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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少東變青蛙(最IN少東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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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2:33 |倒序瀏覽 | x 1
  少東變青蛙【最IN少東之四】  作者:簡瓔

  堂堂利來玫瑰集團的皇少被人甩了,
  有家歸不得的在街上晃了兩天,從少東變成了青蛙已經夠落魄,
  這個新升格成了他老闆兼房東的女人還把他降級為遊民,
  大大的貢獻她快滿出缸的愛心,自動對他報出祖宗十八代,
  眼神也三不五時露出關懷,笑容更是24hr全天候無限供應,
  讓從小家裡就沒有溫暖的他,心弦大大震動了一下,
  不自覺的和她發生了許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被女人開車載→雖然回程的路上出了車禍;
  第一次吃便宜冰棒→老實說,不比他常吃的進口高級冰淇淋差;
  第一次到育幼院→被院童當成偶像崇拜感覺很不錯;
  第一次讓女人付錢……他再不振作點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小白臉。
  但,現在的他是一隻什麼都沒有的青蛙,
  有資格肖想美麗的天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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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3:06
  楔子
  
  日據前的台灣有五大家族,分別是板橋林家、霧峰林家、高雄陳家、基隆顏家、鹿港辜家。
  
  隨著經濟變遷,台灣新五大家族已然崛起,取代了過往的五大家族,他們分別是──
  
  聯通環球集團的辜家、遠南集團的徐家、台寶集團的王家,宏觀集團的蔡家、利來玫瑰集團的吳家。
  
  其中以金融起家的利來玫瑰集團的吳家作風最為高調,男主人吳利來喜歡出入時尚派對,妻子高玫瑰過去是當紅的影視明星,現在仍然美艷,擁有一流的交際手腕,也和演藝圈頻繁聯絡,是吳家最稱職的女主人。
  
  吳利來是商場上的老狐狸,就是人家以前說的奸商啦,但無奸不成商啊,所以他締造了擁有千億美元身價的利來玫瑰集團,旗下子公司共有人壽、銀行、證券、投信及保險經紀,他坐擁江山,不可一世,「寧我負人、毋人負我」是他的信條。
  
  吳氏夫婦擁有四個帥氣非凡的四胞胎兒子,做生意的手法很不光明磊落的吳利來為兒子們取名為冠、冕、堂、皇。
  
  雖然是四胞胎,但因為是異卵,所以誰也不像誰,各有各的外貌和個性,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也個個都是小狐狸。
  
  他們爭排名、爭地位、爭行頭、連誰心腹多都要爭,最後決定誰能娶到最夯的美嬌娘為原本就銜著金湯匙出世的他們加持,誰就是勝者。
  
  也因此,從這一刻開始,各大名媛千金、豪門淑女,凡家世頂尖者,就是他們獵艷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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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3:38
  第一章
  
  麗池俱樂部的室內泳池位在二十樓,精心打造長達二十五公尺的泳道,白天,透過玻璃窗可以眺望大台北的車水馬龍,入夜當然就是欣賞夜景。
  
  下午三點,五月的陽光炙熱,泳池外是戶外景觀水療池以及庭園日曬區,居高臨下被芬多精與陽光包圍住,像在都市叢林中的一方世外桃源享受日光浴。
  
  一道偉岸勁瘦的身影從泳池裡游罷起身,年輕帥氣、且把自負寫在臉上的面孔立即吸引池畔幾名女性的注意。
  
  吳子皇接過服務員恭謹送上的白毛巾,圍在無一絲贅肉的腰際,折疊方整的另一條白色毛巾立即送到他面前,他隨手用毛巾擦拭著濕發。
  
  「皇少,您的專屬芳療師已經在等您了。」服務人員報告著,「今天為您做的是淋巴按摩。」
  
  吳子皇點了點頭,在池畔的木質躺椅躺下,旁邊的小圓幾上已備好新鮮現打的養生蔬果汁及剛烤好的楓糖鬆餅。
  
  他正想閉目養神,擱在小圓几上的手機響了。
  
  「我是吳子皇。」
  
  「宗傑出車禍了!」謝明達焦灼的聲音傳來。「有生命危險,現在在聖心醫院開刀!需要輸五袋血,但他的血型很特殊,是O型JK3的血,血庫根本沒這種血,佳詩快急瘋了,我人在高雄,你有沒有辦法趕過去,動用你家的關係找血?」
  
  心臟「咚」的一聲往下沉,吳子皇立即坐起。「我馬上過去!」
  
  他們三個是小學死黨,二十年過去,友誼一直沒變過,雖然他和他們的背景懸殊,但他只有跟他們在一起談天說地時最自在,現在的他,面對外人總戴著一張假面具,就連對自己親人也一樣。
  
  只有在宗傑和明達面前,他不必那麼ㄍㄧㄣ,他甚至可以不設防的喝掛在宗傑家的客廳裡,他喜歡宗傑和佳詩的小公寓,喜歡他們可愛的女兒小佳佳用軟軟的童音喊他帥帥叔叔……
  
  小佳佳才三歲,她不能沒有爸爸,想到這裡,他的心又是緊緊一揪。
  
  他取消了芳療按摩,立即飛車趕到了醫院。
  
  「子皇!」佳詩激動得無法自己,一見到他就像抓到浮木般痛哭著,「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宗傑!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宗傑!」
  
  他把她扶到等候椅坐下。「不要哭了,我一定會救活宗傑,我向你保證,宗傑不會有事。」
  
  他立即聯絡了利來玫瑰集團的公關經理,在這種時候,權力是非常好用的。
  
  五袋O型JK3的血在一個小時內由專人送到了開刀房,他陪佳詩在開刀房外望眼欲穿的等。
  
  時間像靜止般的緩慢,直到手術室紅亮的燈熄了。
  
  陸續走出來的醫護人員帶來好消息。「患者已經脫離險境了。」
  
  由於宗傑和佳詩的家人都在中部,他陪著佳詩將後續住院事宜都處理好了才離開,走出醫院才發現已經夜幕低垂。
  
  宗傑沒事了,他的步伐也跟著輕快起來。
  
  或許再回俱樂部把按摩做完,每當工作告一段落,他會用這種方式讓腦袋放空。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他要求完美,但不會把自己逼到極限,他深知若沒有健康的身體,那麼一切都是空談。
  
  快步走進急診室後方的停車場,他看見一名纖細的女子閃神地在停車場外走著,一部車要出來,眼看就要撞到她。
  
  他從後方拉了她一把。「小心!」
  
  那部車像在趕時間似的呼囂而過,他手裡拉著的女子忽然跌坐在路邊。
  
  「小姐──」他驚訝的蹲下看著她。
  
  她在哭,沒有哭泣的聲音,但淚水不停從她明亮的大眼裡滑落,他的心一陣悸動。
  
  她的皮膚很白皙,巴掌大的小瓜子臉,五官絕美動人,白色棉質洋裝下的身軀看起來弱不禁風。
  
  「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的模樣令他無法丟下她不管。
  
  她搖了搖頭,淒楚的看著他。「謝謝你的關心,我只是……心裡難過。」
  
  他看著她。「有什麼困難嗎?」
  
  她淚眼迷濛的哽咽道:「我奶奶出了車禍,在醫院裡,撞到她的人不見了,現在她……很危險,但是需要一筆醫藥費才能開刀,我根本……根本沒那麼多錢……」
  
  她的無助打動了他。「如果你需要醫藥費,我可以借你。」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整個人都呆了。「真……真的嗎?」
  
  她開始用正眼看他,這才發現他的長相可真是出眾,身穿灰色絲質襯衫和剪裁得宜的黑色西褲,身材挺拔高大,舉止優雅,跟她之間保持的距離相當有分寸。
  
  他是一個有教養的有錢人吧?她心中一熱,精神回來了……
  
  「真的。」他把她扶起來。「首先,我們先去瞭解你奶奶的情況,還有,告訴我車禍發生的地方,我們得找出肇事者,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你說的很對。」范婷嫣著迷的看著他。
  
  天生的王者,一個領袖級的人物,他身上的名牌西裝吸引了她,她對名牌有種獵人嗅到獵物的敏銳。
  
  而他,正是她的獵物。
  
  ***
  
  一棟陳舊到像沒人住的國宅前,吳子皇跨出他的積架跑車,短髮梳理得帥氣有型,一身筆挺的亞曼尼黑色西裝,腕上的白金錶要價百萬,自然透露出菁英份子的奪人風采。
  
  他手持一束進口紅玫瑰和一盒飯店訂製的典雅蛋糕,快步進入國宅裡。
  
  上樓的同時,他的嘴角不由得揚了起來。
  
  婷嫣喜歡玫瑰花,也喜歡吃外表漂漂亮亮的蛋糕,她不喜歡名牌,也不喜歡他送她珠寶首飾,她真的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有她的脫俗,有她的傲骨,令他憐愛不已。
  
  夜深人靜之後,房間裡,男歡女愛的喘息方歇,吳子皇把身下嬌小赤裸的身子摟進懷裡,吻了吻她柔嫩的芳唇,激情的餘溫還在兩人之間迴繞。
  
  他喘息著問道:「公寓都已經裝潢好了,你真的不搬進去?」
  
  她驀然用纖細的手指按住他的唇,美麗的雙眸認真的看著他。「如果你再提這件事,我就永遠不理你了,我不是為了錢跟你在一起的,認識你的時候不是,以後也不是。」
  
  他憐惜的摟緊了她。「婷嫣……」
  
  她真的是個好女孩,溫柔又善解人意,他們在一起已經半年了,除了她奶奶的醫藥費,她從來不肯接受他的任何一點幫助,就連那筆為數不多的醫藥費,她都堅持每個月攤還他一點,讓他對她另眼相看。
  
  「子皇,我愛你,只要你也愛我就夠了。」她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家裡很有錢,但那些都不關我的事,我不能因為你有錢就接受你的幫助。」
  
  「但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對他而言,她是他有責任要保護及照顧的女人,但她卻什麼也不肯接受,她的骨氣令他沒轍,對她的愛也日益加深。
  
  「但是我們之間並沒有名份呵,我如果接受你的幫助,我會覺得自己是你的情婦……」她垂下了眼睫,聲音也小了。
  
  「我絕對沒有把你當情婦的意思!」他的心裡一陣激盪,抬起了她的下巴。「嫁給我,婷嫣,我會愛你一輩子。」
  
  「你……」她並沒有他想像中開心,反而以不信任的眼光注視著他。「你在開玩笑吧?你怎麼能娶我?我有一個渾身是病痛的奶奶要照顧,只有高中學歷,又只是個售貨員,還有一個好賭的爸爸跟一個不學無術的哥哥,你爸媽絕對不會接受我的。」
  
  說完,她的眸子更黯然了。
  
  他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裡。「你不必擔心,我明天就找他們攤牌,如果他們不接受你,我情願放棄一切也要你完完全全的屬於我,當我吳子皇名正言順的妻子,我相信即使我身無分文的離開吳家,也有能力照顧你和奶奶。」
  
  看到她擔心的眼色,他開玩笑地點點她娟秀的俏鼻問道:「要是我被趕出來,你肯收留一無所有的我嗎?」
  
  她環住他的頸子,烏黑的眼眸深深的看著他,眼裡流動著動人的光華。「不管你是吳家的少東或平凡的老百姓,我都一樣愛你,我對你的愛,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
  
  「婷嫣……」他為她溫柔的情意所淹沒了,他吻著她的頭髮,又吻她那小小的耳垂,最後情不自禁的吻住了她的唇,雙手抱著她溫潤的身子,再度將她瘋狂的壓在身下。
  
  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愛上這麼一個柔弱的纖纖女子,甚至為了她,不惜跟父母翻臉。
  
  眼看子冠、子冕、子堂都娶了家世非凡的嬌妻,他以為自己會選一個最能為他加持的名媛千金,然而他的心裡卻跑來一個小女人落足生根。
  
  這輩子,他是不可能再愛上別的女人了,他只要她!
  
  ***
  
  「我們絕不同意你跟那個女人結婚!」吳家的書房裡,高玫瑰冷冷的說道。
  
  「不管你們同意與否,我都娶定她了。」他的態度很堅持,他要婷嫣成為他的妻子,把售貨員的工作辭掉,由他來照顧她,每次看她蒼白著一張臉去上班,他都有說不出的心疼。
  
  「你知道范婷嫣是什麼樣的女人嗎?」吳利來犀利的看著兒子。「她的為人遠比你可以想像的還要複雜千倍萬倍,她的家庭背景也很不單純,不說她有個老人家要照顧,她的父親欠了一屁股賭債,她的哥哥是只毒蟲,你娶了她等於自毀前程,我不懂你的腦袋在想什麼,這樣的女人,玩玩就可以放手了,你居然認真?簡直就是愚蠢到了極點!」
  
  他還沒告訴這個被愛沖昏頭的傢伙,那姓范的女人曾被馬來西亞的富商包養過,後來完膩了,對方就拋棄她了,在遇到他這個凱子之前,她還陸續當過幾個有錢男人的情婦,總之,她是個百分之百見錢眼開的女人,這點絕不會錯。
  
  「婷嫣是個好女孩,等你們認識她之後就會知道了,所以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會跟她結婚。」他瞭解她,她值得他用一生來愛她。
  
  吳利來盯著兒子。「即便你會從繼承人名單裡被除名也無所謂嗎?」
  
  吳子皇看著素有老狐狸之稱的父親,一抹嬌柔的身影跳到了他視線之中,他心中已有了選擇。
  
  「對!即便我會被您從繼承人裡除名,我也要跟她結婚,因為我愛她。」
  
  「沒用的東西!那你就走吧!」吳利來狠聲道:「除了你身上的衣服,你什麼都不許給我帶走,我倒要看看那個女人還會不會愛你!你很快就會發現你自己有多麼可笑!到時別怪我不會再讓你回來!」
  
  吳子皇看了口氣狠絕的父親一眼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
  
  「你在說什麼?」范婷嫣看著兩手空空來「投奔」她的情人,不相信他真的會為了她拋棄了一切。
  
  「我父親已經把我從繼承人名單裡除名了,我現在是名副其實的一無所有。」他苦笑一記,握住她的柔荑。「不過沒關係,明天我就去找工作,相信以我的學歷,要找一份高薪的工作並不難。」
  
  「老天……」她抽回自己的手,喃喃地搖著頭。「你以為喝過洋墨水就比較好找工作嗎?你知道現在大學生的失業率有多高嗎?就算找到工作,薪水了不起三、四萬,你以為這樣能養活三個人嗎?」
  
  他不以為意的說道:「只要省一點過就行了,你對物質的慾望又不高,我對我們的未來很有信心,你就不要煩惱那些了。」
  
  她潤了潤嘴唇,抱著一線希望看著他。「你難道連一點存款都沒有嗎?」
  
  「當然有。」他的嘴角往上揚了起來。「但是身無分文的離開吳家是我父親給我的懲罰,那些存款再也不屬於我了。」
  
  她的眼神驟然一冷。「意思是,你現在是個平凡人,是個小老百姓,沒有昂貴的限量手機,沒有名車、沒有名表、沒有黑卡,甚至連幾萬塊都沒有?」
  
  「錯了。」他笑著揉了揉她的發心。「是連幾百塊、幾十塊都沒有。」
  
  她倒抽了一口氣。「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他將她摟進懷裡,鼻子對著她的鼻子,眼睛對著她的眼睛,情深意濃的說:「因為我身邊有你。」
  
  縱然現在的他一文不值,但他從未感覺到如此充實過,這都是因為有她在支持著他的原故。
  
  「見鬼!」她驀然推開了他。
  
  他錯愕的看到一張憤怒的美麗面孔。
  
  「我真的是……真的是氣得無話可說。」她的胸口起伏不定,整個人失心瘋般的暴跳著。「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笨,放棄了一切,從堂堂的吳家少東變成了青蛙,你知道你簡直蠢到了極點嗎?」
  
  她的轉變令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但他沒有想太多,只認為她在為他擔心。「婷嫣,你不必這麼自責……」
  
  「鬼才在自責!」她的臉色僵硬,眼光兇猛、陰鷙,她瞪著他,氣急攻心的說:「沒有了吳家少東的光環,你什麼都不是!你快回去跪著向你爸認錯,你快去啊!」
  
  她愛的不會只是他的財富吧?他的神色倏地沉了下來。「婷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叫你去跟你爸爸認錯!」她細緻可人的下巴一抬。「我才不要跟一個窮光蛋在一起,我不要!」
  
  他瞪視著她,心一沉。「你不是說,不管我是吳家的少東或平凡的老百姓,你都一樣愛我,你對我的愛,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嗎?」
  
  「你居然相信?」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咄咄逼人的問道:「你窮過嗎?你知道貧窮的滋味嗎?我跟男人在一起是希望過舒服的日子,現在你不能讓我過的比較好,反而要我先負擔你,我又不是笨蛋!」
  
  他的心一冷。「所以你之前所講的那些話,全都是應付我的?」
  
  她的臉色比他更冷。「只要你快點恢復少東的身份,那麼我們就還有以後,不然的話,你立刻離開這裡,我范婷嫣沒有養小白臉的習慣!」
  
  看著翻臉不認人的她,他突然覺得自己可笑透了。
  
  他一心一意的愛著她,然而她的企圖竟被他爸媽給說中了,當他沒有了一切,從少東被貶為青蛙,她的愛也隨之消逝了。
  
  多麼廉價的愛啊,他還能說什麼呢?
  
  回吳家嗎?
  
  不,他不會回去。
  
  ***
  
  「童話咖啡餐屋」坐落在天母大型社區的一樓店面,社區名為「童話瓦樓」,四周則是熱鬧的商圈,予人一種鬧中取靜、靜中取意的悠閒感。
  
  店裡有八張或四人或雙人的桌子,午、晚餐時間很快就客滿了,而室內米白色調的明亮光線一如它的主人卓霜給人的感覺──一個令人如沐春風的甜美小女人。
  
  自從母親一年前過世後,她就獨立經營這間咖啡餐坊,雖然請了個外場服務生,但生意好的時候還是忙不過來。
  
  偏偏,這個服務生在一個星期前宣告失蹤,莫名其妙就不來了,更是令她雪上加霜。
  
  「您的果醬鬆餅和兩杯熱拿鐵,請慢用。」
  
  送上客人點的下午茶套餐,回到原木吧檯後,她試著再撥一次王安安的手機,無奈彼端傳來的仍是「您所撥的號碼未開機,請稍後再撥」的訊息。
  
  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她得找個幫手,不然一個月後她大概就會過勞死了,而她實在不想年紀輕輕才二十七歲就死於過勞,那多悲慘。
  
  她一直是個行動派,立即就動手寫了張徵人啟事貼在明亮的落地玻璃門上。
  
  她不想登報,她想找個會經過這間咖啡店、本身就知道這間咖啡店的人來工作,如果跟她一樣熱愛著這間母親留給她的咖啡店就再好不過了。
  
  她還是想不通,王安安怎麼會說失蹤就失蹤,連薪水都不要了,安安不是個沒有責任感的女孩啊。
  
  安安的家人很篤定的說,她一定是和家人反對的男友私奔了,她還是不大相信做事向來都有條有理的安安會跟男友不由分說的私奔。
  
  私奔耶……聽起來實在美得要命不是嗎?
  
  雖然許育銘在她最需要他時棄她而去,但她還是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美好戀曲的存在,就像她一直相信,這個世界縱然改變了太多,但還是一定有人性溫暖的一面,而她就是其中的受益者。
  
  叮鈴鈴鈴……
  
  一陣風鈴聲響起,她看到她的大學死黨藍曼甄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來。
  
  現在已經很少有咖啡店會掛風鈴了,而她還是堅持要掛著風鈴,縱然有客人反應這樣很土,她還是不想拿下來。
  
  那串風鈴,是在開店之初,由她外婆親手掛上去的,她母親接手咖啡店之後沒有取下風鈴,她更沒有理由取下來。
  
  她要掛著那串風鈴,看著的時候就很幸福,好像有外婆和母親在身邊守護她一樣,所以縱然她現在只有一個人,但心裡一直都很踏實。
  
  「我快渴死了,給我一杯冰汽水,快快快!」藍曼甄一屁股在吧檯前坐下,雙手猛扇著臉。
  
  卓霜笑著把汽水倒進玻璃杯裡,加了幾塊冰塊在裡面,擱到好友的桌面。「你把整間百貨公司都搬來了啊敗家女?」
  
  「只買了一點點。」藍曼甄一口氣喝掉大半杯汽水,喝完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剛進來時看到你貼的徵人啟事,怎麼,安安真的不回來做了啊?」
  
  卓霜聳聳肩。「我不知道,她到現在還是沒消沒息的,我怕自己會過勞死,所以還是先找人再說。」
  
  藍曼甄瞪大眼睛。「那如果安安回來了怎麼辦?」
  
  卓霜對好友頑皮的眨眨眼。「或許我已經請得起兩名員工了,你不是常說我快發財了嗎?」
  
  她承襲了外婆和母親的好手藝,加上融合現代人的健康飲食概念,推出少油、少鹽、多蔬果的輕食,因此生意蒸蒸日上,每次曼甄來看到客滿情況,總會調侃地說她要發財了。
  
  「要不要開放加盟?」藍曼甄興致勃勃地問,她是廣告公司的企劃總監,對時勢的掌握很敏銳,她認為輕食概念是當今趨勢,卓霜手藝又那麼好,開放加盟大有可為。
  
  卓霜微微一笑,敬謝不敏地說:「謝啦,一間店我就忙不過來了,還加盟哩,我可不想人在天堂、錢在銀行,有命沒錢花啊。」
  
  藍曼甄白她一眼。「講得那麼恐怖,加盟又不用你每間分店親自坐鎮,你只要坐著等收權利金就行了。」
  
  卓霜笑著搖頭。「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啦,我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如果開放加盟那麼好賺,那以後一塊招牌掉下來,大概打死的十個有九個都是加盟主。」
  
  「你就是死腦筋。」藍曼甄沒好氣的說。
  
  卓霜不以為意,淡淡一笑。「對啊,我就是死腦筋。」
  
  她只要守著一間店就覺得很開心了,烹飪和煮咖啡都是她的強項也是她的所愛,還有什麼比這份工作更適合她,以及更能令她開心的呢?
  
  她真的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媽媽在天上看到她這樣也能放心了吧?
  
  「對了,雙胞胎的生日只有三個月就到了耶,我們這兩個乾媽總要有點表示吧?」藍曼甄提道。
  
  卓霜微感失笑的說:「是『還有』三個月好不好?現在就計劃會不會太誇張了?」
  
  雖然她知道曼甄是個急驚風,但也不需要提這麼早啊。
  
  「可是今年是她們終於滿兩足歲的生日啊,而且會開口喊我們乾媽了,我們應該提早計劃才對。」藍曼甄振振有詞的說道。
  
  她微笑了起來。「滿兩足歲了,時間過好快哦,好吧,既然是在世上獨一無二的兩週歲生日,我們兩個乾媽當然要好好表示才可以嘍。」
  
  她們的另一個死黨莊淳妮很早就走入家庭了,生育了一對可愛龍鳳胎的淳妮常說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人。
  
  當然啊,有一個寵她的老公,還有一對疼她的公婆,加上一雙可愛到不行的龍鳳胎,光想就甜蜜又幸福了。
  
  「在這裡替兩隻小傢伙辦個慶生派對吧。」藍曼甄說道:「我提供頂級的菲力牛排,你提供紅酒、場地和你親手烤的蛋糕。」
  
  卓霜嫣然一笑。「沒問題。」
  
  藍曼甄看她一眼,閒涼的問:「對了,你知道我剛剛在百貨公司遇到誰嗎?」
  
  不等卓霜回答,藍曼甄就逕自說道:「我遇到許育銘那人渣了,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看了真想扁他一頓。」
  
  「何必呢?」對於舊愛,她已經釋懷了。「他有選擇的權利,是我太忙,忽略了他,我們會分手不能全怪他。」
  
  「不怪他怪誰?」藍曼甄抱不平地說:「他要你把伯母送到安寧病房,請個看護照顧她,直到她過世為止,這也太沒天良了吧?」
  
  「算了,不要說了,我不想再提他。」往事刺了她一下。
  
  半年前,在她心力最交瘁的時候,原以為交往一年的許育銘是她的支柱,沒想到他卻選擇分手,原因是怕她母親的病一拖好幾年,他會被連累。
  
  當時她真的感到有如青天霹靂。
  
  她曾試著和他溝通,無奈他的條件是,把她母親送進安寧病房,由別人來照顧,他們把咖啡店結束,開一間他專精的室內設計公司。
  
  她無法接受結束咖啡店的要求,所以只好放他走。
  
  時間已經治癒了她,雖然內心深處不免惆悵,但她選擇原諒他,讓自己好過一點。
  
  現在的她很滿足,對於感情,她抱著順其自然的想法,現在她只要能守著這間店就夠了,她已經別無所求。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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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4:32
  第二章
  
  咖啡店打烊的時間是九點,卓霜大概會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清理打掃,然後回到二樓的家休息。
  
  咖啡店和公寓都是她外婆留下的,當初她外婆就很有遠見的買了兩層樓來打通,在咖啡店裡做了一道通往二樓的迴旋梯,也免去了打烊後還要回家的舟車勞頓之苦。
  
  她實在很感謝外婆,現在她能自給自足過得這麼好,都是拜外婆所賜。
  
  免去了租金支出,她的盈餘都是賺的,每個月大概有十五萬左右,省一點用,可以存不少錢呢。
  
  也因為這樣,她才可以在母親病情惡化的那半年,暫停營業專心照顧母親。
  
  而她的老顧客也都沒有流失,她一恢復營業,他們又都回來了,還紛紛安慰她走出喪母之痛,這個世界還是粉有人情味的。
  
  叮鈴鈴鈴鈴鈴……
  
  正當卓霜在吧檯後洗玻璃杯時,風鈴響了起來。
  
  「對不起,已經打烊哦,明天請早!」
  
  出於禮貌,她放下洗到一半的杯子走出去,雙手戴著粉紅色的長塑膠手套,纖細勻稱的身段上圍著咖啡底白圓點的活潑圍裙,臉上揚著親切的笑意。
  
  她看到一名挺拔的年輕人在店中央停住再往前的腳步,臉上的表情像刀刻般嚴峻,短短的胡碴使他沒有精神,眼裡流露著深深的疲憊,衣著微感凌亂……事實上,褲管很髒。
  
  他眼裡的疲累震撼了她,他是……遊民嗎?
  
  現在的「啃老族」越來越多,而遊民也有年輕化的趨勢,她實在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麼,但她也不會唾棄他們,畢竟她也是受到別人的幫助才有今天這般穩定又踏實的生活,所以可以的話,她會幫助他們。
  
  她急忙脫下濕手套,「你等等,我看看還有沒有麵包……」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問道:「呃,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
  
  吳子皇看著她,半晌才微啟唇瓣。「可以的話,給我一杯咖啡。」
  
  外頭招牌寫著咖啡餐坊,所以要喝杯咖啡應該不難吧?
  
  前天從范婷嫣那裡離開之後,他在外面晃了兩天。
  
  他身無分文,連可以打電話給朋友的錢都沒有,事實上,他也不想找,即使是宗傑或明達也一樣,他不想他們看到他這落魄樣。
  
  兩天來,他沒有東西吃,只喝水,水是醫院診所裡都有的,想上洗手間就找林立的速食店或便利商店,全靠驚人的意志力撐到現在。
  
  經過這間店時,裡面透出的溫暖燈光令他駐足,渴望喝杯咖啡的慾望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冒了出來。
  
  進去裡面要杯咖啡喝?
  
  這想法太瘋狂了,不想被當成瘋子,他本來看看就要走的,但看到貼在玻璃門上的徵人啟事,他忽然頓了一下。
  
  現在的他需要一份工作來讓自己活下來,而萬念俱灰的他根本不想去符合他學歷的大公司應徵,把自己攤在陽光下,經過一道又一道的面試手續。
  
  他知道他父親一定派人密切在注意他的舉動,不管他去哪裡找工作都會被知道,而他被范婷嫣甩了的事也很快就會曝光。
  
  他想把自己藏起來,不想他對愛情的失敗被看見。
  
  隱身在這間不起眼的小咖啡店應該是可行的吧?
  
  反正他已經從少東變成青蛙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呢?當咖啡店的服務生對現在的他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咖啡?你說咖啡嗎?」卓霜本來要繞進吧檯的身子又轉了回來,她愕然不已的看著眼前的「遊民」,不由得又眨眨眼,定睛看著他。
  
  好吧,她必須承認遊民也有喝咖啡的品味,天曉得他在成為遊民之前是做什麼的,說不定他是某個有錢少東,因為破產而變成了遊民。
  
  「對。」他看了眼桌子。「我可以坐下嗎?」
  
  這兩天他的心情都很沉悶,但奇怪的,這間咖啡店卻讓他沒有壓力,或者說,是眼前這個年輕友善的女人讓他沒有壓力。
  
  他本來已經做好被轟出去的心理準備了,但她沒有大驚小怪的把他趕出去,倒是讓他頗意外。
  
  對於外觀狼狽如他,不是會被世人棄若敝屣嗎?沒有了名衣名車加持的他,不是相當的平凡嗎?為什麼她還能面不改色的接待他?他真的不能瞭解。
  
  「呃──請坐。」卓霜愣愣地說。
  
  怪了,自從他進來後,她怎麼變得呆呆的?他的一切都透著詭異與不協調,把她搞糊塗了。
  
  他要喝咖啡,這很怪……
  
  但說到煮咖啡,可是她的強項呢,這使得她精神為之一振,也把詭異的地方放小了看,把他想喝咖啡這件事放大了看。
  
  「你要哪種咖啡?拿鐵?卡布基諾?」她興匆匆地問。
  
  她的拉花技巧很贊哦,得意創作是在奶泡上拉出一片楓葉,唯妙唯肖的技巧贏得過好多女性顧客的讚美。
  
  「我要曼特寧。」他沉穩地說道。
  
  她不由得對他另眼相看。
  
  這遊民不簡單!
  
  在她心目中,懂得品嚐單品咖啡的人,當然略勝只喝花式咖啡的一籌啦。
  
  「那,要不要來份果醬鬆餅?」她親切的介紹道:「我們的果醬鬆餅很不錯哦,所有的果醬都是從北海道進口的,純手工,價錢可是比市售的果醬貴兩倍呢。」
  
  那種果醬是N多年前她和外婆、母親一起飛去北海道找的,談好合作條件後,每個月固定進口一次,現在店裡的收入三分之一全來自鬆餅,都是果醬的功勞哦。
  
  而她也不藏私,大方販售果醬給喜歡的客人帶回家,讓大家都可以品嚐來自北海道的甜蜜美味。
  
  「曼特寧搭配果醬鬆餅,你一定會喜歡那種滋味的。」她說得眼尾都往上揚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跟這個懂得喝曼特寧的年輕遊民分享她的私房果醬鬆餅,這真的是很奇怪,不過她就是想。
  
  吳子皇看著興匆匆的她,緩緩說道:「我沒有錢可以付給你。」
  
  卓霜嫣然一笑。「放心吧,我知道,就是沒錢才會去當遊民啊,我不會向你要錢的,你坐一下,大概十分鐘就可以了。」
  
  說完,她翩然的身影就彎進吧檯了,倒是留在座位裡的吳子皇錯愕無比的怔在原地。
  
  遊民?
  
  他什麼時候變成遊民了?
  
  從少東變成青蛙就已經夠落魄了,現在竟又被她降級為遊民?
  
  哈,看來他根本不必多此一舉的掩飾身份,根本不會有人認出他就是堂堂利來玫瑰的少東吳子皇。
  
  想這些幹麼?不如就把自己當遊民吧……
  
  不久,一陣咖啡的香味已經瀰漫在空氣中了。
  
  他往椅背靠去,伸長了腿,感覺渾身的疲憊都在這裡得到了舒緩。
  
  他打量著四周。
  
  暖暖的色調,這是一間充滿人文氣息和個人氣息的小咖啡店,牆面釘了一大片書櫃,散置著外文書、設計雜誌和成套的漫畫,透露出店主人的童心未泯和文藝氣質。
  
  店裡沒有煙味的氣息,所以,這是無煙咖啡店?
  
  坐在這裡,感覺到一股不可思議的輕鬆感,他甚至快要睡著了。
  
  事實上,他已經閉起了眼睛。
  
  卓霜輕巧地端著咖啡和鬆餅過來,她輕輕點了點他的肩膀。「哈囉,可以吃嘍。」
  
  他看起來好累哦,到底流落街頭多久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長得好帥。
  
  瞧,濃密的黑髮,眼睫比女人還長,挺直的鼻樑和堪稱完美的唇型,為什麼外表凌亂如他,她會覺得他身上有種無法掩藏的貴氣金芒?
  
  她對他好奇了起來。
  
  ***
  
  聽到女子的叫喚聲,吳子皇睜開了眼睛。
  
  剛剛有瞬間的閃神,他竟然進入睡眠狀態,還作了個短到不行的夢。
  
  夢裡,他像往常一樣坐在會議室裡主持會議,身上是黑色的亞曼尼,他在指揮香港的高階主管密切注意中國政府對亞洲投資人的態度,而這一切過去與他息息相關的事,現在都變得不重要了。
  
  吳子皇已經從利來玫瑰的繼承人名單中除名了,他不再有資格去想那一切,往事如夢,夢如煙。
  
  不想了,他振作了一下,坐挺身子。
  
  他的視線接觸到桌上的鬆餅,擺在白色圓瓷盤裡的鬆餅烤得表面微焦,幾坨不同顏色的果醬呈螺旋狀置於盤緣,看起來很可口。
  
  「你嗜嘗看。」卓霜在他對面坐下來,笑逐頭開的催促他。
  
  他拿起叉子嘗了一口。
  
  她實在看不出他的表情對鬆餅的評價是好是壞,但是接著,他幾乎是以狼吞虎嚥的速度解決掉一大盤鬆餅的,然後才慢慢的喝掉咖啡。
  
  她近乎驚歎的看著他囫圇吞棗。
  
  不會吧?
  
  從頭到尾沒有五分鐘他就吃完鬆餅了,這應該不是她的鬆餅太好吃,應該是他太餓了,所以才吃得這麼快。
  
  「要不要再做一盤鬆餅給你?」她試探地問。
  
  他瞬了瞬眼眸。「我想再喝一杯咖啡。」
  
  他都不知道以前每天早晨喝到一杯現煮的咖啡是多麼奢侈的事,而此時此刻,咖啡入口的滿足感讓他的靈魂都甦醒了。
  
  「還是曼特寧嗎?要不要換藍山……」
  
  他打斷她。「曼特寧。」
  
  「好!」她爽快的站起來,馬上去煮咖啡,自己都奇怪為什麼他喝到咖啡時那種滿足的表情可以打動她。
  
  當第二杯咖啡入喉後,他導入了正題。「我看到外面貼的徵人啟事了,我想應徵那份工作。」
  
  「你想應徵那份工作?」她差點跌破眼鏡。
  
  遊民不是都不工作的嗎?他怎麼可以打破遊民的慣例?
  
  「你們老闆在嗎?我想跟他談一談。」他再度開口說道。
  
  「老闆?」卓霜漫不經心的微笑。「我就是老闆。」
  
  「你是老闆?」他黑湛的雙眸難掩訝異。
  
  沒想到年紀輕輕的她是老闆。
  
  「不像嗎?」卓霜臉上頑皮的微笑乍現。「是不是我看起來太年輕了?但是告訴你,我已經二十七歲了,這間咖啡店是我外婆留給我母親,我母親又留給我的,所以我才有資格二十七歲就當老闆,說起來實在沒什麼好驕傲的,因為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嘛。」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道出咖啡店的由來,曼甄常說她太容易對陌生人敞開心房了,看來她真的有這個毛病哦。
  
  容易對人敞開心房有什麼不好嗎?
  
  難道要防備著每一個人才對嗎?
  
  說真的,她不喜歡那樣,當她在醫院照顧病重的母親時,也有很多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對她伸出關懷之手啊,所以她想她永遠都不會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孔吧。
  
  「你真的是這間店的老闆?」他再度確認著,同時也是走進來後第一次好好打量她。
  
  一張甜美柔和的臉龐,秀鼻可人,笑起來嘴角會往上揚,層次分明的及肩秀髮增加了她的俏麗感,秀致的面孔脂粉末施,但雙頰有著自然健康的紅潤,他在她臉上看到了陽光與溫暖。
  
  卓霜拉大了唇畔的微笑。「百分之百。」
  
  他看著她帶笑的雙眸,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既然你是這裡的老闆,那麼你願意僱用我嗎?」
  
  她不可能會答應吧?只有呆子才會用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當員工。
  
  卓霜著實愣了一下。
  
  說真的,她壓根沒想過找個大男人來當服務生,因為這份工作還是天生就心思細膩的女生來做比較好。
  
  「呃──是這樣的──」她潤潤唇,斟酌著用字。「我可能沒有寫的很清楚,事實上,我要找的是女性員工。」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不能變性,但我會好好做,也會認真學習,請你給我一次機會。」
  
  變性?
  
  老天,她不是那個意思啦,卓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看來他好像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但她不懂,遊民當得好好的,他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振作起來?是不想再當遊民了嗎?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怕傷到他。「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當遊民的?」
  
  他心一沉,臉上毫無笑意,瞬了瞬眼眸才說道:「我不是遊民。」
  
  才游晃了兩天,他就變得這麼落魄了嗎?他自嘲的想,難怪他爸爸沒有派人找他,大概是篤定他會自己回去吧。
  
  「你不是?」卓霜微張著唇瓣,她好意外。
  
  既然不是,那一開始他怎麼沒有反駁她說的話?
  
  「對,我不是。」他輕描淡寫的說:「我離家出走了,現在沒有棲身之所,所以我想找一份工作。」
  
  她本來想問問他為什麼離家出走,但出於直覺,她覺得他不會告訴她,於是轉而問道:「你沒有住的地方?」
  
  他搖了搖頭。「沒有。」
  
  她困惑的看著他。「那昨晚你睡在哪裡?」
  
  「公園。」
  
  她腦中立即出現夜深人靜的公園,他單薄的躺在長椅上,蚊子一直叮咬他的畫面,而旁邊還有個垃圾桶,垃圾都滿出來也沒人清,一大堆蒼蠅圍著垃圾飛。
  
  好可憐……
  
  沒錯,她要命的同情心又氾濫了。
  
  但是誰會沒事想躺在公園裡睡覺呢?那一定很不舒服,不,是一定非常不舒服!
  
  「我這裡薪水並不高……」她莫名的脫口而出這句話。
  
  而他也接得很快,「無所謂,我只要能三餐溫飽就行了。」
  
  她有些遲疑。「我是可以提供住的地方給你啦,但地方並不大……」
  
  樓上有三間房間,一間是她的,一間是外婆的,一間是她母親的,雖然她們都過世了,但她把她們的房間都佈置成了紀念館,裡面擺滿了她們生前的衣物照片,不可能給他住,剩下的就只有雜物間可以清一清給他住了。
  
  「只要可以睡覺就行了。」現在的他,還有資格挑嗎?
  
  「那好吧,你被錄取了。」她毅然決然的說:「從明天開始,你就在這裡工作吧。」
  
  如果曼甄和淳妮知道了,鐵定會說她瘋了,居然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但她真的不忍心把他趕走,讓他再回去睡公園啊。
  
  ***
  
  咖啡店降下鐵卷門後,卓霜把吳子皇帶上樓。
  
  「這裡是我住的地方,對了,你要不要先洗個澡……」她驀然住嘴,因為看到他兩手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洗澡是不成問題,但洗完之後呢?要叫他穿回原本的髒衣服嗎?
  
  「這裡有男人的衣服嗎?」他問得直接。
  
  她這樣不設防的接受他,把他帶回家,這使得他認為屋裡一定有男人,她的丈夫或同居男友,再不然就是她爸爸。
  
  「沒有耶。」卓霜搖搖頭。「我們家裡一直以來都只有三個女人,我外婆、我母親,和我。我外婆和外公在我母親小時候就分開了,她獨立扶養我母親,而我母親終生未嫁,她領養了我,所以家裡沒有男人的衣物。」
  
  她的坦白令他微微一愣。
  
  他們才剛認識而已,她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他,她對人一向都這麼不設防嗎?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坦白說,她令他困惑,在他的認知裡沒有她這一類型的人。
  
  在都是女性成員的家庭下長大,她應該很缺乏父愛吧,她怎麼能夠還這麼開朗?
  
  她說她是被領養的,但她臉上一點陰霾都沒有,就算她的養母再怎麼善待她,有可能贏過親生父母嗎?
  
  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他是他父母的親生兒子,而他所受到的待遇呢?如果不是他爭氣,他們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
  
  「你有老公或男朋友嗎?」他審視著她問。
  
  在他的想法裡一定有,不然不會這麼大膽的把他帶上樓。
  
  卓霜笑了。「不會吧?我看想來像已婚婦女?我還沒結婚,現在沒有男朋友。」
  
  所以,屋裡只有她一個女人?
  
  他的眉毛不由得蹙起。「家裡連個男人都沒有,你不怕我是壞人,會對你不利嗎?」
  
  對她不利?
  
  壞人?
  
  卓霜微微一愣,然後看著他,很認真的問道:「你會嗎?」
  
  很奇怪,她就是不怕他,他身上有股很特別的氣質讓她安心,人家說相由心生,他長得不像壞人。
  
  「我不會,但你太相信人性了。」他仍然緊蹙著濃眉。
  
  他與她剛好相反,他從小就不相信人性,連親兄弟也不相信,在競爭和被扯後腿之中長大,他不敢有一絲鬆懈。
  
  「你也發現啦?」她不以為意的笑了。「我朋友都說這樣很糟,可是我覺得很好啊,今天我幫助你,明天你去幫助別人,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看著她一派理所當然的模樣,好像真的以助人為樂,對於毫無利益可得的善舉,他不能瞭解,只能說世界上真有這類付出不求回報的傻瓜吧。
  
  「這樣好了,我把我外婆的衣服借你穿。」她「爽快」的說。
  
  他用奇怪的表情看著她。
  
  她外婆的衣服?那種花花的、軟趴趴的,說好聽是洋裝,事實上根本是睡衣的衣服嗎?
  
  「不是你想的那種。」她仰臉望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他,光看他怪異的表情就知道他聯想到什麼樣的衣服去了。
  
  她比手劃腳的解釋道:「我外婆很高大,有一百七十公分哦,雖然你比較高,但我外婆比較胖,她的運動服你可能穿得下,你等等,我這就去拿。」
  
  她跑進其中一間房間,很快取出一套陳舊但很乾淨的棗紅色運動服,攤開來給他看,雖然顏色他不滿意,也只能將就了。
  
  「你去洗澡,我把雜物間打掃一下,明天再去買張單人床就行了,也順便買幾套你的衣服。」她很有計劃的說著。
  
  他點點頭,進入浴室前又轉過身子,深長的凝視她。「謝謝你。」
  
  她嫣然一笑。「我就說嘛,你不是壞人,壞人才不會說謝謝呢。」
  
  這種解釋真令他有翻白眼的衝動,這女人似乎少根筋,對好人與壞人的判別可以用一句謝謝來判斷嗎?
  
  她是不是從來不看社會新聞?
  
  她不怕引狼入室,或者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嗎?
  
  她不知道人心是難測的嗎?如他一樣,渾然不查對方的目的,沉醉在愛情中大半年,以為找到了千金不換的真愛,結果只是一場自以為是。
  
  該死!他又情緒波動了。
  
  他命令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如何,今晚他總算有地方可以睡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沒錯,他正帶著一種隱姓埋名的冷眼旁觀心情將自己給藏起來,他甚至自暴自棄的想,就這麼當個平凡老百姓過一輩子吧,又有什麼不可以?
  
  堂堂吳家四少東吳子皇已經死了,從人世消失了,他不想要有活著的感覺,他只是一具行屍走肉,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你應該很累了,快進去洗澡吧。」卓霜溫和的催促著。
  
  剛剛那一瞬間,她從他眼裡看到了一抹波動,但她不想追問。
  
  現在的他,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身心休憩的地方,而不是她的追問不休。
  
  看到他進入浴室,她連忙去打掃雜物間。
  
  她撿到了一個男人呢,如果曼甄跟淳妮知道了會怎麼想?她們一定會嚇壞了吧?哈哈,就嚇嚇她們吧,這也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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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4:50
  第三章
  
  第二天吳子皇起床的時候居然已經是晚上六點了。
  
  他錯愕的發現他睡了快二十個小時,小小的雜物間雖然只夠身高一百八十四公分的他躺平來睡,但已經比睡在公園好太多了。
  
  他走出房間,很快發現公寓裡只有他一個,那個信任人性的女人呢?
  
  他胡亂洗把臉,看到洗手台上有支新牙刷和漱口杯,還有把刮鬍刀和刮鬍泡,一張便條紙貼在杯子上面──給你用。
  
  下面畫著一個簡單的笑臉。
  
  客廳的沙發裡同樣有一套男性休閒服,也貼了一張便條紙──給你穿。
  
  下面同樣一個簡單笑臉。
  
  他的眉毛揚了起來。
  
  她是什麼時候去幫他買這些東西的?
  
  盥洗後,刮掉胡碴,換上大小適中的休閒服,感覺清爽多了,他決定到樓下去找她。
  
  樓梯直通咖啡店潔淨明亮的歐式大廚房,一股誘人的飯菜香瀰漫在空氣中,他走出去,掀開通往外場的淡綠布幔,看到紮著高高馬尾的新僱主在吧檯裡忙著調飲料。
  
  卓霜也看到他了,百忙之中抬頭看了他一眼。
  
  瞬間,她愣了愣。
  
  原來他長得這麼清朗帥氣啊!
  
  刮掉胡碴的他跟昨晚完全不一樣,昨晚走進這裡的時候,他眼睛都充血絲了,現在則迷人而深幽,而且睡飽了,看起來也有精神多了。
  
  要命,又不是沒看過好看的男人,她現在是在發哪門子的呆啊?會笑掉人家大牙的。
  
  「你醒啦?」她對他露出一個掩飾性的大大笑容。「餓了吧?廚房裡有煮好的飯菜,每種都可以吃,你自己盛一下。」
  
  今天是小週末,客人特別多,因為少了安安的關係,她忙得焦頭爛額。
  
  他沒說什麼,看到好幾桌客人的桌面還沒有清理,他沒去找吃的,反而從廚房裡拿了條抹布,逕自去收桌面,引人矚目的高挺身影穿梭在店裡。
  
  雖然家裡有錢,但在美國留學時,除了學費和房租,他父親為了磨練他們,連一毛錢也沒有多給他們兄弟,生活費得自己賺,因此他練就一身打工的經歷。
  
  洗盤子難不倒他,他還在工地做過粗工,只因為那裡的日薪比較高,所以對於收洗碗盤,他也算駕輕就熟。
  
  卓霜感動的發現他沒有去找吃的,而是先幫她的忙。
  
  他動作很俐落,像是做慣了這種事,這點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管如何,有他幫忙真的是太好了,她覺得自己做了個對的決定,說不定他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幫手哦。
  
  叮鈴鈴鈴鈴……
  
  風鈴響,一對優雅的老夫婦走進來。
  
  「歡迎光臨!」卓霜拿了兩杯開水和菜單到桌邊招呼。
  
  銀髮老太太抬眼對她微笑。「嘰哩聒啦、嘰哩聒啦……」
  
  卓霜語塞地看著他們。
  
  日語──
  
  天啊,怎麼辦?她真是有聽沒有懂,雖然平常也有看日劇,但距離真正聽懂還很遠很遠。
  
  那──用英文試試看好了,國際語言嘛,應該ㄟ通。
  
  她用英文問道:「請問兩位會說英文嗎?」
  
  老先生、老太太你看我、我看你,然後老先生又是一串日文說不停,還連帶著比手劃腳。
  
  怎麼辦?她無奈的看著他們,索性搬出最後的溝通橋樑──
  
  她把菜單打開,指著A餐問道:「OK?」
  
  無奈她的菜單上並沒有圖樣,所以對方要知道那幾個看不懂的中文字會是什麼東東還真有其困難度。
  
  「嘰哩聒啦、嘰哩聒啦……」老先生又說了一大串日語。
  
  「他說,有沒有全素食的套餐?」
  
  卓霜驚喜的回頭,看到吳子皇站在她身後。「你會說日語?」
  
  他淡淡說道:「簡單的溝通沒問題。」
  
  「太好了。」她如釋重負的把他推到老夫婦面前。「你剛剛說他們要素食套餐是吧?你再問問他們有沒有別的要求?附餐飲料要點什麼?」
  
  就見他開始用一連串流利的日語和老夫婦交談,卓霜暗自佩服的看著他。
  
  他實在太謙虛了,他這程度根本就是老師級的嘛,哪只是能夠溝通而已。
  
  就在她讚歎不已的看著他時,他驀然轉過身來。「老先生說,他太太對蘆筍過敏,只要菜裡沒有蘆筍就可以了,附餐要兩杯熱咖啡。」
  
  她忙不迭點頭。「好!知道了,我馬上去準備,麻煩你先替我跟他們說請先稍等一下!」
  
  接下來是馬不停蹄的忙亂,一直忙到近八點半,客人才漸漸結帳離開,到了九點,已經一桌客人都沒有了。
  
  「你餓了吧?」卓霜連忙要去準備他的晚餐。
  
  今天他真的幫了她大忙,以沒有經過訓練的角度來看,他的應變能力實在太強了。
  
  他都沒發問,光是用眼睛看一看,就大概知道她的流程,至於餐具跟餐巾紙等東西放哪裡,也憑他自己的觀察知道答案,都沒有在她忙成一團時打斷她來問話。
  
  「等一下──」吳子皇叫住要鑽進廚房的她。
  
  卓霜停住了。「還有事嗎?」
  
  他注視著她。「不要只準備我的,準備兩份,我們一起吃。」
  
  卓霜先是愣了下,然後就笑了。「好!」
  
  看不出他還滿體貼的嘛,還會想到她也還沒吃。
  
  於是她很用心的準備了兩份餐,坐下來跟他一起吃。
  
  「你不要嚇到了,不是每天晚上都這麼忙,只有週五晚上和週六晚上特別忙,週日公休,而平常中午點商業套餐的客人比較多,但商業套餐只有三種,所以不至於手忙腳亂。」
  
  看到他今天的表現,她已經開始想把他這個得力助手留下來了。
  
  「我沒有嚇到。」他犀利的眸子掃了她一眼。「倒是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
  
  講到這個,她歎了口氣。
  
  「我本來有請人,可是她一個星期前莫名其妙的失蹤了,連她家人也找不到她,等了一個星期,實在忙不過來,所以才貼了徵人啟事──」
  
  講到這裡,她笑容又回來了。
  
  「沒想到下午才貼出去,晚上你就上門來了,可能是緣份吧,如果我早一天貼或晚一天貼就遇不到你了。」
  
  緣份?他現在一點都不需要女人的緣份,他換了個話題。「你什麼時候出去買我的日用品和衣服的?」
  
  她興致勃勃的看著他,美麗眼眸閃爍著笑意。「怎麼樣?衣服合身嗎?我眼力可是很準哦,大小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對吧?」
  
  「是很合身。」他淡淡的說:「買東西的錢我以後一定會還你。」
  
  卓霜精神一振。「既然談到錢,那我們就順便來談談薪水好了……」
  
  「不需要付我薪水。」他打斷她,瞬了瞬眼眸,然後直視著她。「只要供我三餐和住的地方就行了,不需要額外付我薪水。」
  
  卓霜瞪大水眸。「這怎麼行?這樣不是擺明了佔你便宜嗎?」
  
  「你煮的東西很好吃,難怪生意會這麼好。」
  
  「不要轉移話題。」她的手抗議似的在他眼前搖了搖。「我是不可能不算薪水給你的,這樣我會良心不安。」
  
  他停了一下,說道:「如果你一定要算薪水,那就把房租跟三餐也算清楚。」
  
  「一間小小的雜物間怎麼可以算你房租?」她再度抗議。
  
  他看著她。「難道你認為我都不會用到客廳、浴室和廚房嗎?」
  
  「好吧!我說不過你。」他的反應還真快呢,她笑了,折衷說道:「我會酌收房租跟餐費可以吧,至於薪水呢,我會放在你房間的抽屜裡,這樣可以吧?一個人的身上怎麼可以沒有錢呢?你總有自己的東西要買啊。」
  
  他停下吃飯的動作,深深的看著她。「你都不會好奇我的來歷嗎?」
  
  是不是老天在可憐他?讓他遇到這麼一個心無城府的女人,也給了他一個棲身之所,否則的話,毫無去處又不想將自己攤在陽光下的他,這個時間應該正在公園找地方睡吧。
  
  「我當然會。」她很坦白。「但是,我想你應該是有苦衷才會離開家吧,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在你不想說之前,我不會問你什麼。」
  
  從小,育幼院的院長就告訴他們,丟棄他們的大人一定都是有苦衷才會那麼做的,不是不愛他們,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她也相信眼前的他有自己的苦衷,而她正好因為安安的失蹤而苦惱,暫時就讓他們這樣相處吧,或許他們可以搭配得很好哦。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她柔軟的唇瓣揚起,出現微笑。「我叫卓霜,月落烏啼霜滿天的霜,很簡單的名字對吧?這是育幼院院長替我取的哦,你呢?」
  
  他眼神一閃……「我叫高少皇,年少的少,皇帝的皇。」
  
  他用了母親的姓,名字則是把皇少倒過來。
  
  他沒有把真名告訴她,相對於這麼坦白的她,他隱瞞的太多了,但現在的他別無選擇,如果她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就不會讓他留在這裡了。
  
  「高少皇──」她細細咀嚼著他的名字,而後粉唇微揚,微笑對他伸出了手。「很高興你加入童話咖啡餐屋。」
  
  出於禮貌,他握住了她的手。
  
  一雙不太柔軟的小手,有別於范婷嫣柔弱無骨的柔荑,但握住她小手的剎那,因為她毫不設防的笑容,他的心弦震動了一下。
  
  不可能,現在的他恨透了女人,也憎恨愛情,不可能這麼快對女人有感覺。
  
  是錯覺。
  
  沒錯,剛剛的感覺是錯覺……
  
  ***
  
  星期天早上,吳子皇睜開眼睛,他的視線接觸到挑高的天花板,牆邊有一個新置的原木衣櫥,是昨天卓霜堅持要買給他用的。
  
  不止如此,昨天是星期六,店裡打烊後,她提議去週末營業到十二點的大賣場,一口氣把他裡裡外外的衣物、鞋襪都添齊了。
  
  看到她拿出信用卡付帳的那一刻,他心中感到五味雜陳。
  
  過去他何曾讓女人付過錢了?
  
  他現在可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小白臉,就這樣隱身在這間小咖啡店裡過一生吧,他一點也不希望被找到,吳家的一切都已經跟他不相干了。
  
  事實上,他的傲氣根本不容許他回去,被他父母猜中了一切,那虛偽的愛情苦果,如今他嘗到了……
  
  不要再想了,他命令著自己,想那個該死的女人是毫無意義的事,從走出她視線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要忘了她,現在這念頭也沒有變,與其恨她,不如忘了她,因為他已經對她毫無眷戀了。
  
  走出房間,他聽到一陣輕快的歌聲從廚房傳出來,他不由得先拐進廚房裡,倚在門邊閒散的看著她。
  
  陽光從後陽台照進來,公寓的廚具是一逕的白,他看到卓霜沉靜安適地坐在原木餐桌邊包壽司,長睫低垂,專注而……美麗。
  
  他驚跳了一下。
  
  他怎麼會注意她美麗與否?這跟他全然沒有關係不是嗎?
  
  「今天不是公休嗎?」他看著那些數量驚人的壽司,直覺認為她是要包來賣的,因為屋裡只有他們兩個,數量那麼多,不可能是包來做午餐的。
  
  「對啊,今天公休,所以我要去育幼院。」卓霜翩然一笑。「就是收留我的育幼院,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莫名的希望他可以同行,大概是他看起來太沉鬱了,她希望他可以出去散散心。
  
  他想了想,與其待在屋裡陷入痛苦的回憶困住自己,不如跟她出去。
  
  「好。」他點頭。「我去梳洗一下,很快就好。」
  
  卓霜愉快的看著他。「時間很充裕,不必趕。對了,要來杯熱騰騰的現煮咖啡嗎?」
  
  她開始感覺有個人一起住在這裡是件很好的事。
  
  母親過世後,這間公寓顯得太冷清了。
  
  每天店裡打烊之後,就只有自己跟自己說話,她都考慮要養只寵物了,沒想到會闖進來一個他,這感覺實在奇妙,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份吧。
  
  「好,一杯咖啡──」離開廚房前,他欲言又止的停頓了一下,終於說道:「謝謝。」
  
  她微笑。「昨天已經謝過了,快去洗臉吧!」
  
  奇怪了,他們好像一對新婚夫妻呢。
  
  她曾看過一部影集,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新婚第二天就是這樣,老婆在明亮的開放式廚房裡做早餐,老公起床走到廚房找她,凌亂的棕髮,只在腰際圍一條毛巾而已,那畫面曾讓她覺得很溫馨,產生無限幻想……
  
  哎喲,她在想什麼?她好笑的打打自己腦袋。
  
  如果他知道她把他們幻想成新婚夫婦,他大概會嚇得寧可去睡公園也不願意住在這裡吧?
  
  ***
  
  停車場裡,卓霜把幾盒裝有壽司的大型保鮮盒放在後座,很自然的坐上駕駛座,拙上安全帶。
  
  吳子皇看著她一連串熟練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坐進副駕駛座,這是一部很實用的都會小車,白色的,很適合她。
  
  他從來沒有被女人開車載過,如果他不想開車,自有司機代勞,像現在這樣被一個嬌小的女人載著是第一次。
  
  「車子是我母親的,我會開車也是我母親教我的,我母親的駕駛教練則是我外婆。」卓霜轉開冷氣和音響,笑著說:「我們家三代三個女人有很多東西都是一代傳一代,有形的比如咖啡店和公寓,以及這部車子,無形的則是廚藝,我母親承襲自外婆,我的廚藝則是自小跟母親學的。」
  
  他沒說話,外頭刺眼的陽光令他瞇起了眼。
  
  一個三代都是女人的單薄家庭,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是富足的,這點他還是無法理解。
  
  一直以來,他父親吳利來給他們四兄弟的價值觀都是錢比情重要,名利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而權勢更不用說,那是名利的附加品,如果沒有權勢當靠山,他們吳家的人可能不知道該如何走出家門吧?
  
  然而,他身邊的卓霜卻截然不同,跟他所認識過的女人都不一樣。
  
  她的開朗個性全寫在舉手投足之間,不拘小節,渾身像有用不完的活力,獨自經營一間小咖啡餐坊,過著恬淡的生活,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是溫暖的,他不記得在家裡哪個人臉上看過這種笑容。
  
  他母親買到全球限量名牌包時會狂喜,受邀參加頂級宴會會喜不自勝,但那種因物質而流露的快樂卻令他感覺到很空洞。
  
  他的父親更不用說了,他的不知足使他沒有一刻放鬆,總是汲汲於名利,更從來不在乎他們的幸福,只要他們找到門當戶對的對象。
  
  他很奇怪過去的自己怎麼從來不曾覺得不妥過,原來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那麼對待孩子,原來生活不是只有一種爭權奪利的模式。
  
  他也曾為了利來玫瑰付出所有心血,但是在他不遵從父母的意思之後,他就被他們像個陌生人般的一腳踢開了,他真的是他們的兒子嗎?
  
  「你怎麼了?」
  
  突然聽見卓霜在問他話,他這才發現前面是足足要等一分鐘的紅燈,時間才鏟數到五十五秒而已,而她明燦的杏眸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我有怎麼樣嗎?」他驀然發現他正不自覺的緊蹙著眉心,連拳頭也是握緊的。
  
  「你臉上的表情好像在嘲弄著什麼,又好像在生氣著什麼。」卓霜雙手握著方向盤,認真的研究著他。
  
  他鬆開了眉峰。「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
  
  她嫣然微笑。「不愉快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你可以想想還沒發生的好事,比如中樂透啦,對中發票大獎啦。」
  
  他撇撇唇。「我不認為有錢是什麼好事。」
  
  因為錢,他看清了他深愛女人的真面目,也因為愛上一個沒錢的女人而被父母否認而逐出家門,現在的他甚至可以說是痛恨金錢的。
  
  「說的也是。」卓霜認同道:「我外婆常說,人要知足,如果多要了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可是會失去原有的福份哦,老人家真有智慧。」
  
  「我休息一下,到了叫我。」他閉起了眼睛假寐。
  
  想到父母和范婷嫣令他的心情大亂,他很悶,悶得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即使是沒有惡意的她也一樣。
  
  「好,你休息吧。」卓霜不以為忤,溫柔地說道。
  
  她看得出他情緒還不穩定,不知道是受了什麼打擊才會離家出走,現在心裡一定在受著煎熬吧,她可以體諒。
  
  她衷心的為他祈禱,但願他可以早點走出陰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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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5:10
  第四章
  
  「小霜姊姊!」
  
  慈恩育幼院前,卓霜的小白車才一停妥就受到熱烈的歡迎,在踢球的院童紛紛跑到她車邊,興奮的等她下車。
  
  吳子皇有點遲疑,他沒有馬上下車,因為他從來沒跟這麼多孩子接觸過,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孩子相處。
  
  跟范婷嫣情正濃時,他曾對孩子有過想像,他還想過,如果他們有一個跟她一樣漂亮的女兒會是件很好的事,但想到他父親的重男輕女,他就立即打消生女兒的念頭。
  
  現在車窗外就有幾個很漂亮的小女童好奇的在盯著他看,而卓霜已經下車打開後座,拿出一盒盒的壽司了。
  
  「哇!看起來好好吃哦!」幾個小男生開始流口水了。
  
  「小霜姊姊做的東西最好吃了!」
  
  「小霜姊姊我愛你!萬歲!萬歲!萬萬歲!」有的簡直把她當皇帝來朝拜了。
  
  「你不下來嗎?」卓霜敲敲他的車窗問道,唇際綻露著迷人的笑容。
  
  他當然得下去,車子已經熄火了,天氣很熱,繼續待在車裡會被烤熟。
  
  他一下車,小朋友就七嘴八舌的開始發問。
  
  「小霜姊姊,他是誰啊?」
  
  卓霜笑了笑。「他是大哥哥,是小霜姊姊的朋友,大家要有禮貌哦!來,預備,一、二、三──」
  
  「大哥哥好!」整齊、洪亮、中氣十足,每個小朋友仰望著他的臉上都咧著大大的笑容。
  
  他有點彆扭,潦草的對他們點了點頭。
  
  一名天真無邪的院童一本正經的看著他,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說道:「大哥哥,你要有禮貌哦,來,預備,一、二、三──」
  
  每個小朋友都在等他的問候,但他實在說不出口,就杵在那裡,表情古怪,他這輩子沒這麼糗過。
  
  卓霜噗哧一聲笑出來,她明燦的杏眸笑瞅著他。「你只要對他們問聲好就可以了,他們都沒有惡意,你不要那麼嚴肅嘛。」
  
  他看著那些小朋友,終於開口了。「你們好。」
  
  「很簡單對吧?」卓霜用讚美的語氣對他說,說完,她拍著手,清脆的說道:「來!我需要五名很願意為大家服務的勤快小朋友,這裡有五盒壽司,一人抱一盒進去跟大家一起吃!」
  
  小朋友爭先恐後要當那個勤快的小朋友,其他沒搶到工作的則跟著壽司一起進去了,因為看起來實在太好吃了。
  
  卓霜從後車廂抱出一個大大的保麗龍方盒,裡面都是海鮮類的新鮮食材,她打算煮大餐給小朋友們吃。
  
  「我來拿吧。」吳子皇主動接過她手中的保麗龍方盒。
  
  他們並肩越過操場。
  
  這是他第一次來育幼院。
  
  為了沽名釣譽,利來玫瑰也曾大力捐助老人院、幼育院和啟智學校,但都是致贈支票給院方代表,也都一定會通知媒體來採訪,從來沒有親自到院內關心過老人和孤兒。
  
  這裡和他想像的育幼院不太一樣,環境跟小學差不多,有個籃球場,有個菜圃,還有幾樣蕩鞦韆、蹺蹺板、單槓和溜滑梯,一排米色外牆的教室,建築物很簡樸。
  
  「你看那棵大樹──」卓霜指著操場旁一棵不知名的大樹,臉上出現溫暖的表情。「我小時候就有那棵樹了,它的年紀比我還老哦,小朋友喜歡在樹下遊戲,院長也會在樹下辦活動,有很多院童把大樹當成爸爸、當成媽媽,想爸爸、想媽媽的時候就去抱住大樹哭一哭,哭過就好了。」
  
  他看了她一眼。「你也曾抱著大樹哭嗎?」
  
  畫面不由得跳到他腦海,一個傷心的小女孩因為想念親生父母而抱著大樹哭泣,眼淚都沾到樹皮上了。
  
  「當然嘍,我小時候可是個愛哭鬼。」她揚起一記甜美的笑容,漫笑開來。「七歲那年被領養後,我就沒再哭過了,就連我外婆和我母親過世我都沒有掉下眼淚,因為我相信她們是去好的地方,不必再受病痛折磨。」
  
  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七歲的他,已經被父親毫不留情的訓練著。
  
  子冠、子冕、子堂他們當然也一樣,他們幾乎沒有放鬆的時間,他也不記得小時候擁有過任何一樣玩具。
  
  過去他對這些從未有過異議,很自然的認為這是為了做好吳家接班人的位子必經的過程,他甚至認為他也會用同樣方法教育他的下一代。
  
  而現在,過去二十八年所受的訓練變得可笑無比,他已經從吳家接班人裡被除名了,依他父親唯我獨尊、順他者生、逆他者死的性格,就算知道他跟范婷嫣已經毫無關係了,也不可能來找他回去。
  
  他現在才知道,過去一直自命非凡的他,其實很無能,離開了吳家的羽翼,他竟然喪志到寧可去當咖啡店的服務生。
  
  若在一個月前告訴他,他會過現在這種生活,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享受慣了權力和高尚身份的滋味,此刻的他就算用喪家之犬來形容也不為過……
  
  就在他的思緒又在鑽牛角尖時,他耳邊傳來卓霜令人如沐春風的聲音。
  
  「院長說,我三歲時被丟在門口,但我對帶我到這裡的人毫無印象,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在這裡了,所以這裡就是我的家,這裡的院童都是我的哥哥姊姊、弟弟妹妹。」
  
  「你從來沒試著找親生父母嗎?」他回神,本能問道。
  
  「沒有耶。」她的嘴角漾著淡淡的笑意。「對我來說,領養我的母親就是我的親生父母,所以沒有遺憾。」
  
  他沒答腔,內心卻一陣翻湧。
  
  為什麼他擁有親生父母,但內心卻很空洞?
  
  他的父母以擅做表面功夫聞名,對子女的關心只佔他們生活的千分之一,他們太在意自己的一切了,以至於根本沒時間分給子女。
  
  然而,這樣的他們卻還想操控子女的一切,他究竟是生活在怎麼樣的一個家庭裡?
  
  那種家庭不回去也罷,反正他們也已經不承認他了,就當作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過去……
  
  「這裡是草莓教室,牆壁畫著滿滿草莓哦,很可愛吧?小朋友都在這裡用餐。」卓霜笑吟吟地解說著。
  
  畫滿草莓的可愛教室門口,吳子皇愣住了。
  
  他停頓了腳步,當然不是因為他怕草莓,而是因為他看到三名像是患有腦性麻痺的院童。
  
  「小勝、小雅、小芝,你們今天好不好啊?」卓霜很自然的朝那三名殘障院童走過去,摸摸他們的頭,拉著他們的手談天。
  
  這一幕震撼了他。
  
  他認為育幼院就只是單純留收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而已,只要給他們吃和穿就行了,沒想到還有肢體殘缺的院童。
  
  如果是以前的他,就算看到這副畫面也不會動容吧?甚至會因為他們的身份與他不配而嫌惡的走開。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卓霜溫柔的跟他們講話,耐心的拿食物餵他們吃,他感受到她比他所知道的更美好。
  
  這使得他想到,他真的有真正的認識過范婷嫣這個女人嗎?
  
  認識半個月之後,她將自己毫不保留的交給了他,雖然她在床上的表現很羞怯,但他知道她並不是處子。
  
  坦白說,那一刻他是有點失望的,他一直主觀的認定純潔如她,沒有性方面的經驗。
  
  她的解釋是,她十八歲時曾有一次初戀,她把純潔的自己交給對方,對方卻在得到她的第一次之後開始避不見面,這令她很傷心,也很後悔自己的少不更事,便從此不再對愛情抱有幻想,直到遇到了他,陳述著過往的同時,她也淚漣漣的哭倒在他懷裡。
  
  他怎麼能苛責這樣的她?所以,縱然她交給他的不是完整的身子,他一點也不介意,哪個少女不懷春,不會想將完美的第一次獻給初戀男友?
  
  惡劣的是玩弄她感情的那個男人,不是她。
  
  他百分之百諒解了她,並且告訴她,那一次的性經驗只是失誤,他們之間才是真愛。
  
  然而,她的真面目顯露了之後,他開始懷疑起她真的是那麼純潔的女人嗎?但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去調查了,因為那已經毫無意義。
  
  「大哥哥,這個給你吃!」
  
  一個稚嫩的童音清脆的揚起,他低首,看到一名小男生笑嘻嘻的看著他,一手各拿一個壽司,但他的手卻是髒的。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伸手接過壽司。「謝謝你。」
  
  「快點吃啊!」小男生催他。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會吃,但在小男孩期盼的眼神中,他吃了,而且兩個都吃完了,這可能會害他晚上拉肚子,但管他的,他豁出去了。
  
  「還要吃嗎?大哥哥,我去幫你拿!」不等他回答,小男生就慇勤的又去跟大伙搶壽司了。
  
  「大哥哥──」
  
  另一個女生的聲音冒出來。
  
  他低首,看到一個五歲左右的單眼皮女生拉著他衣擺,軟軟甜甜的說道:「大哥哥,你畫太陽給我溫暖一下好不好?」
  
  他瞬了瞬眼眸,不太了這小女生在講什麼。
  
  「她叫小寒。」卓霜注意到他們了,她微笑說道:「小寒自小體質偏冷,經常渾身冷冰冰,穿再多衣服也沒用,我們就告訴她,在圖畫紙上畫個太陽就會溫暖了,你就畫個太陽給她吧。」
  
  畫圖難不倒他,事實上,他美術天份還滿高的,但他懷疑畫個太陽小寒就會暖和了嗎?
  
  如果畫一個不行,那就畫十個吧……腦中無厘頭的想法令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他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想法?
  
  但他卻真的開始畫太陽,在小寒崇拜的眼神中,他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太陽,而小寒也咯咯笑著,開心得筆墨難以形容。
  
  看到她這麼容易滿足,他的心中又是另一番五味雜陳。
  
  雖然這些孩子的物質生活並不好,但他們的笑容卻是那麼快樂。
  
  記憶中,他的童年幾乎沒有笑過,在父親的視線下,他們一直都自律甚嚴,生怕一個犯錯會被打入冷宮。
  
  此時此刻,看著這些開心的孩子,他的心靈深受震撼,懷疑起過往的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過去的他雖然擁有權勢,卻從來都不開心,也從來體會不到親情的溫暖和手足情深,他把親兄弟也當成對手了,這是扭曲的吧?
  
  「我們要去菜園種菜,你要一起去嗎?」卓霜朝他走過來,看到他迷惘難解的眼神,她不自覺的被吸引。
  
  他在想什麼?他的眼裡怎麼會有那種「表情」?他的故事一定比她可以想像的極限還要精采許多吧?
  
  他到底來自何方?他的身份為何?又為了什麼這樣自暴自棄呢?
  
  沒錯,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她也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就是給她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或許他自己並沒有察覺到吧?但他心底的情緒卻早已流露在他的舉手投足間了,而她也莫名的被他吸引著……
  
  被他吸引?
  
  要命!這會不會太好笑了啊?
  
  被一個不知道他來路,才認識沒兩天的陌生男人給吸引,聽起來就像天方夜譚……
  
  「我沒種過菜。」他站了起來。
  
  「很簡單,我教你!」說話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名天使般可愛的小女生,還友善又純真的把自己的手伸給他。
  
  遲疑了一下,他握住那只白嫩的小小手,小女生朝他露出天真的笑容。
  
  在這一刻他知道,就算今天他為院童們做了什麼也遠比不上他們教會他的──簡單、單純、滿足,就是最大的快樂。
  
  ***
  
  「大哥哥再見!小霜姊姊再見!」
  
  夜幕降臨,院童們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大力對小白車揮手說再見。
  
  「我來開車吧。」吳子皇主動要求開車,因為看得出她累了。
  
  會累是當然的。
  
  一大早爬起來包壽司,到了這裡又做了一天的事,不但陪小朋友們唱歌念詩還跳舞,又跟小朋友們一起美化公佈欄、一起種菜,六十人份的午餐也是她包辦,更別說下午她還一間間的打掃小朋友們的寢室,走前替幾名一、兩歲的小朋友洗好澡了。
  
  「太好了,我正想向你求援呢,我已經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把車鑰匙交給他,笑容裡有絲疲累,但那種疲憊又看得出滿足。
  
  「睡一下吧。」他發動車子,調整座椅和後照鏡。
  
  「你知道怎麼回去嗎?」她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心裡很佩服。
  
  他完全沒問她座椅調整器在哪裡,後照鏡要怎麼調,他的組織能力很強,就像他第一天在店裡幫忙,很快就上手一樣。
  
  「大概知道。」這點自信他有,他是識路高手,衛星導航都未必有他強。
  
  「今天很累吧?」她安適地靠向椅背,微微一笑瞅著他。「我覺得那些小女生都很喜歡你哦,尤其是小寒,你已經變成她的太陽了。」
  
  「小朋友更喜歡你。」他握著方向盤,注視著左右來車,將車子駛上公路。「你經常去看他們嗎?」
  
  「一個月至少一次,有時兩次。」講到這裡,她眼裡又顯現那種份外溫柔的神色了。「但我母親住院的那半年,我幾乎沒時間去看他們,反而是院長帶著幾個比較大的小朋友到醫院裡為我加油打氣,看到他們的那一剎那,我真有說不出的感動。」
  
  他微瞇的雙眸裡有一抹沉思。
  
  感動──
  
  這兩個字從沒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不知道什麼是感動。
  
  看到幹勁十足又活力充沛的她,在為院童們做事時臉上開心燦爛的笑容,他可以感覺得到,她是發自內心在享受著為院童做事的過程,所以不覺得辛苦。
  
  他會為沒有利益的事情而付出嗎?
  
  不會。
  
  他做的事,一切都是以利益為出發點,只除了愛上范婷嫣是個意外,不是出於利益。
  
  然而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失控卻也令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如果不是在他最落魄的此時遇到了卓霜,他可能會把自己整個封鎖起來,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可是奇異的,才兩天而已,她卻輕而易舉的打開了他封閉的沉重心扉,拯救了他狼狽的靈魂,讓他可以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裡開車,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她似乎什麼都沒有做,又似乎做了很多,她什麼都沒有問他,卻無意間為他的心臟打了一劑強心針,讓他從人生最幽暗的谷底振作起來。
  
  在幼育院裡的時候,好幾次他捕捉到她溫柔的笑容,他心中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可笑,已經一無所有的他,連溫飽的能力都沒有了,憑什麼在這裡想風花雪月?他真的是太可笑了……
  
  「小心!」卓霜看到對面有部轎車越過中線開過來,恐慌在她腦子裡炸開,她本能抓住吳子皇駕車的手臂。
  
  「該死!」他用力一個大回轉,急欲避開那部轎車,卻迎面撞向路邊的電線桿。
  
  一陣強烈的天翻地覆使他眼前一片漆黑,一波劇痛襲來,他嘗到嘴裡熱熱的血腥味,接著失去了意識……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6:14
  第五章
  
  吳子皇在救護車上就醒來了,他首先自我檢驗。
  
  他命令自己用力眨動眼皮,反覆做了幾次深呼吸,接著迅速轉動眼珠子,集中精神一一分辨救護車裡的設備。
  
  接著再握緊拳頭,試著把力氣集中到雙腿,確定他沒有嚴重的內傷之後就OK了,他相信他的血壓和脈搏都正常。
  
  卓霜沒有在這輛救護車上,他很擔心她的傷勢,但他保持著冷靜,等待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因為就算他開口要求要馬上下車,他們也不會同意的,所以就不必浪費時間了。
  
  但願她跟他一樣沒事,如果她有什麼事,他絕不會放過那部肇事的小轎車……
  
  腦中流轉著這些想法時,救護車停了。
  
  車門一開,擔架車被醫護人員迅速推進急診室,直到他被移到病床上安置好時,他才坐起來。
  
  「呃──你──」拉上簾子,正要替他剪開衣服的護士美眉被他嚇好大一跳。
  
  他跳下病床。「我想我應該沒事,所以就不必檢查了。」
  
  他知道這是急救的必要程序,目的是確認他身上有無更嚴重的傷勢。
  
  「這位先生──」護士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就算清醒的患者也未必能判斷自己的傷勢啊,你還是躺下來讓醫生檢查一下比較好……」
  
  「我說不必了。」他逕自打斷她的話,簡潔的問道:「跟我一起被送進來的傷者在哪裡?」
  
  這個時候,他不自覺又變回慣常發號施令的吳子皇。
  
  「至少把你的外傷做些處理……」當護士那麼久,她還沒遇過這種傷患耶。
  
  「不必了,我不覺得痛。」他看著她,口氣嚴峻了起來。「告訴我,跟我一起被送進來的傷者在哪裡?」
  
  「呃,她在隔壁。」雖然他的眼神有點嚇人,但她也不能就這樣服從他。「先生,你的朋友有另一組醫護人員在替她做檢查,就算你過去也沒幫助,你還是快躺下來,不要害我被上面K好嗎……」
  
  他根本聽不進去,迅速拉開簾子走出去,留下張口結舌的護士。
  
  隔壁病床的淺藍色拉簾是拉上的,想到或許醫護人員也正在剪開卓霜的衣物,他打住了進去的衝動,直到拉簾從裡面被拉開,一名護士走了出來,但她順手又拉上了拉簾。
  
  他攔住了護士。「我是傷者的朋友,我可以進去嗎?」
  
  護士看了他一眼。「你是她男朋友吧?進去吧,不必擔心,她沒有很嚴重。」
  
  他沒有否認是她男朋友說法,立即拉開簾子走進去。
  
  他看到病床上的她,身上穿的是醫院寬大的衣服,一名醫生在檢查她的瞳孔有沒有反應。
  
  他看著她,發現她也是清醒的,一個萬幸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幸好她沒事,幸好!
  
  「送她去照腦部電腦斷層掃瞄和全身X光。」
  
  醫生下了結論,轉身看到滿眼焦慮的他,很自然的說道:「你是她的家屬嗎?她有輕微腦震盪的現象,至於腦部有沒有更嚴重的傷,從她初步的反應來看是沒有,但必須等更進一步的檢查才能下結論。」
  
  聽完醫生的話,他緊抿著唇,臉色凝重,她則看起來很不舒服,臉色蒼白,臉上還有多處擦傷。
  
  幾個小時之後,做完必要的檢查,她被送到普通病房觀察,要留院觀察一夜才能確定她沒事。
  
  「想不想吃點東西?」他有說不出的自責,如果他不要自告奮勇開車就好了,或許她比較熟悉她的車就不會發生車禍了。
  
  「我吃不下。」她疲倦的說:「我頭很昏,還覺得噁心。」她關心的說:「你才應該去吃點東西,我皮包裡有錢……」
  
  「不要說了,我不餓。」他把直背椅拉到她病床旁坐下。
  
  雖然病床與病床之間有拉簾,但仍然可以聽到左邊病床傳來的劇咳聲、右邊病床的病人一直在呻吟,還有隔壁的隔壁,病人居然跟照護的家屬在吵架!這種種的種種,真的快讓他的火氣爆發了。
  
  這是什麼見鬼的病房?
  
  檢查的過程中,他一直隱忍的跟在她身旁陪伴著她,那些檢查事實上要不了多久的時間,都是因為要排隊等候才會那麼久,她也才會在極度不舒服中被拉長受苦的時間。
  
  如果他還是吳家的少東,只要一通電話,她就可以立即做好所有檢查,然後被送進VIP病房休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另外五個人擠在一間六人病房裡,毫無隱私可言的躺著!
  
  他真的快瘋了!他完全無法接受這種現況!
  
  他竟然一點力也使不上,甚至付醫藥費的時候還要從她的皮包裡拿錢,在那一刻,他受到了莫大打擊,也認清了現在的他,什麼都不是,這種打擊比認清范婷嫣的真面目還深!
  
  「你怎麼可能會不餓,都已經十二點了。」卓霜才說兩句話,噁心的感覺就一直湧上來,而且她還頭痛得要命。
  
  「是不是很不舒服?」他沒錯過她眉心的深痕,立即站了起來。「我去叫護士過來。」
  
  她沒阻止他,因為她的頭真的很痛,而且一痛不可收拾。
  
  幸好有他在,不然她一個人出了車禍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可能就得孤伶伶的躺在床上了。
  
  護士很快來了。「放輕鬆,不要緊張,輕微腦震盪的病人通常會出現頭痛的情形,醫生開了止痛藥,先服一顆看看。」
  
  她服了藥,頭痛確實有改善,她也睡著了。
  
  他一直守在她身邊,遵守護士的指示,兩個小時就把她叫醒一次,最多不能超過兩個半小時,護士要為她量血壓和脈搏,並確認她的神智是清楚的。
  
  他知道這一晚不論她還是他,都有得折騰了。
  
  ***
  
  凌晨六點,卓霜第三度被喚醒。
  
  其實她一直睡不安穩,因為她必須反覆醒來,並回答護士的問題,就算她真的真的很想睡也不行好好睡一覺。
  
  「我不知道只是輕微腦震盪會這麼麻煩。」護士走後,她疲倦的說道。
  
  她還以為經歷照顧母親的那段日子,她對醫院已經很熟悉了,然而她自己真正的躺在病床上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起碼當她是看護者時,在母親睡著後,她可以喝杯咖啡,現在卻什麼都不行。
  
  她發現她餓了,好像是因為噁心感和眩暈感症狀輕減許多的原故,肚子正在咕嚕的抗議呢。
  
  「這是為了防止你昏迷。」吳子皇說道。
  
  「我知道。」她苦笑。「但我好想睡,看來今晚是不能開店了,我沒事先貼上公休,這樣會害很多客人白跑一趟。」
  
  吳子皇挑起一道眉毛。「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擔心客人?照顧好你自己比較重要,醫生說你至少要休息兩個星期才能確定真的沒有後遺症。」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兩個星期?」
  
  「最少。」他的眉又挑了挑。「比較保險的做法是三個星期。」
  
  她喃喃地有點失神。
  
  三個星期耶,可想而知,那些幾乎天天上門的老主顧會有多失望了。
  
  雖然她真的很不想小題大作,但當天出院後,她立即就出現嗜睡和走路不穩的現象,這種情形下根本不能開店,她也就乖乖的待在家裡了。
  
  家裡當然比醫院舒服,她全然的相信他,把自己跟家交給他,一看到床,倒頭就睡。
  
  她一定睡了非常久,且非常沉,當他輕聲喚醒她時,她有種迷迷糊糊的感覺。
  
  「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她揉揉眼睛,看著床畔的男性面孔,視力有點模糊,記憶有點破碎,她想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在床上。
  
  他們去育幼院,回程的路上發生了車禍,她有輕微腦震盪的現象,而車子在拖弔場。
  
  「我睡了多久?」她的喉嚨有點沙啞,幹幹的,而且前一天沒感覺到痛的擦傷,現在開始覺得痛了,不止這樣,她覺得渾身都在痛。
  
  「九個小時。」他說。
  
  「九個……小時?」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
  
  這是幾年來她睡得最長的一次,她的睡眠通常是五個小時,在照顧她母親時,她睡得更少,一天只睡四小時。
  
  她下了床,決定短時間內不再睡覺,說不定這會讓她的頭腦恢復到健康的狀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混沌一片。
  
  想到明天還是不能開店為她的客人服務,這令她有點沮喪,她想像著客人來到店前卻只能望門興歎的畫面。
  
  出院前她自己也親耳聽到醫生說的話了,如果勉強工作,最後可能會留下莫大的後遺症,因為腦細胞是很脆弱的,需要的修護期也較長,最好的方法就是好好休息,只要有充足的休息,頭痛、頭暈的症狀自然會減輕。
  
  好吧,休息,就當成老天送她的禮物吧。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對她而言,把外婆和母親留下來的咖啡店經營好很重要,她從來就不敢掉以輕心,也因為這樣才有現在的好成績,不過也累壞她就是了。
  
  「啊──」她竟然斜斜的走去撞牆壁。
  
  好邪門啊,她明明往房門口走去啊,怎麼會撞上了牆壁?
  
  「你還好吧?」吳子皇連忙扶住她肩膀,小心地把她帶出房間。
  
  「不好,很不好。」她扶著額際,差點要哭了,因為好不容易才消失的頭痛居然又跑出來了。「我頭好痛,而且還……耳鳴。」
  
  要命,早知道她就不要起來了。
  
  吳子皇也很懊惱,他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都是他不夠注意,醫生說腦震盪患者會有走路不穩的現象,他該提防點才對,而他卻沒有想到該扶著她走.令她雪上加霜,他真的覺得很懊惱。
  
  「我恐怕沒辦法吃東西了,我要再回床上躺一下。」她現在很暈,也有想吐的感覺,一切的症狀又回到車禍的當天。
  
  「你不要再動了,我抱你。」看出她暈得無法再走路,他索性抱起了她,記取剛才的教訓,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再造成她任何不適。
  
  她忍受著眩暈的恐懼,拚命告訴自己有他在,沒有事,她兩手緊緊抓著他的臂膀,將頭顱埋在他胸前,壓抑著噁心的感覺。
  
  「我去拿藥。」
  
  安置好她之後,他立即去取醫生開的止痛藥。
  
  腦震盪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藥方,止痛藥只是減緩病人的不適感罷了,主要還是要多休息。
  
  吃了藥,不久她就睡著了,他則寸步不離的守在她房裡,自責的凝視著她緊蹙秀眉的蒼白面孔。
  
  現在的他,什麼都不想,只想她快點好起來。
  
  如果現在老天給他一個願望,他的願望不是回到吳家,而是希望她能好起來。
  
  ***
  
  夜裡,卓霜覺得口渴,她醒過來,看到睡在地板上的他,不由得抱歉的歎息。
  
  老天,他一定是累壞了,她可千萬不要吵醒他了,她要小心的繞過他,出去倒水喝。
  
  躡手躡腳的下了床,然而她還是驚動他了。
  
  他幾乎是立即就睜開了眼睛,並且像彈簧般的彈坐起來。「你要去哪裡?」
  
  「呃,我吵醒你啦?」她指著房門解釋著,「我口渴,想去倒杯水喝……」
  
  還沒聽完他就站了起來。「我去。」
  
  她愕然的看著他挺拔的身影毫不遲疑的走出房間,不一會兒手裡就拿著水杯進來了。
  
  「謝謝。」她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腦中莫名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身邊一直有他……天啊,她在想什麼?腦震盪使她變脆弱了嗎?還是她其實有被許育銘已有新歡的消息影響到,只是她一直在騙自己罷了。
  
  「好一點了嗎?」他不該睡著的,但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還有房裡溫暖寧謐的氛圍,他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她朝他綻露一記微笑。「好多了。」
  
  頭不痛,也不暈了,她可不可以樂觀的想成她已經脫離腦震盪的魔咒了?
  
  「車子現在在修護廠。」吳子皇說道:「肇事者表示會賠償醫藥費和修車費,他希望私下和解。」
  
  她居然忘了還有車子的問題,連忙問道:「對方有喝酒嗎?」
  
  「沒有。」想到那個白癡,他還是很生氣。「情侶吵架,想同歸於盡。」
  
  她卻打了個冷顫。「也就是說,他們拿生命開玩笑,而我們是他們的墊背?」
  
  如果不是他反應夠快,他們或許已經喪生車禍裡了。
  
  她感覺到憤怒,所有不尊重生命的人都令她感到憤怒。「我不跟他們和解,絕不,我要他們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意外的看著她。
  
  她是個善良的小女人,光從她不忍心拒絕他這個「遊民」,以及她對育幼院院童們的付出就知道,他以為她會軟心腸的跟他們和解,原來她也有剛硬的一面。
  
  「我好像太激動了。」話是這麼說,但她仍舊憤慨地說:「我不能夠原諒他們,他們這種行為太自私了,嚴重的話,可能會發生連環車禍,造成好幾個家庭的破碎……」
  
  驀然,一陣天搖地動使她住了口,下一秒,她已經被擁進一具溫暖結實的胸瞠裡,一隻大手牢牢的固定她的後腦勺。
  
  她愕然的張著嘴,幾乎忘了呼吸。
  
  她的雙眸瞪得大大的,有片刻的思想停止,一方面驚奇,一方面心跳如小鹿亂撞,任他將她擁在胸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迎接著這令她暈眩的甜蜜。
  
  她被他吸引住了嗎?
  
  是吧!不然她的心怎麼會跳得這麼快?只感覺到腦中昏昏沉沉的,只想一直靠在他懷裡。
  
  她究竟是怎麼了?她中邪了嗎?
  
  「是地震!不要亂動!」吳子皇緊緊的擁住懷裡的卓霜,以保護者的姿態將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前。
  
  當地震發生的時候,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讓她的頭受傷了,所以他想也不想的抱住她,他只想要盡他所能的保護她,沒有想太多。
  
  然而,當搖晃漸漸停止之後,擁抱著她的事實強烈的占劇著他的心,鼻間嗅聞到她發上的馨香,她柔軟的女性身子緊緊的跟他貼在一起,某種微妙的化學變化在他體內發酵。
  
  不可能!
  
  他再度否認了自己的感覺。
  
  他不可能對她有感覺,因為他才剛被另一個女人背叛,他不可能在幾天之內就投入另一段感情,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更何況他現在已經不是吳家的少東了,他是一隻青蛙。
  
  青蛙有資格肖想美好的天鵝嗎?
  
  沒有。
  
  這個答案卻令他內心感到一陣空虛。
  
  他也不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然而這感覺卻又如此強烈,一個在他失去了背景加持下令他心動的女人,他什麼都不能給她,他的無能令他卻步……
  
  想到這裡,他放開了她。
  
  「咳──」他清了清喉嚨,眼光避開了她,解釋著,「抱歉,因為地震,我怕你的頭又受傷……」
  
  「我懂!」看他表情那麼古怪,她連忙接口。
  
  當然是因為地震,不然她在期待什麼?
  
  為什麼她的內心要發出一聲幽幽長歎?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他幾乎逃出她房間,好像怕多待一秒,她身上就會有火,會灼傷了他似的。
  
  她愣愣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不知道適才在他眼裡捕捉到的驚惶失措代表了什麼?她幾乎看到他緊蹙的眉頭下,洋溢著一片狼狽的感情……
  
  是她看錯了嗎?還是他真的在逃避她?
  
  天知道她能不能好好休息?真的是天知道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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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6:44
  第六章
  
  童話咖啡餐屋整整休息了兩個星期,在這段時間裡,卓霜分別接到兩名好友的電話。
  
  曼甄人在香港出差,看中一件非常可愛的米妮睡衣,想要送給淳妮的女兒小蓉蓉,特地打來問她粉紅色好還是純白色好?因為小蓉蓉酷愛純白色,但曼甄認為粉紅色較可愛。
  
  而淳妮呢,則是因為龍鳳胎同時得了腸胃炎,嚴重到要住院,偏偏在腸胃炎的高峰期,小兒科裡根本沒病房,就請她幫忙找認識的醫生安排床位,而那位醫生是她在照顧母親的時候認識的。
  
  她沒有說出她腦震盪的事,一來是不想她們擔心,其次是如果說她腦震盪,那就必須把照顧她的人給供出來,而她們一定會認為她瘋了,她神智不清,所以才會讓一個認識不久的男人在她家裡照顧她。
  
  在電話裡實在沒辦法跟她們解釋為何她會信任他,就算她再怎麼解釋,她們一定還是會認為不可思議,因為她們沒看過他啊,會誤解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她打算以後再告訴她們。
  
  至於他……
  
  唉,從地震那晚之後,他就很明顯的迴避著她,明顯到她連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會感到好像自己是只餓狼,正在撲向一隻小綿羊。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他負擔了照顧她的工作,家事和做飯一手包,讓她得到了充份的休息,也因此她腦震盪的症狀在前幾天就已經完全消失了。
  
  只是他堅持她必須遵照醫生的囑咐,至少休息兩個星期,所以她才又多休息了幾天。
  
  一切又上了軌道,甚至因為有他,咖啡店裡單獨來喝咖啡的女客明顯增加了,而且每個都打扮得美美的。
  
  對於這一點,她感到哭笑不得。
  
  沒錯,他是很帥沒錯,而且有一種吸引人的俊美氣質,當他靜靜的不說話,也沒有拿條抹布在擦桌子時,他甚至給人一種王子的錯覺。
  
  所以嘍,他現在變成了童話咖啡餐屋的活招牌,本來他的加入大大紓解了她的忙碌,但在一傳十、十傳百的情況下,爭睹他的年輕女客蜂擁而來,她反而變得比以前更忙了。
  
  叮鈴鈴鈴鈴……
  
  「歡迎光臨!」
  
  卓霜習慣性的看向來客,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她露出了笑容。「什麼時候回來的?」
  
  藍曼甄一身當季的名牌時裝,手裡拎著三個精美的紙袋,風姿綽約的走到吧檯前,很大器的把三個袋子往卓霜面前的平台一放。
  
  「送你的紀念品。」大小姐她跟著坐了下來,交疊起修長迷人的玉腿。「給我一杯冰咖啡吧,好熱,我要拿鐵。」
  
  「香港一樣那麼熱嗎?」卓霜笑著動手調製拿鐵。
  
  每隔半年,曼甄就會被公司派到香港出差,一去總要停留兩個月,她常叫苦連天,但也不能不去。
  
  「更熱。」藍曼甄受不了的說:「加上他們走路都很快,街道又窄的,感覺熱上加熱。」
  
  卓霜把冰拿鐵擱在好友面前,微笑說道:「你就不要抱怨了,出差費不是很多嗎?現在景氣不好,你們老闆算很阿莎力了。」
  
  「是哦,大方,我也去幫他賺了不少錢啊……咦?就你一個啊?」藍曼甄東張西望的。「安安還沒回來嗎?那丫頭是存心人間蒸發是吧?」
  
  「大概是吧。」閒談間,卓霜也沒閒著,一邊烘烤客人點的鬆餅。「聽她母親說,有打過電話回家,好像跟男朋友私奔到高雄去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就算回來也不可能回來做了,因為她懷孕了。」
  
  說完她抬眸對好友眨眨眼,笑了。
  
  這些都是安安的母親打來告訴她的,一直向她道歉,她則請安安母親有空來領安安的薪水,安安母親對她千謝萬謝的。
  
  「懷孕?她不是才十九歲嗎?」藍曼甄搖搖頭,吸了口冰咖啡。「現在的美眉真猛,那你不就忙翻了?」
  
  「我又請了人啊。」卓霜笑了笑,把烤好的鬆餅裝在盤裡,擠上鮮奶油。
  
  「哪裡?」藍曼甄的雙眼又像雷達一樣在東南西北的偵測了。
  
  吳子皇剛好手裡提著兩大袋食材走進來,卓霜用帶笑的眼神示意藍曼甄看。「就是他。」
  
  她在附近的市場有固定合作的菜販肉販,本來她都是親自去拿的,自從她腦震盪好了之後,他就堅持由他去取貨。
  
  「他?」藍曼甄瞪大眼睛,嘴裡的咖啡差點噴出來,她連咳了好幾聲。「他他他……男的?」
  
  卓霜為好友的反應感到有趣,她臉上乍現頑皮微笑。「對啊,男的。」
  
  她就知道會嚇到曼甄。
  
  說話間,吳子皇已經提著食材進廚房去了,他的眸光直視著前方,步履筆直,看也沒多看吧檯裡外的兩個女人一眼。
  
  「你居然會用男人跟你一起工作?」藍曼甄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道消失在廚房入口的修挺身影。
  
  卓霜笑了笑。「你們公司沒有男職員嗎?」
  
  「那不一樣。」藍曼甄還是感到不對勁。「他正常嗎?」
  
  卓霜大笑。「對,他正常,不是喜憨兒,我不是因為同情才僱用他的。」
  
  「我是說他的家庭背景啦。」藍曼甄白了她一眼。
  
  卓霜雲淡風輕的說道:「很正常啊,因為厭倦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所以想透透氣,換一份截然不同的工作罷了,所以你不要大驚小怪了。」
  
  她不想騙曼甄,但她更不想傷害少皇,如果說出她根本不知道他的來歷,曼甄一定會抓著他問個清楚。
  
  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已決定要做他的避風港,她要讓他感覺到這裡是安全的,她可不想曼甄那咄咄逼人的個性把他給嚇走了。
  
  「原來是這樣啊。」藍曼甄一臉恍然大悟。「難怪我看他有股菁英氣質,以前是主管吧?這麼年輕就做了主管,一定很聰明。」
  
  卓霜微微一愣。
  
  主管?菁英?
  
  不會吧,曼甄是怎麼看出來的?她怎麼都沒感覺,是因為她沒在外面上過班,一直待在咖啡店裡的原故嗎?
  
  無論如何,她得先防止曼甄探究他的隱私。「對了,他很宅,不太喜歡跟別人交談,所以你不要隨便找他說話。」
  
  「很宅?那大概是工程師。」藍曼甄思索了一會兒,蹙著眉心。「可是我覺得他很眼熟。」
  
  卓霜微感失笑。「十個女客裡有六個會用這句向他搭訕哦。」
  
  藍曼甄很感冒的一哼。「去你的,我藍曼甄是什麼人,需要向男人搭訕嗎,我是真的覺得他眼熟。」
  
  那長相,那輪廓,那淡漠又犀利的眼神,還有那恍如男模般的身材……
  
  「不要再想了,你不可能看過他的。」卓霜轉移話題說道:「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們就來計劃一下雙胞胎的生日派對吧……」
  
  ***
  
  晚上,卓霜洗好澡之後,穿著輕便走出房間,吳子皇在客廳沙發裡看新聞,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這麼晚了要去哪裡?」他對她有保護欲,雖然他不承認。
  
  地震那晚的悸動一直深植在他腦海裡,他要命的幾乎天天會想起擁抱著她的感覺。
  
  所以他開始迴避她,在心中把自己跟她劃清界線,而事實卻是她的一顰一笑越來越牽動著他。
  
  在店裡時,他經常捕捉到她微笑安適、專心調製咖啡的模樣,在家裡,有她走動的地方就像有顆溫暖的小小太陽一樣,他一天比一天更著迷於她的笑容。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柔和開朗的笑容可以令他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每次看到她微笑在對客人介紹餐點時,他都會下意識的看出了神。
  
  卓霜在他心中的份量與日俱增,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然而這事實卻令他非常煩躁。
  
  「突然想喝汽水。」卓霜笑著揚揚手中的小錢包和大門鑰匙。「去便利商店買瓶汽水就回來,你要不要?」
  
  他站了起來。「太晚了,我去買吧。」
  
  她噙著微笑說道:「一起去吧,我也想出去透透氣,晚上比較涼爽哦。」
  
  他應該要拒絕她,但他的心卻被她的提議給吸引,當他不置一詞的在玄關套上夾腳拖時,等於同意了她的提議。
  
  卓霜連忙換上拖鞋,心中感到喜悅不已,他好像不那麼「排斥」她了哦。
  
  兩人直接從公寓大門出去搭電梯下樓,就像一對居家的小夫妻一樣。
  
  咚──
  
  從二樓到一樓,電梯很快就到了。
  
  他率先走出去,雙手都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卓霜跟在他修挺的身影之後,心裡洋溢著一陣不自覺的幸福感。
  
  如果不要那麼快到一樓就好了,如果公寓在十樓,那麼他們就可以在電梯裡待久一點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抬眼偷覷著他。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不知道他幾歲?
  
  會不會比她小啊?
  
  如果比她小怎麼辦?
  
  「你在看什麼?」吳子皇驀地問她。
  
  她偷看人的功夫一點都不高明,他用餘光就察覺得到她在偷看他。
  
  她不知道這種偷看會令人心跳加速嗎?
  
  不管是在店裡或家裡,她的所有悄然凝視他都心知肚明,但他必須選擇忽略,她不是現在的他所能「高攀」的。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他,他會自慚形穢到這種地步,他絕對不會相信。
  
  但現在的他,自信心消失了,連帶著自卑感也起來了。
  
  以前,他從沒認真的審視過自己,總是自視甚高、目空一切,現在他才知道,他只不過是個無法獨立的溫室花朵罷了,當沒有了利來玫瑰的光環,他就什麼也不是了。
  
  「沒什麼。」卓霜心跳驀地加快,她羞澀溫柔的對他一笑,跟他一起走出守衛室大廳。
  
  兩人並著肩走出社區,而警衛則在後面好奇的看著他們,她知道,但並不放在心上。
  
  她外婆十年前買下公寓和店面,所以她已經在這裡住了十年了,所有的警衛都認得她是開咖啡店的小姐,也知道一直以來她們家裡只有女人,現在當然也對有男人跟她同居這件事感到好奇嘍。
  
  「我住在你家,你不怕蜚短流長嗎?」他也看到警衛那好奇又曖昧的眼光了,他並不在乎自己被怎麼看待,但他在乎她被別人指指點點。
  
  「不怕。」她笑著說道:「你忘了我從小是在什麼環境之下長大的嗎?很多打著愛心名義來院裡看我們的人,其實都在用異樣眼光看我們這些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對於別人好奇又想窺探些什麼的眼光,我早已習慣了。」
  
  他喉嚨一緊,感覺好像被人從腦門打了一棍。
  
  她說的沒錯。
  
  一直以來,當他代表利來玫瑰去老人院或育幼院時,他根本沒有真正關心過他們,甚至可以說感到很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只希望行程趕快結束,可以快點回公司處理公事。
  
  他還以為他臉上表面的親切微笑掩飾得了一切,沒想到那些年紀小小的院童都看在眼裡,也都感受著。
  
  那些孩子們一定都在嘲笑大人的虛偽吧?打著行善的名義,其實都只是在沽名釣譽罷了。
  
  「對不起。」這是遲來的歉意,為過去自大的他說的。
  
  卓霜訝異的頓了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他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要命!他究竟在想什麼?竟然會脫口對她說對不起?這根本莫名其妙,難怪她會一頭霧水。
  
  「沒什麼。」他疾步走向街角亮著招牌的7-11。
  
  卓霜連忙跟上去,雖然滿腹疑竇,但看他緊抿著唇線,神情嚴肅,她也就不再追問了。
  
  她從冷藏櫃裡拿了兩瓶汽水,一時興起的拉著他到冰櫃前。
  
  「我們吃冰棒好不好?」跟他這樣肩並著肩,一起看著冰櫃裡各式各樣的冰棒,她又開始覺得車福了。
  
  某人就沒有她這麼開心了,吳子皇的眉心一蹙。
  
  他從來沒有吃過冰棒。
  
  在他的世界裡,冰品就只有盛在水晶碗裡的進口高級冰淇淋,用純銀的瑞士進口湯匙吃,而且他父親只准他們吃香草口味,理由是──他們是男孩子。
  
  男孩子無論吃巧克力或草莓都不行,太花俏了。
  
  「我們吃這個西瓜口味的冰棒好不好?」卓霜的眸子一直在對冷藏櫃裡的冰棒膜拜。
  
  「我沒意見。」雖然他對吃冰棒一點興趣和感覺都沒有,但因為她幸福的微笑,他也跟著感到周圍的空氣都像棉花糖一般,甜甜的。
  
  卓霜笑著拿了兩枝西瓜冰棒,連同汽水一起結了帳。
  
  走出店外,她把一枝冰棒遞給他,自己則迫不及待打開包裝,吃了起來。
  
  「快打開吃啊。」她催他。
  
  他從善如流的打開包裝,咬了一口。
  
  嗯,還不錯。
  
  沒想到他會覺得好吃,但他很懷疑到底是冰棒真有那麼好吃,還是因為跟她這樣在月色下安步當車的走回「他們」家的感覺令他有種不想要太快走到的幸福感。
  
  想到這裡,他不得不看了卓霜那張甜美動人的面孔一眼,在心底無聲的歎氣。
  
  不是要跟她保持距離嗎?
  
  他到底是在做什麼?費力的控制自己的心不被她給吸引都來不及了,居然還一起出來跟她「培養感情」。他是存心想讓心越陷越深不成?
  
  「好吃吧?」卓霜根本沒察覺到他心思的變化,還朝他嫣然一笑,順口提道:「今天我朋友來店裡,她說你很眼熟,我笑說好多美眉都用這句話跟你搭訕。」
  
  說他眼熟?他心裡猛然一跳。
  
  她不知道他是誰,代表她不常看財經新聞,也不常看雜經類的週刊,而她朋友說不定真的在媒體上看過他,畢竟他們「冠冕堂皇」經常出席交際場合,曝光率算高。
  
  如果她朋友出於好奇真去調查他怎麼辦?
  
  他離開吳家的事還沒公開,他父親是一個不能接受他人不服從他命令的人,也是一個相當注重面子的人,在媒體沒挖到這條新聞之前,他不可能主動公開這件被他歸於家醜的事。
  
  所以.就算她的朋友真嗅到了什麼,短時間內他也毋需緊張,靜觀其變就好,不要自己亂了陣腳。
  
  「你朋友有男朋友嗎?」鎮定下來之後,他停下步履,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說道:「沒有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不過要能像你一樣,供吃供住還要給我薪水就是。」
  
  他現在到底是在說什麼啊?
  
  卓霜先是瞪大了眼睛,愣了一會兒,想到他開的條件,她笑了,大笑,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如果曼甄知道,你把她講得好像要包養你一樣,她會殺了你。」這點她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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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7:05
  第七章
  
  午餐時間的童話咖啡餐屋是最忙的時候,快一點了,還有客人陸陸續續進來吃午餐。
  
  十二點五十,雨名時髦的O」女客推門而入,吳子皇拿著水杯和Menu去招呼客人,沒一會兒就俐落的替她們點好餐,高挺的身子轉回吧檯裡。
  
  「一份豬肪排餐,一份牛柳餐。」
  
  他把點餐單夾在吧檯與廚房之間的小窗口木夾上,進入吧檯接手卓霜正在烤的鬆餅,而卓霜則進廚房替客人準備主菜。
  
  店裡的主廚仍是她,他就負責點餐、收拾和調飲料,還會辦了清掃工作,因為她腦震盪才剛好不久,他還是希望她多休息。
  
  兩點半,午休的客人都回公司了,只剩兩桌客人還在喝附餐飲料聊天,而喝下午茶的客人還沒來,她準備了兩份豐盛的套餐跟他一起坐在吧檯裡吃。
  
  「今天魚販送來的魚很新鮮,我就只灑了點鹽,烤一烤而已,味道不錯吧?」她徵詢著他的意見。
  
  「沒有太多調味料,吃得出魚的鮮美,很不錯。」他如常的吃了之後回答她。
  
  「那茭白筍呢?白煮之後再淋點魯肉醬汁,味道會不會太清淡了?」
  
  「剛剛好,現代人不喜歡油膩的食物。」
  
  「那就好。」
  
  她喜歡這種感覺,平淡中有著幸福,就像她在洗澡或入睡前,都會因為想到他就在另一個房間裡而感到安全無比。
  
  假日當她要去育幼院時,他也會陪她一起去,現在小朋友都很喜歡他,甚至超越了喜歡她哦,有一半原因都是因為他太帥了。
  
  那些早熟的懷春小女生們都超喜歡他這個帥哥哥的,男生則喜歡跟他一起打籃球,她呀,已經完全失寵了啦。
  
  雖然失寵了,她的心卻是滿足的。
  
  她已經不能想像沒有他的日子該怎麼過了,她頁希望他永遠都不要走,只要他願意,她願做他一生的避風港。
  
  ***
  
  星期日,卓霜笑嘻嘻的拿出兩張五星級大飯店的自助晚餐券。
  
  「這是我朋友的老公送我的,我們一起去吃個大餐吧!」
  
  淳妮老公的公司跟這間飯店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常送給她和曼甄價值不菲的自助餐券。
  
  他沒有反對,也不擔心自己去知名的共眾場合會被認出來。
  
  應該沒有人會相信他出入是沒有排場的,人們不會認為他們看到的是吳子皇,只會認為是一個長得很相似的人罷了。
  
  他們相偕走進飯店大廳,兩人的衣著都很普通,也因此根本沒人看他們,會引人注目的都是那種手裡挽著幾十萬名牌包的貴婦吧。
  
  「這間餐廳的料理很不錯。」卓霜微笑著,心情很好。「我都是抱著觀摩的想法來的,看看有什麼創意料理可以偷學起來,回去煮煮看,搞不好會變成店裡的熱銷餐哦。」
  
  他沒答腔,眼眸在四周掃了一圈。
  
  這是過去他常出入的場所,原來適應新環境也沒那麼困難,只要把自己忘記就可以了。
  
  「餐廳在十樓,進電梯吧!」卓霜拉著他進入即將關上的電梯。
  
  一踏進電梯,他渾身猛然一震。
  
  氣派的電梯裡,范婷嫣挽著一名貴氣壯碩的中年男子。
  
  男子大約五十出頭,品味不錯,而她身上的衣飾也相當名貴,雅致的及膝白色洋裝,手裡挽著百萬包包,腳上踩著細細的高跟鞋,頸上的鑽石項煉十分奪目。
  
  他感到呼吸一窒,心跳瞬間加快。
  
  她的眼神好像從來不曾認識過他。
  
  「昨天送過去那些衣服包包還滿意吧?」男人問道。
  
  「親愛的,你不要再買名牌送我了,我真的不需要那些東西,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愛你,不是因為你的錢。」她幽幽的說,語氣很受傷。
  
  「我當然知道,但我想把你打扮得漂亮一點,你是我左龍天的女人,難道不該穿戴名牌嗎?」男人豪氣地說。
  
  她歎了口氣。「與其擁有那些物質,我情願你多點時間陪我,你不知道,當你回去你老婆那裡的時候,我有多寂寞。」
  
  男人心疼的擁了擁她。「你這個小傻瓜,世界上竟有你這種不要錢不要名牌的笨女人,明天去看房子吧!」
  
  「真的嗎?」她又驚又喜的看著男人,感激的說:「你放心,我大概只要二十坪的公寓就好,我不會貪心的,我只想奶奶跟我有個棲身之所,不會再被房東趕出去。」
  
  「什麼二十坪的公寓,那太寒酸了,我左龍天的女人應該要住豪宅,順便再去訂部車,你不是會開車嗎?有部車方便點。」
  
  驀然間,她板起了小臉,正色的看著男人。「親愛的,如果你再說什麼豪宅,什麼車子的,我真的會生氣哦,難道我跟你在一起是為了那些嗎?明知道你有老婆,卻還是愛上了你,我原本不再相信愛情的,誰知道會對你一見傾心,我恨這樣的自己,破壞了你的家庭。」
  
  「唉,小嫣兒,你真的讓我好心疼。」男人歎了口氣,安撫的說道:「我已經在跟她談離婚了,很快就能給你名份……」
  
  「不要說這些,我說過,我不要破壞你的家庭。」她用纖纖小手堵住他的嘴,嫣然一笑說道:「不要談那些不愉快的事了,等一下一起洗澡,我替你刷背、按摩……」
  
  電梯門開了,他們有說有笑的走出去。
  
  電梯裡的吳子皇嘲弄的揚起了嘴角。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原來是慣用伎倆,而他當初竟然被她這一套耍得團團轉,要說她演戲功夫了得,還是他太笨了?
  
  「怎麼了?」卓霜發現他從進電梯就怪怪的,臉色陰晴不定。
  
  「沒什麼,只是很羨慕剛才那對情侶。」他譏誚的說。
  
  「情侶?」卓霜不敢領教的瞪大眼睛。「那女的是詐騙集團的吧?她說的話都像排演好似的,放長線釣大魚,不知道那位男士怎麼都沒發現?」
  
  詐騙集團?
  
  他笑了,好一個詐騙集團!
  
  他吳子皇算是栽了個跟頭,學到教訓,他認了,范婷嫣這個女人正式滾出他的腦海,永遠不見!
  
  ***
  
  風鈴響起,吧檯裡的卓霜清脆的揚起聲音,彎起微笑。
  
  「歡迎光臨!」
  
  她如常的迎接著客人,但是看到來人的那一瞬間,她愣住了。
  
  發覺到她跟往常不太一樣,吳子皇也站了起來。
  
  他看到一個穿米白短袖上衣、打著黃色領帶和咖啡色長褲的男人走進來,除了鼻子和身高還可以,從他的眼光來看,其餘一切都很普通,五官普通,氣質普通,品味也很普通。
  
  那個普通的男人筆直的走到吧檯外,他直視著卓霜,普通的嘴角噙著微笑。
  
  「現在不忙吧?有沒有空?我們談一談。」
  
  卓霜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心裡實在想不通,他們還是朋友嗎?
  
  為什麼他還用這種他們好像一直有聯絡的語氣和態度跟她說話,她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這是個文明的時代,分手了還是可以做朋友,沒必要反目成仇,而且既然來了,來者就是客,她總不能趕他出去。
  
  「你隨便找個位子坐,我吃完午餐就過去。」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問道:「對了,你要喝什麼?」
  
  「還是這麼晚才吃午餐啊,這樣對胃不好哦。」許育銘對她一笑,從容地說:「你知道我喜歡喝什麼,你決定就好。」
  
  這句話聽起來很親密,吳子皇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心裡的不以為然在擴大,這人模人樣的傢伙是誰?
  
  那傢伙找了個位子坐下後,他看到卓霜也坐了下來繼續吃。
  
  但是她已經沒有胃口了,雖然勉強撥動了幾下筷子,終於還是唉了一聲,站起來,打開肯亞咖啡豆的密封罐,舀了兩匙咖啡豆去磨。
  
  「他是什麼人?」看出那個傢伙正在影響她,他問道。
  
  「我的前男友。」說完,又歎了口氣。
  
  她也不知道許育銘還來做什麼?分手半年了,他們沒見過面,在她喪母最痛苦的時候,她曾想過要找他傾洩心裡的情緒,但還是忍住了。
  
  他們已經分手了啊,他沒理由聽她倒圾垃,如此告訴著自己,打消了打電話給他的衝動。
  
  現在好不容易一切恢復了平靜,她的生活也上了軌道,她認為自己現在過得很好,而他也應該很好,她是這麼想的。
  
  煮好咖啡,她端了出去。
  
  深吸一口氣,走到他桌邊,把咖啡端給他,跟著坐下。
  
  「伯父、伯母好嗎?」出於禮貌,她閒話家常的問道。
  
  許育銘買了一間套房獨居,交往期間,她曾到他位在淡水的父母家拜訪了幾次,他父母人很好,對她也很好,他們都很喜歡她,直誇她是一個懂分寸的好女孩,還曾催促他們快結婚,因為他已經三十一歲了。
  
  「他們都很好,也常問起你。」許育銘啜了口咖啡,表情很享受。「小霜,你煮的咖啡還是那麼好喝,說真的,我的嘴都被你養刁了,外面很多咖啡店煮的咖啡都不合我的心意。」
  
  卓霜笑了笑。「你這樣說,我就不好意思向你收錢了,其實很多咖啡店的手藝都很好,我不覺得自己煮的特別好。」
  
  許育銘很驚訝的看著她。「你本來想向我收錢嗎?」
  
  這裡一向是他的補給站,以前只要他過來,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她都會準備得妥妥當當,吃完他車一開,就去忙自己的了,何曾付過錢了?
  
  而現在,只不過是杯小小的咖啡,她竟然不著痕跡的提醒他要付錢,他真的很驚訝。
  
  「當然啊,開門做生意當然要收支分明,這樣才好記帳。」卓霜微笑說道:「今天我請客沒問題,但改天就要向你收錢了,明算帳才不會讓人誤會。」
  
  其實,分手之初她也沒這麼想過,但安安一直在她耳邊念說,如果前男友再來吃飯喝咖啡,她還是不收錢的話,對方會以為她餘情未了。
  
  剛剛她腦中就莫名冒出了安安的話,所以就向他提起錢的事了,他大概會覺得難以接受吧?
  
  不管了,他們現在已經毫無瓜葛了啊,他消費,而她向他收取費再也是當然的,不是嗎?
  
  「伯母過世的時候,我派人送了花籃過去。」一直提錢的事無法導入他今天的主題,他索性轉移話題。
  
  「我收到了,一直沒能抽出時間打給你道謝,因為太忙了。」
  
  事實上,曼甄陪她守靈時,看到他送的花籃還破口大罵他假惺惺,人都不在了,念在兩人過往的情份也該來上炷香,光送花有屁用?
  
  「你母親的事,你一定很難過吧?」他也知道自己當時表現得太無情了,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如果早知道她母親會那麼快過世,他就不會那麼無情了,他還以為她母親會拖個好幾年才離開人世,剛躋身台北前五十名頂尖室內設計師的他,人生一片光明,實在不想跟她一起困在愁城裡,才會毅然決然的向她要求分手。
  
  「都過去了。」她以一句話終結,不想再提起往事。
  
  「小霜,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他專注的看著她,提出要求。
  
  「你……」她錯愕的瞬了瞬眼眸,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分手之後,我才知道忘不了你。」他深深的看著她。「雖然我也曾試著跟別的女人交往,但還是忘不了你。」
  
  最重要的原因,那些女人都太物質、太拜金了,動不動就要求名牌當禮物,而且都不會做飯,平常還滿省的他,對她們真的很感冒。
  
  想來想去,還是舊愛最美。
  
  卓霜非但外貌柔美,還有一顆善良的心,以前有她母親的拖累,現在她母親過世了,她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單身貴族了。
  
  她有自己的店面,還有一層四十坪大的公寓,據他所知,她外婆還留下一筆遺產給她母親,有股票,也有美金存款,而且為數不少,而她母親過世後自然是留給她了。
  
  另外,卓霜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就算結了婚,他也不必應付她娘家有的沒的,對於不喜歡交際應酬的他來說,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等到婚後,他就會要她收掉咖啡店,改為他的室內設計公司,在寸士寸金的台北市,以他的能力還沒辦法租一間一樓的店面,憑咖啡店現在的好位置,改由他主持的室內設計公司後,要生意興隆是指日可待的事。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內,他們可以馬上結婚,只要她點頭,婚後她就在家為他生兒育女、伺候他的父母,而他當然就男主外的負責賺錢就行了,相信溫柔的她不會反對。
  
  「真的很意外你會這麼說。」卓霜定了定神之後說道:「我現在生活的很好,無意改變現狀。」
  
  如果這些要求復合的話,他提早幾個月說,在她母親過世,她最難過時,不一定脆弱的她會接受,但現在……
  
  不了,她真的沒意願再跟他在一起,就像曼甄說的,天下何處無芳草?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而他也沒有那麼好,好到讓她再吃回頭車。
  
  「你這是……拒絕我嗎?」他意外的看著她。
  
  當初他提出分手,她傷心欲絕,一直請求他再考慮考慮,還不停打電話給他,保證她絕不會因為要照顧母親就忽略他,表現得沒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樣子,一度令他很厭煩。
  
  然而現在,才幾個月的時間,她變心了嗎?他說要再在一起,她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
  
  「我想我們並不適合。」卓霜笑了笑。「我們還是朋友,僅此而已,我祝福你找到更好的對象。」
  
  「你有男朋友了是嗎?」他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因為有了比他更好的新歡,所以不希罕他了嗎?
  
  卓霜因他的話而微微一愣。
  
  男朋友?
  
  她莫名的想到了少皇。
  
  他會不會在吧檯裡看著她?他會不會對她的前男友感到好奇?他有沒有一點在意她跟前男友坐在一起交談?
  
  她好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因為他一天比一天的吸引著她,就算他是個謎也沒關係,她只想走進他心底,撫平他眉間的深郁……
  
  「原來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她的表情令他的心一沉。
  
  「不,你誤會了,我沒有男朋友。」她避重就輕的說道:「我只是滿意目前的生活,無意改變而已。」
  
  一抹狂喜抓住了他。「你真的沒有男朋友?」
  
  「沒有。」她不擅於說謊,也不想說謊,反正她對他已經沒有意思了,她自己堅定立場就OK。
  
  「那麼以後我可以來這裡吃飯吧?」他連忙又加上一句,「我會付錢!」
  
  可能是他之前傷她太深了,所以她不肯太快原諒他,他會展現他的誠意,讓她從頭開始慢慢接受他的!
  
  ***
  
  許育銘走了,卓霜回到吧檯裡,明顯感到一陣低氣壓。
  
  某人在洗杯子,吧檯裡維持著最高品質──靜悄悄,如果不是店裡還播放著音樂,真的會很悶。
  
  一整個下午,除了交代客人點餐必要講的話,他幾乎沒有再跟她多說半個字,也沒和她眼光接觸,這使她有點不安,猜想他是不是在生氣?
  
  晚上依然在忙碌中度過,打烊後回到樓上,他洗了澡就睡了,不給她詢問要不要吃消夜的機會。
  
  隔天,許育銘又來了,午餐時間,他帶了一束花來送給她,而且還是最能代表愛情和熱情的紅玫瑰,一大束。
  
  每個女人應該都渴望收到這麼一束花,但她……「抱歉,我……」
  
  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就說道:「這是我剛剛在街上向賣花的老婆婆買的,我是想到,如果是你,一定會向可憐的老婆婆買花才買的,所以你一定要收下。」
  
  卓霜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她無奈的收下了花。「好吧,那今天中午我請,你要吃什麼?」
  
  她只是不想白白接受他的花。
  
  許育銘微笑看著她。「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隨便給我一個套餐吧,別忘了給我一杯咖啡,同樣由你替我決定。」
  
  吃完午餐之後,他倒是很爽快的走了,沒有多說什麼。
  
  然而卓霜察覺到,一整個下午,昨天那種低氣壓又來了,某人緊抿著唇線,臉色陰鬱,擦吧檯時,好像吧檯跟他有仇似的,用盡了力氣在擦。
  
  晚餐時間飄過去。
  
  回到公寓裡,他迅速拿了換洗衣物閃進浴室裡,沒十分鐘,他洗好澡出來了。
  
  卓霜連忙進去洗澡,為了跟他談一談,她也學他洗很快,但她出來時,他已經又把自己關在房裡,連一步都沒走出來。
  
  她無可奈何的望著他的房門歎息。
  
  唉,他這樣不會把自己悶死嗎?
  
  房間那麼小,連台電視都沒有,難不成他真能倒頭就睡?
  
  沉吟半晌之後,她終於叩了叩門。
  
  沒反應。
  
  她又叩了叩。
  
  依然沒反應。
  
  她不信的瞪視著房門問自己,他真的已經睡著了啊?
  
  不相信還能如何?難道她能不由分說的拿備份鑰匙開門闖進去嗎?
  
  她也只好去睡了,只是一直無法入睡,躺了好久才睡著。
  
  隔天中午,許育銘準時來報到,送她一東香水百合。
  
  再隔天是一束淡綠色的桔梗。
  
  然後這天中午,他甚至還帶了一個她跟他在交往時也認識的工作夥伴湯立仁一起來。
  
  「海芋就像你給我的感覺,我想擺在店裡一定很美,跟室內裝潢很搭。」許育銘微笑把花遞向她。
  
  湯立仁笑道:「卓小姐,你都不知道,這傢伙為了買海芋,還硬是在大太陽底下拉著我跑了三間花店哩,真情感動天哦,所以你一定要收下。」
  
  她還能說什麼?
  
  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總不能當著他朋友的面給他難堪吧?
  
  於是她收下了花,只是沒插在吧檯的花瓶裡,而是收入廚房裡,她是勉為其難收下的,實在不想再插上花讓許育銘有所誤會。
  
  「卓小姐,失去你是這傢伙今生最大的不幸,過去千錯萬錯,都是這傢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錯,我們幾個好朋友已經狠狠罵過他了,你可千萬大人有大量原諒他,不要跟他計較哦!」
  
  在她為他們送上餐點時,湯立仁用足以讓整間店都聽得到的音量說,讓她尷尬的想找地洞鑽。
  
  幸好他們吃完午餐還約了要裝潢的屋主就走了,她也鬆了口氣。
  
  許育銘真的打算用死纏爛打這招,天天來吃午餐嗎?
  
  看來她真的得狠一點,把她的態度表達得很清楚才能打消他的念頭了,她可不希望再發生今天這種藉由湯立仁的嘴來告白的事了,真的很糗!
  
  ***
  
  咖啡店打烊,回到樓上後,不等吳子皇拿衣服進浴室,卓霜就先下手為強的攔住他。
  
  「我們談一談!」
  
  今天下午在許育銘和湯立仁走後,她跟他之間又陷入最高品質靜悄悄的境界,幾天來的低氣壓快把她悶壞了。
  
  她知道問題出在他身上,他之前並不會這樣對她,雖然不至於笑臉迎人,但也不會整天板著臉。
  
  沒錯,雖然地震之後是有點怪怪的,但那種怪跟這種怪不一樣,這幾天他是擺明了在生氣,而且是在生她的氣,她怎麼能不跟他談一談呢?
  
  問她憑什麼認定了他是在生她的氣?
  
  很簡單啊,他跟她一起工作,住在一起,又沒有手機,也從來不對外聯絡,唯一能讓他產生情緒的「生物」就只有她了,他不是氣她是氣誰呢?
  
  所以,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她身上,她就不能放任不管,這樣讓他繼續生悶氣下去,會把自己給悶壞的。
  
  「要談什麼?」他用冷漠的口氣問。
  
  「你。」卓霜嘴角微微上揚,瞬也不瞬的看著他,一點也不想因為他冷漠的態度而退縮。「我知道你這幾天都不高興,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他冷哼一聲。「我沒有不高興。」
  
  她不由得失笑,搖搖頭。「你應該看看你現在的臉,還說沒有不高興呢?誰會相信呢?」
  
  他撇了撇唇。「沒事的話,我要去洗澡休息了。」他閃過她,想進房去拿衣服。
  
  「你又要逃避了嗎?」她語氣溫柔,但眼神堅定的看著他。
  
  他不耐煩的瞬了瞬眼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真的很希望她不要再問了,她的前男友回來追求她,他有什麼好氣的?
  
  難不成他不喜歡她屬於別人嗎?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只不起眼的青蛙,又有什麼資格阻擋她得到幸福?
  
  對,沒錯!他是生氣,不過不是氣他,而是氣自己。
  
  氣自己無端被她吸引,氣自己這些日子下來,無法不在意著她!
  
  更氣自己為什麼不是在狀態最好的時候遇見她,偏偏在他最落魄的時候!
  
  他連自己的下一步在哪裡都不知道,在遇到她之前,他甚至已經自暴自棄的放棄自己整個人生了,他能夠對她表示些什麼嗎?
  
  如果他還是吳家的少東,擁有利來玫瑰的光環,那麼十個許育銘他都不放在眼裡,他會把她搶過來。
  
  可是現在的他,靠她吃、靠她住,他又有什麼資格說愛她?說出來只會讓她認為他在貪圖她的錢吧,這種事他可不會做。
  
  更何況,范婷嫣一知道他從少東變青蛙之後就對他棄之如敝屣,而卓霜同樣是女人,女人要的不都是多金又帥氣的男人嗎?她又怎麼可能會接受身無分文、連頓像樣的飯都沒辦法請她吃的男人呢?
  
  想到這裡,他咬緊了牙關,拳頭也握緊了。
  
  他曾在范婷嫣面前誇下海口,就算離開了吳家,憑他的能力也能找一份足以養活兩人的工作,而現在呢?
  
  被那樣的女人背棄了之後,他竟然就一蹶不振了,他不想生活得更好讓那個女人瞧瞧,他反而把自己埋入地底的深淵,連爬起來的慾望都沒有。
  
  范婷嫣有那麼重要嗎?
  
  他值得為她浪費自己的人生嗎?
  
  眼前有個好女人正等著他伸手抓牢,他卻因為自身其差無比的條件而放棄了,他恨自己,他好恨這樣的自己……
  
  「你知道。」她再也不容許他逃避了,澄澈的眸子仰望著他。「如果你不知道,那全世界就沒有人知道了,店裡的氣氛因此而變得很僵,我不希望你有事悶在心底。」
  
  「我懂了。」他口氣粗魯的說道:「如果你擔心氣氛不好會影響店裡的生意,那我明天就走。」
  
  一天一束花,她快被許育銘感動了吧?反觀他呢,卻窮得連束花都買不起。
  
  既然這樣,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他要再去找一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反正他都已經沒差了。
  
  「你要……走?」她的呼吸加重了,因為沒想到他會給她這個答案。
  
  「對!」他冷漠的說道:「反正我只是一個過客,在哪裡都可以生存,既然我的存在會壞了你的生意,我就離開。」
  
  他用冷漠武裝內心的感情,用疏離掩飾他對自己一無是處的極度憤怒。
  
  他不會說出她給了他多大的慰藉,在他走投無路又低不下頭、拉不下臉時,是她那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解救了他,她甚至還善良到給他一份工作,一個可以好好睡一覺的地方。
  
  多少個夜裡,躺在房裡小小但又令他感到安全無比的單人床上,他不止一次的想著,這個世界上除了卓霜,再也沒有人會這麼對待窮途末路的他了。
  
  也因為在他潦倒的時候,過往高高在上的他才會從內心去認識一個人,而不是像以前的他一樣,以貌取人。
  
  如果離開了這裡,離開這個有她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少了她不求回報的守護,他大概會變成真正的遊民吧!
  
  「不,我不要你走!」她脫口而出,說出來才知道她其實已經愛上他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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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6 00:47:27
  第八章
  
  沒錯,她愛上他了!
  
  認清了許育銘的真面目之後,說真的,有一段時間她對感情非常失望。
  
  她不懂一個人怎麼可以說變就變,在她母親的健康走下坡之後,他的不耐都掛在臉上,最後還擺明了不要她拖累他,他要分手。
  
  她以為自己恐怕會好幾年都不敢再碰感情了,沒想到上天會安排了一個他給她,他們的相遇只能用緣份來形容吧?
  
  他滿身疲憊的走進她的咖啡店,而她收留了他……
  
  這樣在別人眼中看起來不可思議的組合,對她而言,兩人相處下漸生的好感卻是再自然也不過。
  
  或許有那麼一點點母性的氾濫吧,不管如何,她深受他的吸引是事實。
  
  初見他時,他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負傷而來,而她給他一個住的地方,給他溫飽,也看到他的傷口漸漸好起來,更情不自禁的想要瞭解他的傷從何而來。
  
  如果不喜歡一個人,只是出於好奇,不可能會一天比一天的想要瞭解他、關心池。
  
  如果不喜歡一個人,不可能會在意他的情緒起伏,她一直是個細膩但不是很敏感的人,這樣的她卻察覺到他這幾天的心理變化。
  
  她是那麼的在意著他,又怎麼騙自己他只是一個工作夥伴而已呢?
  
  剛剛,聽他親口說出他要走的話,沒想到他竟然可以不痛不癢的說要走?
  
  那一瞬間,她的心緊緊縮起。
  
  她真沒想到她和這個地方,之於他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可以輕易的說要離開,毫不留戀。
  
  「我是一個帶給你麻煩的人,我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他不為所動的說。
  
  「誰說你帶給我麻煩了?」她注視著他,胸口起伏著。「如果我說,你的存在帶給我莫大的安全感呢?」
  
  「我不相信。」他怎麼可能給她安全感?就憑他?出入沒有名車、皮夾裡沒有無限卡的青蛙?哈,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也難怪你不相信,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在感情上曾經受了傷的我,會再度愛上一個人……」
  
  說到這裡,她瞬也不瞬的看著他,而他則大大的震動了一下。
  
  她在說什麼?
  
  她說的人是他嗎?她愛上了他?
  
  不,不可能!
  
  他馬上否認了心中的想法。
  
  她怎麼可能會那麼笨,愛上一個什麼都不能夠給她的人,更何況她一點都不瞭解他,她又怎麼會冒這樣的風險?
  
  她說的人一定是許育銘,她再度愛上許育銘了,一定是這樣沒錯,所以他可以打消對她的念頭了!
  
  「恭喜你們破鏡重圓。」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有辦法說出這言不由衷的一句話。
  
  「破鏡重圓?」卓霜睜大眼睛瞪著他。
  
  「對啊,你跟那姓許的傢伙。」他苦澀的說道:「雖然他配不上你,但至少他能給你安定的生活,我祝福你們白頭偕老。」
  
  「誰要跟他白頭偕老了?」她火大的叫著。「我說了這麼多,你卻以為我重新愛上了許育銘嗎?不,我不愛他,一點點都不愛,我跟他已經過去了,我愛的人是你,是你高少皇!聽清楚了嗎?」
  
  瞬間,他震愕不已的看著發怒的她。
  
  她說……她愛他?
  
  她真的親口說了那三個奪人心魂的字嗎?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激動中的她,渾身帶著狂喜的震顫。
  
  她這麼美好、善良,他可以擁有她嗎?他有資格擁有她嗎?
  
  「你到底聽清楚了沒?」她的聲音仍舊比平常大,但眸子卻深濃的看著他。「我說我愛你,我愛一個名叫高少皇的人,這樣夠清楚了嗎?」
  
  他不可思議的打量著她。
  
  沒想到外表柔美的她也有火氣這麼大的時候,但她生起氣來還是很美,尤其是她那亮晶晶、生氣蓬勃的雙眸,深深勾動他內心對她的渴望。
  
  他的眸光片刻不離她,瞬了瞬眼眸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不叫高少皇。」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令卓霜微微一愣。
  
  是呵!
  
  她早該想到那是個假名才對,大概因為他不相信人吧,所以當初沒對她吐露真名,這個理由情有可原,她接受!
  
  「那麼你叫什麼?」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問。
  
  他正視著她,眼裡有抹特殊的光芒一閃而過。「吳子皇。」
  
  他存心試試她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如果知道了,會不會認為他是個大笨蛋、大傻瓜,拋棄好好的富家少東不做,為了一個女人弄得如此下場。
  
  知道了之後,她會怎麼看他?會不會為他過往所擁有的地位財富感到可惜,她會扼腕嗎?會想要他回去爭取原本屬於他的一切嗎?
  
  「吳子皇、高少皇……這兩個名字差不多嘛。」她笑了。「那以後我該怎麼叫你?子皇嗎?」
  
  他研判的看著她,沒答腔。
  
  她不知道他是誰嗎?看她坦率的反應,她應該是真的不知道才對。
  
  他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就不會是為了他的身份而喜歡他,就不會要求他回吳家去穩住繼承人的位置……
  
  停!
  
  他是怎麼了?他到底在想什麼?
  
  沒有未來的人沒有資格擁有幸福,抓住了她之後呢,他能給她什麼?
  
  他一向自負,當初不受他父母威脅離開吳家時,也是仗著這一點自負。
  
  當時,對於他跟范婷嫣的未來,他胸有成竹,相信只要兩人之間有愛,什麼都不成問題。
  
  他有能力為她築起一個舒適的家,等他們生下孩子,他父母或許就會接納她,也會重迎他回吳家。
  
  所以他在外面的蟄伏只是一時的,吳家仍會保留他的位置,因為公司少不了他,他是自負的這麼盤算著的。
  
  然而一切都失算了,被范婷嫣以那種令他極端難堪的方式背叛了之後,就算他父親要他回去,他也不會回去了。
  
  既然他無意回吳家尋求一席之地,那麼他就必須承認目前的他一無所有的現況。
  
  過去他夙夜匪懈的為公司賣命,然而他走時,什麼也沒帶走,等於他白白浪費了二十八年的時間而一事無成。
  
  他不會對她解釋過去他擁有多少東西,他只認清了自己現在什麼都沒有,這也間接代表了他不能給她幸福。
  
  既然不能給她幸福,那麼接受她的感情是想帶給她不幸嗎?
  
  不,她是個善良的女人,他希望她幸福,就算不是由他帶給她的,他還是希望她幸福……
  
  「隨你怎麼叫,反正我就快離開了。」他說,轉身就要進房。
  
  卓霜怔愣的看著他的背影,感到呼吸一窒。
  
  她不明白在她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之後,他怎麼還能說他要離開?
  
  是她表錯了情嗎?他另有喜歡的人,所以她的告白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還可能是負擔。
  
  「你別走。」她吸了口氣,心痛的說:「我懂了,你心裡另有所愛對吧?逃避到這裡來也是為了她吧?我不會再對你說什麼了,你不要走好嗎?店裡真的需要有人幫忙。」
  
  她怎麼會都沒想到他是為了逃避一段感情而來到這裡呢?
  
  她真的是好遲鈍,一逕沉醉在跟他相處的甜蜜眩暈裡,那些她感受到的雙向吸引力原來都是她的假想,他是吸引了她沒錯,但他對她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感覺。
  
  如果他真是來治療情傷的,那麼現在的她,確實不宜對他表白些什麼,哪個男人會在心裡還有另一個女人的時候接受告白呢?
  
  她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她恨不得馬上回房躲起來。「不打攪你休息了,晚安。」
  
  她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
  
  「你不要自作聰明了。」她破碎的語氣令他停止要回房的動作,她黯然的表情令他不由自主的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卓霜詫異的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說道:「我承認我是為了逃避某些事來到這裡,但我沒有另外喜歡的女人。」
  
  她的喉嚨發緊了,她的心臟開始怦怦的跳。「你是說真的嗎?」
  
  他點了點頭。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那麼,你說要走是因為不喜歡我嗎?」
  
  這次他搖頭,眼神深邃難解。「剛好相反。」
  
  老天……他的意思是……她的雙頰染上了一層酡紅,小心翼翼地問:「如果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那還有什麼問題?」
  
  「你無法瞭解的,以前的我心高氣傲,自認為高人一等,但現在的我──」他嘲弄的揚了揚嘴角,鬆開了她的手。「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能給你,我沒資格愛你。」
  
  「如果我說我不在乎呢?」她衝口而出的說.
  
  「我在乎。」他的眼神在她失望的臉上定了許久才說道:「我是男人,如果不能給你安定的生活,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她溫柔的看著他。「你有沒有試過在沒有任何條件之下去愛一個人?」
  
  他的心為之一動。
  
  她說下去,「我喜歡你,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喜歡你,不是喜歡你擁有的東西,而是喜歡你這個人,不管你擁有什麼或者沒有什麼,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
  
  他的心臟緊緊一縮。
  
  這種話似曾相識,某個女人也曾深情款款的對他說過,結果咧?他能再一次相信這樣的甜言蜜語嗎?
  
  「你只是說說罷了。」他的嘴角滑過一抹苦澀和譏誚。「當你知道,我真的是一無所有的時候,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不然你認為我以為你有什麼呢?」她坦蕩的看著他問:「你走進我視線之中時,不就是個餓著肚子,沒吃東西,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的人嗎?」
  
  驀然間,他恍如被人劈中了一般。
  
  她說的沒錯,她跟范婷嫣的立足點原本就完全不同,他又怎麼可以把她們兩個拿來做比較?
  
  當他認識范婷嫣時,他開著進口豪華轎車,出手闊綽,對她而言,他是救贖,他擁有了一切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而卓霜則不然。
  
  她早已看過最不堪的他,然而她還是接受他了,甚至現在站在他面前,毫不保留的對他告白,他究竟是哪條筋轉不過來,一直在懷疑她會不會和范婷嫣一樣嫌貧愛富?
  
  現在唯一能說服自己拒絕她的理由,就只剩下一個了。
  
  「就算你不在意我什麼都沒有,但我沒辦法不介意,我不能給你幸福,我不想擔誤你。」
  
  他知道他正把幸福往他身邊推走,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還愛上他的女人,他怎麼可能不動容?
  
  然而就因為她太美好了,他才不能佔有她,因為他甚至懷疑自己再也無法去別的公司求職了。
  
  現在大概每個人都知道他的事了吧,因為一個女人而失去一切,好一個自以為是又愚蠢的傢伙,他無法面對別人嘲弄的眼光,他憑什麼本事賺錢帶給她幸福和優渥的生活?
  
  「如果你要把我推向許育銘身邊,那就推吧。」卓霜幽幽的說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們是怎麼分手的?」
  
  不等他回答,她就抬起眸子看著他,緩緩說道:「在我母親健康惡化,需要化療之後,他希望我把我母親送到安寧病房,請看護照顧,並且把外婆留下的咖啡店結束營業,改為他的室內設計公司,而我則在他的公司幫他接待客人,我不答應,他就提出分手,不管我當時有多需要他的支持,他還是離開我了。」
  
  他蹙起了眉心,位於太陽穴的青筋忍不住浮動。
  
  該死!原來那傢伙是那種人渣,他怎麼可以那樣對待她?他難道不知道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對待嗎?
  
  「那麼你們當初為什麼會交往?」他試圖尋找一絲那傢伙的優點來說服自己放棄她。
  
  「這個問題很好,因為我也常問自己這個問題。」她看著他,眼裡是一片坦白。
  
  「剛交往的時候,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我母親一生病,開始需要我衣不解帶的照顧後,他就變了,他說他不喜歡有太多負擔,他說他父母就從來不會給他負擔,希望我也跟他一樣,把自己的人生擺在第一位,其他的都不重要,但我無法認同他,從那時開始,他漸漸冷淡我,最後提出分手。」
  
  對她而言,母親和外婆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可以犧牲一段感情,但不能拋棄家人。
  
  「好了,我都說完了,你已經很清楚許育銘的為人,我對他並沒有任何期待,但如果你要我重新接受他,那麼我會考慮……」
  
  「不許考慮!」他驀然把她拉進懷裡,一想到她將重回那人渣的懷抱,他就無法不激動。
  
  可想而知,許育銘不會好好對待她,在他看來,那傢伙只是貪圖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好處罷了,說不定哪一天把她利用完了之後會再度拋棄她!
  
  以前他可以接受他父親的想法,以利益為出發點,就算是婚姻也一樣,只要能夠共謀其利,他甚至可以跟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結婚。
  
  但是現在,在她面前,那些市儈的想法令他打從心裡厭惡自己,如果她知道以前的他跟許育銘沒有兩樣,她一定會唾棄他吧?
  
  「我可以把你的舉動視為你接受我了嗎?」
  
  她的聲音帶著喜悅,輕悄如歌地傳進他耳裡,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深深的擁抱她。
  
  他告訴自己應該立即放開她,可是她溫馴的身子緊貼著他,兩隻小手還悄悄的環住了他的腰。
  
  他仰著頭,雙眸看著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氣,屏息感受她身子傳遞給他的柔膩溫暖,那激盪傳進他的四肢百骸。
  
  他要她!
  
  他的內心強烈的想要她!
  
  他以為他可以控制得很好,他會推開她,因為他一向就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
  
  然而事實上,他雙眼炙熱的燃燒著,他低首吻住她的唇,雙臂急切的收緊,將她柔軟美好的身子更加擁進懷裡。
  
  熱情像火山爆發般的融化了他們,他們擁抱著,吻著對方,熱燙的膠著著彼此的嘴唇,壓抑的情愫霍然綻放。
  
  如此嬌小的她輕易的征服了他,他陷在她柔軟的唇瓣裡,感覺到這陣子的痛苦都離他遠去,體內那股熊熊怒火也被撲滅了。
  
  卓霜內心的喜悅在擴大,從他吻裡的濃烈感受到了他從不外露的感情和對她的佔有,心底早已彼此互屬的兩人都不想結束這個吻。
  
  慾望灼燒著他,他結實的雙臂抱起她,進入他的房間。
  
  雖然她的房間比較舒適,但她並沒有反對他的舉動,任由他將自己放在單人床上,感受著他熾人的體溫。
  
  他迅速褪去身上的衣物,雙唇攫住他剛剛品嚐過的柔唇,唇瓣之間膠著的強烈電流再度震撼了他,他的身體隨即渴望更多更多!
  
  他熱切又強烈的吻著她,胸膛膨脹、身體緊繃著,直到佔有她的唇再也不能滿足他,他撫摸著她棉T下的柔峰,她的身體自有意識的拱了起來。
  
  他推高她的上衣,解開她內衣的絆扣,跟前出現的美景令他下腹驟然緊繃。
  
  她的胸部非常美,柔軟而豐挺,小小的粉色蓓蕾令人瘋狂。
  
  他的眼神太炙熱了,來勢洶洶的熱情令她暈眩,她害羞的閉起了眼睛,直到感覺他的舌尖在她胸部上打轉,她渾身顫慄了一下,心跳幾乎要停止了。
  
  他輪流親吻著她的雙峰,她逸著破碎的呻吟,羞澀又禁不住的拱著身子迎向他,向他索取更多,直到他的硬挺在一個有力的動作之後,滑進了她體內。
  
  他立即感受到阻礙。
  
  他暫停了動作,驚訝的看著閉著眼眸,緊蹙著眉心的她。
  
  那層阻礙太過明顯了,是他從未在任何女人身上感受到的。
  
  她是處女嗎?
  
  去他的!事到如今,不管她是不是處女,他都要定她了!
  
  縱然他不以為自己會那麼幸運,但他小心的慢下了進入的動作,以不弄痛她為第一優先,並且用雙唇堅定又溫柔的吻去她痛苦的呻吟。
  
  當他感覺到她濕潤了之後,他才允許自己加快律動。
  
  他撞擊著她的柔軟,他的推進使她發出柔細的喊叫,快感爬升,她顫抖著,身體像火般的渴求!
  
  「啊……」極致來臨了,她終於發出尖銳又嘶啞的喊叫。
  
  她完全屬於他了,她的身體無助的痙攣著……
  
  他的頭髮也汗濕了,她狂野的顫抖刺激了他。
  
  他的身體猛烈的衝刺,高潮如狂浪席捲而來,他的身體隨著陣陣歡愉的釋放而抽搐著,在她體內一再顫抖。
  
  高潮的痙攣在許久之後漸漸舒緩,他擁著她,一股濃烈的愛意油然而生。
  
  他是什麼時候不知不覺愛上這個小女人的?
  
  她總是怡然自若的在店裡忙著,總是不忘給他一個恬然自適的微笑,在客人都走光之後,給他一杯熱騰騰的曼特寧。
  
  她說,不管他擁有什麼或者沒有什麼,都不會改變她喜歡他的心意。
  
  她說,他走進她視線之中時,就是個一無所有的人,所以他不必有疑慮。
  
  她要他試著在沒有任何條件下,去愛一個人。
  
  他可以相信她嗎?
  
  他可以吧?
  
  他閉起雙眸,感受無聲的心跳在兩人之間跳躍,他心中有了明確的答案──他可以。
  
  他可以相信她。
  
  一陣激盪在他胸口翻騰,他低首,輕柔地以唇刷過她的唇,卓霜也伸臂抱住他,沉浸在濃濃的幸福感之中。
  
  原來跟他相屬的感覺這麼滿足,她到底等這一刻等了多久?不然怎麼會有一種終於等到的感覺?
  
  她滿足的淺淺歎息,他不會再懷疑她的愛了吧?
  
  不管他隱姓埋名的理由是什麼,那都不重要,因為她愛他。
  
  漫漫長夜,他們在小小的單人床上,分享著對方的體溫,不太舒適,但誰也不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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