咱們當朋友。”

  “要怎么通知你們?我……他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走?”楚峰好氣又好笑地說。

  “反正他不愛惜生命就不對,明知情勢那么危險,他還是要沖進去,就是沒把咱們這群朋友放在心上!”

  “對!是他不對!”雷菁愈想愈氣,這樣一來就更堅定她喝酒的決心。

  “好!咱們去喝酒!”

  “雷菁,我們不會管你,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而且跟我們在一起你喝醉也不用擔心,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你們全都瘋啦!”楚峰氣得大叫。

  “你不想喝就別跟著,沒人勉強你!”眾人白了他一眼

  “楚望恆,你想回去就先回去,他們是我很好的朋友,難得聚在一起,我要好好跟他們聚一聚;”雷菁很堅定地說。

  “走吧!”

  “喂!你們這些家伙!”楚峰在他們身后喊著,看他們不為所動,愈走愈遠,他想來想去總覺得不放心,終于還是追上去。

  ★  ★  ★

  在一家燈光昏暗的酒吧里,昔日同窗聚在一塊聊天喝酒。

  “喝!我還要再喝!”雷菁沒什么酒量,老早就醉得東倒西歪。

  楚峰倒是半滴酒也沒沾到,他一整個晚上都在試圖阻止雷菁舉杯痛飲,但是雷菁根本不理他,她一杯接著一杯地大口喝著。

  “你別再蠍了,你已經醉到不行了!”楚峰按住她要再倒酒的酒杯。

  “你別那么掃興好不好?你不要喝你就回去,別在這里一直打擾我!”雷菁分明已經醉了,她伸手想推他的肩頭,但是神智不清的腦袋搖搖晃晃地對不准焦距,一頭栽進他懷里。

  “對啊!你這個家伙真的很煩人,這是我們的同學會,你管那么多干嘛?一整個晚上就看你在假正經,你趕快滾蛋,別在這里破壞我們的興致!”

  “死志明,早知道高三的期末考,我就不在英文老師檢討考卷的時候幫你偷改答案,讓你加分,不然你能順利畢業才怪!”楚峰大叫。

  “還有你當年看上在同一家補習班補習的春嬌,要不是那天晚上我假裝不良少年跟她搭訕,你有辦法英雄救美,讓她對你一見鐘情而跟你交往?結果你居然跟她交往不到一個禮拜就嫌她有口臭甩了她!”

  志明嚇得酒都醒了,他睜大眼,愣愣地問:“你……怎么知道?”

  “志明,我記得你說過那個春嬌是自己巴上來的,你很勉強才跟她交往,怎么有英雄救美那場戲我們不知道?”

  “那天你們逃補習班的課當然不知道,志明愛面子所以死求活求叫我不要說!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天吶……我就說楚峰上了他的身嘛!”有女人尖叫起來。

  “你少無聊了好不好?這家伙是楚峰的朋友,楚峰當然有可能跟他說我們的事,你少大驚小怪!”有人斥道。“你也別再裝神弄鬼,我看你很不順眼,你快點滾吧!”

  “去你的,建中,你忘了你要移民去阿根廷前幾天跟我說過什么?”楚峰指著他的鼻子說。

  “我……我說過什么?”他的心臟跳得沒有規律,一下快、一下慢。

  “好!你真要我說出來才甘心?”

  “你、你、你、你、你說啊!”

  楚峰好笑地學他的口吃,“不、不、不、不、不要結巴!”

  “媽的,楚峰,你答應我不說的!”建中站起來抓住他的衣領。

  “建中,你也認為他是楚峰啊?”女人顫抖的手指著他。

  “我……我……”建中甩開手,瞪著他。

  “你是楚峰?”雷菁睜著一雙朦朧的眼看著他。

  “我……不是。”去他的,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

  “不是?那你說那么多屁話干嘛?”建中又一屁股坐下來,再把酒倒在雷菁的酒杯。

  “建中,你再讓雷菁喝酒,就是逼我把你的祕密說出來!”楚峰警告他。

  “楚峰,你就說出來讓大家笑一笑嘛!”已經有一個喝醉的女人把他當成楚峰。

  “好!恭敬不如從命,各位同學,建中在移民前曾向我透露一個大祕密,那就是……”

  “好好好,楚峰,算我怕了你了!這杯灑我是要倒給自己喝的!”建中連忙把剛才為雷菁添滿的那杯酒,大口地飲下肚。

  “楚峰,沒想到你真的回來看我們了,雖然很靈異、很荒謬,但是我們很感動,來,喝一杯!”眾人向他舉杯。

  “天吶!楚峰!”雷菁醉了,她緊緊地抱住他。“你真的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雷菁,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要跟你在一起!”雷菁緊抱著他不放。“楚峰,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自從你死了以后,我都沒好好睡過,嗚……”

  “楚峰,我看你就把雷菁帶回家,反正你很喜歡她嘛!”  

  “建中,你再說!”楚峰抱著她,內心激蕩不已。“是誰跟你們說我很喜歡她的?”

  “這還用得著說嗎?雷菁的脾氣那么古怪,陰晴不定,光是看你無怨無悔地陪在她身邊那么多年,不是愛情的力量是什么?”

  “對啊!楚峰,其實在我們眼里你跟雷菁很相配,你為什么遲遲不把她追到手?”

  “我不想再聽你們屁話一堆。我先送雷菁回家,改天再聯絡!”他扶著虛軟無力的雷菁,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准備送她回家。  

  “楚峰,我以三個孩子父親的身份建議你,對女人有時要霸道點,把她吃了之后,她自然有了她是你的女人的認知,對你死心塌地,讓你感到煩時趕也趕不走。”  

  “小趙,原來你是這樣把你老婆騙上手的啊!”有人聽了取笑他。

  “當然,第一次她哭著說不要不要,第二次、第三次她就搶著上嘍!”

  楚峰對這群昔日同窗是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小趙,改天遇到你老婆,你看我會不會跟她說!”說完這句話后’,他心里一陣難過,他真的很喜歡這群朋友,很舍不得他們,但是再三天他就要回去了,哪來的改天再見面呢?

  “你要害我那三個兔崽子投有媽媽啊!”開玩笑,讓他老婆知道,那她一定跟他離婚。

  “去!我們早知道你在外面是一條龍,回家就是一條蟲!”所有人轟然取笑。

  “好了!我得先送她回家,先走了!”向一群醉醺醺的朋友道再見后,楚峰扶著早已昏然欲睡的雷菁離去。

  ★  ★  ★

  雷菁在他的車里睡著了,到達她家門口,楚峰伸手搖醒她。

  “雷菁、雷菁,醒醒,你家到了。”

  “楚峰……楚峰……”她閉著眼睛,嘴里喃喃念著。

  “雷菁……我的死真帶給你那么大的打擊嗎?我愈來愈搞不清楚,你對我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意?”他忍不住撫摸她的臉龐。

  “為什么死的人是你……楚峰……”

  “哎……”他嘆口氣的下車,繞過車子,打開車門想抱她下車。  

  雷菁模模糊糊地睜開眼,“你……你不是楚峰,你不是……楚峰你在哪里?我想見你!想見你!”

  “我就是楚峰啊!”他低嘆道。

  她聽到耳畔的低語,“胡說!”她兩手捧著他的臉。“這不是楚峰的臉,這不是楚峰的聲音!”

  他內心好矛盾,想大聲的承認自己就是楚峰,卻又害怕她從此陷在楚峰的迷霧里而不可自拔。

  “雷菁,如果……如果能得到你的愛,即使是一天,也不枉我此生。”他痛苦地低訴。

  “你說什么?”她頭昏腦脹地看著他。

  “沒什么,你家到了,下車吧!”

  “我不回去。”她猛搖頭。“帶我去找楚峰好不好?”

  “楚峰已經死了!”他緊蹙眉宇。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好想見他……”她像個任性的小孩。

  “下車!你回家好好洗個澡,睡上一覺,明天還要上班。”楚峰低身想抱她下車。

  “不要!我不要!我要去找楚峰!”雷菁掙扎著。

  夜半三更,她這一鬧不吵醒鄰居才怪。

  “小聲點,雷菁,要是讓別人看到一個名主播醉成這副德行,明天不上報才有鬼。”他可不希望她的事業跟名譽毀于一旦。

  “我管不了那么多!”她大叫。“楚峰——你給我死出來!”

  “別叫了!”楚峰看到已有一兩家把燈打開,他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

  “嗯……”她努力想扳開他的手指。

  “好好,我怕了你好不好?我帶你去見楚峰,別鬧了!”楚峰小聲地說。

  “見楚峰?嗯……”雷菁開始唱歌,“因為想一個人而寂寞,因為愛一個人而溫柔,因為有一個夢而執著,因為等一個人而折磨……”

  “我就知道不能讓你喝酒!”他再次發動車子離去。

  ★  ★  ★

  楚峰打開家門,把東倒西歪的雷菁扶進門。

  “我總不能半夜帶你去靈骨塔,只好帶你來楚峰家了。”

  把她扶坐上沙發后,他趕緊跑到廚房倒一杯冰開水給她。

  “好難過……嘔——”雷菁把頭靠在沙發扶手上,吐了一地。

  楚峰從廚房走出來時,突然一陣惡臭襲來,他看了快昏倒。 

  “雷菁啊!”把水放在桌上,他扶起她的頭。

  “我的頭好暈哦!”雷菁癱軟在他懷里。

  “你啊!不會喝酒還要喝,偏偏你這倔脾氣說也說不聽。”他搖搖頭。

  “楚峰,不要離開我……”她緊緊抱著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朋友?:你對我只是朋友感情嗎?”她這樣毫無間隙地癱在他胸前,她知不知道這對一個覬覦她已久的男人而言是個多大的挑戰。

  “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死了干淨倒沒事,你曉得活著的人的痛苦嗎?”她雙拳有氣無力地捶地打他的胸膛。

  他心疼地看著她,情難自禁地低下頭。

  雷菁仰頭望向他,腦袋一片混沌。

  不行!他這樣趁人不備就像個小人!

  就在他的唇瓣快要碰觸到她的時候,他緊急停住。

  “嗚……”雷菁忽然捂住嘴巴。

  “你、你該不會還想吐吧?”

  她點點頭,五官皺成一團。

  “哎!”楚峰一把抱起她,走向浴室,“不會喝又要喝!”  

  但是來不及了,她忍不住地吐在他身上。

  “雷菁你……”楚峰趕緊把她放進浴缸。

  “嘔——”她靠在浴缸邊沿,吐個沒完。

  “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喝。”他扭開水龍頭,清洗污穢的衣服。

  雷菁吐完以后,從浴缸里站起來,“好暈哦!奇怪,有地震嗎?”她感到全身飄飄然,軟弱無力,站不住腳。

  他轉過頭,看到她在小小的浴缸里旋轉,好像在跳舞,他趕忙扶住她。

  “拜托你先乖乖坐著,讓我清洗一下浴室。”楚峰再把她壓進浴缸里面,蹲下身拿著蓮蓬頭跟刷子沖洗地磚上的穢物。  ’

  “好熱……”雷菁開始動手脫衣服。

  當楚峰抬起頭時,她上半身脫得只剩一件內衣。

  “雷菁,你在做什么啊”楚峰下意識地迅速轉頭。

  “我想洗澡。”

  “那我先出去。”他沒喝酒怎么也覺得好熱。

  “奇怪……怎么解不開……”

  楚峰吞了一口口水,站起身步履維艱地走出去。

  “喂!喂!”

  “什么事?”

  “你過來幫我一下,胸罩解不開,我的胸口好悶啊!”雷菁的雙手構在后背,但是手指在酒精的作祟下,顫抖不穩。

  “天吶!”他快被她打敗了!

  “你快過來嘛!”

  他一向拒絕不了她,“怕了你了!”楚峰搖頭,走近浴缸。

  雷菁伸手攀住他的頸項。“快幫我解開。”

  “別靠我這么近!”她的手好燙,她噴在他臉上的呼吸也好燙。  

  “唔……”她無力地把頭靠在他肩上。

  冷靜!冷靜!楚峰深呼吸幾口氣,他伸長頸子望去,原來是她的長發纏住后面的扣子,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的發絲,解開扣子。

  他不是沒替女人寬衣解帶過,在美國的時候,有不少洋妞向他投懷送抱,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也有他的生理需求,他曾有幾個固定的女伴,但是雷菁知道了也從不在意,這點令他更無法把愛說出口。

  “謝謝!”雷菁拉下長褲拉鏈,但是醉得迷迷糊糊的她站也站不穩。

  就在她快撞到壁磚時,楚峰實在看不下去,索性替她脫了褲子。

  “站好。”反正看都看了,他就幫人幫到底。

  楚峰低身替她卸下長褲,當她全身上下只著一件貼身衣物時,他不只眼睛著火,連呼吸也著火了!

  雷菁自動自發地褪下最后一道防線,光滑赤裸的身軀呈現在他眼前。

  這對他而言是莫大的煎熬!

  理智與體內的動情激素正激烈的拉鋸著,楚峰覺得自己現在身置地獄,苦不堪言。

  “好熱!”雷菁拿著蓮蓬頭,往頭頂沖下,霎時,她又突然跳了起來,“好冷!”

  楚峰自炫亂的迷情中轉醒,他拿下她手中的蓮蓬頭。

  他彎身替她凋水溫,突然——

  雷菁從他背后抱住他,“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他全身就像把拉緊弓弦的箭,呼吸變得又喘又急。

  “就像楚峰一樣,我說什么他就做什么,不過……不過我也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我一直想問他,但是工作一忙又都忘記問……現在就算想問……但是他已經不在了。”雷菁把身子貼在他背上,以微弱的語氣道。

  她真切的低語聲就在他身邊回繞,教他早已激蕩不已的澎湃心潮更加波濤洶湧。

  楚峰撥開她的手,拿高蓮蓬頭兜頭一沖,企圖澆息體內方興未艾的欲望。

  “你告訴我啊!為什么對我那么好?很多人都認為我脾氣壞,很難相處,就只有楚峰……那群讀書會的伙伴,其實剛開始也很受不了我的個性,要不是楚峰當和事佬常從中幫我打圓場,我哪會跟他們變成好朋友?我和這個讀書會早就一拍兩散了。”雷菁扳過他的身子,一絲不掛地站在他面前。

  “我先出去了!”他努力把眼神凋向天花板,她的身軀會灼燒他的理智。

  “告訴我好不好?”雷菁見他作勢要走,遂急急傾身抱住他,“你是除了楚峰之外,一開始就對我好的男人,但是為什么呢?”

  “有很多男人對你好,不是只有我,那些男人又是送花、又是送電影票、又是送禮物、又是請吃飯的好不殷勤,對你好的男人有一大堆,不是只有我一個。”他就快爆炸了她知不知道?

  “你不一樣,那些男人看到我,在他們眼里全是占有的欲望,但我討厭他們那種眼神,我不是東西,不屬于任何人;我也不是獵物,不需要任何人來征服,我是個人,可以跟男人平起平坐的女人,絕不附屬于任何一個男人,就只有楚峰,他從不這樣看我,他不把我當戰利品而是把我當人,你也是。”雷菁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赤裸,她昏昏然的腦袋無法思考那么多。

  楚峰發覺自己不能再待下去,這樣太危險了!

  “你站住!站住!”她的手被他強硬的扳開,雷菁忍受不了的大叫,“我叫你站住聽到沒有!你、站、住。”

  楚峰逃難似地沖出浴室,砰的一聲關上門,他倚著門板痛苦的喘著氣。

  ★  ★  ★

  楚峰回到自己房間的浴室沖冷水澡,但是當他出來時,雷菁還沒從浴室出來。

  “雷菁?雷菁?”他站在浴室門外敲門。

  無人響應。

  不會醉得撞傷了頭吧?她醉成這樣,他實在不該放她一個人,但是若他在她身邊,她會更危險。

  “雷菁,你洗好了沒?”他再敲門。

  依舊無人響應。

  “雷菁,你別嚇我,你怎么了?雷菁?”楚峰心里已七上八下了!  

  浴室里還是靜無聲響。

  “雷菁,你再不出來,那我就進去嘍!”楚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真擔心她會出事,該不會撞得頭破血流吧?

  他愈想愈不對勁,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沖了進去。

  看到眼前的景象,楚峰真的哭笑不得。

  害他那么擔心,可她大小姐已經在浴缸里睡著了!

  楚峰笑了笑,走近她,發現她還是全身光溜溜的,他甩甩頭,強壓抑下死灰復燃的欲望,避重就輕的替她沖澡,沖洗完畢后,發現她的衣服全臟污了,他別無他法,只好拿大浴巾包裹住她,把她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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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22 14:32:53
第八章

  第五天

  清晨六點時,雷菁靜靜地站在客廳,望向躺在沙發上沉睡的楚峰。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

  當她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套了一件楚峰的襯衫,獨自躺在床上,走出房間便發現他窩在沙發里睡覺。

  或許,她該懷疑的是,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男人?

  她知道自己該慶幸他沒對她有不軌意圖,但很奇怪的,她忍不住要想,他是不是個正常的男人?她自認自己長得不差,她知道有不少男人對她垂涎三尺,可見她也算是個能激起男人欲望的女人,但是當她毫無抵抗能力且身無寸縷時,他卻完全不為所動,而且很君子的讓她睡在床上,自己則窩在沙發里,這完全不合乎常理。

  她咬著唇,凝視他。

  這是個荒謬的景況,她居然跟別的男人同處在楚峰的屋檐下?很好笑,真的很好笑。

  她蹲下身,看著他,他沉睡的容顏令她不禁看癡了眼。

  除了楚峰,她還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端詳過一個男人。

  他跟楚峰一點也不像,他太斯文、太儒雅了,給人一種和平安詳的感覺,就像一個儒者,也像一個教士,令人毫無畏懼、不懷疑。  

  楚峰不一樣,他是個機動率極高的人,也許跟他的職業有關吧!他做事迅速利落,絕不拖泥帶水,但每做任何一件事之前他都會慎重考慮,不會貿然行事,看起來像個大孩子,實際上卻成熟穩重得要命,他比楚望恆高,比楚望恆壯,標准的甲種體格,楚望恆站在他身旁就像個文弱的書生,楚峰能給人很大的安全感,在他身邊什么都不用怕,所以她一直都很信任跟倚賴他。

  但是現在她最信任跟倚賴的人已經不見了,她頓然覺得好空虛,因為一直以來楚蜂便在她身邊,一旦他憑空消失了,她覺得生活失去動力,她感覺到再也沒有人扶持她,她好累,好想找個人來代替楚峰的位置……

  在楚峰死后這段日子,她才知道,原來楚峰對她而言這么重要,原來她不能沒有他!

  “嗚……”雷菁愈想愈忍不住傷心,她悲從中來,哽咽的哭泣。

  淚水失控的一一墜落。

  奇怪!什么東西滴在他臉上?怎么有水?屋頂漏水了嗎?

  楚峰輾轉醒來,一睜開眼,雷菁梨花帶淚的臉龐隨即映入他眼底。  

  “雷菁?怎么了?”他迅速坐起身。

  她看著他,即使眼前的這張臉和楚峰一點都不像,但是緊張她的神情卻是和楚峰相同。

  “你怎么啦?怎么哭了?”楚峰一頭霧水地看著她掉眼淚。

  雷菁猛掉眼淚,她好希望楚峰能緊緊地抱著她,她想感受他的體溫,但是……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已經死了!

  “你、你放心,我沒對你怎么樣,因為你昨晚醉得一塌糊塗,吐得滿身,又、又在浴室里睡著了,我沒辦法只好……不過我真的沒有占你便宜,我還幫你把衣服洗好了,現在可能干了!”她一哭,他的心都慌了。

  雷菁看到他眼里盡是焦急,她的眼淚把他的眉愈攢愈緊,她遂毫不考慮地傾身抱住他。

  “雷、雷、雷菁,你……”他嚇了一跳。

  “抱著我!”雷菁哭喊。

  “這……你到底怎么了?”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抱著我!”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他也想抱她,但是,只怕這一抱,他就再也不能放手。

  “求求你……抱著我,就像楚峰一樣,在我最傷心難過的時候,他會抱著我,讓我在他懷里痛哭。”雷菁哭泣的請求他。

  “但是我不是楚峰。”他必須這么說。

  “我不管你是誰,我只希望有人能緊緊地抱著我。”

  “我不要當楚峰的替身。”

  “沒有人能代替得了他!”

  “雷菁,”他捧著她的臉。“告訴我,對你而言,楚峰究竟算什么?”

  “我到現在才知道,我的堅強是他給我的,我的獨立是他給我的,我的精明干練也是他給我的,原來……我的愛情一直包裹在友誼的糖衣下,我愛他!我愛他!我愛……”楚峰的唇緊緊地貼在她唇上!

  雷菁閉上眼回吻他,在她心里,這一切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似乎她早該這么做。她的響應令他的體溫節節高升,那苦苦壓抑的情火肆虐地燎燒,他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吶喊著渴望,他想要她!他想占有她!

  仿佛相隔了一千年之久的戀人重逢,兩唇的相接交流太多的愛意,在彼此幾近窒息之前,他們眷戀不舍的離開彼此,而她在纏吻之間,已被他帶到沙發上,躺在他身下。

  他激動地看著她,有一股撕裂她身上惟一一件襯衫的沖動,當他顫抖地伸出手時,楚峰又幾近自虐的停止。

  “我不是楚峰!我不是!”他喘著氣拼命告訴自己。

  她望著他痛苦壓抑的臉龐,內心反常的心疼與不舍,她伸出手憐惜的撫摸他的臉龐。

  “你令楚峰不枉此生,你的愛是他短暫生命中最大的安慰跟快樂,如果我是他,我不會讓你從我懷里離去,但是……我不是他,我不能這么做!”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背對著她。

  雷菁自沙發上坐起身,抱著弓起的腿,臉蛋無助的靠在膝蓋上。

  “楚望恆,我很過份對不對?”

  他轉過頭來看她。

  “我居然想要你代替楚峰來抱我。”

  “我沒有怪你。”要怪就怪命運,偏偏在他死后才得到她的心,這算什么?

  “他在的時候,我不懂得珍惜,直到他死了,才像個孩子一樣發現自己根本不能沒有媽媽,這一切都是我活該……楚望恆,我好后悔……如果我能再見到他,我一定要告訴他我愛他,但是……人死了便不能復生……”她嗚咽的抽搐。

  看著她,他不想走,不想回去了。

  ★  ★  ★

  “你來我往葬:禮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這是什么公司的招牌?

  你來我往?這……

  “瞄——”

  怎么有貓叫聲?

  楚峰低頭一看,一只黑貓在他腳邊來回行走,它看起來就像高貴的黑豹。

  一大早送雷菁回家后,他立即照著冷晨風名片上的地址飛車前來。  

  從光潔干淨的落地玻璃窗望去,里頭空無一人。

  “先生,你可以直接進去。”

  “哦,謝謝。”他回頭一看。

  奇怪?沒人?

  那剛才說話的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

  “先生,我們主人等你很久了。”

  哇咧——楚峰渾身毛骨悚然,四處張望都沒有人,那到底是誰在跟他說話?

  “你不進去那我先進去了。”

  聲音才落下,就見那只黑貓優雅地往前走去。

  我的天啊!是……是……是那只黑貓在跟他說話

  楚峰咽了一口口水,跨著有點顫抖的步伐,跟著黑貓進門。

  “歡迎!”

  奇怪,剛才從玻璃窗看進去時里頭空無一人,怎么現在有個女孩在里面泡茶? 

  “請坐。”凌飛雨微笑以對。

  “謝……謝謝。”楚峰坐在她所指的椅子上。

  這女孩看起來跟冷晨風年紀差不多,而且也是個美少女。

  “我是飛雨。”她遞了一張名片給他。

  楚峰看著名片,凌飛雨,是一個像夢如詩的美麗名字,人如其名,她也像夢、詩一樣的美麗。

  “我是楚峰,我想以你們的……該說是神力還是超能力我不知道,你應該早就知道我了,不然也不會叫冷晨風來找我。”楚峰拿起一杯茶,但是到嘴邊卻又猶豫了起來。

  “請喝。”凌飛雨微笑以對。

  “不會是孟婆湯吧?”楚峰打趣道。

  “是的話,你就不敢喝了吧!”突然有男人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約瑟夫。”

  一名金發綠眼的外國男子走了進來,坐在他身邊。

  楚峰笑了笑,又是另一個奇人異士。他不再遲疑的把茶喝完。

  “飛雨,也給我一杯。”  

  “你也要?我以為你只喝咖啡。”

  “昨晚喝了一點酒,現在還有一點宿醉,想來杯你們中國人的茶,提神清腦一下。”

  “又喝酒了!”凌飛雨皺了皺眉。

  “沒辦法,為了咱們的公司,交際應酬嘛!”約瑟夫喝了一口茶。

  “借口,晨風就滴酒不沾。”

  “楚峰,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深表贊同。”約瑟夫對著他笑。

  凌飛雨淡淡地皺起細眉,“別忘了,你在人間就還是人的血肉之軀,別老是出事了要曉生來醫。”

  約瑟夫把玩著古色古香的茶杯,笑而不語:

  “冷晨風在嗎?”在約莫幾秒的短暫靜默后,楚峰出聲問。

  “有事跟我們說也一樣,伙伴。”約瑟夫笑道。

  “伙伴?我不是你的伙伴吧!”

  “那你是為了什么而來呢?”約瑟夫笑問。

  “我……”

  “那個女人很幸運,因為你肯為她留下來不是嗎?”凌飛雨說著說著,眼神飄到約瑟夫身上。

  “你們什么都知道。”他的笑容里有一點點嘲諷。

  “可能是晨風的話解釋得不夠清楚,讓你誤會了。”約瑟夫好像沒發覺到她的注視,他向楚峰說明,“你是可以留在人間,但是在成為我們的伙伴以前,你的確是要喝下孟老太婆煮的湯,把你生前的記憶全忘記。”  

  “沒錯,而且在此之前你必須先到陰間修行。”她跟著說明。

  “修行?”

  “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職前訓練。”約瑟夫輕扯嘴角道。

  “那我今天是白來了。”楚峰起身就想走。

  “你不考慮?”凌飛雨抬頭看他。

  “我的確是為了她才想留下來,但是如果要我喝下盂婆湯忘記一切,那我留下來又有什么意義?”倘若從此失去對雷菁的記憶,那么一切都沒有意義。 

  “楚峰,人世間的一切都是短暫的,上面那老頭兒應該也跟你說過吧!”約瑟夫對他的執著搖搖頭。“即使你能為她留下那又怎樣?終有一天她也會死去,她死了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你也未必找得到她,總有一天你們還是會分開,你何不現在就看破呢?”

  “只要能擁有她,即使是一天,我也願意。”

  “飛雨,由你來勸他吧!”約瑟夫攤了攤手,放棄。  

  “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則由誰來勸說都沒有用。”凌飛雨笑盈盈地說。“從我的占卜看來,你是個非常執著的人。”

  “我走了。”楚峰失望地轉過身。

  “楚峰,雖然我勸不動你,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如果你肯加入我們,你就是不死之身,人世陰間來去自如,你將是永恆。”約瑟夫利誘道。

  “我不希罕永恆,我只希罕她。”楚峰頭也不回地說。

  望著他的背影,凌飛雨嘆了一口氣。

  “怎么啦?沒有楚峰、我們再找另一個伙伴不就得了。”雖然不是很好找。楚峰是這兩百年以來跟他們比較有緣的人,下一個有緣人不知道還要再等幾年?

  “我嘆的是命運為什么那么殘忍,要他們天人永隔?”她的眼眶紅了起來。

  “飛雨,你在人間太久,沾染太多人的習性了,那天曉生下去跟老板報告的時候,不是也帶回一個好消息給你嗎?”

  凌飛雨看著他,面無表情;

  “老板不是說你可以回去專心修行,不用再涉足人間事嗎?”  

  “我不想回去。”

  約瑟夫很誠心的建議,“我認為你回去比較好。”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知道什么對我最好。”凌飛雨站起身來,“喬治。”

  “喵——”黑貓跳到她手中。

  她抱著黑貓;穿過珠簾走入內室。

  “呼!這樣就生氣了?”約瑟夫獨自一個人留下來飲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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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22 14:38:33
第九章

  第六天

  楚峰來到電視台,既然不可能繼續留在人間,而且明天就得回去,他便來以前工作的地方看看。

  但是人口處的警衛堅持不讓他進去。

  “孟伯,你就讓我進去吧!我又不是外人。”從來不知道樂天的孟伯這么多疑,他講得下巴都快掉了,孟伯仍是一點都不為所動。  

  “年輕人,你少在這里跟我攀交情,我每天都要對付不少像你這種推銷員,我看多了,你說破嘴也沒用!”

  “孟伯,你平常不是那么難講話的嘛!”

  “我平常就是這樣,你這臭小子,我連看都沒看過你,你怎么一副好像跟我很熟的樣子?少在我面前演戲,我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沒那’么好騙!”

  “虧我以前老買酒、買煙孝敬你,你居然連讓我進去也不肯。”楚峰氣得跳腳,他明天太陽落下時就要回去了,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這里。

  “喂喂喂!年輕人,一肚子白賊話,我什么時候拿過你的煙跟酒?”這個死小子又讓他想起楚峰,楚峰死了害他哭得好傷心,連他老伴死了他也沒哭得那么傷心。

  “我……我真的……”楚峰拍拍額頭,真是敗給這個老頑固了!

  “你少給我含血噴人!我老孟自問生平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沒有拿過我不該拿的東西,除了阿峰那臭小子,他無父無母,對我又好,我心里老早就將他當兒子看,沒想到……沒想到……去去去!快滾!不然我叫警察來!”這渾球又讓他想起二十多歲就“回老家”的楚峰,他心里一難過,火氣就旺起來。

  “我……”

  “你該不會是敵台派來刺探軍情的吧?”孟伯語畢拿起電話,“你還不走?好!我叫警察來……”

  “什么事啊?孟伯。”

  “小劉,你來得正好,幫我跟孟伯說一下,讓我上新聞部看看。”  

  小劉扛著攝影機,跟菜鳥強剛采訪回來。

  “我為什么要幫你?”小劉瞪了他一眼。

  “我是楚……望恆,在楚峰火化那天你見過我啊!”

  “那天去了不少人,我對你沒什么印象。孟伯,不用理他,我上去了。”小劉徑自走向電梯。

  “小劉!喂!小劉!”見小劉根本不理會他,他轉頭望向菜鳥強,“菜鳥強……”

  “哎——別看我,老實說,那一天我是看到你跟雷菁走得很近,但是我可不敢反抗劉大,我不能做擔保地放你進去,恕我無能為力。”菜鳥強連忙搖頭拒絕。  

  “菜鳥強,電梯下來了,你哪有那么多屁好放?”小劉站在不遠處扯開喉嚨大吼。

  “看,害我被罵了!”菜鳥強急急忙忙地跑過去。“劉大,我來了!”

  “好小于,你再不走,就別怪我手下無情!”孟伯瞇起眼睛,露出老奸巨猾的危險目光。

  “那你叫雷菁下來,她一定會讓我上去。”

  “雷小姐,今早來沒多久就走了,聽說她辭職了,你就少做夢,干脆點走吧!” 

  “雷菁辭職”楚峰嚇了一跳。

  “喂?警察局嗎?我們這里是……”

  楚峰聞言神色匆匆地離開。

  “哼!不信你不走。”  

  而這時電話傳來的聲音是,“中原標准時間,十點零三分二十九秒……”

  ★  ★  ★

  楚峰開車直飆雷家,一到目的地就猛按門鈴。

  前來應門的是雷藏,“我家的門鈴壞了你要賠!”他俊秀的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來人。  

  楚峰停止緊按著門鈴不放的動作。“阿葳,你二姐呢?”

  “你是誰?”雷葳看著眼前這個個頭跟他差不多高的斯文男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先別管我是准,因為我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雷菁在哪里?我要見她!”  

  這就是生長在陰盛陽衰的家庭里的悲哀,尤其是他那三個姐姐長得又頗有姿色,害他從小就被父母送去學空手道、柔道、跆拳道等等防身朮,說什么要捍衛雷家女子生命財產的安全,他倒覺得是那些追她們的男人有“生命”跟“財產”的危險,而每次有人找上門來,都要他出馬趕走那群蜜蜂、蒼蠅,真是煩死了!無聊透了!

  “先報上名來!”雷葳不耐煩地說。

  “我是楚峰你信不信?”他火了!

  這個男人知道他的名字跟楚峰大哥?是誰告訴他的?“信,拿出証據我就信。”  

  “我拿不出証據來証明我自己,不過,阿葳,我知道你一些祕密。”

  “例如?”

  “例如你只因為生活無聊,下課后便跑去當午夜牛郎,騙你家人說去補習。”

  這些事除了楚峰跟他那幾個死黨知道以外就沒人知道,而他們都是他信得過的人,他相信他們是不會說的,那么這個男人又是如何得知?

  “還有,因為好玩,你勾引女老師,跟她發生幾夜關系后就甩了人家。”

  “你到底是誰?”雷葳變了臉色,

  “楚峰。”他冷笑。“我說過你不會信的。”

  太奇怪!真的太奇怪了!“你找我二姐有什么事子?”

  “我聽說她辭職了,我一定要見她!”

  “消息還挺靈通的嘛!”

  “阿葳,別開玩笑了!不管我是誰,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惡意,讓我進去見雷菁吧!她為什么把她用生命去熱愛的工作辭了?我要問清楚。”楚峰急切地說。

  “她現在在房里,任何人間她她都不說。”雷葳直覺的想相信他。

  “那讓我來問她。”

  雷葳沉默地看著他。

  “阿葳!”他哀求著。

  最后,雷葳往旁邊一站地讓他進屋。

  ★  ★  ★

  “你怎么來了?”雷菁在房里整理文件,看到楚峰闖進房內,嚇了好大一跳。

  李芬芳原本就一直在房內逼問女兒辭職的原因,看到有人突然闖入,也覺得驚訝。

  “喂喂喂!你是誰啊?怎么可以隨便闖入人家家里?”李芬芳沖到兩人之間質問道。 

  “伯母,很抱歉,可以請你先出去一下嗎?我有一些話想跟雷菁說。”楚峰雖對著她說,但是眼神卻一直放在雷菁身上。  

  雷光中和兒子跟著沖進房間。

  “喂!你再不離開,我要叫警察了!”雷光中沖到他面前,捉住他的衣領。

  “阿葳,你是怎么回事?這種人你也開門讓他進來?”李芬芳責問。

  “老爸、老媽,他不是壞人,你就讓他跟二姐談談嘛!”雷葳扳開父親的手,蹙眉道。

  “哎呀,你這小子是吃錯藥啦?平常是傲得什么人都不相信,現在是怎么回事?你認識他啊?”雷光中瞪著兒子。

  “對啦!”他覺得自己可以相信他。

  雷菁也被雷葳的反應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雷葳會這么好說話,楚望恆到底對他說了什么?

  “爸媽,你們先出去吧!”雷菁看到他就像看到楚峰,她有一大堆話想跟他說。

  “可是……”李芬芳不放心。 

  “別可是了,咱們出去吧!”雷葳拉著父母的手臂,往房外走去。

  “謝了!阿葳。”楚峰向他點點頭。

  雷葳朝他微微頷首,把門關上。

  “為什么把工作辭了?”他劈頭就問。

  “我好累。”她從來沒有感覺像現在這么累過。

  “我知道,楚峰的死,的確帶紿你很大的打擊,但是你也用不著把工作辭了呀!”

  “我想好好的休息。”

  “那你可以去旅行,就像以前一樣,累了就請個長假出國散散心,為什么要辭職?”楚峰不明白。

  “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樣?以前楚峰會請假陪我一道出國去玩,但是我現在到哪里找他陪?”雷菁大叫。

  “他死了!楚峰已經死了!”他捉著她的肩膀道。

  “我知道!我很清楚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但是認知歸認知,我就是不能接受、不能適應!我太依賴他了!”雷菁流下后悔的淚水。“我想他!我愛他!但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我領悟得太晚了!”

  “他知道!”楚峰把她擁進懷里。“他什么都知道。”

  “如果他能活過來,我願意為他改掉我所有的壞脾氣,我可以變得溫柔,不再那么尖銳多刺,我能變成一個柔順的小女人,只守在他身邊,我行的……”她在他懷里啜泣。

  “你就是你,我就愛這樣的你,你不用再為我改變,只要做你自己,因為這樣的你已經足夠讓我為你深陷而不可自拔!”楚峰緊摟著她,低低切切地說。

  “你……”她抬頭疑惑的望著他。“你在說什么?”

  “我愛你!”說了!他終于說了!這個埋藏在他心里多年的祕密總算有見光的一天。

  雷菁掙脫他的臂膀,推開他,“你說什么?”

  “我是楚峰!”他決定把一切都說開。

  雷菁又哭又笑地看著他,“楚望恆,你瘋了是不是?”

  “我不是什么楚望恆,這只是我編出來的名字!”他走近她,再度攫住她的臂膀。“雷菁,你聽我說,我知道這令人很難接受,但是,我真的是楚峰啊!”

  ”我不要聽!”她捂住雙耳。

  “你非聽不可!”楚峰拉下她的雙手。“我是楚峰,那天中彈我的確是死了,但是當我醒過來之后,我發覺自己身在天堂,我向老天爺懇求讓我回來七天,他答應讓我回來,但是卻把我變成另外一個人,沒有人認出我是楚峰,但是我真的是楚峰啊!”

  “你在胡說什么?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事情?”雷菁難以置信。

  “所以你現在看到的這個人雖然不是楚峰的模樣,但是卻的的確確是楚峰的靈魂。”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她抽出手,她雖然不是個無神論者,但是突然聽到這種事,她真的一時無法接受。“你有什么証據?”

  “雷菁啊!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所謂的証據!如果你非要証據的話,那我本身就是証據,我知道有關于你的—一切,在你心里這算不算証據?”天底下沒有証據卻存在的事物太多了,是誰說萬事萬物都要有一個實質的証據?有些時候就算有証據也難以証明事情的是非真假。

  “你根本就是強辭奪理,不要利用我對你一點點的信任,就想借此玩弄我,我承認我曾經對你迷惘過,但那是因為你太像楚峰了!”她真正愛的人是楚峰。

  “對!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你會覺得我這么像楚峰?”

  雷菁瞪大眼望著他,“有,我是想過,但是我找不出答案來解決我的困惑。”

  “那就由我來回答你,因為我就是楚峰!”

  “不會有這種事的,不會有這種事的。”她搖著頭。

  “雷菁,請你相信我,我是楚峰、我是楚峰!我是楚……”

  “啪!”雷菁甩了他一巴掌。

  “我告訴你,任何人都無法代替楚峰,我跟他在一起十多年,如果他真的站在我面前,不管他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認得他!”她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

  “是嗎?”左頰上的刺痛感提醒他,他做了一件蠢事,他太異想天開了,他居然以為雷菁真的會相信他所說的話,太天真、太可笑了!

  “除了楚峰,我誰也不要,如果以前有什么讓你誤會的舉動,我向你道歉,但是請你不再假裝你是楚峰,我以后不想再看見你,你走!”她下逐客令。

  “你以后就算想見我也不可能……因為明天是我留在人間的最后一天,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雷菁,我真的愛你!”楚峰失魂落魄地拉開房門。

  “你這個大騙子,名字是假的,得絕症也是假的,我不曉得你從哪里得到、用什么手法知道我和楚峰那么多事,但是我知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滿嘴的謊話,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雷菁失控的流淚大吼。

  “雖然結果如此,但是我還是不后悔自己回來過。雷菁,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放棄這份工作,我了解你有多愛這份工作。”

  “別再說你了解我!你走、你走!”

  “珍重了。”楚峰心酸地走出房間。

  “天吶……”望著合上的房門,雷菁坐在床上痛哭。

  ★  ★  ★

  楚峰心痛難當的開車回家, 當他來到家門口時,發覺有兩個男人在門前等他。

  “飛雨說你來找我,我就從日本趕回來。”

  一個是他曾見過的冷晨風,另一個長發俊男他就沒見過了。 ’ “你好,我是司徒曉生。”長發男子紳士地伸出手。

  沒那個心情和他握手,楚峰撥開他的手,拿出鑰匙開門。

  “失戀啦!”冷晨風跟著他進門。

  “我請你進來了嗎?”楚峰臉色不善地看著他。

  “嘿嘿嘿,別把氣出在我身上,我可不是雷菁。”冷晨風笑道。  

  “我知道你們全都法力無邊,但是,你們還是幫不了我。”楚峰走向沙發,整個人像洩氣的皮球般癱在沙發上。

  “我們可以提供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了。”司徒曉生大方地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什么方法?”楚峰稍微提起一點精神地問。

  “加入我們,變成我們的伙伴,忘了那個令你傷心的女人,忘了這一切,你手中還握有永恆。”司徒曉生狹長的黑眸直盯著他。

  “曉生,不能施法,飛雨交代過。”冷晨風提醒他。  

  司徒曉生閉上眼睛,嘴角帶著一抹奇怪的笑意,“你就只聽飛雨的。”

  “我們可不能犯規,要他自己心甘情願的加入我們。”冷晨風白皙的’面孔掛著淡淡的笑。“而且要是讓老板知道了,你會被降職。”  

  “好吧!那就用‘人’的方法——勸嘍!”司徒曉生作罷。  

  “別浪費唇舌,要我忘了雷菁,我辦不到!”

  “照你現在這個樣子,就算回去上面老頭兒那,也修行不了什么東西,很快就會被打下來再投胎做人。”冷晨風撇撇嘴角。

  “那更好,也許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我能再見到雷菁。”抱著這一點希望也比從此忘了她好。

  “也許你永遠也見不著她,其實如果你跟她的緣份夠深的話,你當初根本就不會死,可以跟她在一起,但是命運的安排並不是如此,你跟她在這輩子相遇就注定無緣,更何況是茫茫不可預知的來生、后世呢?”司徒曉生加入游說的行列。

  “你們別再說了,就算不能再見到她,就算以后還要再投胎做人,就算我只能再擁有她的記憶不久,我也不會選擇忘記她,我根本下不了這個決心。”至少她還活在他心中,能多久算多久。

  “這就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司徒曉生搖搖頭。

  “你是感嘆還是嘲諷?”冷晨風笑著看他。

  “你說呢?”他回眸笑望著冷晨風。

  “你們走吧!這是我在人間的最后一晚,我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楚峰閉上眼躺在沙發上。

  “這下怎么跟飛雨交代?”冷晨風皺了皺眉。

  “叫約瑟夫去跟她講就一定行。”司徒曉生倒不但心。

  冷晨風面無表情的走向門外。

  “生氣嘍!”司徒曉生頓覺有趣地笑道。“楚峰,不只是你們人,有些時候連他們也逃不過啊!”

  “他們?”楚峰睜開眼,困惑地看他。

  “我走了。若明天你回去之前改變心意,隨時都歡迎你來找我們,再見。”司徒曉生從容地走出門外。

  楚峰再度閉上眼,他無力管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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