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財來就是你(就是你之二)[全文完]

財來就是你 【就是你之二】 作者：舒芙

遇上他，應該只是個巧合的意外。
然而在緣分的牽引下，
使得小青必須與那個男人朝夕相處——
還是只有——呵呵——努力賺錢!
但是每當百對他深情的睦眸，
她卻情不自禁放任自己沉淪下去，
明知他心裡已有別人，反應遲鈍的她，
還是情願呆呆的當傻瓜……
眼前這名冒失的小女人，
竟輕而易舉就突破他的心防，
重新點燃他冷淡的感情——就算是替代品也罷，
至少她已經成功激起他的征服欲!
即使沒有真心，也可以當成是遊戲，
他不在乎跟她『玩』一回……

楔子

[土法煉金術]

使用工具：

三個紅布袋。

使用方法：

最佳的財運方位在北方，首先，在屋外的北方取些干淨的泥土，然後用紅布袋包成三小包，放置於三個不同位置，分別為屋內的北方，枕頭下，另一個則隨身攜帶，如此一來，財神爺就會降臨身上，並增加你對外的財運。

第一章

轟轟的引擎聲刺耳地喧囂在大街上，一輛紅色小綿羊機車正以狂風暴雨之姿，由遠而近的席捲而來……

時間六點五十五分整，再過五分鐘，就是今晚樂透彩的截止時間。

車小青緊張的望了眼腕錶，直覺的更催緊油門，她正騎著她最心愛的小綿羊機車，以百米之神速往不遠前的投注站飛奔而去。

只剩五分鐘，距離她的億萬富翁美夢只剩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車小青帥氣的轉了車頭，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硬生生地來了個大轉彎，利落的直接駛向辣妹投注站的大門口，更直接駛向了排成人龍的隊伍未方。

車小青一臉冷漠的摘下了她拉風的全罩式安全帽，一身全黑的風衣更襯托出她細獲身子的單薄和修長。

「老大，你又要浪費錢了?」尾隨而來的是另一輛看起來技風些的重型機車，車上坐了一個微胖的年輕男子，他正張了一臉憨厚笑容對著小青微笑。

「閉嘴。什麼叫浪費錢?這叫花五十元買一個美夢，中了就捐社會，沒中也可以救濟貧困……這道理怎麼我說了三十幾期，你這笨腦袋還是不明白?」

車小青沒好氣的睨了年輕男子一眼，心底有了怨制，難怪她每期都在救濟貧困

全都怪小詹這個超級大烏鴉，期期咒她在浪費錢，該揍。

「是，請大姐息怒。」免費得到車小青大姐頭好幾枚衛生眼，小詹嘆了口氣，自己摸摸鼻子閉上了嘴。

「息不了怒了。你最好開始祈禱這期讓我中個大獎，要不然，我一定揍你來洩忿。」

車小青帥氣的整了整自己一頭長發，束成馬尾垂在身後，秀麗的臉龐上有著不搭軋的凶狠模樣。

「……」小盾苦了一張臉，只能無言。

誰叫他十三歲就跟錯了大姐頭，含著眼淚被糟蹋了十年，小詹早習慣了車小青這暴躁又易遷怒的臭脾氣。

要不是十年前，他連續與小青軋車三次，都慘遭敗北的淒慘命運，而小青在腳踏車上的英姿讓他信服了，否則同是愛車如癡的小詹，才不會這麼心甘情願的被她糟蹋著。

「你每個月兼了那麼多份工作，其中至少一半被你固定拿去救濟貧困……到底什麼時候才真的存得了錢?什麼時候才能買下你朝思暮想的那輛VOLUSIAKEY呢?」

小詹嘆了口氣，實在替小青這每逢週二、週五所捐出去的救濟金心疼。

VOLUSAKEY是小青朝思暮想的重型機車，更是幾近絕版的經典名車，小青已經對它想望了好幾年，天天兼了好幾份工作且嚷著存錢，但幾年下來，依舊距離VOLUSIAKEY的天價有一段好長的距離。

「閉嘴，我總有一天一定可以達到夢想的。」忍不住捶了多嘴男一記，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囉嗦得比婆媽還煩人，就是非得天天把她心頭的辛酸拿出來復誦一次又一次才甘心。

要不是看在小詹改造車子還頗有一套，小青早一腳把這囉嗦男踹開了，哪還會不甘不願的帶他一道上台北闖蕩，天天忍受他在耳邊的魔音。

「總有一天是什麼時候?」七老八十的時候嗎?

小詹偷藏了一句話滾在喉頭問，雖然沒膽子說，但卻也對答案心知肚明。

「總有一天就是總有一天。」不耐煩的從鼻子哼了一聲，小詹的疑惑又踩中了小青的痛處。有些惱羞成怒，小青的吼聲陡然間增大了六十分貝，更免費附送了一記硬拳頭，下手極狠的那種。

小詹忍不住哀鳴了聲，抱著肚子縮了好幾步，不小心撞到了前方的偉岸男子，更不小心因為重力不穩而跌了一跤。

「抱歉，這小子人胖又不懂事，還請見諒。」身為小詹的大姐頭，小青不得已只好替他向人家道了歉。

被小詹那壯碩的身子撞到一定很疼，小青忍不住同情起前頭那位無辜的男子，下意識的抬頭望了受害人一眼，四目相接的同時，竟莫名的有了火花——

互看不順眼的那款，不爽火花。

「你們要耍流氓請到旁邊去，不要在這裡影響別人。我的耳邊全充滿了小姐的吼聲，請你們尊重一下公眾環境好嗎?」

稽飛耳邊正貼著電話，他不悅的蹙起了眉頭，那不屑的討厭嘴臉完全讓小青原本對他抱持的同情，消失無蹤。

「我都說了抱歉，先生有必要用這麼苛刻的嘴臉嗎?」小青的忿怒可一點都不客氣。她都承認是胖小詹不對了，這男人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虧這男人還長得一臉人模人樣，仔細一瞧，他那深邃的眼眸，是全身上下最迷人的地方，高挺的鼻樑，緊抿的薄唇，這男人的身形完美的可媲美模特兒，但那副討人厭的態度卻破壞了一切。

「這年頭的小孩子還真會要流氓，連說聲道歉都是這般趾高氣揚的模樣。真是世風日下嚥……」

男人未了還嘆了口氣，狀似無奈的搖了搖頭，那驕傲的模樣讓小青禁不住想揮上一記拳頭了事。

「……」男人的嘴臉讓小青覺得忿怒，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更怕自己一開口又落了他的口實。小青只能狠狠踹了兀自在地上打滾的胖小詹出氣，誰叫他的胖身子哪裡不堵，卻偏偏惹上了個這麼討厭的臭男人，被踹活該。

「快起來啦，還滾在地上做什麼，讓老人家看笑話嗎?」又踹了胖小詹的圓屁股一腳，小青把它當成了前方臭男人的臉，阿Q似的洩了忿。

「哼。」稽飛哼了聲，維持風範的沒再和小妹妹計較。他似乎忙著和電話那頭討論什麼公事，一堆莫名其妙的數據讓小青偷聽得很沒勁。

這男人一看就知道和她姐夫是同一款，同屬於都市雅痞，都屬於有錢的那種，但風度可比她溫柔姐夫差了十萬八千里，這男人的風度呀，糟透了。

嫌惡的對著男人黑西裝的背影扮鬼臉，小青不小心瞥見了時間……更聽見了老闆宣佈一分鐘後就截止投注的殘忍事實。

三億耶，聽說今晚的頭獎已經累積到三億，更說不定……她車小青就是今晚那個幸運的人兒。

看著秒針不停的前進，小青的心底也開始跟著焦躁。老闆的速度加快了，隊伍的前進速度也跟著更快了，眼看只剩兩個人就會輪到自己，小青的心也跟著吊上了頂端……

「大哥，麻煩你快一些，別再講電話了。」

小青很著急，前方的臭男人一直忙著請電話，拖了大家五秒的時間，明明就已經輪到他了，那男人竟然還兀自忙著和電話裡討論什麼開會內容，一點都沒有把他手上那張電腦選號單遞出去的意圖。

「……」男人似乎沒聽見外界的任何聲音，專心地聽著話筒傳來的開會簡報，沒發現隊伍因他而停了下來，更沒發現身後的女孩已經快要化身為噴火恐龍。

「先生……」小青更著急了，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她可不想在投注站前飲恨。

她別了眼男人手上的選號單，看見了二號、四號、十六號、十八號、三十二號和三十八號。

「嘖，那是什麼爛號碼呀?」小青忍不住低咒了聲，這種號碼會中才有鬼，還是別浪費大家的時間，直接換她比較快。

小青焦躁的開始猛嘆氣，眼睜睜看秒針快走完一圈，她的機會就要這麼擦身而過……突然間，她心一橫，大手推開了前方兀自對著電話高談闊論的男人，直接遞出了自己的選號單——

「你?!」稽飛被嚇了一跳，思緒還沉澱在電話的對談之中，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被彈出隊伍外。

「是你自己一直拖時間的。先生，要講電話請到旁邊說，麻煩請你尊重一下投注站的規矩，尤其是在這最後的一秒鐘裡，請別浪費時間。」

努力裝出一臉義正詞嚴，小青把男人剛剛的話送還給他，大家有來有往，互不相欠。

「你……」稽飛被小青搶白得無話可說，他表情尷尬地愣了一下，只能一臉森冷的瞪著車小青，瞪住眼前這個粗魯的女孩。

「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施時間的，我後面還有好些人在排隊的吶……」男人的表情太過嚴肅，嚴肅的讓小青有些害怕，怕他會突然衝過來撞她幾拳出氣。

小青結結巴巴的解釋著，心中忐忑不安。

「所以你就可以這麼隨性的直接越過我?」掛上了電話，他輕吐著氣，一臉漠然的教人害怕。

「我……」的確是不太應該。

車小青被瞪得有些心虛，她吶吶地垂下了頭，只能提醒自己，是臭男人自己不懂得把握機會，不全是她的錯。

「我……買好了，換、換你了。」聽見怕事老闆小聲地發出了「祝您中獎」來緩和氣氛，小青隨手挽過了紅包袋，被男人的森冷眼神搞得渾身都不自在。

只不過是張彩券而已，況且男人看起來又蠻有錢的，幹嗎這麼小氣吶……小青努力的提醒自己，其實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況且也是他自己不小心，要買彩券又講手機，如果不是他只顧著說電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所以不干她的事……

不干她的事吶，不干……好啦，也許她也該負起那麼一咪咪的責任，可是……說來說去，他自己更該先檢討、檢討……

小青原本想儘量裝成沒事的模樣，只是當她才剛抬起腳步準備離開的同時……

「先生，對不起，已經截止投注了，下回請早……」

※※※※※※※※※

老闆怯懦的嗓音在小青想落跑的身後同時響起。

霎時，氣氛詭譎到了冰點，小青只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下意識回過了頭，再一次對上了男人墨黑且冰冷的眼眸。

「你說該怎麼辦?」稽飛盯著她，冷冰冰的視線幾乎將小青凍僵。

「我說?」小青不禁偷偷退了兩步，更把距離拉近了自己的小綿羊，隨時準備落跑。

「當然。」他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帥氣的雙手環胸，等著小青的答案。

原本要散去的隊伍看見了這陣仗，不禁紛紛停下了腳步。愛湊熱鬧是台灣人的天性，買不到彩券卻多看了場熱鬧，說不定還能成為命案現場的目擊證人，多些八卦出去招搖，何樂而不為。

「我排在你前頭，你買到了彩券，而我卻沒有。如果我這號碼真中了頭彩，你說……該怎麼辦?」

稽飛瞪著小青，擺明了不想讓她這麼好過關。會想來排彩券完全是因為一時興起，他倒不是真這麼在意沒買到彩券，他只是不想這麼簡單讓這個不懂禮貌的小女孩好過。

「不怎麼辦。」吞了口唾沫，附近圍滿了群眾，讓小青就算想逃也沒路可溜。

她從小就是被嚇大的，什麼陣仗沒見過?身為車家幹架第一高手，車小青雖然有震懾於男人散發出的魄力，但她還是咬咬牙硬撐起了胸膛，小青火爆的性子不容許她在此刻退縮。

「什麼叫不怎麼辦?如果我真中了頭彩，你拿什麼來賠我?」

逼近了她一步，槽飛緩緩的將氣息噴灑在女孩的頭頂，用自己一八五的身長壓迫著她，逼得小主月不得已也跟著踉蹌地退了兩三步。

「如果頭彩真這麼好中，我早成億萬富翁了。況且是你自己不對在先，大家沒怪你浪費時間就該偷笑，還有什麼立場在這裡指責我?」

小青哼了聲，一身黑色風衣讓她看起來更多了幾許叛逆的味道，她一臉鐵青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凶狠的模樣看起來真有幾分大姐頭的架勢。

「強詞奪理。」稽飛低低的落了評語。這女孩不但是非不分，還要起了流氓。只是，稽飛望著她，總覺得眼前的五官莫名地有分似曾相識的味道。

「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排在你前面，卻是你買到了彩券，而不是我?又如果，我選的號碼真開出了頭彩，你又該怎麼對我交代?」

稽飛帥氣的撥弄著自己服順的發絲，似笑非笑的瀟灑模樣迷住了在場圍觀婆婆們的心，相較之下，小青的一臉凶狠模樣，倒顯得不討喜許多。

「為什麼我該向你交代?」小青煩躁的扯開了髮束，讓一頭烏黑的過肩長發如瀑布般地垂蕩在身後，柔順發絲似乎不曾受過任何傷害，甚至連一絲染燙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這點讓稽飛有絲迷惑。

他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定了這女孩粗魯得像個流氓，而他的刻板印象更認為舉凡太妹級的小朋友，總愛在頭髮上搞怪，不是染了一頭金黃色，便是用慕斯定型液的猛擦猛抹，但這會兒瞧見了她一頭柔順發絲，倒讓稽飛困惑了。

也許，是他第一眼就誤會了她的身份；又或許，這女孩還殘留著最基本的潔身自愛，沒耍壞耍得太過徹底……

無論如何，稽飛對女孩的印象有了一剎那的改變，她美麗的秀髮改變了稽飛的觀感，雖然有些可笑，但的確讓他原本忿慨的心情減滅了不少。

稽飛原以為她是個既粗魯無知、又愛遑凶鬥狠的混混少女，又加上聽見一旁那個壯碩男孩喊她大姐頭……真讓稽飛以為這女孩年紀輕輕，架勢卻不校

所以他看不慣她這麼任性又無禮的舉動，憑稽飛的身份和地位，憑他這些年來白手起家堆積

小青哼了聲，一身黑色風衣讓她看起來更多了幾許叛逆的味道，她一臉鐵青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凶狠的模樣看起來真有幾分大姐頭的架勢。

「強詞奪理。」稽飛低低的落了評語。這女孩不但是非不分，還要起了流氓。只是，稽飛望著她，總覺得眼前的五官莫名地有分似曾相識的味道。

「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排在你前面，卻是你買到了彩券，而不是我?又如果，我選的號碼真開出了頭彩，你又該怎麼對我交代?」

稽飛帥氣的撥弄著自己服順的發絲，似笑非笑的瀟灑模樣迷住了在場圍觀婆婆們的心，相較之下，小青的一臉凶狠模樣，倒顯得不討喜許多。

「為什麼我該向你交代?」小青煩躁的扯開了髮束，讓一頭烏黑的過肩長發如瀑布般地垂蕩在身後，柔順發絲似乎不曾受過任何傷害，甚至連一絲染燙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這點讓稽飛有絲迷惑。

他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定了這女孩粗魯得像個流氓，而他的刻板印象更認為舉凡太妹級的小朋友，總愛在頭髮上搞怪，不是染了一頭金黃色，便是用慕斯定型液的猛擦猛抹，但這會兒瞧見了她一頭柔順發絲，倒讓稽飛困惑了。

也許，是他第一眼就誤會了她的身份；又或許，這女孩還殘留著最基本的潔身自愛，沒耍壞耍得太過徹底……

無論如何，稽飛對女孩的印象有了一剎那的改變，她美麗的秀髮改變了稽飛的觀感，雖然有些可笑，但的確讓他原本忿慨的心情減滅了不少。

稽飛原以為她是個既粗魯無知、又愛遑凶鬥狠的混混少女，又加上聽見一旁那個壯碩男孩喊她大姐頭……真讓稽飛以為這女孩年紀輕輕，架勢卻不校

所以他看不慣她這麼任性又無禮的舉動，憑稽飛的身份和地位，憑他這些年來白手起家堆積起的人脈和勢力，他不怕女孩找來她的黑社會勢力對他挾怨報復，因此他故意把聲量放大，故意不肯簡單的放過她，故意讓她知道這社會還是有正義的存在。只是，事情似乎又不是如此……

「因為你推開了我，這點很沒禮貌。」稽飛有了一絲失神，他望著女孩，深沉的眼眸有著思索。

「你在買彩券的時候講手機，這就很有禮貌嗎?隊伍已經輪到你了耶，況且要不是我自己懂得爭取，可能我們兩個都會因為你，而和三億擦身而過……現在，至少還有我買到了苦思一整晚的明牌，大不了中獎就分你吃紅，我可是仁至義盡了，你別再多要求些什麼。」

小青扯扯發又嘆嘆氣，身旁那些婆婆媽媽們的竊語聲讓小青心煩氣躁，好啦、好啦……她又不是沒承認自己的確是有那麼一些不該，大家怎麼可以因為那臭男人長得帥，就不分是非的讓聲勢一面倒全讓小青成了罪人，就連胖小詹也避嫌似的離她遠遠的。

「說不定，我的明牌更準。」女孩焦躁的模樣讓稽飛不禁失笑，他盯著她，沉思的眸子慢慢轉成了玩味。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小青眉梢一皺，覺得自己被吸血蛭給纏祝

他說，說不定他的明牌更準?那也只是說不定吶。小青也會說，自己說不定這期就幸運的中了頭彩，從此快活似神仙，要幾輛VOLUSIAKDY就有幾輛。

「不想怎麼樣，只是想要一個公道。」稽飛挑眉，望了眼時間，發現他們竟然已經在這裡爭執了快二十分鐘。

「什麼公道?」小青揚聲怪叫，她簡直已經快哀鳴了。　公道?現在這種情況，到底什麼才叫公道?

惟一的公道就是去找台時光機來，讓她重回當時的現場，直接狠狠一腳先踹向這個臭男人的屁股，說不定……他們都能因此買到了彩券，因此得到了公道。

「你說要分紅，那就一起在這裡等著開獎，順便看看到底誰的明牌比較準。只是如果……事實結果證明我的明牌略勝一籌，那你最好先想想該怎麼補償我。」

稽飛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要不是他今早對某些數字有些感應，他也不會想趁著飯局的空檔來試試運氣，他這個人對鈔票的直覺一向準確，這幾個號碼就算沒有全中，至少也能中個四五個。

「怎麼補償?」小青蹙著眉頭。

神經，就算他的號碼真中了頭彩，她就真該去生個三億來賠他嗎?老人家說得好，有多少錢是注定的，該是你的就會是你的，既然現在已經擺明不會是你的，就別再奢望。

「你看起來就像個有錢人，幹嗎還和我計較這些小錢。?」小青嘆了口氣，瞧這男人一身人模人樣的名貴西裝，非富即貴，幹嗎還這麼小氣兮兮的和她在這裡計較東、計較西。

「其實我的公司面臨倒閉，急需要一大筆錢來周轉資金。這套西裝是我惟一能見人的服飾，其他的……全進了當鋪。這六個號碼是我去向高人求來的，為了這些號碼還向高利貸借了一百萬，利息日付三分，錢滾錢、利生利。而且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兒嗷嗷待哺，公司員工數百人，大家全仰仗著這次的樂透彩金養家活口……但是，卻因、為、你，什麼都沒了。」

稽飛也跟著蹙緊了眉頭，順口辦了套故事。

也許他的確不差那些小錢，但鈔票是沒人會嫌多的。更何況，他不喜歡女孩的態度，如果現在他的境遇真如他胡謅的那般淒慘，那她該怎麼辦?

「騙、騙人。」小青搖了搖頭，擺明了不相信，但微顫的聲調卻透漏了那麼一絲絲的驚疑。

這男人真這麼慘?不會吧?

「信不信由你，全憑你的良心。」他模稜兩可的給了答案，冷然的臉上看不出端倪。

「我……事情都已到了這個地步，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甘心?留下來等開獎是吧?好，我等就是了。」

小青重重的嘆了氣，今天恐怕是沖煞之日，要不然怎麼會倒霉得佔意上這麻煩的男人?

「不用等了，開始開獎了。」

大家的思緒全被投注站裡的電視吸引了，屏幕裡的帥氣男主持人正介紹著今晚的總彩金額，更看見開獎人已經按下了按鈕，四十二顆圓球正背負著全台灣人民的期待飛舞著……

「現在即將開出第一個號碼……」

主持人低沉又富磁性的嗓音帶領著觀眾將思緒攀到頂端，小青掏出自己口袋裡的彩券，緊張的吞了口唾沫，她感覺得出今晚會發生不一樣的事情……

「咦……二號……四號……十八號……十六號……三十三號……啊!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

小青又驚又喜的捉著小詹的肩頭驚叫著，她中了，她終於中了……每期投資五百元，連續投資三十八期之後，終於、終於讓她中獎了。

老天果然是有限的。

「你中多少?」稽飛拿著手上的選號單，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高深莫測的教人猜不出心思。

「兩百元。」小青興奮的高聲宣佈。

她才不在乎一旁圍觀群眾的噓聲，他們都不懂，不懂這兩百元對小青的涵義有多深。她終於中獎了……小青完全相信這兩百元只是一個序曲，往後一定還有不同的大獎在等待著她。

「哼，真是恭喜你了。」稽飛從鼻子重重的噴氣，兩百元，真是恭喜她了。

「幹嗎這麼酸葡萄心理?我中了兩百元，大不了給你五十塊分紅。祝你下期和我一樣幸運中獎。」小青睨了他一眼，認定了這男人是吃不到葡萄才嫌葡萄校

「我……本來也可以幸運中獎的，要不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我現在中的可不只兩百元。」他見著手上的選號單，心底的感受是複雜的。

「那是多少?」小青心底一驚。

突然覺得剛剛開出的號碼很眼熟，在腦子裡把號碼重組了一下……

「不知道中五個號碼……外加特別號是多少?」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小青耳盼響起。

「五個號碼加特別號……」車小青的聲音在發顫，五個號碼加特別號，這、這不就是中了二獎嗎?

「兩百塊分紅五十塊，我該高興嗎?」二獎少說也有個幾百萬，這天與地的差別，稽飛該高興嗎?

「該……該。」小青的聲音很小，小得自己都很心虛。

群眾的鼓噪聲又起，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在替男人打抱不平。指責的聲浪一波一波地向小青湧來，她踉蹌了一步又一步，只能無辜的瞪著眼前男人似笑非笑的英俊臉龐……

「你說該怎麼辦?」

小青聽見他緩緩開了口，低沉嗓音嗡嗡地在她耳邊響著。

「不怎麼辦……」又退了一步，車小青覺得頭很疼。稽飛一步一步的逼著她，逼得小青幾乎沒有退路。

「你該負責。說不定，我公司的員工會因為等不到這筆彩金收入，而窮困的攜眷輕生，而你……就是這些慘劇的劊子手。」

他恐嚇著她，一步又一步的逼近了她，稽飛等著看她的反應。

「我……我……大不了我把兩百塊全部給你。」車小青求饒地奉上了自己生平第一次中獎的彩券，心在淌血，卻逼不得已。

「兩百塊能夠做些什麼?」稽飛望了眼前飛揚的彩券，一點都不打算伸出手去接，墨黑的眼瞳還是緊盯著她不放。

「能……再買四張彩券。」怯怯的提供了方案，小青的腦子裡出現失意男子攜眷跳樓的社會新聞，害怕的打了個冷顫，她心虛的不得了。

車小青現在是自己一個孤方無援的面對外侮，連小詹都棄她於不顧了，面對眼前一直逼近的偉岸身影，小青煩躁非常，焦躁得十分想一拳揮去，乾脆直接打暈這個囉嗦的麻煩男人，省得她一直被逼著要負責……

「真是好有用處。」隨便拍掌兩下當做鼓勵，也虧她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這麼伶牙俐齒的應答他。

「不、不要一直逼我，我向你道歉……請你千萬堅強，人生還十分美好，千萬不要隨便萌生輕生的念頭。」

被逼進了牆角，男人的淒慘故事還在小青的腦袋瓜裡打轉著，她閉起眼睛不願面對男人漆黑的眼瞳，雙拳緊握在腰間……

她好想乾脆揮出一拳，直接結束這場鬧劇，或許會省事很多。

「道歉就好了嗎?」

男人似乎不願意放過她，低沉嗓音老是圍著小青打轉，他語氣裡的指責幾乎將她捲進了深淵。

「要不然呢?」揮出去的右拳被左掌硬生生擋下，大姐說得很對，她不能每次都想靠拳頭來解決事情。

可是，真的好想揍他，男人的臉看起來真的很欠揍吶……

「不知道，看你的良心是怎麼打算的。」稽飛微微笑著，他倒不是真的要她負責，他只是要讓這教訓再變得更深刻些。

「良心……」良心在隱隱作疼著，不要再逼她了。車小青蹙著眉，求饒的隱忍道：「不要再逼我了，我既沒錢也沒勢，什麼都沒有，什麼都賠不起—大哥你就放過我吧。」心虛讓小青的氣焰無法噴張，她可憐的揪著小臉，根本無計可施。

「如果我說不放?」他在笑，笑得很刺眼。

「那……那我真的忍不住了……」小青的右拳在抽動，左拳硬生生壓著，男人好過分的笑臉讓小青快要忍受不祝

「忍不住什麼?」稽飛失笑著，因為女孩的臉龐扭曲得好誇張。

「忍不篆…揍你一拳。」

右拳揮出在大家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車小青耳膜震著男人的吼叫兼哀嚎聲，她趁亂跳上了自己的小綿羊璣車，連安全帽都沒時間戴，油門一催，車小青二話不說的逃命去了，獨留下可憐稽飛在原地捂著左眼痛吼。

「你……」他簡直想殺人了。望著逃逸的背影，稽飛氣得幾乎噴火。

電話鈴聲響起在追兵荒馬亂的一刻，稽飛怒氣衝衝的接起了電話，同時聽見了話筒彼端傳來的柔柔童音。

「稽飛，別來無恙吧?有事請你幫忙耶……」這柔柔嗓音是招牌，縱使稽飛交友廣闊，但這副童音嗓子卻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小紅，有什麼事我能幫忙?」稽飛低低嘆了口氣，一肚子悶火還燒得旺盛，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訝異著好久不見的老友，怎麼會突然撥電話來?

「聽說車展快開始了，能不能向你討個人情，讓我家小妹也跟在你身邊幫忙好嗎?」車小紅輕快的開口，憑她和稽飛當年在飯店一同打工的過命交情，這小小要求對稽飛來說只是小事。

「哪一個?紅中、青發還是白板?」他笑著低問，暫時先把怒氣擱上了一邊。

「是小青啦……」那廂忙著訴說二妹的頭疼事蹟，這廂卻也同時找著機會述說剛剛過上的烏龍事件。

這時，遠處似乎傳來了街口投注站的鞭炮聲，一出鬧劇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悄悄落了幕。

天上星光閃動著，今晚似乎是個很特別的夜。

第二章

連續注意了四天的社會版頭條，再三確定沒見到什麼失意漢跳樓新聞之後，車小青一顆自責的心才終於稍稍喘了口氣。

「哇哈哈，上期頭彩都沒人中，那名額一定是為了我而準備。」翻閱著報紙，車小青喜滋滋的咧嘴笑著，從上禮拜五到今天，聽說頭彩金額已經累積到五億。

五億耶，不是五千萬，而是五億。

五億足夠她買無數台心愛的重型機車，更足夠小青買下一座無人島，當成重型機車的練習場地，完成她畢生的夢想。

自從高中偶然接觸到重型機車的世界之後，小青就完全著迷上那種無可比擬的速度感。買下心愛機車是她第一個夢，當個女賽車手出國比賽是第二個夢，至於第三個夢……則是希望能發展出一個合適的場地，讓台灣的重型機車族也能快活又舒適的任意馳騁。

人類因夢想而偉大。

車小青一直謹遵著這句教誨，天天懷著夢想，

天天努力攢錢，天天覺得自己很偉大。

而且，親愛的樂透彩更提供了她可一步登天的美好機會。所以小青每期都花五百元去買十個美夢，雖然期期槓龜，但是她深信終會有中大獎的一天，而且，一定是頭彩累積到五億的今天。

隨手捉起了報紙和筆，小青興致沖沖的正想去蹲廁所想明牌，沒想到門才剛踏出一半，身後就傳來大姐那又嘍又膩的童稚嗓音。

「車小青。」

不用回頭，車小青也可以想像得出大姐化身為茶壺的管家婆嘴臉。

「親愛的大姐，有什麼事情嗎?」順手將報紙塞進了口袋，小青一臉甜笑的轉過了頭，欲蓋彌彰的隱藏起她要去蹲明牌的事實。

東家一家都是愛錢一族，但小紅姐是屬於務實的那一類，寧可將五十元存進豬公里，也絕不會拿錢投注在任何飄渺的美夢上。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小紅把手往腰一叉，微微拔尖的音調讓小青不自禁又乖乖扯開了諂媚笑臉。

「可以，當然可以。」笑臉張得大大，小青點頭點得好真誠。

沒辦法，她從漁港上台北沒地方歇身，只好寄居在大姐和姐夫的愛巢，寄人籬下，小青只好當只乖巧的寄居蟹。

「你屁股後面藏了些什麼?又想去簽樂透彩?又想去浪費錢了?」幾個小弟、小妹全是小紅一手帶大，他們有什麼芝麻綠豆心思會是她猜不出來的?

「沒有。我是在關心國家大事，學校最近要交一份報告，吸取最新資訊是必要的。」小青退了一步，嘻嘻笑笑的打哈哈，隨口辦出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

「少來，騙我沒讀過大學。你不是中文系的嗎，寫什麼財經版的報告?」噴了一聲，精明如小紅怎麼可能聽信她那些彆腳謊言。

「呃……」小青無言。大姐眼尖的很，她搔搔頭，決定還是少說少錯。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再浪費錢去買那些什麼彩券。你天天兼兩三份工作，也沒見你在戶頭裡存多少錢。漂亮衣服也不去多買個幾件，天天穿得像個紉婆，一點女孩子該有的溫柔和賢淑樣都沒有，真不曉得你在中文系讀了三年培養些什麼氣質……」

以下自動消音。小青見怪不怪的倚著牆打呵欠，大姐的碎碎念已經是眾所皆知的習慣，不好好念上個十分鐘，她是絕對不會覺得足夠的。

「我沒有穿得像個細婆。」打阿欠打得太誇張還是會惹來大姐的白眼，小青收斂的挺了身子，意思意思的替自己抱了屈。

她哪有穿得像個細婆?瞧她現在一身黑T恤、黑短褲，隨性的家居裝扮，哪裡像細婆?

「哪裡不像?女孩子就該穿些夢幻的顏色，粉白、粉紅、粉綠、粉藍……什麼都好，就是別給我穿的一身黑，活像個忍者。」小紅不滿的望了她一身不合格的裝扮，怨言已經積了一肚子，眼睛卻又不小心瞟見小青房門掛的那件黑色風衣，忿怒更是累積到了飽和。

「還有，別再妄想去團車。女孩子家，別再給我成天想著當什麼賽車手，什麼出國比賽，還買什麼重型機車……不准，統統都不准。老爸老媽把你交給了我，身為大姐，我更有義務要好好照顧你，絕不允許你去參加什麼危險活動。」

一口氣罵了好一長串，小紅有些累，但緊盯著小青的視線還是不曾放鬆。

「知道、知道、我知道。」翻了個白眼，小青回答的很無力。

她無奈的長嘆一聲，果然是多說多錯。小紅姐反對她騎車是由來已久，要不然她怎麼會在姐夫萬貫家產的羽翼下，還得艱苦的自己存錢買心愛機車?姐夫老早就想送她一輛VOLUSIAKEY了，要不是大姐的極力反對，小青現在早騎著她的經典名車逍遙去了，哪還需要這麼苦哈哈的騎著她改良過的小綿羊。

「是嗎?你真的知道?你哪一次不是嘴裡嚷著知道，暗地裡還是干著一樣的勾當?」小紅挑眉，她被騙太多次，已經有免疫力了。

「勾當?別說得我好像汪洋大盜。」小青皺眉，不懂大姐為何總是那麼反應過度。

「算了，反正你有哪一次真的乖乖聽我說了什麼。」嘆了氣，小紅口氣裡有著對妹妹無窮的包容和無奈。「說正經的，我朋友那裡正好缺一個打工小妹，需到今年的車展幫忙，你有意願嗎?」

小紅無奈的搖搖頭，狀似為難的嘆了氣，但卻在眨眼的瞬間洩漏了一絲詭譎。

「車展?」小青的雙眸登時睜亮，車展?

大姐不是才剛反對她去細車?怎麼現在又要她去車展打工?

「是的。找朋友現在是MMW的國內代理商，這次車展正好缺一些人手，緊急調派不到工讀生幫忙，那天偶然聯絡了，我才知道這個消息。」

小紅顧了氣，續道：「所以……你願意幫忙嗎?」

「我當然願意!只是，我真的可以幫忙嗎?大姐不是一向最討厭我接觸這些東西?」小青試探的問著。她現在的心情很緊繃，不敢表現得太開心，深怕大姐只是一時在試探她，所有希望到時成空的感覺是很殘酷的。

「我的確是很反對，沒錯呀。」末了還附了聲嘆息，車小紅無奈的搖了搖頭，日益嫵媚的臉龐寫滿了為難。「但如果朋友真的需要幫忙，而你本身又有意願，我又能怎麼樣呢?」

小紅看起來好為難、好為難，小臉皺成了肉包子，所有哀怨全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真的嗎?」小青的微笑洩漏了她的欣喜，她又驚又喜的點了點頭，不敢相信這等好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當然是真的。」小紅一臉為難，卻在心底透出了邪惡的笑容。

小青當然真的可以去車展幫忙，因為她已經和稽飛安排妥當，務求讓小青在車展的這段時間裡，能徹底見識到賽車世界的風險和黑暗。

這也是四天前小紅撥電話給稽飛的最主要目的。既然無法阻止小青，那小紅只好把她所擔憂的先誇張渲染在她的眼前，讓小青自願放棄。

「太好了!」得到小紅的親口應允，小青興奮的比中了兩百元還開心。「親愛的大姐，我一定會乖乖的，也會努力做事，絕對不會丟了你的面子。」

小青開心的手舞足蹈，哪裡會看見小紅緩緩逸出的詭譎微笑，更沒有意識到自己正一步一步踏人小紅的圈套之中。

「我相信。」

看著二妹開心的模樣，小紅無奈的笑了。

她相信小青不會讓她失望，但小紅更相信

稽飛，也絕對不會讓她失望。

※※※※※※※※※

2002年夏季車展熱鬧展開。

偌大的展覽會場，各家都正忙著零亂的預備動作。

車小青今天又是一身風衣出門，她手上緊握著MMW王襄理的名片，左顧右盼的視線裡有著欣喜和緊張。

車、車、車、車、車……她熱愛車子。車小青天生就是荒野一匹狼，只要看見車子，無論是兩輪還是四輪，全都會興奮的呼吸異常、手腳顫抖。

而這個美麗的車展現場，隨處可見的全都是各款各樣的名貴車種，小青顫抖著呼吸，終於在會場的正中心找著了MMW的商標標誌。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王襄理在嗎?」

小青搭上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肩頭，爽朗的笑容配亡她帥氣的打扮，小女孩莫名其妙的紅了臉，指了指一旁正忙著咆哮指揮的中年男人，轉身害羞的笑了。

「在那裡。」她的聲音細如蚊蚋，年輕得像個高中生。

「謝謝。」小青瞄了眼女孩胸前的名牌，努力認識著她的第一個同事。這名叫水柔女孩的反應，就跟小青高中的學妹們一模一樣，小青早已經很習慣二點也不覺得異常。

「王襄理有人找你。」江水柔怯怯一笑，熱心的替小青喚住了王襄理的腳步。

「誰?誰找我?」王襄理的嗓門像雷公，他三步並成兩步的走了過來，事情還堆得像小山高，他只能努力把握有限的時間。

「你好，我是車小青，是車小紅介紹我來找您的。」小青禮貌的遞上了名片，感覺到王襄理銳利的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掃著，似乎是在評估些什麼。

「哦，你是老闆交代的那個工讀生。」

王襄理點了點頭，他記得老闆有特地向他提過這個女孩的事蹟。

年紀輕輕，對重型機車和賽車有著莫名狂熱，務必讓她在這幾天見識到賽車世界的黑暗和危險……嗯嗯，他記得。

「對。」小青點了點頭，一臉乖巧模樣。

「今天是車展的第一天，我們需要幾位賽車女孩采介紹我們今年的最新車種，不知道車小姐……能勝任嗎?」

王襄理望著小青高挑的身材，思索著該怎麼安排這一切。

「可以，可以……」小青忙不迭的跟著點頭。當賽車小姐是小青小小的心願之於難得有機會達成了，她當然得好好把握。

「要穿貼身T恤和短裙。」王襄理別了眼她身上的風衣和黑長褲，好心的提醒著她，就怕她臨時反悔。

「我知道。」小青又點頭。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賽車女郎的一貫裝扮為何?但那無所謂的，只要能讓她和最心愛的車子在一起，犧牲一點色相，對小青來說是可以忍受的。

「那好，你去找水柔，她會幫你準備衣服和一切相關資料。」

王襄理指了剛剛那個女孩的背影，交代完就大踏步的離開了小青，轉身又向後頭那幾個笨手笨腳的小夥子咆哮去了。

「水柔……」

小青聳了聳肩，雖然不習慣這個王襄理有如雷公般的吼聲，但為了和她心愛的車子在一起，小青什麼都可以忍受。

包括水柔拿在手上，陡然出現在眼前的黃色小可愛和淺藍色短裙——她待會兒必須穿著上場的制服。

忍、忍、忍……她全都會極力忍受的。

※※※※※※※※※

東邊拉拉、西邊扯扯，粗魯的車小青自從五歲之後；就打死不願再穿這麼淑女的衣服。

「小青，你別再拉了。你穿這樣很可愛的，一點都不奇怪，不用擔心。」江水柔淺淺笑著，對這新同事的誇張反應有些啼笑皆非。

「不用安慰我了。如果我這樣叫好看，那猩猩穿衣服都可以去選美了。」小青噴了一聲，對自己的身材十分心知肚明。

「沒那麼誇張吧。」水柔又被她逗笑了。

「對了，你要介紹的資料都記熟了嗎?」她望了眼時間，新車秀即將開始。

「沒問題，全都記熟了。」說到車子，小青可就眉飛色舞了。

什麼真皮坐墊、雙安全氣囊、高性能引擎、前輪驅動、防潛式座椅、後座中央三點式的安全帶……她可是全都記得滾瓜爛熟，一點都不需要擔心。

「那就好，聽說今天老闆會親自來現場視察，我們的皮最好繃緊一些，別闖禍了。」江水柔壓低了嗓音，好心的提醒著今天才新來的可愛同事。

「老闆……很凶嗎?」

小青試探的問著。她現在可是對大姐那位叫雞飛狗跳的朋友崇拜的不得了，聽說，人家白手起、家爭取到MMW的台灣代理權，而且更聽說年紀似乎和大姐差不多大……二十八九歲就身價上億，真是年輕有為的企業模範。

「不凶。只是對事情的要求，總有一定的程度。」水柔搖了搖頭，她已經連續來車展打工兩屆，對稽飛並不陌生。

「他是一個親力親為的老闆，為人很風趣，即使對待我們這些基層員工也都保持著親切笑容，挺受人愛戴的，所以年年工讀的缺額都是爆滿的狀態。，』水柔替小青整理著衣領和裙子，快要到上場時間了，大家都已經處於預備狀態中。

「年年爆滿?」小青再笨，也終於聽出了不對勁。

怎麼水柔和大姐的說辭完全不同呢?前者說了年年爆滿，後者說是今年工讀生的調配出了問題，才需要臨時找她來幫忙……

到底怎麼回事?車小青搔了頭，有些困惑。

「喂!水柔和那個新來的妹妹，該上場了……」小青還來不及發出疑惑，遠處的王襄理已經早一步又驚爆出如雷公般的吼聲。

「來了!」她們齊聲驚喊。

莫名其妙被水素捉進了隊伍中，小青今天負責的是MMW最新推出的一款豪華名車。趕鴨子上架似的學著其他女孩的台步和姿勢，小青像只可憐的無頭蒼蠅，雙手雙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放才合適。

直到她站定在所屬的車種旁，小青的雙手觸碰到身旁那輛百萬名車的流線車身……小青一顆慌亂的心，這才徹底的平靜下來。』車子，一向能讓車小青覺得平靜。

慢慢的，小青不再同手同腳，更開始有了笑容，一陣鎂光燈過後，主持人便宣佈開始自由發問的時間，小青綻放著燦爛的微笑，清麗臉龐和修長美腿果然吸引了許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色狼垂涎。

「小姐，你這輛是什麼車?」

不到片刻，小青身旁已經圍了一群流口水的中年男人。

「您好，這輛車是MMW今年推出的最新豪華車款，我們不但有小牛皮真皮椅墊，這輛車型更含有雙安全氣囊、高性能引擎、前輪驅動、防潛式座椅、後座中央主點式的安全帶……等超豪華配備機能，特地為了安全打造出一道又一道堅固的防鎖。」

車小青鉅細廓遺的介紹著，她每介紹一樣，就越替這輛車的配備和外型讚嘆。小青完全沉醉在這名貴車種的頂級享受之中，絲毫沒注意到眼前這群男人根本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這輛車的引擎呢?有沒有像小姐你的這麼渾圓有勁?』』男人邪惡的調笑聲聽起來很骯髒，雙眼更是下流的盯著小青的俏臀猛打轉。

「……」這麼誇張的欺侮，小青的神經再大條也都該發現了。

她狠狠的瞪著眼前這群老色狼，心情霎時降到了谷底。

「說話呀，怎麼不繼續介紹了?」男人們鼓噪著，似乎早看準這種小女孩一向是敢怒不敢言，只有任人欺侮的下常

「我想，我還是換個方式介紹比較好。」笑容沒了，帥氣的眉峰皺成一直線，小青又恢復了她一臉凶狠樣。

完全不顧她現在一身的淑女裝扮，她壓著兩手的指節，喀啦喀啦的響聲聽起來很有威脅感。

「我們是客人，你想做什麼?』』色男人們瑟縮了一步，朝角落的王襄理使了個眼色，這女孩好像很恐怖，這份差事他們有些無法勝任。

「你可別亂來，小心我一狀告向你老闆。」為首的老色鬼色慾薰心，不畏暴力的朝小青渾圓的俏臀摸上了一把，惹得小青登時雙眸如冰。

「你……」小青氣炸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她不把他那隻手廢了，她就不叫車小青。

「你想怎麼樣?你是賽車女郎，我是來參加車展的客人，你能對我動粗嗎?小心你被老闆給辭頭路。」

老色鬼的鹹豬手還想再討便宜，猥瑣眼眸緊盯著小青的胸前，看得小青心頭一陣怒火，氣得只想殺人。

「你這個老混……」蛋……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小青的身後已經傳來一陣熟悉的男音，沉穩的阻斷了小青橫生的怒火。

「我相信，這位先生一定還不瞭解MMW的處事程序，更把MMW的老闆想得太小家子氣。」

沉穩男音聽起來很熟悉，小青好奇的回過了頭，看見了一個戴著墨鏡的穩重身影。

「你是誰?幹什麼來多管閒事?」好事被打斷，老色鬼的火氣很旺。

他可是收了人家老闆的錢，專門負責來對她毛手毛腳，這打哪冒出的小夥子，到底來湊什麼熱鬧?

「我是她老闆，而且百分之百舉雙手贊成她對你動粗。」

男人的眼眸從沒望向小青，只是他臉上那似笑非笑的上揚弧度，總莫名的讓小青覺得眼熟。

「可是……明明是……」這結果讓老色狼們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的望瞭望彼此，又往下尋找了王襄理的身影……

可是，王襄理明明就說是MMW老闆出錢找人來調戲這名員工的呀，到底是怎麼回事?

「嘿嘿，聽見了吧……」小青摩拳擦掌的逼近了那群老混蛋，她發誓一定要把剛剛那隻骯髒的手剁成肉醬。

只是，走了幾步，小青還是忍不住回過頭望了身後的偉岸男人。心底對老闆的崇拜和敬意又多了一分，感謝他的寬宏大量，更感謝他及時的仗義執言。

「怎麼會這樣……」老色鬼們被搞得一頭霧水，但礙於眼前的拳頭看起來硬繃繃，為了一身老骨頭著想，一群老傢伙全一溜煙的跑了。

「下次再碰見這種事，二話不說直接給他們一拳，我不會允許我的員工受到欺負。」

男人的嗓音緩緩在小青身後響起，車小青回過身，卻總捕捉不到老闆的視線，總覺得他就像是刻意避著她。

「是，多謝老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小青還是滿滿感謝的應聲，真覺得自己遇上了好老闆。

「反正你的拳頭那麼硬，被你捧上一拳，那些老傢伙肯定老骨頭散了大半。」他的嗓音帶著笑，尤其聽見小青那充滿尊敬和崇拜的道謝之後。

她……真認不出他?

「嘿嘿，是呀……呃，不對，老闆怎麼知道我的拳頭很硬?」

先是靦腆的點頭承認，小青從小就練了一身空手道的好功夫，達木頭都能劈碎了，更何況他們那幾個已經面臨骨骼疏鬆的老傢伙。

只是，小青腦袋一轉，隨後才猛地回過了神，不對呀……老闆怎麼看得出她拳頭很硬?難道她已經粗魯到人盡皆知?還是小紅姐事先已經把她的名聲敗臭了?

小青不自禁面皮薄了，更覺得有些羞赧。尤其是在她崇拜的老闆面前，小青更是莫名的覺得害羞。

「我當然知道。」隔著墨鏡，男·人注意著女孩的一舉一動。

他看見了她的失神，好奇著她的腦袋裡不知道正想些什麼?她認出他了嗎?男人還是一徑地笑著。

「為什麼?」小青不解。

「因為……我不久前才親身體驗過。」男人摘下了墨鏡，露出了他還微微發腫烏青的左眼。

「是……你?!」

望著眼前熟悉的臉孔，小青……真覺得自己要暈了。

第三章

「……你……是那天在街上被我撞了一拳的男人……」

車小青驚訝的在看台上退了一步又一步，是他?那天讓她畏罪潛逃的男人?

「沒錯，托你的福，我第一次體會出眼睛睡一個禮拜的尷尬和痛苦。」稽飛扯出苦笑，看來女孩並沒有忘了他。

「可是……你怎麼會是、會最……」會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雞飛狗跳?

車小青苦了一張俏臉望著他，千想萬想都想不到這男人會是她的老闆，赫赫有名的MMW總裁——稽飛先生。

「我也沒想到你會是我的員工。」稽飛淡淡的扯了嘴角，他的反應顯得平靜多了。

他漠然的戴回了墨鏡，似笑非笑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望著女孩一身性感的短裙裝扮，要不是剛剛適巧看見她板著指節的那股狠勁，稽飛大概也無法這麼快的認出她。

「……」面對男人的笑容，車小青愣愣的只能無言。

他……是稽飛，她的新老闆?而她……竟然揍了他一拳，還害他買不到那張二獎的彩券……

小青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這下事情可變得糟糕了。

「你是來車展打工的嗎?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你?」雖然沒忘記那天的舊恨，但再見到她，稽飛的怒氣倒也沒那麼深刻了。

「我……」小青怯怯地，還來不及回答，但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王襄理已經替她歉然的開了口：

「報告老闆，她是今天新來的打工小妹。」

剛剛後台出了些狀況，王襄理一時沒注意到看台上引起的風波。一聽到消息，他便著急的趕了過來。

「是嗎?」點了點頭，稽飛只覺得巧合，沒注意到王襄理擠眉弄眼的暗示。

「交代下去，下次如果還有客人假借看車的名義對員工毛手毛腳，一律不需要對他們客氣，我寧願不做生意，也不能讓員工受到欺侮。」

看見了王襄理，正好讓稽飛沉穩地下了指示。他自己是基層出身，將心比心，當然瞭解這些小小員工的辛酸和委屈。

他的音量雖然不大，但也足夠讓附近的員工聽仔細了。大家低聲歡呼著，只有小青還呆呆地傻在一旁，對著男人帥氣的身影發愣。

「是……可是……」望了台下鼓噪的員工，王襄理點了點頭，話尾有些遲疑。

「有什麼問題嗎?」稽飛挑了眉，不解的望著王襄理。

「有……」王襄理遲疑的望了老闆，又望瞭望一旁僵化成石頭的車小青，幾番為難之下，忍不住低聲開口：

「老闆，剛剛那些混混全是我安排的。」王襄理小聲的招供著。

「為什麼這麼做?」稽飛不解的挑起了眉峰，沉著氣問。

「這全是你交代的，要我讓車小姐見識到賽車世界的風險及可怕，所以……我只好找人假裝混混去騷擾她了。」王襄理有些委屈，他搔了搔頭，下意識的縮了幾步。

「我交代的?」蹙著眉峰，稽飛實在聽得一頭霧水，他怎麼從來沒印象自己有交代過這些狗屁事情?

「你前幾天交代的。說是要幫助一個老朋友的妹妹……」王襄理的聲音不自禁有些怯懦，音量越來越小，老闆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怕……

「老朋友的妹妹……你說，她就是小紅的妹妹?」王襄理的話喚起了稽飛的回憶。

他想起小紅的請託，只是……稽飛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是小紅的妹妹。

稽飛忍不住驚訝的再一次望向車小青，他看見她依舊呆呆的立在同事之中，顯然也一樣深陷於震驚的情緒裡。

「是的，她說她姓車，是車小紅小姐介紹來的。」王襄理很開心見到老闆終於喚起了回憶。

「可是……」稽飛順了順氣，平撫著震驚的情緒。「即使如此，你也不該找混混來騷擾她。」

他搖了搖頭，對王襄理的做法不能苟同。

稽飛只是想讓她知道賽車手不若外表的光鮮亮麗，並不想傷害她。

「是，我知道了。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能讓她知難而退的方法。」

「我來吧，我有辦法。」

嘆了氣，稽飛望向她，詢異的發現女孩也正張著雙眸望著他。

四目相接的瞬間，他望見了她眸中的好奇。

稽飛毫不掩飾地笑了，銳利的眼眸在墨黑鏡片後閃動著。

為了小紅，為了自己難得被激起的一絲興味……他會的，他會花三天的時間解決這件小事。

是的，只有三天。

※※※※※※※※※

老闆一離開，小青就莫名其妙被王襄理給趕了出來，小青委屈的摸了摸鼻子，對這樣的結果感到很哀怨。

唉……難免的啦。

先別說自己第一天上工就惹了麻煩，光憑她和老闆之間的種種怨恨……被辭頭路也是早晚的事情。

小青懶懶地踏出了車展會場，才正想踱向停車場去尋找她的小綿羊機車，沒想到面前卻突然停下一輛灰銀轎車，阻斷了她的去路。

「你要上哪去?」搖下了車窗，稽飛戴著墨鏡的帥氣臉龐出現在小青的面前。

「回家。」她的口氣不無哀怨。

工作都被辭退了，不回家……她還能上哪去?

「誰准你回家的?」他問，稽飛摘下了墨鏡，似笑非笑的墨黑雙眸就這麼牢牢的盯著小青。

「王襄理要我收拾東西離開……」王襄理都這麼說了，小青哪還會聽不明白?又不是真的這麼不識好歹。

「他只是要你收拾東西離開，並不是要你回家。」

這中間誤會很大，要不是稽飛適巧捉準時間出來，這魯莽的小妮子早就不知自作聰明的溜到哪去了。

「要我離開……那不回家還能去哪?」小青蹙著眉反問。

和他們說話真的很累，既然對她還有安排就麻煩請直說，別丟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請離開，害小青還低沉地以為自己第一天上班就被辭頭路。

一上車。」打開了車門，稽飛沒有打算替她解開疑惑。

「可是……」車小青望著他，有些遲疑，更有些拘謹。

他和她之間有嫌了耶……小青能這麼冒冒然的坐上他的車嗎?等會兒，說不定被載到荒山野嶺給宰了……

小青越想越心驚，退了三步，搖搖頭不願上車。

「上車。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稽飛的聲音很輕，輕的令人心驚。

男人的銳利眼眸透著墨鏡射出，黑色鏡片在陽光下閃著，微微上揚的唇形透漏著脅迫的意味。

「不要……」

她在害怕，她承認。但即使如此，小青還是硬挺起胸膛，撐著最後一絲勇氣在對抗著惡勢力。

雖然她在鄉下也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但……眼前男人的氣勢，卻不由自主的讓小青大姐頭覺得退卻。

「我不要上車，我和你又不熟。除非，你給我一個非上車不可的理由。」她的勇氣很明顯是硬撐出來的，因為就連小青都聽得見自己的嗓音在顫抖。

「非上車不可的理由?」稽飛摸著光滑的下巴沉默著，他沒想到這女孩的脾氣竟是這麼固執。

「是的。」小青點了點頭，堅守著自己的原則。

「如果你想見識真正的賽車，就上車吧!」他已經丟出最誘人的魚餌，而稽飛相信，小魚一定會上勾的。

「……」

什麼話都不必說，車門喀的一聲合上，並自動落了鎖，車小青已經直接用行動回答了一切疑惑。

稽飛低聲笑著，慶幸自己終於可以踩緊油門，結束這場爭執在大門口的無聊堅持。

※※※※※※※※※

「你要帶我去哪裡看賽車?」

「上車，小青從原本的嚴肅拘謹，到後來耐不住好奇的開始東碰西摸，更演變成現在嘰嘰喳喳的發出疑惑，這中間相距不過五分鐘，卻讓稽飛徹底的見識了小青的轉變。

「到了你就知道。」熟練的轉著方向盤，稽飛的視線盯著前方路況，連望都沒望向小青一眼。

「你這台車子……是不是你們公司去年出品的那款豪華車型?雙安全氣囊，雙凸輪軸引擎，流線型車身，尊貴灰銀噴漆，設計棒到了極點的那輛……」依舊嘰嘰喳喳個沒完，反正只要談論到車子，彷彿就像打開了車小青的話匣子。

「想不到你還蠻有眼光。」

小青的發現終於贏得了稽飛讚賞的目光。

有人懂得欣賞自家的車子是好事，稽飛微微笑著，沒想到笨小紅也會有這麼一個有眼光的妹妹。

望著眼前有些熟悉的五官，她們姐妹倆的輪廓是絕對相似的，但個性……卻似乎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難道，你還不打算承認……你是小紅的妹妹?」

車子轉了個彎，繞進了山路，稽飛墨黑的眼瞳望了她一眼，雖然他們應該都曾經在小紅的婚禮上打過照面，但相隔了近六年的時間……他們都再也認不出彼此。

「你都知道了，我還要承認什麼?」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她車小青有名有姓，不需要靠著老姐的名諱四處攀關係，更何況——

「更何況，我們之間的糾葛怨恨，我不以為讓你知道我是小紅的妹妹，對消除你的怒氣會有多大的幫助。」

車小青低聲的嘆了口氣，那天的烏龍事件發生得太突然，如果再給小青一次機會，如果讓她知道這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車商總裁，她保證那天絕對會是截然不同的結果，至少……小青不會在K他那拳之後，畏罪潛逃。

「的確是沒有多大的幫助。」稽飛點了點頭，眼中染進笑意，對她的推測表以贊同。

「所以說囉，知道我是不是車小紅的妹妹，對你來說又有什麼差別?」又嘆了口氣，小青就知道這男人很小氣。

自從他緊纏著要她負責的那一刻起，小青就知道這小氣男人絕對沾染不得。

「我答應過你姐姐，會照顧你。」稽飛搖了搖頭，這就是最直接的差別。

如果她不是小紅的妹妹，如果不是小紅託付了他，稽飛壓根兒不會理會她。

「如果……你的照顧是把我扔進荒山野嶺埋了，這樣的照顧，我想還是省著點好……」車小青戒備的盯著車窗外越來越荒涼的景色，心下有扶驚慌。

雖然早在跳上車之前，小青就有身闖龍潭虎穴的心理準備，但現下車真的開到了荒郊野外，小青還是會忍不住覺得心驚。

「扔進荒山野嶺埋了?」稽飛忍不住低笑，她的用字遣辭讓他覺得熟悉。彷彿在稽飛年少輕狂的那段歲月裡，他也曾這麼無所顧己心的說著自己喜歡的語言。不需要煩惱什麼社交禮儀，更不需要煩惱任何一切。

稽飛笑著，胸中有抹莫名的暢快。望著身旁女孩毫不造作的神情，他竟有種舒服和懷念的感覺。

「是呀，我知道你一定很氣我，氣我那天揍了你一拳。可是……要不是你一直逼我，我也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後果。」小青沒發現稽飛的沉思，她一徑地說著，不喜歡這種氣勢被壓得死死的感受。

車小青知道自己理虧。就是因為知道，才讓小青更受不了現在這種噯昧不清的情勢。

她知道自己的氣勢一開始就矮了一截，雖然他現下看起來沒有報復她的打算，但是這尷尬的氣氛……還是讓小青迫切的想把事情談個清楚。

是好是歹，總也得有個了斷。她揍了他一拳，大不了也還他一拳，小青不喜歡這種時時惦記著理虧的感受。

「我不會理你了。」稽飛順了順氣，首先解答了車小青的第一個疑惑。

他忍不住低低扯著微笑，想著自己究竟有多久不曾這麼隨性的說過話。自從他必須學著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自從他必須學著怎麼去斡旋一切，自從他賺進了人生的第一個一百萬……稽飛就注定正式踏人成熟穩重的人生階段，畢竟他代表了一個國際廠牌的形象。

「而且，那天我並沒有一直逼你。」再來，澄清第二個誤會。

他沒有逼她，他只是不讓她這麼好過而已。

「彩券的事情，我只能說是一場誤會。如果你硬要我賠償，麻煩能不能妹債姐還，你直接去向我姐夫討，應該會比較快。」反正他們是好朋友，這筆爛賬還是讓大姐去處理比較妥當。

雖然車小青回去可能會被小紅姐吊起來鞭打，但是……怎麼樣小青都得先和稽飛把事情給說清楚，因為難得有人願意帶她去見識真正的賽車，小青說什麼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得罪了他。

「我根本不在乎彩券的事情。」稽飛搖了搖頭，笑意在眼裡不曾減過。要他去找小紅討，那簡直是在鐵公雞上拔毛，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沒錯，還有但是。

他不在乎彩券的事，並不表示他也不在乎那該死的一拳。

「但是……那一拳很痛，讓你覺得男性尊嚴受到了打擊?」小青皺著眉頭，對他接下來的指責心知肚明。

「你說呢?」車子轉了一個又一個彎，稽飛對左眼上那圈淤青的由來，」概對外宣稱——他遇上了強匪。

反正，車小青小姐那天的舉動也和女強匪相差無異，不僅害他少得了幾百萬，還不知好歹的揍了他一拳之後就落跑。

「我知道錯了，大不了我也讓你捧一拳，大家互不相欠。」車小青說著，當真閉起了眼睛等著拳頭落下。

她討厭欠人情；她是小青大姐頭，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不會揍你。」他笑著，打女人的男人是混賬，稽飛沒有當混賬的興趣。

「那你要怎樣?」小青心一驚，這男人的笑容很詭異，她會怕。

「我要你時時記著，你欠了我這麼一次……」

車頭一轉，轉進了一個寬敞的世外桃源。

在小青的一片驚呼聲當中，稽飛的回答無疑給了她一個當頭棒喝。

讓她，欲哭無淚。

第四章

「老闆，你的眼睛怎麼了?」

「破土匪打的。」

「土匪?這年頭哪來的土匪?」

「有，當然有。而且還是個女土匪，不只害我損失了好幾百萬，更狠狠捧我一拳之後逃逸無蹤。」

「哇，這麼狠?要不要我們幾個小的去幫你討個公道?」

「不用，我自己會去討回公道。」

「……」

「……老闆，那個女土匪……該不會是你旁邊這位吧?」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她看起來想一刀砍了你，又羞又愧的表情好逼真。」

「……」

才剛踏進MMW寬敞的車隊練習場，幾個看似賽車手的男人就這麼熱絡的將他們團團圍住，而稽飛和他們的應答……一字一句都讓小青想抓狂。

「你乾脆直接一刀砍了我，不要再這樣讓我覺得好像欠了你什麼……」

好不容易，人群散了，小青僵著臉終於可以一吐內心的不滿。

「你的確欠了我什麼，不是好像。」

存心沒打算讓她好過，稽飛笑著，把事實說得很直接。

「我還你一拳不就得了。」小青簡直是討饒了。她搖搖頭獨自嘆了氣，想她驍勇善戰車小青，這輩子什麼時候像現在這般窩囊過了?

「問題是，我不撓女人。」稽飛搖了搖頭，深沉眼眸中的笑意不減。

「沒關係，你大可以把我當成男人，我一點都不介意。只要你爽爽快快給我一拳，讓我們幹乾淨淨，兩不相欠。」略嫌細瘦的身材本來就不太像女孩子，車小青隨性的勾上了稽飛的肩頭，稱兄道弟的模樣不禁讓稽飛蹙起了眉頭。

「小紅……能容忍你這樣的舉動?」不可思議的望著她，稽飛發現這女孩真是全身上下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雖然早在見到她的第一天，他就已經確切的親身體驗過。

「當然不能。」車小青俏皮的吐了吐舌尖，不雅的翻了個白眼。「大姐怎麼可能忍受得了我的粗魯?她都要幫我報名美姿美儀訓練班了。」

她家小紅姐姐天天都看著她嘆氣，天天都深怕她會因為太粗魯而嫁不出去。只是……連小紅姐都能順利出嫁了，小青才不相信自己會嫁不出去。

「我想也是。」稽飛點了點頭，深表贊同。

他從剛剛就懷疑著，怎麼同是車家出品的，姐妹倆相差這麼多?

車小紅是屬於嬌小玲瓏、又愛管閒事的管家婆類型；而車小青……不僅長手長腳，身材更單薄的像個男人，非但如此，還舉止粗魯又愛訊車，是個動不動就把指節板的喀啦作響的野性女人。

要不是她清秀的五官和一頭烏黑長發，添了幾許女孩樣，稽飛簡直以為她是小紅的弟弟，而不是妹妹。

「你……和大姐的感情很好?」雖然是試探的口氣，但車小青幾乎已經肯定了答案。

光聽他三句話不離小紅姐的跡象看來，小青不得不妄加推測他們說不定還有什麼曖昧。

「我們都認識了這麼久，交情當然有一定的程度。」

稽飛保留的語氣給了小青更多的想像空間，她哇哇的怪叫著，看得稽飛只能嘆氣猛搖頭。

「嗯，我瞭解。」小青點點頭，她很想拍拍稽飛的肩膀，她想告訴他，她懂得他內心的痛。

小紅姐一定是他唸唸不忘的初戀情人，即使小紅姐已經有美滿的婚姻，即使小紅姐已經嫁作人婦……不過，只要能為他摯愛的小紅做些什麼，雞飛狗跳先生一定是當仁不讓的點頭答應——就像他這次答應小紅姐的託孤行動一樣。

小青雖然神經粗，但不代表她很蠢。堂堂一個總裁，竟然願意理會她這等小小工讀生，如果不是因為小紅姐的關係，小青想破頭都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只是……小紅姐到底拜託了他什麼?小青實在想不透。難道，小紅姐想通了，拜託稽飛栽培她成為新一代的女車神?

「你瞭解什麼?我和小紅很單純，你別想太多了。」低沉的笑聲鼓動著，他絕對不可能會喜歡小紅。

八年前都沒有情像發生了，更何況是現在已經成了黃臉婆的她。

「我大姐是個很好的女孩，不過……她和姐天真的很幸福，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你介入的餘地。」

把他的笑聲誤解成害羞，小青篤定著他們關係曖昧，壓根兒不理會稽飛發出的微弱否決。

「……」面對車家女人一貫的鴨霸，稽飛嘆嘆氣，實在懶得去解釋太多。

他轉身視察著賽車手的練習情形，看著練習場上一輛一輛馳騁的車輛，稽飛專注的目光也不禁同時吸引了小青的視線。

「哇……好帥。」是車子好帥。

小青著迷的看著一輛一輛重型機車在練習場上狂奔的英姿，她的心口也跟著發燙了起來，熱血沸騰著。

「的確很帥，而且那種乘著風的速度感，更是任何事物都比不上。」稽飛點了點頭，視線移到小青膠著的那區，重型賽車練習區。

「沒錯。」終於找到了知音人，小青笑的好開心。

「彷彿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受不到……」稽飛緩緩點起了一根菸，瞭然的視線望著小青，他完全能懂她的想法。

因為，八年前……他就是因為這地原因，毅然放棄了原本的專長，踏入了這一行。

「沒錯、沒錯，你真該去和我家大姐聊聊。她老是反對我騎車，說什麼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家的樣子，別成天粗魯的像匹野馬。可是，我從小在家裡就是負責幹架的角色，粗魯了二十三年，怎麼可能還轉得了性呢?」

小青嘆著氣，老早就積了滿肚子的委屈。

「每個人的性子不同，大姐真不該限制我的未來。」

「小紅也是為你好。」他淡淡的安慰了她，靜靜的聽著她的傾吐。

「我當然知道大姐是為我好。但是，她如果真的是為我好，為什麼不讓我開開心心做我喜歡的事情?」

男人沉穩的眼神讓小青心安，她無所顧忌的說著，總覺得這雙墨黑的眸子能無止盡的包容著一切。即使……她和他相識不過幾個小時。

「你想開開心心的做些什麼事?飆車，還是當個女賽車手?」稽飛望著遠方，放慢了自己的腳步，靜靜的任車小青宜洩著她所有情緒。

「想飆車，更想當個女賽車手。」

小青興致勃勃的點了頭，上揚的語氣洩漏了她對這兩個願望的興奮。

「你知道組車，或者當個女賽車手該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稽飛平穩的口氣難得有了—絲波動，聽起來有些激盪。但隨即，他馬上又恢復了一貫的淡然口吻。

「能有什麼代價?還不就是怕危險。」小青哼了聲，對這些代價已經聽到耳朵出油，而且還可以倒背如流。

「你說的很輕鬆。但實際上，你到底對危險的定義瞭解多少?」稽飛從她年輕的眼眸中，看見了灑脫和不在乎，就和八年前的某個女孩一模一樣。

「八年前，我有一個朋友就像你一樣，個性外向更是個愛車如癡的女孩。她也不怕危險，卻在一次意外中結束她年輕又燦爛的生命。」稽飛淡談的訴說著往事，那個朋友是他和小紅都認識的，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小紅對賽車的抗拒更是特別明顯。

而他，更因為這個打擊，從此不再騎車。

「死了?」聽到這消息讓小青有些驚訝，她一時之間微愣著，吶吶的問。

「沒錯，帶著無限悔恨，她離開了這個世界。」也帶走了稽飛這輩子惟一的愛戀。

稽飛淡淡的吸著煙，任煙霧在他的面前瀰漫。

「那又如何?既然要踏人這個圈子，本來就該有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決心。」擺了擺手，她用力地想將眼前的煙霧吹散。

小青雖然不瞭解事情的原委，但她相信，那女孩未必是像他說的，帶著無限悔恨離開。

「萬事不可能兩全。既然要踏人這一個圈子，我早知道危險是必然的事情。況且，如果真如此又何妨，至少我圓了我一生的夢。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只能遠遠的遙望著夢想，卻似乎永遠都不可能有碰觸到它的一天。」

小青將雙手伸得長長，朝著遠方的練習場吶喊。吶喊……她也只能吶喊。只要小紅姐繼續這麼阻止著她，這將會成為小青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你……還年輕。」輕輕的嘆了口氣，小青的決心和吶喊讓稽飛動容。

想當初他年輕的時候，也有過這種不顧一切的衝勁。

「年輕又怎樣?你……不，老闆不也是年紀輕輕就創了一番事業?」本來想要喊「你」，卻覺得這樣太沒禮貌。想來想去，還是叫老闆妥貼些。

「這……不一樣吶……」熄了菸頭，稽飛帥氣的臉龐不自禁漾起了微笑。

他不是來說服她的嗎?怎麼，反而像是他被小青給說服了呢?

稽飛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沒想到這差事似乎不太好辦。小青的論點，他一項都無法反駁，反而還被遊說的心服口服。

「哪裡不一樣?不都是一樣想圓夢嗎?」她聳聳肩，不以為兩者有什麼不同。

「圓夢……你說得倒沒錯。一點了點頭，稽飛的確無法否認。

眼神隨著小青望向了遠方，兩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圓夢。

小青給了他一個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稽飛望著她，驀地發現這看似粗魯的女孩，其實也有心思縝密的一面。

他淺淺笑著，不得不承認……心底有抹被深埋的角落，似乎被淺淺的掏出了一絲又一絲的熱情。

那是他，遺忘了好久的感覺。

※※※※※※※※※

「快快快，快點……快點趁著轉彎的時候超過前一台車呀！」

「快呀……」

車小青激動地站在看台上跳著，自從昨天得到稽飛老闆的首肯之後，小青一早就騎著她的小綿羊開上了陽明山的練習常

隨和的性子，讓小青短時間內就和所有人都打成了一片，更何況老闆都知會過了，所以大家當然對小青更是禮遇備至。

「……你這麼早就來了?」

遠遠的就聽見她在看台上大吼大叫，稽飛緩緩的步向了看台，看著她的臉，總是不自覺的會漾起笑意。

「老闆，你來了?」小青的情緒還處於興奮當中，她開心的朝稽飛問了聲好，思緒很快的又被練習場上飛馳的車子吸引去。

「你……能不能不要喊我老闆?我和你大姐都這麼熟，也許你可以喊我一聲什麼哥的。」

老闆這個稱謂聽起來很刺耳，而且感覺很生疏。雖然稽飛沒打算和小青牽扯太久，但終究……她也最好友的妹妹，而且小青這女孩……的確……挺特別的。

「老闆哥?還是……喊你稽哥或飛哥?」小青噗嗤一笑。

不管是稽哥還是飛哥——感覺都像是香港主惑仔大哥的稱號。

還是乾脆偷偷叫他雞飛狗跳哥算了，小青自己噗嗤笑著。

「算了。」看見她的促黠笑容，稽飛轉念一想，大概也猜得出她在笑些什麼。而稽飛也不得不承認，不論是哪一個哥，的確……都不怎麼好聽。

「我還是喊你老闆吧，這樣感覺很親切。」就小青看來，喊他老闆是最合適的了。

她不自在的揪了揪自己的牛仔裙，思緒遊蕩在練習場和這斷斷續續的對話上，偶爾再多分一些思緒拉拉身上麻煩的長裙，沒想到她這不自覺的小動作，反而更讓稽飛注意到她今天的不同。

「難得，你今天竟然穿了裙子?」稽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望著截然不同的車小青，第一次深刻感覺出，不同衣著所表現出的不同氣質。

一件七分牛仔長裙奇異的引領出小青不多的女人味，上衣搭配了一件完全合身的荷花袖白色襯衫，今天的小青看起來真的很不一樣，感覺像個清秀的小女生，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風衣加黑皮褲，活像個小太妹似的擬眼。

「這是利益交換下的結果。不換裙子，小紅姐就不讓我來這裡，也不繼續拜託你照顧我。」

小青吐了舌頭，說得一臉哀怨。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才不會願意穿上這涼颼颼的裙子，害她今天一邊騎車還要一邊擔心走光。

「繼續拜託我照顧你?關於這點……你該拜託的是我，而不是小紅吧?」稽飛不禁有些失笑。

拜託他繼續照顧她?他有照顧她嗎?王襄理昨天還找人欺負她咧，這……也算照顧嗎?

「還不都一樣。你還不是只對大姐言聽計從?與其要拜託你，我寧願去拜託大姐……」喳喳呼呼的不停說著，小青今早更從眾家賽車手的口中確定，他們這個老闆，一向是不近女色的潔身自愛，除了……對他們家美麗妖嬌又動人的小紅姐姐之外。

「……你又開始自己胡思亂想了。」輕輕嘆了聲氣，光聽小青前半段滔滔不絕的論述，稽飛已經自動關上了自己的耳朵，不想浪費精神，又聽她開始沒根據的胡言亂語。

他已經說了，他不可能喜歡小紅。為什麼這女人還是堅持得讓人心煩？

「其實，你的條件很好吶，不需要一直堅持大姐的。」小青歇了歇氣，忍不住有感而發的讚著稽飛。

「……」他從來不曾堅持過小紅。

稽飛嘆嘆氣，懶得解釋，乾脆什麼都不說省了麻煩。

「更何況，大姐那脾氣只有姐夫能忍受。壞人姻緣是要下地獄的，說實話……你人不錯，我不忍心看你卞地獄，還被大姐摧殘。」

不在乎只有自己一個人唱著獨角戲，小青依

舊樂此不疲的說著，不停的嘆氣兼搖頭，表情生動

的讓稽飛看了想笑。

「我人還不錯?」就是這句話讓稽飛忍不住發表了疑惑。

他對她不錯?有嗎?會嗎?她昨天不是還氣他氣得牙癢癢，氣他不肯痛痛快快給她一拳，氣他老愛拿那天的事情威脅她?

「是的，還不錯。至少……你會聽我說話，不像大姐都直接先否決我，什麼都不肯聽。」

小青指的是昨天的那一番長談。連姐夫都未必有這耐性聽她高談闊論，但這男人……卻願意聽她抱怨了一下午，這分義氣，讓她感動。

更何況，小青昨晚更決定了她會好好巴結眼前這個男人，因為惟有他，才有可能讓小青光明正大的馳騁在賽車場上，享受一番追風的極速快感。

「再說，老闆長得這麼風流倜儻、英俊帥氣，不僅為人大方，而且從來不造作小氣。面對這麼一個穩重又值得託付的男人，配小紅姐實在太過可惜。」

小青討好的笑著，十足有拍馬屁的嫌疑。

「沒事獻慇勤，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奉承的話，稽飛都聽多了。老早就有了免疫力，他只覺得好笑。

「想……」小青嘿嘿的笑著，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想去下面騎車玩玩，只是玩玩而已……」

小青臉上的垂涎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她的眼中明明寫滿了期待，即使她盡力說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想去騎車玩玩?」稽飛沉吟的問著，一雙黯黑的眼瞳牢牢的盯著她。

「嗯……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小青期待又緊張的微微扯著嘴笑，如果答案是不行，那她也應該早就習慣。雖然，她會好失望就是。

「怎麼會不行?不過是騎個車而已，有何不可?」稽飛笑了。因為他確切的感受到女孩濃濃的希望，和那死撐著的滿不在乎。

「哇……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青克制著自己想衝動抱住他的喜悅。

她睜著亮亮的眼眸看著稽飛，滿漲的心緒盈滿了感動和興奮。

他對她越好，就越讓小青對自己那天的所作所為覺得心虛和慚愧。

她得為他做些什麼才行……

畢竟，她一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車小青。

第五章

「我們來賽車，誰贏了，就可以要求輸家辦一件事，而且不得有異議。」

換上了賽車服，車小青興致勃勃的提議著。她望著一身西裝筆挺的稽飛，心裡有個小小的主意正在慢慢成形。

「賽車?」稽飛揚起了疑惑，望著車小青靈動的眼眸，他嗅得到詭計的味道，卻不知道她在打些什麼主意。

「對呀，誰贏了就可以要求輸家做一件事情。但你放心，我們的前提是，不殺人放火，不偷搶拐騙，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抬眸，車小青奸笑著。雖沒挑明了說，但她卻已經似乎篤定自己一定獲勝。

她微笑的望著稽飛一身斯文英挺的瀟灑樣，心下猜測他可能連機車都不會騎，更何況是騎著重機飆車……小青覺得自己穩操勝算，而且根本無須為輸贏擔心。

「如果我輸了，你要我做什麼事?」稽飛看見小青打量著他的笑容，知道她一定誤會了些什麼。

他可是MMW車隊的創始人，稽飛怎麼可能不懂賽車。

「那……如果我輸了，你又要我做什麼事?」小青盤起自己一頭烏黑是發，吐了粉舌，不答反問。

「我……」稽飛望著她，一時之間微愣。

他想要她做什麼?稽飛對車小青一點企圖心都沒有，會把他們糾葛在一起的原因也是因為小紅……

「如果你輸了，就乖乖聽你姐姐的話，別再熱中賽車的事情。好好找個工作，妥善規劃你的生活吧。」

稽飛的回答，間接表示了他接受小青的挑戰。

望著她現下一臉為難的模樣，稽飛知道他的要求一定踩中了小青的痛腳。

「怎麼這樣……」小青苦了一張清麗的臉，他還敢說自己和小紅姐沒有曖昧?

難得有機會可以要求她車小青做任何事情，沒想到，說來說去，他還是只想到小紅姐的託付

不雅的翻了個白眼，他好歹也要求她些別的事情咩……譬如說，去幫他海　扁誰一頓，還是幫他找十幾個小混混組成稽飛保鏢隊……

這些事情，車小青保證自己一定能夠勝任。

「換你了。該你說，如果你贏了會要求我做些什麼?」車小青揪著臉的模樣讓稽飛看了想笑。

其實，他大可不必接受小青的挑戰。但是……她的熱力，確實引出了他心中沉寂已久的熱情。

「我……如果我贏了，你得答應我……徹底的、完全的、打從心底的放棄我家小紅姐。」

車小青望了他一眼，偷覷著他的反應。

沒錯，這就是小青提議比賽的用意，更是她想得到補償他的最好方法——就是將稽飛引領回正途，不要再苦命的陷入這迷離複雜的三角戀情當中。

「放棄小紅?」稽飛相信自己看起來很愕然，因為他不敢相信，即使到了現在

這番仔女人還堅持認為他喜歡小紅?

無奈的嘆了氣，這輸贏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刺激。

「你值得更好的女人，為什麼要一直執著於小紅姐?趁這個時候下定決心吧，我也是一番苦心吶。」

他愕然的神情，讓小青覺得自己殘忍的像劊子手。他們都在要求彼此捨棄心中最愛的事物，好殘忍。

「我不想比了。」嘆了口氣，這輸贏好沒意義。

雖然冷眼看著車小青誤會的樣子很好笑，但是一直被這麼無根據的誤會著，稽飛只覺得煩躁。

「為什麼?」小青不解的驚呼。

難道，他還是無法捨棄小紅姐?小青不禁感動的吸了吸鼻子，為了男人可歌可泣的堅持所感動。

心下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小青一向喜歡癡心的男人。

「因為好無聊。」稽飛嘆了口氣，好吧，這是他最後一次聲明。「我沒有堅持過小紅，我也不需要堅持她。」

稽飛蹙著眉，臉上神情是認真的。

「好、好，你不需要堅持小紅姐，我知道，我瞭解。」敷衍的安撫著他，小青根本壓根兒不相信。

把他的否認解讀成害羞，小青配合的點了點頭，但口頭上卻依舊沒放過他。

「我知道你不堅持小紅姐，既然如此，你不是更可以肆無忌憚的答應我的提議嗎?反正，你又不喜歡小紅姐，輸了就輸了，對不喜歡小紅姐的你來說，能有什麼損失呢?」

她微微拔尖的音調聽起來很刺耳，稽飛攏起雙眉，無害的臉龐被激起了一抹不願妥協的氣勢。

「好，我接受你的挑戰。」稽飛攏著墨黑的雙眉，口吻放得極輕。「但是，只要我贏了，我希望你能徹底的、完全的、打從心底的相信——我對你家小紅姐一點企圖都沒有。」

這是稽飛現在最大的心願，如果真能讓這番仔女人，停止再拿這件事情來誤會他，稽飛相信自己可以想出其他能完成小紅託付的辦法。

「好，成交！」二話不說，小青豪爽的和稽飛擊掌訂下約定。

他的要求實在很簡單，比之前要求她放棄賽車簡單了百倍，面對這樣的結果，小青自然是笑呵呵的樂得輕鬆。

「只不過，我有些疑惑。」小青眨眨眼，不懷好意的望著稽飛。

「什麼疑惑?」

「既然你都堅持自己不喜歡小紅姐，幹嗎還要這麼大費周章的要人家相信?到底是你不相信你自己，還是別人不相信你呀?噴噴，這其中的玄妙，還真是讓人懷疑吶……算了、算了，當我什麼都沒問好了。」

她又眨了眨眼，小青一向喜歡害羞的男人；

「……」

車小青望著稽飛鐵青的臉龐直笑，太陽把她曬得整個人暖呼呼的，連心底……也似乎跟著柔軟了起來。

因為，她突然有種錯覺。

這男人，實在害羞又癡情的可愛。

※※※※※※※※※

全身行頭裝備妥當，車小青和稽飛兩人不約而同對望了一眼，競賽即將展開。

「你要小心。」稽飛蓋上了安全帽的前罩，不放心的交代著，畢竟她要是出了什麼意外，稽飛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跟小紅交代。

「你才該要小心。」噴了聲，小青倒覺得他的叮嚀實在污辱了她。瞧他雖然有模有樣的催緊著油門，但小青還是對他會不會騎機車這檔事，打從心底有著深切的懷疑。

小青望著他，也順手合上了自己的安全帽前罩。

男人回給她一抹不置可否的淺笑，小青看見了，將引擎催得轟轟作響，有些事情不需要多說，還是讓事實來證明比較有用。

「預備——」她看見前方的大旗揮起，一旁的引擎聲也轟轟響著，小青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

「沖……」大旗在小青心底倒數五秒後準確揮下，車小青催緊油門，放開了煞車，車子馬上像火箭一般地飛了出去。

她看不見稽飛的車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起跑點就已經摔得不成人形?小青催著油門狂奔，她享受著這極速的刺激。

她能感受到強風圍著她呼呼的吹，她也可以感受到車子呈現極快的速度朝終點飛奔而去。她催著油門，空白一片的大腦只能感受著這極適的快感，她看見時速表上的數字一格又一格的攀升，六十、七十、八十、九十……

車小青的血液沸騰，她能感受到血液中屬於熱血的因子正在吶喊，她愛賽車，她愛飆車……她愛極了這追風的快感。

車子以高速狀態在車道上馳騁，小青看不見稽飛的身影，也對這樣的結果早就心知肚明。豈知，就在前方轉彎處，她突然看見另一輛黑色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不會吧，他真的追上來了……」小青不敢置信的咕噥著。

下意識更將油門催到了頂端，她不能輸，她怎麼能輸給稽飛呢?他看起來甚至溫文的連車都不會騎，號稱一代女車神的她，怎麼能輸呢?

小青繼續催著油門，一旁的稽飛也毫不遜色地緊緊迫著她不放。

有時候稽飛慢了她幾公尺的距離，有時候又加速地超過小青好幾公尺，兩輛車一前一後的狂飆著，競爭十分激烈。

「該死，這男人是披著羊皮的狼……」小青忍不住低咒了聲，絲毫不敢鬆懈的注意著一旁稽飛的動態。

這次小青承認自己的確是低估了稽飛。

沒想到稽飛不僅會騎車，甚至還騎得很不錯，真的很不錯。

小青偷偷覷著稽飛的側面，看見他專注的模樣不禁讓小青的心口怦然一跳，第一次這麼深刻的發現——這男人長得好帥。

即使隔著透明前罩，小青仍然能感受出男人墨黑眼剩的深邃。挺直的鼻樑，緊抿的薄唇……這男人在機車上的英姿，實在是耀眼的讓小青驚豔。

他就像是荒野中的一匹黑豹，肆無忌憚的在草原上狂奔。銳利的眼眸散發著精光，他緊緊盯著終點，對勝利更是勢在必得。

小青望著他，不自禁有些恍神。從未悸動過的心口，竟在這當兒有了暖呼呼的感受。

她的臉頰燒燙著，不自覺放慢了車速。小青看著稽飛從身旁呼嘯而過，有些愕然，勝負立即回到了她的腦海中，趕緊繼續催緊油門，小青三兩下就追上了他。

「混蛋……」哪有人一邊團車，一邊恍神的?

小青似乎看見稽飛張大了嘴形向她吼著。

「我怎麼了?」完全摸不著頭緒，小青不知道他幹嗎吼她?也許是因為她又追上他的關係，讓他備感威脅吧?

兩輛車繼續呈現一前一後的狀態，小青就在時而恍神，時而專注的狀況下組著車。

稽飛注意著她，卻著急的無可奈何。

眼看前方就是最後一個坡道和轉彎了，看小青右手催著油門，但雙眸卻又處於失焦的狀態，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注意前方的轉彎?

稽飛在後頭看得著急，他沖上前讓兩輛車並行著，他逼近了她，想拉回小青的注意力。沒想到，注意力是拉回了，但卻也同時讓小青誤以為他的舉動存著挑釁的意味。

「要玩刺激的是吧?找車小青怎麼會輸你?」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更不知道自己剛剛又處於恍神的狀態。小青只是無意識的飆著車，心口還沉醉在悸動之中，直到她又看見了稽飛帥氣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她才拉回了注意力。

車小青不服輸的也逼近了稽飛，兩輛車靠得很近，風呼呼的吹著，小青似乎聽見稽飛重重的咒罵著。

「混蛋……」後頭的話早就隨風飄散，除了這兩字發自內心的怒吼。

小青聽見了，可她才不管他。當做這是男人沒風度的發洩，稽飛一定是嫉妒她的車騎得比他好。

她的車逼近他，稽飛只好閃開。直到快被逼出了車道外，稽飛只好反守為攻的展現了魄力，這下換小青落得節節敗退的境地。

兩輛車就這麼危險的在車道上狂細，速度一直加快著，一黑一紅的身影誰也不讓誰，直到前方出現了最後一個大彎道

眼看終點就在眼前，兩輛車似乎同時加速，只想趕快結束這場競賽。

一百二百一十……一百五十，油門猛催，速度狂飆著。那追風的速度感霎時間讓小青覺得恐懼，太快了，她從未這麼快的騎過車子……

忍不住鬆了油門，放慢車速。但後頭的稽飛卻沒想到她會在這當兒放慢車速，他煞車不及，眼看就要撞上她……稽飛趕緊扭了車頭，卻仍然免不了讓兩輛車終住了車輪，雙雙往一旁正在施工的油漆桶滾去……

轟陋—

競賽結束。

兩人誰也沒獲得勝利，除了，當頭淋下的油漆兩桶，和渾身大小不一的輕傷之外……

第六章

幸虧小青的車速最後放慢了，也幸虧他們全身的防護措施做得十分完全。

兩人被緊急送往了練習場的醫務室，經初步檢查後，所幸都只是些皮肉傷，沒什麼大大的傷害。

「你幹嗎突然撞上我?」小青拐著受傷的腳踝，一點也不知道是自己突然減慢了車速，才釀成了這場意外。

「你還敢問我?」小青質問的口氣，讓一直默默不語的稽飛也起了怒火，溫文的臉龐難得有了忿怒，他望著她，眼中含著指責和……更多的自責。

「哪有人騎車這麼不專心?你不知道這伙關著生命嗎?不僅分心，還在終點前放慢車速……算了，要是我沒答應和你比賽，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

他狼狽的拿著松香油，處理著自己滿身的油漆，口氣除了忿怒，還有無奈。

「我……」

被吼得啞口無言，小青自認理虧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多說話。

「對不起。」她低低的道了歉，垂下頭的模樣，難得有了楚楚可憐的感覺。

「算了，如果我沒答應你，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看她這可憐的模樣，稽飛不自禁跟著心軟了。

他嘆了嘆氣，想著自己該如何向小紅交代。小青在他的照顧下受了傷，不管怎樣，稽飛這下都難辭其咎。

「你別這麼說，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好。」他越嘆氣，就讓小青顯得越自責。

她怎麼這麼掃把星吶?每次都把他害得亂七八糟，不是沒買到彩券，就是摔車摔得七葷八素，全身淋滿油漆。小青知道自己對不起稽飛，她跟他，可能天生注定相剋。

「你沒事吧?」又嘆了氣，稽飛不想再討論誰對誰錯的問題。反正事已至此，想辦法怎麼補救比較重要。

「沒事，只是手和腳拐傷了，身上還有些皮肉輕傷。」小青檢視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她一一細數著，這些大傷小傷對她來說早已十分平常。

「還有你的頭髮。」稽飛口氣好無奈，他看著她一頭白髮魔女的模樣，心頭早已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給壓得沉甸甸。

「是呀，還有頭髮。」稽飛提醒了小青不願面對的現實，她懊惱的想梳開自己滿頭糾結的發絲，但黏呼呼的油漆卻讓她的努力徒勞無功。

「你別硬扯，這樣沒用的，一定要用松香油才能洗掉。」稽飛搖了搖頭，大掌包裹住她粗魯的小手，不讓她繼續荼毒氣頭原本烏黑柔軟的長發。

「那……請把松香油給我。」

就在他握住她的一剎那，小青正好抬頭望見他帥氣的眼眸。

心口怦怦的又開始狂跳，小青不自在的掙脫出稽飛的掌握，小手捂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她害羞的彷彿變得不像自己。

「對不起。」默默把松香油遞給了小青，她的反應讓稽飛覺得自己像是唐突了她。吶吶的收回了手，他根本沒想這麼多，他只是不想看見她粗魯地址著頭髮的模樣。

「沒關係。」氣氛突然變得尷尬，小青搖了搖頭，握緊松香油瓶縮到角落，對著鏡子開始處理起自己一頭亂七八糟的長發。

這下可糟了，油漆的黏性太過強韌，黏呼呼的，就像小青現在的心口一般，怎麼都舒展不開。

她拿著梳子猛扯，雙眼偷偷覷著稽飛，只要看見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小青就會像中邪似的，心頭怦怦跳得飛快。

小青對著鏡子努力的梳著，而稽飛就這麼正坐在鏡子的後方望著她，一言不發的望著她。

她在他的眼眸裡看見了自責和愧疚，尤其當小青氣忿的挽起一旁的剪刀，想乾脆一刀剪去這頭不忍卒睹的頭髮時，她看見他臉上露出了驚愕，想也沒想的又握住了她的手。

「你瘋啦?你拿剪刀想幹什麼?」稽飛摸不著頭緒的喊著。

「好麻煩，就算用松香油也洗不掉，乾脆把它們全剪了比較快。」小青用另一隻手捂著胸口，順了順氣，她怎麼會突然發起花癡，只要一瞥見稽飛就心跳加快?

不會是剛剛摔車，不小心摔傻了吧?雖然，在摔車之前，她就多少有了徵兆，沒想到她車小青竟然會在飆車的當兒看著男人發傻，真有辱她一世的英名吶。

「全剪了?」稽飛愣住了，握緊的手一時之間沒再放開。

「要不然怎麼辦?難道真要我頂著這頭白髮出去見人?」小青雙臉熱呼呼的；雖然極力維持了一臉平靜，但紅透的雙頰卻依舊洩漏了不少秘密。

「你再多點耐性，很快就可以全部弄掉的。」稽飛堅持著不肯放手。這頭黑髮是小青全身上下最有女人味的地方，他不能讓她毀了它。

「不要，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更何況用松香油還不是會傷了頭髮，與其如此，我寧願一刀剪了它們，反正油漆黏在發尾，全剪了也無所謂。」

小手暖呼呼的窩在稽飛的大堂裡，小青雖然害羞，但卻莫名的貪戀著這難得的嬌羞滋味。

「不行，我帶你去找設計師想辦法。」稽飛緊蹙著眉頭，不肯妥協。

「不用找什麼設計師了，我一刀剪了比較乾脆。」小青也不肯妥協，她才不要頂著這頭怪毛去美容院。

「車小青，你別任性。你如果把頭髮剪了，你該怎麼向你小紅姐交代?」

不得已，稽飛只好搬出了最後法寶車家管家婆。

「就說是你從後頭撞傷了我，害我跌進油漆桶裡……乖乖據實以告囉。」小青吐吐舌，到時候就壞心地拖著替死鬼一同受罰。

「你……」稽飛一時啞口無言，他嘆了氣，鬆開了小青的手。「你真的要剪?你會剪嗎?」

車家女人的固執似乎真有遺傳，怎麼姐妹倆都同一個樣?

「管它會不會剪，一把捉過來狠狠剪下，不就解決了嗎?」小青邊說著，當真將頭髮束成了馬尾，打算就這麼一刀剪下，一了百了。

「等等。」他總有一天會被她嚇成心臟玻「你給我等等。」稽飛搶下了她手裡的凶器，沒想到這女孩當真隨性到這等地步。

「怎麼了?」剪刀被搶走，小青什麼都不能做。

「我……」稽飛深吸了口氣，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

「你等等，我來幫你剪。」

「你幫我剪?」小青被稽飛嚇了一跳，愣愣的望著鏡子裡的他，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與其讓你這麼隨性的糟蹋，還不如讓我來試試。」稽飛深吸了口氣，他撥弄著小青的發絲，似乎在考慮著該怎麼落下第一刀。

「你來?你……行嗎?」小青望著大鏡子裡的他，心底有些懷疑。

「怎麼樣都比你行吧?放心，我讀書時的美術成績都還不錯的。」稽飛朝鏡子裡的她扯出尷尬的微笑，希望能給她多點信心。

「美術成績?喂、喂，這些是不能相提並論的D巴?」小青驚呼著，卻忍不住被他的安慰之詞違出了笑容。

噴，還美術成績咧，她的頭髮又不是色紙或畫筆，哪能相提並論?

「是不能相提並論，不過我會努力的。」

看著她燦爛的微笑，讓稽飛不自禁也跟著笑了。他笨手笨腳的將頭髮攏順，遲疑的剪下了第一刀，不滿意的比了又比，他蹙緊眉頭的模樣看起來好可愛。

車小青就這麼透過鏡子注視著他，看著他認真的神情，她不禁暖暖一笑，心口有抹莫名的情緒在鼓動著。

「對不起。」

小青在恍神之際，似乎聽見了稽飛低沉的嗓音。

「怎麼了?頭髮剪壞了嗎?」小青回過了神，好奇的和鏡子裡的眼瞳對望著。

「不是。」稽飛搖了搖頭，抬眸望著她。

「對不起，害你的頭髮……全毀了。」他歉然的低喃著，溫文的臉龐上有著懊悔。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好。」他的視線讓小青的心口熱熱的，她搖了搖頭，對頭髮根本不在意。

「我覺得好可惜，你原本的頭髮好美。」稽飛惋惜的望著他上被剪下的發絲，他記得她最先吸引他注意的，就是這頭烏黑柔順的黑髮。

「你有戀物癖呀?頭髮剪了，還是會有留長的一天，別想太多。」小青故意緩和著氣氛，但無奈卻沒什麼效果，稽飛依舊揪著一張嚴肅的臉龐，讓小青看了提不起勁。

「唉……我真不該一時衝動答應和你賽車，我早該知道你的技術還不純熟，早該知道會有危險……」稽飛沒注意著小青究竟說了什麼，他自顧自的陷入了懊惱的思緒裡，絲毫不知道自己無心的言語，已經引起了小青的反彈。

「喂喂喂，什麼叫技術不夠純熟?」他的話已經嚴重的侮辱了她。

小青還沒嫌棄他不小心撞傷她，他竟然還嫌棄她技術不純熟?

不顧頭髮到底剪好了沒有，小青激動的推開了椅子，衝動的就想找稽飛理論，大家好好切磋一下到底何謂「純熟的技術」?

只是沒想到，小青這一推，又闖了禍。迅雷不及的速度，讓稽飛狠狠遭受到小青推開的椅子攻擊，他悶悶的哀鳴了聲，抱著已經重傷的膝蓋跳腳。

「……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青愣著，沒想到自己闖禍的技巧這麼高竿。

「算了，算了，算了……」望著眼前那雙無辜的眸子，稽飛只能嘆氣。

他檢視著自己淤青的膝蓋，這兒剛剛就已經獲上油漆桶受了傷，新傷加舊創，稽飛痛的只能咧嘴吸氣。

「我幫你揉揉好嗎?」小青歉然的垂下了頭，從隨身的背包裡掏出了跌打油，在稽飛驚訝又好奇的眸光下解釋著。

「我性子火爆，從小就四處和人幹架。身上大傷小傷不斷，所以我家小白妹妹特地替我準備了跌打油，讓我以備不時之需。」

她用眼神示意著，讓稽飛自己捲起褲管，好讓她能順利替他淤青的膝蓋上藥。

「疼……」他咬牙忍著。

「對不起，可是我已經儘量放輕了力道，你再忍忍。」稽飛痛苦的模樣，莫名的讓小青的心也跟著微微疼了起來。

她輕輕的揉著他的膝蓋，小青第一次和稽飛靠得這麼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和著刺鼻的油漆味……

心跳怦然加快著，小青總覺得她的反應古怪的不像自己。

「謝謝你。」稽飛望著她酡紅的雙頰，似乎也被感染了熱度，他的聲音有些低嘎，輕輕地道。

「不……不客氣。」小青吶吶的抬起了眸，正好對向他望著她的眸子。

四目相接的一剎那，似乎有些火花在一瞬間閃過，快速地讓他們什麼也捕捉不到。

「夠了。」因為怕她累，更因為不好意思，稽飛捉住了小青忙碌的小手，不讓她再繼續幫他揉著膝蓋。

「比較不疼了，謝謝你。」他掙紮著想起身，稽飛總覺得氣氛裡似乎揉進了一抹暖昧的氣息，撩撥的讓他心神不定。

「可是……」小青愕然的看他逃開了她，心頭有扶悶悶的空虛。

「頭髮幫你剪好了，我想……成果還算差強人意。如果你不滿意，我等會兒可以順道載你去美發院。」

隔了她幾步遠，稽飛總覺得他和小青之間似乎揉進了一抹奇異的情緒，就在這兩天相處的不知不覺間。

但是，這古怪的感受來的太莫名其妙，稽飛望著她秀麗的小臉，鼻間似乎都還聞得到她發上的淡淡香味，心口莫名的柔軟了，尤其當他輕輕撫過她髮絲的時候。

「沒關係，剪得還挺好的。」沒注意到稽飛的失神，小青隨性的撥了撥頭髮，原本的長發已經被稽飛剪成了短短學生頭，感覺還挺清爽的。

多少有些感受出這男人想撇開話題的念頭，小青輕輕的嘆了口氣，順應人意的兜開了話題。

「你等一下不用載我去美發院，不過……可以順道載我去投注站嗎?」她望了眼時間，想起今天是星期三，再過兩天又是有機會變富翁的時刻。

況且，她昨天在雜誌上偷學了一個開運偏方，叫什麼土法煉金術，聽說有用的很，還聽說上上期的頭彩得主就是靠著這方法贏了幾億，小青說什麼也要試一試。

「怎麼，又想買夢想嗎?」他搖了搖頭，失笑道。

「呃……看你人不錯，我就好心把招財秘方報給你知。」她望了他一眼，神秘兮兮的道：

「這招叫做『土法煉金術』。聽說今年最佳的財運方位為北方，先在屋外北方取一些干淨的泥土，然後用乾淨的紅布包成三小包，」包放在屋內的北方，一包放在枕頭下，另一包則隨身攜帶，這樣財神爺就會降臨身上，並能夠增強個人對外的財運，讓阻礙降到最低……你要不要也試試?」

小青虔誠的拿出身上那包用紅布包裡著的泥土，高舉齊眉，虔誠的希望財神爺能趕快降臨。

「你當真這麼希望發財?只為了買那輛車?」稽飛遠記得第一天見面的情景，他扯著微笑，仍感記憶猶新。

「我還想出國比賽，成為新一代女車神。」說到這個，小青就顯得眉飛色舞。

「是摔得滿頭油漆的女車神。」他調侃了小青，果然看見她氣紅的臉。

「你、你、你……要不是你，我哪會摔得滿身傷。」稽飛的調侃踩中了小青的痛腳，她哇哇哇的鬼吼著，提著的腳踝更因此而牽動了傷口。

「痛。」腳踝有內傷也有外傷。小青委屈的咬著牙，疼得眼淚都鍋了出來；

「你別亂動，這下該換我幫你包紮傷口了。」

稽飛嘆嘆氣，無奈地把激動的女人壓倒在沙發上，他端起她紅腫的腳踝，突然意識到這樣的動作，似乎有些噯昧。

「你別太用力，我很疼……」小青沒意識到任何不對，雖然她的心口怦怦跳得飛快，不過它從剛剛就這麼一直跳著了，小春早就習慣。

「我知道。」吶吶的接了口，他想，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稽飛笨拙的替她上著繃帶，動作雖不熟練，但卻輕柔的叫小青窩心。

她不自禁甜甜笑著，眼眸總不自覺的跟著他打轉。

自己紅腫的腳踝被他輕輕的握在手裡，小青雖然害羞，卻也眷戀著這難得的親密感。

「痛嗎?」聽她好久都沒發出聲音，稽飛抬眸問著，卻不意跌入一雙清澄的眼眸中。

「不痛。」小青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像極了花癡屯

狂跳的心臟幾乎讓她不堪負荷，她只能呵呵的跟著傻笑，一點都沒有她小青大姐頭應有的氣魄和風範。

「抱歉，我包得很醜。」輕柔的在繃帶上打了個結，稽飛溫文的臉龐上雖然依舊漾著沉穩的笑容，但墨黑的眼瞳裡卻閃過一絲異樣的波動。

他望著小青難得的嬌羞，心底有些暖呼呼的感受。

當初，是小青豪爽的個性引起他的注意，但……現下卻是她偶爾流露出的女孩嬌態，讓他心一動。

「沒關係，雖然真的很醜。」小青甜甜笑著，他雖然包紮得沒小白妹漂亮，但卻讓小青有種好幸福的感覺。

心口像是有道暖流，柔軟了她從不識情愛的心口。

小青睜著盈盈水眸望著他，總覺得自己變得有些不一樣。

「我教你怎麼包，這裡不該這麼打結的……」她輕輕的開了口，拿著繃帶和藥水，紅著臉執起了稽飛寬厚的大掌。

「你這裡也受傷了，我幫你包紮，保證包得比跌打師傅還要漂亮。」俗話說得好，久病成良醫。從小這麼包紮到大，她都可以到跌打館去做學徒了。

小青張著甜甜的笑臉看著稽飛，而稽飛卻只是怔怔的望著她，默許了她在他手腕上放肆，就這麼靜靜的任一些奇妙的情愫滑進彼此心中……

開始生根，發芽。

第七章

不知道最不是那個土法煉金術發揮了作用，小青這期真的又中獎了，而且中的不是兩百塊，而是四個號碼。

車小青開心的快瘋了，忘情地抱著稽飛又叫又跳。正好小紅約稽飛回家吃飯，小青更是闊氣地買了好幾隻曉鴨燒鵝回家加菜。

「別客氣，儘量吃。」車小青率先豪氣的招呼著。

滿桌由齊家大廚精心烹調出的料理，配上小青帶回來的燒鴨燒鵝，畫面實在古怪得有些不協調。

餐桌上的兩個男人只是笑著，無奈的望著車家姐妹對燒鴨燒鵝的莫名熱愛。

「臭稽飛，最近混得不錯嘛。諾亞說你們家MMW今年又榮獲最受歡迎的頂級車款。」

小紅一手拿著燒鴨腿，比起小青的狼吞虎嚥，她算是秀氣了許多。

「還混得過去啦，都努力了這麼多年，如果還沒能有些成績，那豈不是太丟臉了。」捧場的揀了塊燒鵝腿，稽飛笑著，但眼神卻怎麼都離不開狼吞虎嚥的小青，怕她一下子吃急了，卡上喉嚨，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小紅姐，老闆他們家的車子真的挺好。不僅性能高，速度更是一級快。你要不要也讓姐夫買輛來試試?」趁著啃鴨腿的空檔，小青也興致勃勃的接了口，望見稽飛關愛的眼神，小青靦腆的笑著，還以為是自己的吃相嚇著了他。

稍稍有些收斂，她又不自禁的開始對著稽飛發呆。沒想到小紅姐卻突然當頭貨來一枚爆栗，敲的小青有些措手不及，只能抱著頭哀鳴。

「你還敢說?我是要你去當工讀生耶，不是要你去組車。不僅搞得自己滿身油漆，連自己留十幾年的長發都毀了?你還要宵想些什麼?想要你姐夫買輛車子回來給你敗嗎?」

看著她一身狼狽樣，小紅就不自禁悶了滿肚子火。她那一頭短髮，即使看了三天，小紅還是覺得怎麼看，怎麼火。

「我……」被罵得無法回嘴，小青吶吶的咬著鴨腿，只能閉嘴求平安。

「小紅，你別罵小青了。是我不好，讓她在我的照應下還摔了滿身傷，你別怪她。」

不忍心看小青那副委屈的模樣，稽飛嘆了氣，難得多事的瞠了混水，自願當小紅的箭靶。

「我自己的妹妹，還會不瞭解嗎?就算不是你，她還是一樣天天摔得滿身傷回來。」小紅瞪了稽飛一眼，雖然他的確也該罵，但小紅還是得先管教小青這匹桀傲不馴的野馬。

「天天只想著賽車、飆車。都已經二十三歲了，卻從來也不肯找件正經的差事做，天天虛度光陰，真不知道她要到哪天才會懂得清醒，才會學著發憤圖強?」小紅是愛之深，責之切。

她的關愛藏在指責的背後，責罵有多重，愛就有多深。小紅嘴碎的管家婆個性即使結了婚依舊不變，她繼續囉嗦著小青，卻忽略了小青越來越低沉的臉色。

「小紅姐，拜託你；替我留點面子……」小紅姐的責罵她是老早就習慣的了，只是現在是吃飯時間耶，而且還有客人在，一桌子三雙眼睛都這麼瞪著她，小紅姐和姐夫她是老早就已經被覷得麻痺，但……另一雙墨黑眼瞳可就不一樣了……

車小青尷尬的笑著，臉皮薄的似火在燒。

「面子?現在滿桌子都是熟人，還需要替你留什麼面子?」小紅嗤之以鼻的笑著。「你怕被稽飛取笑嗎?別擔心，我老早就趁你不在的時候，把你所有的壞事全抖光了。」

小紅笑著。沒注意到小青低沉的臉色，也沒想到一向豪爽的小青，今天竟會突然發神經的注重起面子……

「小紅，吃你的飯，別再說了。」倒是齊諾亞開了口，因為滿桌都看見了小青紅著眼眶，一臉快哭的模樣，除了兀自喋喋不休的小紅之外。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用。」姐夫的話幾乎快逼出小青的眼淚，她倉促的用手背抹去了淚珠，只想逃到花園去狠狠大哭一常

好丟臉，她到底為什麼哭，其實連小青自己都不知道。

「呃……怎麼了?」

粗神經的小紅，直到此刻才發現了不對勁。

「你別老是這麼罵小青，她好歹也是個女孩子家，你身為大姐不該多替她留些顏面嗎?」看見這樣的情況，稽飛放下了筷子，忍不住同情起小青，她在這裡是受著小紅怎樣非人的荼毒?

「我……」小紅被罵得摸不著頭緒，她望著稽飛，不懂他怎麼突然變得熱心了起來，竟然會多事的替小青打抱不平?

「我老婆留給我來管教，你如果在意……還是快追出去吧。」齊諾亞也放下了碗筷，他瞭然的望著稽飛，對席間兩人的情緒波動似乎瞭解的比小紅還多。

「我在意什麼?」稽飛動也不動的望著齊諾亞，似乎被他的話給嚇了一大跳，因為……太直接了。

稽飛下意識的往花園方向望去，他想追出去嗎?答案是肯定的。但稽飛卻遲遲不敢行動，因為這一追……似乎就等於承認了某此事情。

譬如說，他怪異了一整晚的心緒。

「……」面對稽飛的疑惑，齊諾亞只是笑，卻不忙著回答。

他能體會稽飛的心情，因為當初他追求小紅時，也曾走過這麼一段。

稽飛現在所需要的不是問題的答案，而是面對問題的勇氣。

「……不會吧，稽飛對小青……」好不容易，小紅終於懂了。

她不敢置信的望著稽飛，誇張的語調讓從不臉紅的稽飛尷尬極了。

「你吃飯，乖，別多說話。」多來了只燒鵝腿給小紅，齊諾亞苦笑的向稽飛致歉，他這個小妻子有時候就是這麼脫線的讓人頭疼。

套一句他們閩南話常說的——白目。對，沒錯，他家小妻子在某方面來說，的確很白目。

齊諾亞這個台灣女婿當得越來越得心應手，最近更是連台語都能說上個幾句，被同化的速度十分驚人。

「喂，你真喜歡我家小青妹?」小紅才不管老公阻止著不讓她開口，這事關小青的幸福，她當然得多盤問個幾句。

「能不能拜託你，現在別問話問得這麼直接，我會不知道怎麼回答你。」小紅的問題又讓稽飛的心跟著抽動，實在太刺激。

他喜歡小青嗎?稽飛的腦中不由得浮現出小青爽朗的笑臉，下意識的跟著點點頭，稽飛沒發現自己也跟著咧開了嘴角。

這幾天小青天天跟著他東奔西跑，雖然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是窩在賽車場看大家練習，但每每見到她忘情的跟著賽事緊張加油的時候，稽飛總忍不住跟著微微一笑，原本空曠的心底，似乎也漸漸映入了她清晰的身影。

「你已經很清楚的告訴我答案了。」小紅笑著搖搖頭，認識稽飛這麼多年，什麼時候看他這麼反常　過?

「……」稽飛無言的望著她。因為，他也發現了。發現自己竟然會莫名其妙的想著小青發笑。

「那小青呢?她那個人粗神經的很，要讓她體會情愛滋味，應該蠻難的。」小紅問得好有經驗。想當初，連她都耗費了一番功夫才認清自己的心意，相信小青一定會更辛苦。

「她一直堅持認為，我喜歡的人是你。」小紅的疑惑讓稽飛想起這個烏龍。

他嘆了嘆氣，對自己的心緒一直採取保守的態度——不承認，也不否認。

「呃，不會吧?』』小紅縮了縮，不會吧?稽飛真的喜歡她?小紅躲進了親親老公的胸膛，她很有婦德的，不會讓其他男人覬覦。

「當然不會，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小紅!」

對她們姐妹倆的反應一樣都有欲哭無淚的感受，稽飛嘆了氣，這番話是對著齊諾亞解釋的。

「那你……何不順勢讓她誤會?愛情最需要一些刺激的，說不定這一刺激，小青就開竅了。」

興致勃勃的提議著，小紅窩在老公的懷中出著餿主意。

「是……真的嗎?」小紅的提議讓稽飛懷疑。

他不置可否的望向窗外，不認為愛情可以包含著欺騙。

「試試不就知道了。」小紅不負責任的遊說著稽飛，想起他當初曾對她說過的話。

「你說過，每個女孩都會遇見命中注定的王子，我希望……你真的是我家小青妹命中注定的那一個。請你答應我，千萬不要傷害她。」

小紅悠悠的嘆了口氣，包含了多少當姐姐的擔憂。

．小紅如道稽飛在幾年前曾經愛過一個女孩子，那個為了夢想……最後拋下他，消失在人世間的女孩。

她更知道稽飛為了那個女孩獨身到現在，只是沒想到……他的心防，竟然是被她們家粗魯的小青妹給擊破?

小紅嘆了氣，緣分真是不可思議。

「我知道。」

稽飛點了點頭，眼神遙遠的放向了窗外。他知道小紅想起了什麼，因為……稽飛也在同時想起了她。

他會是小青的王子嗎?

他……還能是任何人的王子嗎?

稽飛嘆了口氣，不禁跟著遲疑了。

※※※※※※※※※

「你沒事吧?」

今天的月亮很美，稽飛踏著沉穩的腳步守在小青身後，低嘎的開了口。

「沒事，怎麼會有事呢!」小青搖了搖頭，她背著稽飛倉促的抹去了臉上的淚珠。回過身，又是一臉豪爽的淺笑。

「你吃飽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來散步了?」她刻意的想轉開話題，小青淺淺扯著嘴角，笑容有絲僵硬。

「擔心你，所以就追出來。」稽飛望著她，低低的嘆了口氣。難得老實的承認了自己的心情。

「擔心我?」小青看起來有些愕然，她愣愕的跟著重複了一次，心底意外的漾起一絲甜蜜。

「你別怪小紅，她也是為你好。」輕輕拂開她臉上的發絲，稽飛看見了小青微紅的眼眶。溫柔的笑著，稽飛用笑容輕輕地撫慰著她的傷心。

「你喜歡小紅姐，當然會替她說話。雖然我也知道，她是為我好……」他的聲音輕輕地，不禁撩撥出小青心底更多的委屈和眼淚。

她當然知道小紅姐是為了她好，但是……小紅姐的關心，卻總是讓她覺得好沉重。

「我不是替小紅說話。」稽飛忍不住再一次重申。「她對你愛之深，當然也跟著責之切了。」

稽飛溫柔的撫去她的淚珠，小青的眼淚讓人心疼，她還是適合豪爽的笑著，她現在這樣……讓稽飛手足無措。

「我不想聽。如果你是要來說服我，就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小青搖搖頭，拒絕再聽到任何替小紅姐辯駁的說辭。

稽飛微微粗糙的指尖輕撫過，讓小青不自覺的跟著心跳加快，她抬眸望著他，覺得自己的臉燙的似火在燒。

「我不是來替小紅說服你的。」小青的抗拒讓稽飛懊惱，他蹙著眉，看起來很無奈。

「那你來幹嗎?」小青吸了吸鼻子，紅通通的鼻頭看起來煞是可愛。

「來關心你。」稽飛淺淺的露齒一笑，溫柔的讓小青屏住呼吸。

「關心我?」他的直接讓小青愣著，她望著眼前帥氣的臉龐，總覺得稽飛今晚似乎變得不太一樣。

在銀華月光的照射下，稽飛的臉龐似乎變得更加帥氣……也更加迷人。

「你別傷心了，你的眼淚會讓我……手足無措。」莫怪人家說月光是最好的催情劑，稽飛輕輕掬起了小青巴掌大的小臉，莫名的有著一親芳澤的衝動。

「為什麼?為什麼會手足無措?」傻姑娘愣愣的開口問了。

稽飛的溫柔，軟化了小青所有的豪氣和霸氣。她睜著水眸望著稽飛，心底暖呼呼的，眼淚又不自覺的盈滿了眼眶。

小青吸著鼻子，她今天實在愛哭的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因為……」稽飛悠悠的嘆了口氣。為什麼他會覺得手足無措?為什麼他看見小青的陰淚，莫名的，心口會有一絲悶悶的揪疼?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悸動。

小青問他，為什麼?其實，稽飛也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會是她，為什麼心動能開始在電光火石的那一瞬間?

「因為你是奉小紅姐的指示出來安慰我的，所以你怕小紅姐責怪你?」她眨了眨眼，眼淚跟著滾滾掉落。

她單純的直線型思考只能得出這種結論。小青嘆了口氣，她想，他對她好應該也是因為小紅姐的關係。

唉……好悲哀，不知道為什麼，這想法竟莫名的讓小青心底微微泛疼。

「我做事情，不需要奉任何人的指示。」稽飛嘆了口氣，他實在解釋的很想發火。

「我想對你好，只因為你是你，不關小紅的事。」稽飛伸出長指拂去了她的眼淚，一字一句都暗示了自己昭然若揭的心緒。

「可是……」可是，他明明就是因為小紅姐的關係，才會特別照顧她，還帶她去賽車常

小青愣愣的想著，可是她不敢說，怕破壞了現在氣氛美好的時刻。

他墨黑雙瞳專注的望著她，小青悄悄的吞了口唾沫，心底又幸福又緊張。

「所以，請你不要再掉眼淚了。」現下的氣氛讓稽飛也隨著意亂情迷，小青望著他的眼眸是如此清澄又溫柔，似乎緩緩軟化了他心底某一角的冰冷。

看著眼前小青難得的女孩嬌羞，稽飛嘆了口氣，下意識的攬起小青的肩頭，再也忍不住地將她帶進了他的懷中。

「可是，找……」又驚又喜的被攬人稽飛的懷裡，小青感受著陌生的心跳聲，漸漸地感受到兩人的心跳頻率合而為一。

她的心口被一抹陌生的柔情盈得滿溢，淚珠在眼眶裡滾著，她覺得幸福的想掉淚。

「你……對我?」抬眸，小青張著疑惑的大眼，心頭滿是對情愛似懂非懂的疑惑。

他為什麼對她那麼溫柔?還親密的把她擁在懷中?

小青雖然遲鈍，但她知道，這個擁抱和她以往所經歷過的不同。她可以感受出他的溫柔和……呵護的心情。

「我對你，並不單純。」稽飛知道她想問什麼。嘆了嘆氣，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松口承認。

「這幾天的相處，讓我發現了你的熱情和可愛。我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被你的熱力所吸引，陷入了一種連我自己也搞不清的境地。」他低嘎著。

「所以……你喜歡我?」

小青愣愣地只能發出這樣的疑惑。稽飛說他對她並不單純，既然不單純……是不是表示著他喜歡她?

「可是，你不是喜歡小紅姐：」他喜歡的應該是小紅姐，不是她。

她不要當小紅姐的替代品。小青突地縮了縮，這突來的念頭讓她自己心驚。

「我不喜歡車小紅。」這是他第幾次申明了?稽飛嘆了氣，次數多的連他自己都搞不懂。

「我這輩子只心動過一次，而現在……也許有了第二次。」稽飛望著小青，喃喃地訴說了自己的心意。

「你不喜歡小紅姐，你對我……心動?」小青不敢置信的望著稽飛，小臉滿滿的驚訝。「你的第一次心動，該不會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女孩吧?那個帶著無限悔恨離開人世的女孩?」

小青瞭然的望著他。那天她問了小紅姐，小紅姐把一切都告訴她了。小青知道了稽飛和那個女孩的故事，也知道他是一個專情負責的好男人。

「沒錯。」稽飛點了點頭，下意識從懷裡掏出了煙。

燃起，他悠悠的讓白煙在空中畫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我原以為她死了，也把我的心一併帶走。但是，沒想到……我的心防竟會如此輕易的被你攻破。」

望著小青現下一臉疑惑的嬌憨模樣，他淺淺笑著，知道自己動心了。

「我……什麼也沒做。」小青吐了粉舌。

稽飛的告白，讓車小青感動的不能自己。

「就是因為你什麼也沒做，威力才會大的如此驚人。」他揉著她一頭柔軟的發絲，他的精心傑作。

「這樣是不是表示著，你其實有一點點喜歡我?」小青把話題兜了兜，又兜回了她最原本的疑惑。

她是單細胞車小青，除非他說喜歡她，要不然一切都是名不正，盲不顧。

「或許。」稽飛又緩緩的吐出了白煙，不置可否的逗弄著她。

人都抱在懷裡了，是不是喜歡……就讓她自己去體會。

「不能給我或許的答案，你要老實說……」小青不死心的追著他問。

心頭暖乎乎的，剛剛被小紅責罵的委屈早就一掃而空。

「那你呢?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稽飛兜開了話題，把這困難的問題丟回給她。

「我……有吧。」紅著臉，小青傻乎乎的回答了他。

她想，她應該是喜歡他的。要不然，她不會看見他就覺得心頭暖暖的。

心動似乎發生在不知不覺間，來得讓小青措手不及。

「怎麼個喜歡法?」他笑了，似是很滿意這個答案。

「就是心會跳的很快，動不動就臉紅，而且還變得很愛哭……」小青細數著，每數一樣，心情就跟著踏實一分。

原來呵，原來她早就對他暗生情愫。小青下意識的望瞭望四周，幸好花園裡除了他們，沒有別人，要不然她這副軟弱的樣子讓人見了，哪裡還有小青大姐頭的威風樣?

「嗯，幸好，你比小紅聰明多了……」小青雖然沒小紅來得精明，但也就是因為她的迷糊和隨性，在不知不覺間吸引了他。

兩人抬眸對望著，氣氛美好的教人迷醉。

「……你真的不喜歡小紅姐？」聽見他又提起小紅姐，小青忍不住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

「……」稽飛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畢竟現在的氣氛這麼好。「你到底要我怎麼證明，你才肯相信?」

他摟著她，溫柔的眸子變得深邃。

「不知道。」她害羞的咕噥。

「……既然不知道，我只好一樣一樣想辦法慢慢證明了……」他低頭，輕啄了她的鼻尖，低嘎地道：

「我不會想對車小紅這麼做，只想對你……」

試驗還在進行著，但屬於情人間的調笑聲卻越來越小，讓後頭妄想偷聽的有心人，直拉長了耳朵。

「老公，稽飛不是來安慰小青的嗎?」小紅藏在屏風後，壓低噪音問著。

臭稽飛，竟然在她地盤上，光明正大偷吃她妹妹的嫩豆腐，簡直是不把她車小紅放在眼裡。

「噓……你別管，他不是已經在安慰她了嗎?」齊諾亞低低的回答了他親愛的老婆。

望著前頭曖昧縈繞的兩人。

相信呀，這「安慰」還會繼續很久很久……

第八章

聽說，那天在花園裡，稽飛對小青的「證明」早就被大雷達監視器車小紅結偷窺得光光。

於是，在小紅太后的懿旨下，稽飛不管怎樣都必須對小青負起責任，誰教他明目張膽地在她的管轄下，偷吃了小青好多好多的嫩豆腐。

「喂，今天要早點送小青回來，太晚我會擔心。」又頒布了指示，小紅送小青坐上了稽飛的豪華跑車，仍舊不放心的交代著。

「知道了。」稽飛點頭答允。　比起小青的一臉無奈，稽飛例顯得認命許多。

灰銀轎車緩緩的滑動在大街上，車上兩人一時間都沉默無語。

「不好意思，我家小紅姐像是在出清存貨……讓你見笑，也給你添麻煩了。」

小青想了想，實在是對小紅姐的舉動覺得丟臉。

不僅強迫稽飛要天天來接她，更要稽飛幫她安排工作和打點一切，說什麼：

以後，小青就是你的責任了……

哇哩咧，她車小青難道真的那麼沒行情，讓自己的親姐姐這麼迫不及待的，像出清存貨般地往外推?

「不會。」稽飛笑著，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溫暖的覆上她柔嫩的小手。「你還和我客氣什麼?小紅的個性我又不是不瞭解，更何況……她既然不反對，我反而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和你在一起，何樂而不為?」

稽飛對著小青暖暖的微笑，讓小青的心底也跟著暖乎乎了起來。

「你不介意就好。」小青點了點頭，害羞的笑了。

她抬眸望向稽飛的側面，他英俊的笑臉讓小青迷醉，她愣愣地望著他，直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這麼棒的一個男人竟然會——選擇了自己。

「你怎麼看著我發呆?」稽飛轉過頭，捕捉到了小青發愣的眼眸。

他輕笑著，正好逮著一個小色女在對他流口水發呆。

「沒有，沒、沒什麼。」小青倏地紅了臉頰，她搖著頭，怎麼好意思說出自己現在心底澎湃的情感。

「我們今天還是去賽車場吧?」她吶吶的轉開了話題。她車小青對男人一向不是稱兄道弟，就是逞兇鬥狠，可沒想到真正談起了感情

竟是這麼害羞到連自己都覺得可恥的地步。

「今天公司有個很重要的會議，我不能不參加。所以，我等一下先送你去賽車場，等我忙完了再去接你。」

點了點頭，要不是今天的年度會報太重要，稽飛也不想把小青獨自丟在男人堆裡。

但沒辦法，帶小青去辦公室簡直是要了她的小命，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帶她去賽車場，她會自在些。

「好。」口氣有些空虛。這幾天，因為小紅姐的託孤托得太成功，小青已經和稽飛朝夕相處慣了。

「你自己去賽車場要小心。雖然大家都曉得你和我的關係，可是怎麼說你都是個女孩子，凡事還是都得小心防範。」稽飛不放心的叮嚀。

況且，小青這幾天老跟著他東跑西跑，就算稽飛從沒刻意去公開些什麼，大家也早就心知肚明了。

對他們關係還有疑問的，大概……只剩眼前這個傻女孩。

「我和你的關係，是什麼關係?」小紅吞著口水問。

那天，她問稽飛是不是喜歡她，他只答了句或許，也沒再給過小青任何明確的解答。

雖然這幾天的相處，大家都能體會出對彼此的感覺，但是沒有任何承諾，小青總還是覺得心底不踏實。

「……你說呢?」稽飛望了她一眼，墨黑的眼瞳閃著狡黠笑意，不答反問。

「我不知道……」

車小青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問你呀。」

「為什麼不知道?這幾天的相處，難道還不夠明顯?」稽飛故意逗著她。

「我要的是，聽見你親口給我一個答案。」

小青搖了搖頭，難得堅持。她堅定的口吻，大概是她從發現自己的心意以來，表現得最像車小青的一次。

「給你什麼答案?」稽飛還是明知故問的笑著。

「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被逗得發火了，車小青臉上滿是害怕受傷害的緊張神情。

「豆腐都讓你偷吃了，你不能不負責任。」她雙手擦著腰際，有模有樣的學起小紅姐的一貫台詞。

稽飛聽了哈哈一笑，但小青卻什麼都笑不出來，因為……她很緊張，心繫著稽飛的答案。

「……」她的嚴肅，讓稽飛沉默了。

「……」他的沉默，讓小青高懸著一顆怕受傷的心。

不知不覺間，練習場到了。車隊隊長親自迎向他們的灰銀轎車，稽飛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他看見小青正要負氣的下車。

「金隊長，我今天有些事情得忙，所以能不能請你，替我好好照顧一下——我的女人。」

稽飛搖下車窗，他墨黑的雙瞳對上了小青又驚又喜的眸子。

他緩緩綻開淺笑，因為，小青也笑了。

兩人就這麼四目相望著，直到四周不識好歹的觀眾越來越多，稽飛才依依不捨的收回了目光o

「我的女人，替我好好看著。」

稽飛帥氣的朗聲交代。同時，也正式宣告了他們的關係。

他就這麼牢牢地盯著她嫣紅的小臉，心底那口乾涸許久的愛情枯井，早就因為小青又泛起了暖暖愛意。

※※※※※※※※※

好不容易忙完了會議，批完了公文，稽飛哪裡也沒去，一顆心緊鎖著，只想趕緊回賽車場去找小青。

他風塵僕僕的趕回了賽車場，卻意外的發現小青竟又偷偷溜下場去鋼車，紅色身影在場上繞著，飆得不亦樂乎。

這下就算稽飛想阻止也來不及。他鐵青著臉，只好先耐下性子，在看台上望著她，一顆心也跟著她不得安寧。

「老闆，我阻止不了……」發現老闆的身影出現在看台上，金隊長怎麼樣都只得硬著頭皮上前領罪。

「算了。」雖然臉色不好，但稽飛還是擺擺手，要金隊長不用掛心。如果小青真是那種會聽勸阻的女孩，小紅也不會對她這麼束手無策。

「不過，說實話，小青騎車的技術真的不錯。雖然缺少訓練，但已經比我們隊上好多隊員都還要好。」

金隊長看起來大概也有個三十來歲，但在這個不怒而威的年輕老闆面前，他怎麼樣都不敢倚老賣老。

金隊長畢恭畢敬的挨著他坐下，因為稽飛的管理手法的確教他信服。

「然後呢?」稽飛挑了一邊眉，不置可否的問著。

「然後……因為最近比賽又快要到了，可是我們有許多隊員的狀況都還不是很好。所以，如果可以……能不能讓小青跟著我們一同出賽?」

感覺得出老闆似乎飄出絲絲怒氣，金隊長越說越結巴，為了車隊榮耀，他不得已還是得網羅人才。

「讓小青跟著一同出賽。」連金隊長都想挖角了，可見小青的確是有實力的。

稽飛很想替小青感到開心，但……他卻笑不出來。

「她姐姐極力反對她賽車，而我更不可能放心。所以，你還是多花點精力去訓練新人，別打小青的主意。」

想也沒想的就回絕了金隊長。稽飛的視線跟著場上的女孩打轉，他不否認小青的確有實力，但是……他和小紅是絕對不會放心的。

「可是……」

金隊長還想說些什麼，但稽飛似乎心意非常堅決。或許，他可以選擇去遊說小青，可能比較有用。

「別說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緩緩點起了煙，任白霧裊繞著。「連看她這樣騎車我都不放心，更何況是讓她去賽車。」

稽飛看見她又開始想團車，心頭不由得一緊，但無奈天高皇帝遠，他也無可奈何。

「你怕，小青會和雪容一樣?」金隊長瞭然的望著她。

他和稽飛相識已久，當然，他也瞭解老闆單身許久的原因。

「我害怕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稽飛墨黑的眼底有著哀傷。

他擔心的望著正在場上馳騁的小青，眼皮莫名的跟著，直跳，稽飛的心頭懸著大石，總覺得好像會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不會的，小青不會和雪容一樣的。」

稽飛聽不進金隊長究竟說了什麼，他緊緊盯著小青，總覺得她似乎有些慌亂。

他向工作人員拿過望遠鏡，稽飛看見小青拚命的壓著剎車，但車速卻一點都沒有減緩的跡象

他心頭一驚，趕忙衝下看台。

底下的工作人員也發現了，大家緊急的搭造好防護軟墊，救急措施，誰都不知道小青那輛車怎麼會突然煞車失靈。

「小青，快，快跳車……」工作人員齊聲吼著，大家已經鋪好軟墊，就看小青有沒有跳車的勇氣了。

車速很快的朝這邊衝撞而來，情勢陡然間變得緊張。

小青看見了大家焦急的臉龐，更……看見了稽飛。

雖然，恐懼席捲著她，但看見稽飛焦急的臉龐，小青像是在霎時間多了勇氣。

她大大的吸了口氣，鎮定的捉緊時間。她將車頭一扭，整個人奮力的跳向他們搭建好的防護措施。

轟——

車子朝柵欄撞去，滿缸的汽油引爆出爆炸和巨響。

小青愣愣地，她聽見耳邊有好多好多人的聲音，但卻沒一個聽得真切。

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擁緊她，鼻間嗅到熟悉的氣味，感受到熟悉的心跳聲，她才有了活下來的真實感。

「嗚……」小青在稽飛的懷裡啜泣著。

剛剛實在太恐怖了。如果她沒跳車，她簡直不敢想像後果。

「乖，別哭了……」

稽飛柔聲的安慰著小青。他望著眼前漫天的火海，心頭不由得跟著一緊。

這畫面和八年前一模一樣，只是……雪容來不及跳車，就已經發生了不幸。

火焰在眼前竄燒著，雖然工作人員趕忙拿著滅火器搶救，但這漫天的火海，仍然像一雙看不見的火紅大掌，緊緊的揪著稽飛，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

稽飛低頭望著懷裡兀自啜泣的小青，心口更沉重了。

※※※※※※※※※

上完藥，檢查妥當。稽飛遣退了一千人等，醫護室裡只剩下他和小青。

「還有哪裡不舒服?」稽飛雖然沉著臉，但望見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還是忍不住放軟了聲調。

「還好。」小青低垂著頭，不敢面對地鐵青的臉龐。

「車小青，你不要命了嗎……」稽飛看見她這樣，他心口更是積鬱了滿滿的怒氣。才正想叨念她幾句，小青卻早一步搶先認了錯。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自己不該。不該硬拗著金隊長讓我下場去練車，更不該這麼不小心，害你擔心了。」

小青這次難得學乖了。她低著頭咕噥著，心口仍為剛剛的意外震盪。

「你真的知道錯?」他輕哼。

稽飛在她的話語裡聽見歉意，但卻聽不見下次不再碰車子的保證。

「知道。」

小青乖巧的點了點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既然知道，那好，你答應我從此不再碰賽車。」他語氣堅決的望著她，稽飛只想聽見小青的保證。

「我……」他現在的要求，根本就像威脅。小青愣愣地望著他，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為什麼不答應我?難道經歷了剛剛的意外，你還沒體會出賽車的危險?」

稽飛揚起了聲調，鐵青的臉色多少透露出他心底的恐懼和擔憂。

「我……」小青還是只能愣愣地啞口無言。「剛剛的意外雖然很可怕，但——它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她怯懦的開了口，音量都不敢放大，只敢偷偷的覷著稽飛。

小青看見他的臉色更沉重了。

「所以，你覺得無所謂?」稽飛簡直不敢相信他聽見的。他瞪著小青，聲音透出了幾許冷冽。

「不是無所謂。只是，下次我如果能更小心注意，就能避免這些意外了。」小青輕輕的開口。

意外雖然可怕，但小青真的從那極速的快感中獲得了滿足和解放。

她感受得出血液在沸騰，她知道自己追求的就是這些。

「你……」這次換稽飛啞口無言，被小青氣得啞口無言。

「你別生氣，也別擔心了。我不會和那個女孩一樣的，你放心。」

小青帶著一身傷說服著稽飛，十分沒有說服力。

「我能夠放心?你瞧你現在一身傷，我能放心?」稽飛的話聲中透漏出怒意，為了小青那莫名的堅持。

「你當我獨裁也好、大男人主義也罷。反正，我絕對不會再允許你碰賽車，從明天開始，你不准再踏人練習場一步。」

稽飛搖著頭，硬聲的堅持絲毫不容許反對。

「不准再踏人練習場?不，你不能這麼做。」他的決定嚇了小青好大一跳，她圓潤的眼眸霎時瞪大，小青抗拒的不願接受。

「今天只是一個意外。我保證下次我一定會小心，我保證我會乖乖的不意事，但……你不能不讓我來這裡。」

好不容易，小青知道了台北有這麼一個天堂，她說什麼都不會輕言放棄。

「你能保證不再有意外?你能保證自己不會再摔得一身傷?你又能保證自己，不會再吵著下場騎車?」

稽飛一字一句的問著小青，他根本不相信她的保證。

「我……」

她惶惶大眼望著他，啞口無言。

「我知道賽車是你的夢，是你的堅持。但是，能不能請你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如果我們現在的角色互換了，你會不會像我一樣，反對你再繼續騎車?」

她可憐的模樣，雖然讓稽飛心軟，但堅持的語氣卻怎麼都不能在此刻罷休。

「不會。」

小青閉起了眼眸，口是心非的搖著頭。

「小青——」他知道她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心底不是這麼想，難道你真願意看著我天天在生死之間搖擺?」

稽飛抬起了她的小臉，強迫她望著他。

「可是……」她忍不住睜眸望著他，不可否認的，小青的心底動搖了。

如果是她，她能忍受嗎?不，她不行。

「我也是因為愛你，才會這麼要求你。我已經失去過一次，我無法再承受第二次的打擊。也許我的要求讓你受委屈，但是……能不能請你答應我這麼一次?」稽飛知道小青心軟了。

放軟了聲調，他低低地訴說自己的心情，稽飛望著她紅潤的眼眶，他知道她會答應的。

小青一愣，沒想到這害羞的男人會有這麼大膽表白的一天。她望著他，良久，才輕輕的搖頭嘆息。

「……你不能拿感情來當武器。」太卑鄙了。

「但，這卻是我惟一的籌碼。」稽飛溫暖的擁著她，他只是不想失去她。

今天的意外嚇壞他了，稽飛沒把握自己的心臟，是否還能再承受一次這麼激烈的意外。

「你贏了。」她嘆了氣，窩在他懷裡悶悶的道。

「我知道。」稽飛的雙臂收得更緊。

他抱著懷裡心愛的女孩，知道自己暫時說服了她。

但，他可以綁住她多久?

他……又該這麼綁著她嗎?

稽飛不禁陷入了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