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華燈初上，“弦月”居酒屋裏面座無虛席，人聲鼎沸，點菜聲和喝酒談笑聲此起彼落，每個服務生都忙碌得不得了。
領班跑入廚房大喊：“二號桌再加點握壽司和生魚片各一盤！另外，五號桌的客人抱怨烤香魚和炸天婦羅怎麽還沒好？他們要求快點出菜！”
大廚一聽，立即轉頭罵紫歆。“你在幹什麽？動作慢吞吞的，還不快點把烤好的魚送出去！”
“是！”
二廚也轉頭罵她。“你真是笨手笨腳，我要的鹽煎鯖魚還沒好嗎？動作快一點，全世界都在等你！”
“是、是！馬上好！”戴著頭巾，身上穿著圍裙的紫歆恨不得自己可以多出兩雙手來幫忙。她先把料理好的鹽煎鯖魚放上盤子，再打開烤箱，小心翼翼地挾出烤好的香魚，這時領班剛好沖過來要端菜，一個不小心撞到她，害紫歆的手碰到熱騰騰的烤箱。
“啊——”紫歆忍不住痛呼出聲，好燙好燙！
領班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是你的錯！明明知道我要來端菜還擋我的路！機伶點，整個廚房就你最遲鈍！”
無緣無故被臭駡一頓，紫歆卻不敢反駁，也不敢多說什麽，以冷水草草地衝衝被燙傷的部位後，馬上又忙著收拾剛送進來的幾個髒盤子。
她在“弦月”居酒屋已經打工三個月了，手被燙傷或是被菜刀切傷都是家常便飯，反正傷口也不算嚴重。當然，挨駡也是家常便飯。她在廚房的地位最資淺，是打雜的，要負責洗一大堆碗盤，還要幫忙兩位廚師料理一些簡單的菜肴，如果外場服務生忙不過來，當然也要到前面去幫忙端菜。
工作時間是傍晚四點到晚上十二點，她必須第一個進入廚房，做一些掃地，拖地等清潔工作，還要整理食材。晚上打烊後，她也必須洗很多碗盤，把廚房整理乾淨才能下班。
剛開始，紫歆常常累得回家後倒頭就睡，洗碗還洗到手起水泡，夜裏也曾因燙傷的傷口疼痛而睡不著覺，偷偷掉淚。但，不管工作多苦、多難熬，或是當天被廚師臭駡得多慘，她絕不退縮，依舊每天準時到居酒屋打工。
搬出真彥的家後，她在純子的幫忙下找到位於居酒屋附近的一間出租公寓，坪數很小，公寓也滿老舊的，但還算乾淨，重點是租金便宜，她負擔得起。反正她的物質要求很低，有個地方睡覺就好了。
一片忙碌中，好不容易熬到打烊了，紫歆跟另一名工讀生必須聯手洗完大堆的碗盤，並把廚房的料理台和地板都刷洗乾淨。
紫歆奮力刷完地板後，拿著毛巾擦掉額上的汗，另一名工讀生便道：“那我先走了，你要去確定化粧室清理乾淨了沒，還要負責鎖門喔！”
“好，我知道，路上小心。”
她先去檢查化粧室，把男用跟女用的化粧室都清理乾淨，並打包好垃圾後，才剛脫下圍裙洗手，就看到一張笑盈盈的臉探入廚房。
“紫歆！”
“純子，你來啦！”
“我早就來了，慎次哥也在。走，過去吃點東西！”
純子把她拉到店裏，慎次已經坐在他喜歡的老位置上，桌上有幾道小菜，還有一鍋熱呼呼的火鍋。
慎次熱情地招呼她。“紫歆，快過來吃宵夜！”
她想婉拒。“謝謝，我不餓。”
慎次已經幫她盛好一碗湯。“你從下午四點就忙到現在，怎麽可能不餓？雖然說中間也有讓員工吃晚餐，不過現在是寒冬耶，體力和熱量消耗得特別快，快過來！”
“對啊，我們一起吃嘛，我肚子餓了！”純子也拉著她。
拗不過兩人的好意，紫歆這才輕巧地落坐。
純子忍不住抱怨道：“慎次哥，你們給紫歆的工作也太多了吧？這三個月我看她每天都累得半死，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手上有不少被燙傷的痕迹，而且，我還常聽到大廚和二廚很不客氣地罵她，資深員工也常常欺負她呢！像化粧室應該是幾個服務生輪流打掃的，但他們都欺負紫歆最資淺，每次都丟給她收拾，讓她忙得半死！”
慎次還來不及解釋，紫歆就搖頭說道：“純子，不是這樣的，這裏沒有人欺負我，最資淺的人本來就應該多做點事。大廚和二廚人都不壞，他們還常常煮好吃的東西給大家吃。我在這裏工雖然很辛苦，但生活過得很充實，覺得自己學到好多東西。像前天二廚心情好，還教了我兩道他不外傳的私房菜，我學得很開心呢！”
純子看著她消瘦的臉龐，還有兩隻手上面的燙傷，還是很不忍心。“唉，我還是覺得你太辛苦了。紫歆，說真的，我奸佩服你，你原本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在家連開水都沒燒過，現在居然可以在居酒屋打工，吃這麽多苦。洗碗、端菜、刷鍋子、刷地板、刷馬桶……什麽粗活都做。”
紫歆嫣然一笑。“我並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啦！也許我的父母算是富有，不過那是他們自己的錢，與我無關。坦白說，在這裏打工真的很累，我常常累到回家連洗把臉的力氣都沒有，可是，可以自食其力的感覺真的很棒、很美好。就算薪水再少，也是我靠自己的實力得到的。還有啊，我還發現自己真的很有烹飪這方面的天分呢！我覺得好有成就感耶！”
看到她燦爛的笑靨，純子有感而發。“你真的很堅強，吃苦當吃補。好，看到你這個樣子，我也要奮發圖強，我要振作！不管工作再累、老闆再機車，我都要撐下去！我還要很積極地參加聯誼，相信很快就可以遇到愛我的真命天子了！”
經過三個月的沈澱，純子終於走出情傷，重新站起來了。她不會再癡傻地爲Tony或任何一個男人尋短了，她已學會愛自己，讓自己過得更好。
純子興致勃勃地道：“紫歆，明天星期二，是居酒屋固定公休日，晚上我們公司要跟XX證券的高級理財專員聯誼，你也一起來嘛！那些男人可都是銀行界的菁英，收入優渥，前途無量喔！”
“可是，我明天想在家練習一些料理，沒有時間耶！啊，抱歉，我手機響了，先接個電話。”
紫歆—跑到廚房去接手機，慎次馬上抱怨，“純子，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紫歆，幹麽帶她去聯誼啊？你是嫌我情敵還不夠多啊？”厚～～一個難纏的長穀真彥就夠讓他頭痛了，只能默默地關心紫歆，不敢造次。
純子沒好氣地瞪著他。“你還敢說？既然想追求紫歆，爲什麽不宣稱她是你的女朋友？倘若店裏的人知道紫歆可能是未來的老闆娘，就不會欺負她，書她累得半死了！”
慎次覺得很冤枉。“你以爲我不想啊？我一開始就想跟大廚和二廚打聲招呼，叫他們多多關照紫歆，但紫歆卻很堅定地拒絕，她說她以前在臺灣打工的時候，就是因爲同事都知道她父母的身分，對她很客氣也很疏離，結果害她什麽都學不到，所以這次，她無論如何都要靠自己來適應環境，她還一再拜託我，請我不要介入。”
原本他也以爲紫歆無法適應這麽辛苦的工作，但，她的表現卻讓他刮目相看。她以實力證明她不是一個不能吃苦的千金小姐，她是認真想學習，想讓自己成長的。
純子沈吟半晌。“我知道你很喜歡紫歆，但有件事我還是得提醒你。據我所知，紫歆雖然搬出真彥家，但兩人的感情卻變得更好、更甜蜜了。我看以長穀真彥的個性，一定很快就會把紫歆娶回家的，我想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慎次苦笑。“我還看不出紫歆有多愛那個男人嗎？他簡直是她的天神，她的全世界。放心啦，我愛慕歸愛慕，還是懂得愛情不能勉強的道理。倘若有一天紫歆真的跟那傢夥有好結果，我會衷心祝福她的。希望這麽好的女孩可以過得很幸福。”
純子大笑著舉起酒杯。“好！男人就是要這樣才對！提得起、放得下，不要勾勾纏！安啦，我們公司有不少漂亮的美眉，我會幫你多留意啦！來，乾杯！”這席話她講得感慨萬千，因爲，這就是她自己對愛情最深刻的體驗啊！
紫歆拿著手機躲入廚房，臉上漾著甜美的笑意。“我忙完了……不會啊，工作不辛苦，同事都對我很好。”
“真的嗎？”真彥的聲音好溫柔。“我還是覺得你太辛苦了。咦？你的聲音好像有點怪怪的，感冒了嗎？”
“沒有啊，可能是剛才喝水有點嗆到吧，沒事啦！”紫歆趕緊否認，其實她一早起來就覺得喉嚨有點痛了，最近氣溫驟降，很可能是夜裏冷到了，可她不想讓真彥擔心。
“一定要好好照顧身體，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他的嗓音中透露著無限寵溺。“餓不餓？我去找你，買宵夜給你吃？”
“不用了，我正好跟純子在一起吃宵夜呢！”
“這麽好？”他哀怨地道：“唉，最近忙得要命，永遠都有開不完的會議，我連晚餐吃了沒都忘記了呢！”
“你還沒吃晚餐啊？”紫歆好驚訝。“不會吧？現在都已經半夜了，那你肚子豈不是餓死了？”
“也許有吃吧，我忘了。”真彥故意耍賴。“反正，你不在家，我也不想回家吃晚餐，所以餐餐都在公司解決，吃的不是難以消化的應酬飯，就是秘書買的便當。唉，那些食物都好難吃喔，害我一點食欲都沒有。”
紫歆笑道：“你真像小孩子耶，超級挑食的。”可是，她就是喜歡他這麽任性的一面，她喜歡他對她撒嬌，這是屬於她的特權，只有她知道這個平日嚴肅冷峻的男人，撒嬌的模樣有多可愛。
“我好懷念你做的菜，尤其是油炸過的紫蘇天婦羅，你做的比管家做的還好吃一百倍！紫歆，搬回家吧，我好想念你，好希望這個時候可以緊緊擁抱你。”他的聲音充滿感情。
溫暖的情潮包圍著紫歆。“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好多次了，再給我一點時間嘛……”
“唉……”他的聲音好像棄夫似的。“我好可憐喔，這麽冷的夜晚卻得一個人在家喝悶酒，沒人疼、沒人愛，連晚餐吃了沒都沒人關心，好慘啊……”
紫歆噗哧一笑。“好啦，明天我做便當送到你的公司給你當午餐，這總行了吧？我會做你最喜歡的紫蘇天婦羅和壽司。”
“真的？”真彥好開心。“太好了！那我明天下午以後的會議通通取消，我們出去約會！你不是很喜歡逛街嗎？我們去表參道，代官山和下北澤那邊悠閒地逛一下午，買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晚上再到可以眺望東京灣夜景的餐廳吃晚餐，喝杯雞尾酒。”
“好棒喔！聽起來真是愜意。”紫歆樂得眉開眼笑。“上次我在表參道找到一間咖啡店，店裏佈置得好漂亮，充滿異國風味。而且他們的招牌甜點草莓滑嫩布丁真是超級好吃，讓人吃第一口就完全投降了！還有水晶葛粉也是不能錯過的頂級美味，口感超Q！呵，你請我吃豐盛的晚餐，那我就請你去那間咖啡店喝下午茶。雖然我打工的薪水不多，不過還是有存一點小小的積蓄喔，隨便你愛吃什麽就吃什麽。”
“真的嗎？”真彥哈哈大笑，故意道：“有人要請客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點光店裏所有的甜點，吃垮你！”
紫歆笑意盈盈。“好啊好啊，你儘量吃啊！如果你變成腦滿腸肥、渾身都是肥肉的臭老頭，我一定會把你丟在路邊，死都不承認我認識你！”兩人盡情地談笑，心底很期待明天的約會。呵呵，她一定會打扮得很漂亮，讓真彥更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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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喉嚨好痛，頭也好痛。紫歆一臉痛苦地拿起床頭的鬧鐘看——早上八點。奇怪，她的額頭又燙、又昏沈，好像發燒了。
很想倒頭回去繼續睡，反正今天不用上班，但一想到跟真彥約好的約會，她就掙扎地從床上爬起來。“不行，真彥在等我的便當呢，我得趕快起床……”
一想到中午的約會，紫歆就好雀躍。她早就想好今天要穿的衣服了，她要穿上淡粉紅色的毛衣，毛呢及膝裙，搭配咖啡色厚外套和保暖的馬靴，白色的圍巾跟毛線帽都是新買的，綴有粉紅色的心形圖案，價錢便宜又很可愛。
一起床，她就“咳咳咳”地狂咳，趕緊找來更厚的外套披著，再把暖氣的溫度調高。外面又下起大雪了，天寒地凍，冷死人了。其實這台暖氣已用了很多年，功能並不好，不過，居酒屋的收入不高，所以紫歆覺得還是節省點，東西能用就好。
喉嚨好痛……對了，上次感冒時好像還剩下一包藥沒吃，退燒藥片也還有，反正症狀都一樣，先吃藥吧，她由櫃子裏拿出上次吃剩的感冒藥。兩次的感冒症狀都是喉嚨痛、發燒、咳嗽，就算她現在去看醫生，醫生一定也會開給她差不多的藥，而且治感冒沒什麽特效藥，就是要多喝開水、多休息啊！
紫歆吞下感冒藥和退燒藥，又灌了兩大杯溫開水後，感覺喉嚨好像有舒服了一點。
“開始做菜吧！”她打開小冰箱，拿出昨晚就買好的菜和食材，興致勃勃地大展身手。
真彥喜歡吃壽司，因此，她會準備多種不同口味的壽司，其中的鯖魚壽司可是紫歆最引以爲傲的料理。這是前天二廚看她勤快乖巧，所以特地傳授給她的私房料理。鯖魚壽司要以新鮮的白菜葉來提味，那滋味會更加美妙，讓人齒頰留香，吃過的人都說贊呢！
除了壽司，紫歆還以小火爐來炭烤味噌銀杏，還有加了舞茸的天婦羅，以及真彥最喜歡的紫蘇天婦羅、香噴噴的野菇菜飯，最後再加上精心料理的烤魚下巴，三層式的便當裝得滿滿的，色香味俱全。
“好棒！看起來真的很好吃呢！”紫歆好有成就感。“呵，真彥一定會覺得我的手藝越來越進步了。我在居酒屋打工都三個月了，可不是白混的，現在叫我一個人煮出整套懷石料理，我也有十足的把握呢！現在大概十點，等十一點再換衣服準備出門，拿便當去真彥的公司。”
時間還早，身體不太舒服的紫歆覺得頭還是好昏沈，因此忍不住又窩回床上。先睡一下吧，睡個半小時後再起來。
昏昏沈沈中，她設定好鬧鐘的時間後，很快地又進入了夢鄉……
半小時後，鬧鐘鈴聲大響，但紫歆卻陷入昏睡狀態，沒有聽到。
紫歆睡得很不安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發燒，而且溫度越來越高，喉嚨好像有火在燒。她好想喝點水，卻又沒有力氣爬起來。她還作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夢，夢魘困住她，讓她無法動彈。
昏昏沈沈之間，她似乎聽到越來越激烈的拍門聲，還有呼喚聲……
“紫歆？紫歆？你在裏面嗎？你出了什麽事？快開門！”
有人在叫她，紫歆很想起床，但身體好沈重，她動彈不得……
“紫歆！紫歆！我是真彥！”
真彥！這兩個字用力劃開重重的迷霧，清晰地傳遞到紫歆耳裏，也讓她奮力地睜開眼睛，還沒下床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狂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裹著厚棉被滾下床，步履蹣跚地開門。
“紫歆！”滿頭大汗的真彥沖進來，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她。“你……天啊，你在發燒！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要，咳咳咳……”紫歆咳得臉色都發青了，聲音也變得沙啞。“我已經吃過感冒藥，也吃了退燒藥了。現在幾點了？啊？”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的手錶。“下午兩點了？天啊，你的便當！我居然忘了！你還沒吃飯吧？對不起……”好慘，她居然睡過頭。
真彥心急如焚。“你都病成這樣了，還管什麽便當？你真的吃過退燒藥了嗎？還是我帶你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
紫歆猛搖頭。“不要，我真的很想睡，讓我好好睡個覺……”藥效讓她整個人頭重腳輕，非常疲倦，她又窩回床上。“你先回去吧，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紫歆？紫歆？”真彥輕輕呼喚她，發現她雙眼緊閉，又陷入昏睡。唉……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倔強的小丫頭，硬是要搬出來自己住，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麽樣子了？整個人好瘦，活像只剩一把骨頭似的，臉色也好蒼白。傻女孩，你不知道我會心疼嗎？”
他替紫歆拉好棉被，憐惜地輕撫她明顯消瘦的臉頰。他知道這三個月她過得非常辛苦，在居酒屋打工要早出晚歸，而且做的都是粗活，但這丫頭居然可以咬牙撐過來。
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上。“你一定長期睡眠不足，好好睡一下吧。”
他是很想帶她去看醫生，不過她困成這樣，他實在不忍心把她吵醒。再加上紫歆說她已經服過退燒藥了，他不如先觀察一下，密切留意她的體溫，倘若還是發燒的話，再送她去醫院好了。
真彥打開小冰箱，找到冰塊，他把冰塊倒入塑膠袋裏，再用一條毛巾包起來充當冰枕，幫助她退燒，眸光不曾離開過她的臉。“笨丫頭，爲什麽生病都不打個電話叫我過來呢？傻傻地窩在家裏發燒，你這樣我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住？”
他從早上十點就跟南非來的客戶開會，一直開到一點才結束，好不容易搞定大客戶，心急如焚地沖出會議室，以爲紫歆已經在他的辦公室等的不耐煩了，沒想到秘書卻說她還沒來。
真彥立刻打她的手機，但卻沒人接聽。他越想越不安，直覺一定出事了，否則紫歆不可能對他失約的。反正他下午的行程通通取消了，就駕車直奔紫歆的住處來找她。
真彥看到小茶几上有一個三層式的便當盒，還用保溫提袋裝著，這是要給他的便當吧？他好奇地打開，發現裏面的菜色好豐盛，而且都是他最喜歡的菜肴——明太子、天婦羅，還有看起來很可口的鯖魚壽司、烤得恰到好處的魚下巴，以及分量十足的野菇菜飯。
真彥越看越感動，要料理這麽多菜肴需要不少時間吧？至少要忙上兩個小時。這丫頭明明都發燒了，卻不好好休息，一早就爬起來幫他準備這麽多菜……傻女孩，傻得令人心疼。
因爲她堅持要獨立，她想讓自己變得有自信，他才肯放手讓她搬出來。他愛她，他會支援她的任何決定，幫助她重建信心。
可，真彥覺得一切都夠了。她已經以實際行動證明她的毅力，證明她不是一個隻會躲在男人背後的女人，她可以吃苦，可以開創屬於自己的天地。
他坐在地板上，大手抱住昏睡的紫歆，臉頰貼住她的臉，汲取她的體溫、她淡淡的香氣，喃喃低語：“等你醒過來，我一定要把你接回家，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沒有你，那個家變得好空蕩、好冷清，一點都不溫暖。我要親自照顧你，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唉，你怎麽瘦成這樣？”
冰枕的冰塊要融化了，真彥趕緊又換了冰塊，看見紫歆輕蹙秀眉，嘴唇乾燥到要龜裂了，他就知道她很渴，趕緊倒來溫水，小心翼翼地半扶起她，喂她一口一口地喝下溫水。
紫歆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可她一直模模糊糊地聽到真彥溫柔的聲音，他溫熱的大手包住她的手，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而且也好像一直都有冰涼的冰枕，舒緩她的不適。
半睡半醒間，她似乎還聽到一些奇怪的對話——
“稀飯？三井秘書，你是說感冒的人胃口不好，很可能只想吃清淡的稀飯？呃……那那那……請你教我怎麽煮稀飯……米？小鍋子？等我一下，我去找米……好，找到了。米要先洗一洗嗎？怎麽洗？用清水洗就可以嗎？……三井秘書，你在偷笑嗎？
‘加水後放到瓦斯爐上面去煮？中火？然後再以小火保溫？等等，你講慢一點，我記不起來……什麽東西叫做“小火”？要去哪里買？三井秘書，你又在偷笑嗎？你可以笑得再大聲一點、再囂張一點沒關係！……嗯……原來瓦斯爐的火分成“大火”、“中火”和“小火”啊，你早說嘛……”
眼睫輕輕掀動，紫歆睜開眼簾，怔怔地望著暈黃的室內。奇怪？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聞到一縷似有若無的香味，好像是稀飯的香氣，不過她沒有煮稀飯啊？
她想起床，卻發現自己躺在冰枕上。同時間，她也看到趴在床邊睡的男人。
紫歆緩緩移動身子，眸光溫柔地望著他的睡臉，再看看一旁的鬧鐘，喔，不會吧，晚上十點？她居然昏睡一整天！
她知道真彥一直照顧她，爲她更換冰枕，喂她喝水，讓她的喉嚨不會過分乾燥。
他累壞了，所以才會累到趴在床上睡著，可他連條被子都沒蓋……
看到真彥和衣睡在床沿，紫歆覺得好心疼。這個男人好愛她，小心翼翼地呵護她，她一生病，他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是冰枕又是喂她喝水，一定忙了一整天，自己卻沒吃飯，困了也不回家睡，克難地睡在她床邊，萬一著涼了怎麽辦？
望著真彥俊挺的側臉，她的心弦掠過更深的悸動。他好愛她，而且尊重她，她說想獨立自主，他就放手讓她搬出來。
剛到居酒屋打工時，她是新人，無法休假跟他約會，他也不抱怨，常常駕車在居酒屋外頭等侯，等她下班送她回家，幫她按摩酸痛的小腿，用護手霜爲她修護傷痕累累的小手。
知道她忙得不可開交，遺固定幫她補給衛生紙、鮮奶等日用品，連衣服、外套和鞋子都幫她買齊，讓她不用爲了瑣事操心。她心情不好，他還會說笑話逗她開心，一切的一切，只爲了博她一笑。
紫歆的眼眶蒙矓了。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上天卻讓她遇到這麽好的男人，溫柔地疼她愛她寵她，支援她的任何決定。不罵她幼稚，也不罵她任性，他以她要的方式來愛她，給予她暖暖的幸福，寬廣無垠，宛如海洋般的幸福。
她輕輕對自己發誓——真彥，謝謝你這麽愛我，我也會努力地愛你，讓你變成最開心、最幸福的男人。
她悄悄下床，拿著棉被想蓋在真彥身上，但也許是室內的光線太昏暗，又或者是她睡了一整天雙腿沒力氣，居然腳軟地往下倒，不偏不倚地踩在他的肚子上。
“啊——”真彥忍不住痛呼。
“對不起。”紫歆嚇壞了。“我踩到你了？天啊，我好笨，真是笨手笨腳。你很痛嗎？對不起，讓我看看……”她想打開大燈。
“別忙了。”大手一伸，他將她整個人拉入懷裏，兩人的身軀親密地糾纏，他柔聲問：“醒了？燒也退了，太好了。”大手撫摸她的額頭，確定她已經退燒。
“對不起，我踩到你的肚子。”紫歆還是耿耿於懷。“痛不痛？”
“不痛。”他的眼底滿是燦爛笑意，在她香甜的小嘴輕啄一下。“別擔心，我又不是紙紮的，踩一下不會怎樣，一點都不痛。倒是你，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頭暈嗎？喉嚨痛嗎？”
“完全不痛。”她偎入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讓她發出滿足的歎息。好懷念他的大手、他的溫度。“你照顧我一整天，一直幫我換冰枕，還喂我喝水，一定很累吧？”
“我不只做這些喔。”真彥愛戀地在她白嫩的臉頰上啄吻，拇指輕柔地滑過她小巧的下巴。“我還煮了一鍋稀飯。”他的表情好驕傲，比談成上億合約還有成就感。
“你會煮稀飯？”紫歐好驚訝。“啊……我想起來了，我在睡夢中好像聽到模糊的對話，你打電話問三井秘書稀飯要怎麽煮對不對？”她還以爲是夢，沒想到是真的。
“對啊，還被秘書偷笑。”他豪爽大笑。“哈哈哈，我連洗米都不知該怎麽洗，三井秘書一直偷笑，忍得好辛苦，她還說煮稀飯要用中火跟小火，我居然傻傻地問她：‘什麽是小火？要去哪里買？’她笑到差點岔氣。”中年女秘書素來端莊嚴謹，這一次卻無法控制地狂笑。
秘書室除了三井秘書，另外還有一位也是中年婦女的加藤秘書。至於池上美砂子，早在看清真彥對她毫無興趣之後，就很聰明地離職了，現在正跟某個集團小開交住。
紫歆好感動。“你居然爲了我煮稀飯？謝謝你，你好可愛。”她主動親吻他的唇，昏黃的室內飄散著稀飯的香味，兩人親密地擁抱在一起，額頭相抵，氣息糾纏，氣氛靜謐又溫馨，好像一對恩愛的夫妻，安靜地窩在他們的小窩，沒有人打擾……
得到香吻，真彥笑得更加意氣風發，擱在她腰上的大手也更加摟緊她，親吻她雪白滑膩的頸窩，深情地道：“歆，搬回來吧，那個家沒有你，變得好冷清、好空，大到不可思議，卻又空蕩蕩地讓我無法呼吸，像是了無生氣的黑洞……我需要你，不能忍受跟你分隔兩地。”
他親吻她的眉、她長長的睫毛、她小巧的鼻頭。“我渴望隨時都可以擁抱你，可以嗅到你的發香，渴望在午夜夢回時，可以握住你暖暖的小手讓我酣甜地繼續沈睡。我渴望一回家就可以看到你圍著圍裙的模樣，我更懷念你在走廊下邊唱歌邊吃哈密瓜的笑臉。我也好懷念我們去北海道遊玩時，兩個人像是傻瓜一樣躺在雪地上，臉上跟身上都是雪花，我們卻笑得無比開懷……搬回來，不要讓我這麽孤單，這麽寂寞，好不好？”
紫歆想開口說話，但淚水早已盈滿眼眶，喉頭有熱熱的東西堵住。
“你不願意嗎？”他英挺的臉上蒙上憂愁。“歆，我需要你，我愛你。其實，我原本是一個個性嚴謹的人，我太嚴肅務實，對自己的要求很高，總以爲在公事上表現傑出就代表成功。我一點都不浪漫，如果不是遇上你，我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麽溫柔、這麽細膩地去愛一個人，爲她憂愁，爲她歡喜，由她來決定我的喜怒哀樂……奇妙的是，這種心情卻讓我覺得心房更溫柔飽滿，感覺自己擁有好多愛與被愛的能力。”
捧起她淚光閃爍的小臉，他眸光炯亮而認真。“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不會知道原來自己可以笑得這麽恣意開懷，可以爲一點小事就雀躍不已。歆，謝謝你來到我身邊，讓我發覺好多好多生命中的樂趣，也許只是一些瑣事，像是跟你在雪夜裏喝杯熱巧克力，或是跟你分享一片哈密瓜，或是幫你按摩雙腳……這麽簡單的事，卻能帶給我好大的幸福與滿足，讓我的生命完整而甜美。”
他的吻宛如雨點落下，每一記吻都烘暖她的心。“搬回來，好不好？歆。”
紫歆一直落淚卻不開口，真彥緊張地問：“怎麽不說話？你不答應嗎？”
“我答應……”淚水模糊她的視線，唇畔揚起最美的笑容。“我只是……嗚嗚嗚……太高興了，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嗚嗚……我真的好愛哭喔……”
真彥深情微笑，寵溺地抱緊她，讓她的臉貼近他的胸口，清楚聽到他澎湃的心跳。“真是愛哭的丫頭。看來，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好好照顧這麽愛哭的你。”
紫歆又哭又笑，整個人被彩虹般的幸福所包圍。可以聽到他這麽深情的告白，她覺得自己仿彿置身天堂，這一生都沒有遺憾了。
“可是……我希望可以繼續在居酒屋打衛，我真的很喜歡烹飪，也很喜歡靠自己的力量賺到錢，就算是微薄薪水，對我而言都是意義非凡。”看到真彥的俊臉已經垮下來了，她改口：“至少，一個星期讓我去居酒屋打工兩天嘛，人家真的還有好多好多想學的菜，就這樣放棄實在太可惜了。”打工當然很累，但她很珍惜成長的機會。
真彥心疼地吻著她滿是傷痕的小手。“傻瓜，不是我不讓你去打工，而是我會心疼。打工要早出晚歸，還要消耗好多體力，你都瘦成這樣了……好吧。”敵不過她熱切期盼的目光，他只好妥協。“最多只能兩天喔，而且，我要親自接送你，倘若你覺得體力負荷不了，一定要暫停。”
他皺起劍眉強調。“還有，遠離那個島田慎次，我還是覺得他不懷好意，老是想偷偷拐走你。”哼，他老是覺得那個姓島田的傢夥想橫刀奪愛，想搶走他的女人？切～～下下下輩子都輪不到他，紫歆永遠是他的。
“謝謝你。”得到他的首肯，紫歆好雀躍。“真彥，你誤會慎次哥了啦，他只是我的老闆——”
“噓，不要再提那個傢夥。”真彥以手指點住她的櫻唇，將她完全摟入懷中，大手輕撫著她纖腰到臀部的玲瓏線條，黑眸跳躍著危險的火焰，沙啞道：“你的感冒還沒完全好，如果說……我想對一個病人下手，會不會很過分呢？”
他的熱唇吻著她敏感的耳垂，大手也毫不客氣地探入她的衣衫裏……
紫歆整張臉都紅了，嬌媚如水地貼住他的臉龐，愛戀地吻著他性感的唇線，吐氣如蘭。“是很過分，不過，我好像……更邪惡耶。身爲一個病人，我卻……卻歡迎你來侵犯我……啊啊……喔……”
低喘變成嬌呼，男人粗吼一聲，粗暴地撕裂她的睡衣，雄健的身軀壓在她身上。
這一夜，他沒有離開過她，兩人身軀糾纏，兩顆心也愛戀地相依相偎……外面又下起大雪，屋內卻是春意盎然。 |
匿名
發表於 2012-4-10 16:07: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