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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哈!竟然有人妄想把她延維教育成乖小孩?!
真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她倒想看看,他用哪些方式來教導她向善?
她軟硬不吃,他越是強迫,她越反彈;他若菜哀兵政策,鐵石心腸的她,也不會受其感化,而劣行大扭轉。
即便,狻猊的言靈能將她困於龍骸城裡逃不出去,並且封住她的言靈術,但這不代表她會乖乖地,不在龍骸城中興風作浪!
那只煙鬼太看得起自己,卻看清了她。
延維在龍骸城「作客」不過兩日,拆散龍骸城大大小小愛侶,共計三十五對,戰功彪炳,成績輝煌。
最令她自身驕傲無比的一件,是挑撥龍主寵愛的鰻妃包袱卷卷,離城出走,讓龍主急得跳腳,派遣大批蝦蟹,慌尋愛妃。
感情值薄弱,她比誰都清楚,只消一小顆沙石,就能擊碎它。
瞧,她只用了一句話,又摧毀掉眼前這株初萌的小小愛苗。
「阿魛說,他覺得小鮪比較漂亮,以後長達要娶小鮪,不娶你。」延維對著一隻嫩小魷魚說,小魷魚放聲痛哭,一把眼淚一把黑墨地彈走。
哼,誰說感情堅如鋼、硬如石?
在她看來,全都脆弱不堪一擊。
「她玩得挺盡興嘛,連孩子最真摯的青梅竹馬情也不放過。」
狻猊來到她身後,口氣沒有責備,非要相當仔細去聽,才聽得出來些許無奈苦笑。
「世上沒有什麼是真摯的。」她不屑冷哼,泰半身軀掛在雕欄上,懶懶揚荑,一副懶洋洋的貓兒狀。
長髮任憑海潮嬉弄,在她背上拂著、飄蕩著,彷彿茂盛海草,生機盎然,細膩絲滑的發雲,正招搖引誘魚兒溜進,玩樂佇憩。
狻猊在她身旁落坐,坐姿優雅閒逸。
「你不能改玩些有益身心健康的遊戲嗎?非得當根棒打鴛鴦的【棒子】,惹人唾棄嫌惡?」
「究竟是誰灌輸你這些觀念?」他不信她打一出世,就如此憤世嫉俗,絕對其來有自。
是何事或何人影響了她,教她如此痛恨愛情?
「不用人教,我自個兒頓悟的。」她驕傲回嘴,眸光卻閃爍了一下。
「我奉我父王之命,前來懲治你這只惹事生非的壞東西。」他笑道。
龍主可是指著他的鼻頭大喝,「麻煩是你帶回來的!你給我速速將她轟出龍骸城!--鰻妃呀!你快回來--本王沒跟那條海蛇有曖昧呀呀呀--」,後頭吶喊鰻妃的長串嗚呼哀哉,是近日來龍主痛失愛妃相伴後,引發的後遺症,每每說完話,都會不上一遍,當做結語。
「太好了,快快判我流放南海邊際,終生不得再踏進龍骸城吧。」她也不想待在龍骸城,過著名為作客、實為坐牢的生活。
「你除了破壞他人戀情這項嗜好外,沒有其他姑娘家刺繡撲蝶或彈琴奏樂之類的喜好?」他不抱希望問。
「你除了吸食香火之外,沒有其他男人吃喝嫖賭貪淫戀色之類的癖好?」她反問。
「當有,我並非寡慾天人,你說的那些癖好,有不少還挺教人上癮。」他是雄性,自然有雄性的本能,毋須自命清高,一心否認,他又不會因為犯了某些原罪,就從龍子列除名。
「哼,你的貪淫戀色我很清楚。」
「我貪了誰?又戀了誰?」望她指點一二。
「貪了林櫻花,戀了林櫻花。」至於外頭還有多少不知名姓的女子,恕她省略,不加以詳述。
狻猊不否認,啜吮煙管,好看的薄唇微咧,像在笑著。
哼,不過是提及林櫻花,瞧他曉得多樂,宛如偷嘗了蜂蜜的熊,八成是英雄救美之後,情意由暗轉名,被林櫻花接納,兩人陷入熱戀中。延維輕嗤。
「食色性也。美麗的食物,總會讓人想多瞧幾眼。」他說得模稜兩可。
不正面回答她,是吧。
「廢話少說,你家老頭要你怎麼懲治我,你快點說來,我很忙,趕著去破壞那一對--」延維不想多聽他的情事,聽了也破壞不了,太沒勁了,去欺負弱小好玩些。
正巧一對無辜的愛侶,打從珠光廊梯走來,就拿他們洩洩憤、遷遷怒!
狻猊隨其目光望去。
呀,是他二哥和小小蔘娃呢,感情真好,共食一串烤貝柱。
「你最好別打那一對的主意,那男人不好惹。」狻猊好心提醒。
「聽你這麼說,我更想惹了。」她延維是那種不勸則已,一勸便更故意的腹黑壞傢伙。
「不聽我勸的教訓,你忘了嗎?」需要他提醒提醒,被百斤重量擠壓整夜的可怕記憶?
她睨他一眼,唇兒浮現冷笑。
看來,是真的又把「教訓」給拋忘得干乾淨淨,不受教的孩子吶。
延維起身,絲滑裙擺撩高高,纖足豪邁踩上不算高的雕欄。
身子迎浪若飛,在湛清海潮裡,寬袖恣揚,化為蝶翼一般,黑亮中,呆有珍稀藍紋,耀眼眩目。
她躍出長廊,身在海中,毋須擔心摔得粉身碎骨,浪潮浮力,輕輕托住巧俏的她,裙擺捲上她的膝,膝下白嫩雪膚,一覽無遺,勻稱合度的腿肚,媲美白玉凝脂,纖不盈握的足踝,大刺刺展現其美的蔥白十趾,全然不藏私。
她回眸,對狻猊投以挑戰媚笑。
他吮煙瞇眸,欣賞這抹絕麗美色,無論是她挑釁的笑靨,或是裙下美景。
「我勸你別這麼做。」狻猊不厭其煩,要她回心轉意。
他二哥性子不好,千萬別惹上他。
「哼。」這是她給他的唯一回應,隨即,直直往二龍子所在之處,騰舞旋去。
「……等會兒哭著喊我,我也不過去救你哦。」他這句話隨白煙吐出,故意說得晚,存心要她自食惡果。
這番自言自語,延維壓根聽不到。
只見黑艷蝶兒般的她,翩翩靠近那對有情人兒,以艷麗魅人姿勢,不偏不倚插入愛侶之間,施展媚術,勾引雄的那一隻,也嘲笑了雌的那一株,隱約聽見「發育不良」、「干扁平坦」之類的字眼。
狻猊坐在原地,不急著趕去湊熱鬧,因為,很快就有人會掉頭跑回來--
「狻猊!」
耳熟的嬌嚷中,挾帶驚慌失措的破膽哀號。
狻猊很清楚知道是誰喊他,何以喊得如此淒厲,一切正在他眼前上演。
剛才翩然舞去的傲碟,這會兒,踉踉蹌蹌飛回他身邊,極為狼狽,而她明明是一個人去,折返回來時,多帶了一個--延維被他二哥的愛刀「電掣」追砍著……嗯,也可以說是追咬啦,畢竟電掣是刀,亦是活生生的小龍一尾,變刀變龍隨心所欲嘛。
「狻猊快救我!」她伸手拉扯他的袖,以他為支撐,攀住、迴旋,肩兒一縮、螓首一壓,往他背後躲的動作,一氣呵成,絲毫沒有耽擱半點時間。
「不聽人勸的孩子,活該被咬。」他很風涼,不動如山,完全沒有出手相救的意圖,任憑恢復龍形態的電掣,張口撲咬延維,一龍一人,繞著他身軀打轉追跑。
「我、我若沒被你封住言靈,這種鬼東西我三兩下就解決掉它!」延維才說完,電掣差點咬斷她筆直的挺鼻,幸好她縮頭縮得快。
「我第一次瞧見像你這般不識相的傢伙,人家利牙都快抵上你的頸子,你還敢挑釁它?」真是活久嫌膩了嗎?
「你快把它弄走!呀呀--」她又實時躲開電掣的一記猛襲,這回,是刀劈。
「我為何要?我勸過你,是你不聽的。」狻猊悠哉依偎廊柱,無視一場殺戮追逐,正在咫尺間上演,口氣淡然:「電掣,要撲要咬是,瞧清楚再動口,別弄破我的衣裳。」
在她即將遭那隻鬼東西給咬成碎步的此時此刻,他只擔心會不會勾破衣裳?!
有沒有良心呀?!
事實證明,他沒有,真的沒有。
他專心抽他的香火,眸子甚至是好享受地閉上了,視而不見她的狼狽。
罷了。
不求他了。
反正自小到大,她沒求過任何人,不也健健康康,長成這副漂亮迷人的模樣,何必求呢?求了沒得到響應,或是換來無情拒絕,那心情……更是苦澀失望。
與其哀求而未得,不如一開始,就不奢望誰會助她,靠自己的力量,才最實際。
延維由狻猊身後退離,不再以他為屏障,玉牙一咬,逃給電掣追。
身旁嘈雜聲遠去,絞在他衣上的攀附鬆開,狻猊紫眸訝張,望著一溜煙跑遠的延維,意外她選擇最蠢的方法。
明知就算是逃,最終仍會被電掣追上,不如賴在他身上,鑽進他胸裡,還比較有毫髮無傷的機會。
他嘴上雖說不出手,又怎可能放任電掣咬傷她?
她連他戲弄人的把戲也看不穿嗎?
她對他的信任感,未免太過薄弱了。
或者,她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害老六和他家小鱻分離百年的禍首,就是她?」二龍子睚眥帶著蔘娃,來到狻猊身後。
延維的惡劣行徑,早傳遍全城,面對眾人不齒唾棄的眼神和排拒,延維仍舊過得愜意,好吃好睡好玩樂,哪管城裡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及冷淡態度?
她自顧自享受「作客」的米蟲生活,毫不見她有歉疚或反省。
「真的是她?!那只叫『延維』的小瘋子?!」蔘娃後知後覺。
老早已大放豪語,見一次『延維』扁一次『延維』,結果人都站定她面前,俏生生掛在她家睚眥身上,企圖比下她這株干扁小蔘,蔘娃還沒認出她的身分,險些誤會她是睚眥的某號舊情人。
蔘娃氣呼呼,猛甩雙手蔘鬢。
「可惡!不能讓電掣一刀劈死她,太便宜她了!電掣!留一點給我扁!我替小魚討討公道!」她追向電掣,一邊勤勞卷袖,一邊跨步趕去,生怕稍遲一些,電掣就先「處理」玩延維,害她沒得出氣!
延維仍在逃,電掣還在追,下一根龍形廊柱前,電掣趕上,龍身變幻為刀,狠狠橫斬,只差半寸,延維的情況將如那根龍柱一樣--一刀,兩端!
幾根斷髮飄下,延維無暇理睬,踉蹌的腳步,尚未站穩便拔腿再跑,顧不得狼狽至極,動手撕開妨礙逃命的美麗長裙,唰地直直撕抵大腿處,方便她步伐跨更大,跑得更麻利。
她的言靈受封於狻猊,遁逃術也需輔以言靈,等同於一堆能飛翔的雙翼遭人折斷,她飛不上天,潛不入地,只能自求多福。
還好,她沒對狻猊抱過希冀,他不出手救她,本在意料之中。
他與她非親非故,當然不用費心管她死活,所以他的冷眼旁觀,她一點也不難過,更沒有遭人遺棄的錯覺。
沒人助她,無妨的,她可以自己逃,逃得掉,就囂張站到狻猊面前,嗆他,叫他別看扁她延維;若逃不掉,了不起身首分家,至少到死之前,她驕傲的自尊無損。
王富貴成親那一回,她在他眼前落淚,是意外,事後她懊惱不已,發誓絕不再犯!
狻猊眸子越瞇越細長,見她又被電掣逼著折返回來,明明距離愈近,她卻不開口求援,唇瓣咬得死緊,只聞鼻息凌亂蔘娃,與他目光交會時,她倔強的目光,像只飽受欺凌而警備的犬兒,眼神彷似說著:
我知道你不會出手,我也不要你多事!
「跑回來了?正好,我熱身完畢!」蔘娃要與電掣兩面夾攻,攔在延維前方。
延維雙手同時展開護體法術,薄亮的半透明圓形,將她籠罩,擋得住蔘娃的軟軟蔘鬢,擋不住電掣猛烈斬擊,左半邊的護體法術被砍得盡碎,連帶右半邊也隨之崩壞--
完了。
結束了。
延維心想。
她蜷起身,雙臂護住螓首。
這一瞬間,腦子空白,什麼也無法思忖。
不像誰說過的,臨死之前,一生經歷,浮光掠影閃過,走馬燈一般,件件瀏覽重溫,她沒有,就連恐懼,也來不及去感受……
「到此為止。」修長指節間的銀白煙管,花俏旋轉,最後筆直一伸,抵住電掣的刀尖,三成力勁回撥,將電掣拋上半空,乖乖鑽回它主人的背脊盤踞。
「老五?」睚眥很意外他的插手。
他以為狻猊會默許電掣解決這只惡劣傢伙,替自家六弟報些冤仇。
狻猊淡淡一笑:「再怎麼說,是我請她回來作客,不好讓她受委屈,二哥二嫂手下留情,她有所冒犯,還請見諒,別跟她計較,就當是出現一名女子,考驗你們的感情,事實證明,二哥二嫂真情感人,彼此信賴,不為外在美色迷惑及拆散,叫人欣羨不已。」
一聲「二嫂」,喊得有人心花怒放,有人雙腮通紅。
「我剛真的以為她是睚眥的舊情人,害我好吃醋……」臉紅的那一株,噘嘴埋怨。
「我沒有什麼舊情人,你要相信我。」心花怒放的那一隻,趁機洗刷污名。
「可是她抱住你是,你沒有馬上推開她!」軟軟指控。
「那是反應不及好不好!誰會想到有個女人從天而降,一把撲抱過來!我後來不是立刻叫電掣砍她嗎?」他當時可沒露出半點垂涎表情。
「你差點讓她親到臉頰!」
「差點而已,又還沒有。」
「要是有,我就叫電掣轉向,砍你不砍她!」哼哼,她現在和電掣交情好,即便不是電掣的主人,電掣也是會聽她的話,嗯,應該啦……
所幸他二哥和那枝蔘,都不是太用腦力思考的傢伙,一句句拌嘴間,壓根忘記要替六龍子報仇的小小人物,兩人糾糾纏纏、卿卿我我,回去自個兒的簍子滾大床了。
狻猊沒空目送兩人離去,蹲下身,觀察沒有動靜的延維,她依舊抱著頭,蜷曲原地。
「小乖,嚇傻了嗎?沒事沒事,走掉了,別怕。」
空白的腦子,填入他的聲音。
是言靈,叫她別怕。
是言靈,跟她說著沒事了……
「就叫你別招惹他,那是我二哥,想來先動手後動口的傢伙,以後見著他,安分些,乖巧些,才不會又被電掣追著跑。」
越來越多的聲音,重新塞進了腦海,將空白填得一絲不剩。
「還是這麼害怕嗎?怕到縮進我懷裡,尋求撫慰了呢。」狻猊的聲音,輕輕帶笑,氣息灼熱,很小人……又用言靈術,逼迫她自個兒依偎過去,如他所言地,尋求他的安撫慰藉。
她沒有掙扎,或許是跑得太累太倦;或許是他術力太強,使她無法抗拒,任由他環攬她的肩,輕拍她的背……
狻猊嗓子輕輕,問道:
「為何明明折返回來,卻不開口要我救你?」寧可獨自一個,沒命似逃竄,也不躲在他身後,等他出手?
他以為她會飛撲回到他的胸臆,嚷嚷著:狻猊救我!
他以為她會環住他的腰,緊緊貼在他背上,拿他當盾牌,嬌嬌命令著:狻猊快把那隻鬼東西處理掉!
他以為。
結果她沒有,寧可用著薄弱可笑的護身術,妄想抵擋電掣猛烈的攻擊。
「就算開口,你也不會幫我。」她任性回嘴,只是缺了囂張氣焰,此時聽來,倒顯得軟綿。
「你看不出來我鬧著你玩嗎?你放軟聲調,再喊個兩遍,我就動手阻止電掣了。」
她默不作聲。
事後大話誰不會說?
你再撐個兩下,我就去救你;你再說個兩句,我就答應你了嘛;你再等個兩刻,我不就來了嗎?……她沒天真到去相信狻猊的話,她不要低頭懇求了他只換到風涼揶揄,他不就是要看她受到教訓嗎?看她這只欺負了他家六弟的壞東西,遭其他兄弟反擊圍攻,為六龍子負屭討些公道?
她不會責怪他的置身事外,她也沒有立場指控他。
對,她都沒指控他了,他是在質問什麼?
她不開口要他救她,替他省下麻煩,不用動手,不用動口,爽快去吸他的香火,她跑她的,她逃她的,與他何干?
他何必一臉不苟同她的自力救濟,好似她沒求他救她,多損他龍子尊嚴一樣?她沒賺他多事了,他還敢嫌她不知好歹嗎?
「我看不出來你鬧著玩還是認真的。」半晌,她終於開口,語氣恢復成她慣有的孤艷清冷:「我只知道,沒有誰,會願意為了我延維,去管那些與他們毫無關連的閒事,我早就看得很開,遇上危險,求人不如求已,若連自己也應付不來,不過是死期來臨。」
「你真倔強。」她是吃石頭長大的嗎?性子和脾氣也同石頭一樣硬。
不,不只性子的脾氣,恐怕連腦袋及胸口裡也鑲滿硬石塊,才會難以教訓,處處惹事生非,以拆散別人為樂,她這種德行,被人砍死只是遲早之事。
而他從她的口氣間,聽出了端倪。
她曾求過誰,卻被拒絕過,放下了身段,摒棄了驕傲,求著、央托著,仍遭狠絕的無情斥退,因為求過,才會早就看開,看開了無論身處哪樣困境裡,除了自己,誰都不會來拯救她。
她悶悶地,話含糊嘴裡,喃喃低道:
「……我沒有能不倔強的理由呀。」
明明是頂嘴,聽進狻猊耳裡,更像是茫然。
那一瞬間的她,她脆碎,沒有嬌蠻野性;明明是自嘲,她說得更似自憐。
倔強,是逞能的一種自我保護,若有人讓她依靠,她就能學會軟弱、學會分擔恐懼,反之,一切靠自己,不夠強韌,只有淪為受人欺侮的下場。
所以她如此倔強,是她不得不。
狻猊對她更加好奇了,幾乎想用言靈,逼她訴盡她的故事,讓他瞧瞧,是怎樣的人生,造就今時今日的她?
言靈離了口,卻不是他所以為的那一個。
「以後,再遇上被追著喊殺喊打的危險事,出聲喊我,我一定會到。你的閒事,我管。」
啐,當她延維是好拐的三歲小奶娃,會讓這種沒憑沒據、沒訂契約、沒發下毒誓的話給蒙騙,進而痛哭失聲、感激涕零?
花言巧語。
偏偏它附帶了言靈,鑽進雙耳,嵌在心上,熱燙得驚人,像烙紅的鐵,「滋」地一聲,鏤印胸口,皮肉盡蜷,成為身體永遠存在的印記,無法忽視。
你的閒事,我管。
烙在心窩深處,熱呼呼的言語術力,好似也烙上她的雙頰,害她臉兒迄今仍是紅咚咚的,粉腮赭紅,消退不去惱人的赧暈和熱意。
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可相信男人的嘴。
他說的那些話,拿去騙騙笨女人吧,她延維不上當。
你的閒事,我管。
或許,一次兩次還會恪守承諾,再多幾回,他一定嫌煩,討厭她的闖禍,責備她的惹事生非。
好呀,他話說得這麼滿,她不弄些「閒事」來讓他管管,豈不是太對不起他的好逞英雄?
就為了他那句言靈,延維惹出更多的麻煩,讓狻猊收拾,她倒想看看,他有多少的耐心來包容她?又想用哪樣的方式感化她?
以德報怨嗎?
哼哼……她瞧他也不是那種高尚貨色吧。
反正天塌下來有狻猊頂,他敢放話要罩她,她怎好意思乖乖不惹事?
那太對不住他了,她延維也絕非聽到他那番義氣相挺,便會自我反省的好傢伙,改邪歸正這類偉大事跡,她做不到。
肆無忌憚,得寸進尺,是她回敬給他的成果。
延維在龍骸城的受歡迎度,降至谷底,雌性看見她,連忙拖著自家丈夫或情人速速離去,不想論為被破壞的下一慘例;雄性雖知延維本性,然而瞧見那麼艷、那麼嬈、那麼美的女人,在面前嬌滴滴笑魂兒先飄掉兩條了,哪還記得要提防?
就連海洋中,正值交配期的雌雄海蛇或小魚小蝦,糾纏繾綣、難捨難分之際,也被延維拎住尾巴,硬生生拉開兩方,辣手摧「歡」,多令人發指!
於是乎,城裡越來越多怨偶,為延維爭吵,因延維鬧翻,女人氣極了男人目光老追著她跑,男人斥罵女人心眼太小,不過是多看美人兩眼,又沒真正沾上,為何老拿此事來嘮嘮叨叨、小題大做?!
怨偶群中,堪稱最大受害者的,當屬海中龍主,他後宮一竿魚蝦蟹蚌美人們,在延維挑撥之下,個個離家出走,後宮迄今只剩冷清床舖,龍主夜夜抱著孤枕啜泣。
「現在!立刻!把那只小瘋子趕出龍骸城去!」龍主有令,指著自詡為小瘋子看守者的五龍子鼻尖,要他即刻去辦。威令下完,不忘嗚咽兩聲,以「鰻妃蝦妃鱆妃蚌妃快快回來,本主好想你們呀呀呀呀——」作結。
「再給她一次機會吧,父王?」狻猊一臉無關痛癢的悠然神情。
「上上次給她機會,弄跑了我的蝦妃,上一次給她機會,我的鱆妃差點把蚌妃給吃掉,這次再給她機會,我後宮連渣都不剩!看是你自己要趕,還是我派你哥哥弟弟去趕,後者會不會由「趕」變「砍」,我就不保證囉……」很低劣的威脅法。
不待逆子應允與否,龍主拂袖離去,旁人以為的「氣急敗壞」不過是假像——畢竟當龍主及爹親這兩種身分的威嚴,在自家兒子面前只能夠維持一瞇瞇時間,盡速說完盡速閃人,才不會露出馬腳。
虎父無犬子,這話有待商榷,在海底龍宮中,情況卻恰好相反,真不知道這群兒子的霸氣到底像誰?他與孩子們的娘,明明都很溫馴好相處呀……
「老五,你何必還悍衛她?!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二龍子難得善心大發,願為五弟分憂解勞。
延維和他樑子結很大,誰教她老愛去招惹他家蔘娃,灌輸蔘娃許多謬論,什麼男人下流是天性,男人很犯賤,男人絕不可能只鐘情於一個女人……聽得小蔘最近瞧他的眼神,總有些怪怪的。
「我沒有在悍衛她呀。」狻猊輕輕笑了。
「沒有悍衛她?是誰每每當她一喊,就跳出去替她求情、替她脫罪,替她鞠躬哈腰?」四龍子很是唾棄,濃眉扭得像麻花。
狻猊搖頭,「我可不會為了誰鞠躬哈腰哦。」那種窩囊事,身為尊貴龍子,不屑為之。
言下之意,只認了四龍子指控的前兩個——替她求情、替她脫罪。
那只小瘋子,利用人倒利用得徹徹底底,毫不跟他客氣,理所當然地闖禍闖禍闖禍闖禍,然後狻猊狻猊狻猊喊個沒停,叫他前去為她「管閒事」。
俗稱的「得寸進尺」,她發揮到淋漓盡致,將所有尋她麻煩的人,全推給他,自個兒倒好,躲在他背後,不時咭咭媚笑兩聲,像看戲一樣風涼。
「五哥……,你是不是……中了小瘋子的言靈控制?」七龍子問出在場其他龍子心中共同的猜測。
一定是,不然他們大家最熟悉、最瞭解的老五,哪時待人如此包容寬厚?!
老五明明心眼最小、脾氣最大,報復人最為陰險,一臉帶笑還能邊捅人兩刀!
「你五哥有這般不濟事嗎?」狻猊伸掌去揉七龍子的腦袋。
「不然你幹嘛對她言聽計從?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我很寵她嗎?」狻猊自己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呀。
「她一遍一遍鬧事,你一遍一遍出面解決,沒聽你多罵她兩句,這不叫很寵?」
「嗯……好像有一點。」狻猊吞雲吐霧之後,緩緩頷首,認同了。
「五弟,你別在不經意之間,被她以言靈反噬了還毫無所覺。」大龍子淡勸道。
「我都剪了她唯一能反擊人的爪子,她哪裡還能抓傷我?」在狻猊眼中,她只是一隻沒了毒針的蜂,一隻缺了牙的小豹,即便佯裝凶猛,仍不俱殺傷力,不足為懼。
她的術力遠不如他,說他被她的言靈反噬?不如替她操點心,她才是他言靈之下的受困者。
「別太有自信,老五。」二龍子睚眥還他一記挑眉。孰強孰弱,憑的不是外表或蠻力,有時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東西,也能扳倒一名強悍猛將。
「她很小人,隨時都在算計,你提防些。」少言的六龍子負屭終於開口,以切身經歷做出告誡。
「你把她騙到我面前來,不就是相準了我能替你懲治她嗎?她的言靈術力,沒有任何可怕之處,生嫩得很。」狻猊對六龍子負屭笑道。
「小心為上。」負屭盡完他的告知義務,便不再多說。
「你才該要小心延維又去找美人鱻的麻煩。」狻猊清楚延維的劣性,別人越恩愛,她越眼紅,目前城裡尚未被破壞的愛侶,所剩無幾,高危險群應該就屬二龍子和蔘娃,六龍子和魚姬。
「她敢?」負屭冰眸裡一片殺意。她若敢,他也不會再手下留情,一劍要她歸西!
「她一定敢,反正惹完事,再把老五喊過去,讓老五阻擋老六,她樂得看我們兄弟自相殘殺。」四龍子嗤哼。
紅顏,果真禍水。
而延維這禍水,特別大灘,又深又渾濁。
「老五,你乾脆用言靈把延維變成乖巧聽話的小傢伙,不是皆大歡喜嗎?」最好是一見人就甜甜微笑,軟綿綿福身問好,溫柔似水,別人說一她絕不說二的溫馴丫頭。四龍子異想天開。
「有何意義呢?這樣做,不過是把真實的她給鎖進她內心,有助於改變何事?她本性仍是惡劣,脾氣沒有轉好,她還是她,不過是束縛於言靈,困在心裡探不出頭來。」
「至少不會再闖禍,你也不用聽眾父王命令,驅逐她出城。」八龍子道。
「誰說我要將她驅逐出城?」狻猊笑容妄美。
父王的命令,他們哪時樣樣遵守過?別說是他,其他哪只龍子有臉說出「父命不可違」這五個字?
他與延維的較量遊戲還沒玩夠,他才捨不得放她走,她留在城裡,可替他帶來不少樂子。
她像個急欲獲得注意的小嫩娃,用吵用鬧用闖禍當手段,一方面,她也在挑戰他的忍耐底線,誰先生氣誰先輸,她八成在等他失控的吼她:你夠了沒?!沒再惹麻煩了行不行?!
他哪能讓她如願?
沒這麼簡單。
他不同情被她破壞感情的那群怨偶們,不過是投了顆小石子,竟激起巨大波濤,讓曾經恩愛的彼此相互攻擊、謾罵、詆毀……
這是延維造成的結果?或者,從頭到尾,便是一段不甚堅固、不堪一擊的愛情?
此時的延維,言語中沒有靈力,做不到用短短一句話就惡劣拆散別人,她操控不了誰,即使小嘴裡吐不出好話,也無法強迫任何人,做出違反其意願的事,構不上多重的罪名。
比起她對待林櫻花時所作所為,龍骸城惹出的這些,算是客氣了呢。
「你還要留她?!」幾位龍子異口同聲,難以置信。
「為何不?」狻猊的輕笑,隨著煙沫,溢出喉間。
「……你是嫌我們城裡分飛怨偶還不夠多,非得讓小瘋子拆散個精光才過癮?」四龍子濃眉攏蹙。
「正好利用機會,把原本就不合適的錯誤配對打散,攪和攪和,再重新組合,說不定創造出更多佳偶。」狻猊涼涼說道。
老五,你是真的被小瘋子帶壞了,這種歪理你也敢說出口?
「五弟,爪子暫時剪去的小動物,不表示不會再長,更不表示她找不到其他方法傷你,你想把她養在身邊,當心。」大龍子輕拍狻猊的肩,言盡於此,若他最終仍是被小瘋子給咬了一口,別怨兄弟沒事先勸過。
狻猊但笑不語。
用其他方法來傷他嗎?
糟糕,他開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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