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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謝謝,再聯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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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7:00:21
第十章
  
  筠雲醒來,一看見韓德綸,哇地大哭。
  
  韓德綸將筠雲攬進懷裡。
  
  他也嚇到了,當聽見筠雲送進醫院時,他正在公司,撇下公事就趕來了。
  
  「怎麼了?怎麼會病倒了?好了……沒事了……」
  
  筠雲在他懷裡顫抖著,放肆地哭著,她泣不成聲,用混亂、崩潰的語句罵自己
  
  「我從沒這麼討厭我自己……為什麼我這麼沒用?你知道嗎?我拍贊助商的廣告喝雪蛤膏,難喝死了要假裝好喝,結果我喝到吐了……」她發洩積壓已久的情緒。
  
  「沒關係,你不是故意的啊!」他拍著她的背哄著。
  
  「公司收的歌歌詞好差,可是我要唱得很感動的樣子,可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啊,製作人罵我笨……」
  
  「歌詞寫不好,當然感動不了你,這不是你的錯,沒關係。」
  
  「這是我的錯,別人可以辦得到,我為什麼不行?我認識好多人,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們,可是宣傳要我笑,要我說好聽話,但是我太緊張,我說不出來哪!」
  
  「那不能怪你是不是?」
  
  「我好累好累,去演綜藝短劇,我太緊張了,我一直NG,害大家不能收工,害導播發脾氣,害宣傳被罵,我連累好多人,浪費大家時間……」
  
  「你是新人嘛,新人需要適應期埃」
  
  「可是我一直適應不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嚷:「我每天都想逃,我真的好怕上工,好可怕……我一看到大家的臉就好怕,我一聽見他們叫我的名字就嚇得要命,怎麼辦?我做不好,怎麼辦?怎麼辦?我讓所有的人失望透了,我對自己也失望透了……我從不知道我這麼笨這隆蠢!我爛透了……」
  
  「好了……好了……你先躺下來睡覺。」韓德綸安撫著她的情緒。他將筠雲放倒,幫她蓋被。「醫生說你疲勞過度,要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乖,先睡。」
  
  他好心疼,他看著這麼憔悴這麼無助的筠雲,他好難過哪!
  「為什麼我什麼事都做不好?」筠雲睜著一雙迷惘的大眼睛,望著他。
  
  「也許因為你太天真。」
  
  「我都二十六歲了,怎麼還這麼笨?」
  
  「也許因為你不懂得假裝聰明。」他耐著性子開導她。
  
  「我真的想做好,真的,我真的有努力,為什麼還一直做錯?」她又哭了。
  
  「那麼也許是因為這個工作下適合你。」
  
  「我好無能。」
  
  「也不能這麼說,有句話聽過嗎?無限的耐心,不管結果如何,一定會帶給你極大的深度。雖然你表現得不好,但你很認真地試了,這過程,會令你有新的領悟,你還是會有收穫。」
  
  她似懂非懂。「我只覺得很失敗……」
  
  「不過有件事你做得很好。」
  
  「有嗎?」
  
  「有的。」
  
  「什麼事?」
  
  「自從跟你在-起,我比以前更快樂。」
  
  她眨眨眼,會笑了。「謝謝。」他是在安慰她,這話很受用。
  
  他吻她的額。「快睡。」
  
  筠雲在醫院休息一晚,翌日醒來,宣傳已經到了,要帶她去工作。韓德綸很氣,跟宣傳理論,要讓筠雲多休息幾天。
  
  不過筠雲很認命地跟宣傳走了。
  
    
  這天深夜,韓德綸主動約見陳書亭,在過去他們常常約會的咖啡館。陳書亭答應了,她刻意打扮,精神奕奕地走進咖啡館。
  
  分手後,他們好一陣子沒聯繫了。
  
  「好久不見,還好嗎?」她坐下,點了藍山咖啡。
  
  「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不愛吃這裡的蛋糕。」
  
  他微笑,拎起擱在地上的紙袋,遞給她。「來的路上剛好經過。」
  
  一見紙袋上的商標,她眉開眼笑。是她的最愛,德也茶吃的芸豆卷。「謝謝。」她收下,好窩心啊!
  他們閒聊著,畢竟相戀過,對話投機,聊得開心。
  
  「你們交往得順利嗎?」她忽地問起這個。
  
  他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陳書亭嗔他一眼,故作大方地說:「氣色很好,應該很開心吧?那怎麼還會想到找我?」她有意無意地試探,似有若無地想比較。
  
  「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這可希罕了。什麼事?」
  
  「筠雲幾時發片?」
  
  「下個月五號。」
  
  「可以暫停嗎?」
  
  「為什麼?!」
  
  「我想幫她解約。」
  
  「開什麼玩笑!她不想做了?」她變了臉色。
  
  「不是她的意思,她不知道。」
  
  「那你這是在幹什麼?」
  
  「她太不開心了。我相信她願意解約,只是不敢說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呵~~」陳書亭冷笑,別過臉去,望著落地窗外來往的行人。
  
  她興致高昂的赴約,誰知道他竟是為了筠雲而來,她頓時意興闌珊了。而在這深深的失落感裡,還冒出一股憤怒。她凜著臉沉默了,氣氛僵著。
  
  韓德綸誠懇地說:「我會支付賠償金,補償這段日子貴公司的損失。」
  
  陳書亭轉過頭,直盯著他。「乾脆付違約金怎麼樣?三千萬。合約書有寫,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韓德綸鎮定道:「超時工作強制節食,各種不人道待遇,以往貴公司與歌手合作,酬傭分配是否透明?有沒有帳目不清楚?法律上我站得住腳,此外記者對這類新聞特別感興趣,我不希望兩敗俱傷,走到對簿公堂的地步。」
  
  「你威脅我?」陳書亭冷笑。
  
  「我在拜託你。」
  
  「為了王筠雲,與我為敵?」
  
  「我只想買回筠雲的自由。」
  
  「為什麼?」
  
  「她無法適應這種生活,她不該過這種生活。」
  
  她瞼一沉,咬牙道:「好極了,你倒很為她想,那我呢?我底下的歌手談解約,主管怎麼想?我為這個案子付出的心力要怎麼賠償?我帶人不力要接受多少苛責?你顧你的新女友,有沒有顧念舊情人的感受?」
  
  韓德綸震住,旋即氣餒,是啊,他汗顏了,一心焦急著筠雲的不開心,竟忘了關注陳書亭的感受。
  
  「我沒想到,對不起……」他道歉。
  
  「你沒想到?!」她提高音量。「你會沒想到?你沒想到的還多著,跟我提解約,談什麼賠償金?你當我們在遊戲嗎?雖然我做的是娛樂業,但不代表我們全嘻皮笑臉的,我們栽培歌手是按部就班、環環相扣的,王筠雲不適應就喊停,有道理嗎?你向來做事負責,我真不敢相信從你嘴裡會說出這離譜的話!」
  
  韓德綸心虛地說不出話。
  
  她很氣。「幫她付賠償金?光製作費加一加,兩百萬跑不掉,值得嗎?你們交往多久?要做這麼大犧牲?你瘋了?太不像你了,怎麼回事?你怎麼回事?」
  
  陳書亭罵得韓德綸啞口無言。然而真正令她怒不可抑的是--韓德綸對筠雲竟然這麼好!
  
  韓德綸感到難堪,是啊,她說得他無法反駁,被她一句句質問給震祝
  
  我怎麼了?他問自己。他怎麼會忘了平時遵循的原則和道理,跟著筠雲的感覺走?愛令人色盲,教人失常,如是這樣,那麼--
  
  當他跟陳書亭在一起時,為什麼不會這樣?
  
  他跟書亭的愛又算什麼?
  
  難道,活到如今,他才領教到愛情,那教人迷惑,人人歌頌,可愛又可怖的愛情?近乎瘋狂,會教人神魂失守,如害熱病的真正的戀情!
  
  他震撼,流汗了,燃起一根煙,想平靜自己。
  
  陳書亭冷冰冰地道:「不要抽煙,我討厭煙味。」
  
  「你從沒說,我不知道。」韓德綸驚訝著。
  
  她苦笑。「那是因為我一直遷就你,當時……當時我們愛著。」
  
  當時在愛裡哪,不愛香煙的氣味,就哄自己去欣賞他抽煙的姿態。現在分手,不再需要隱藏真實感受。不再遷就彼此,她黯然神傷,看韓德綸按熄香煙,同時她也默默地掐熄心中尚有的一點期望。
  
  句點,在此。
  
  韓德綸迷戀筠雲,他真的愛死她了。
  
  陳書亭明白自己再不可能擁有這個男人了。
  
  
  她是亡羊補牢也沒用了,她是徹徹底底認輸了。她把握在手裡的幸福 拱手讓人,而這失誤,讓另一個女人趁虛而入,這失誤,讓韓德綸真正領教到那種會失控的燃燒似的愛情。
  
  她看見了,他一向堅定的眼色裡,摻雜一絲恍惚,那是王筠雲點下的記號。王筠雲擄獲他,征服他了。她跟韓德綸談的戀愛,與自己跟韓德綸談的戀愛是不同的。
  
  那時他們的交往一直是恆溫,此刻他跟筠雲交往,是熱著的高溫,燒得人腦袋昏沉的高溫。
  
  陳書亭呷口咖啡,苦味自舌尖沁人心睥。
  
  「沒想到她有這麼大魅力,能讓你這樣,她怎麼辦到的?」
  
  怎麼辦到的?
  
  韓德綸迷惘著。他低頭,看見左腕的手錶,秒針繞著「HAPPY?」走,從何時起,他的心也開始繞著王筠雲轉。
  
  他感慨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從沒經歷過……」
  
  以前用理智談戀愛,這次用感覺,因為筠雲和常人下同嗎?還是因為她那一股勁的熱情,間接令他的心也跟著熱烈?他被傳染、被同化了嗎?他不知不覺也熱烈回應她,也想拚勁保護她。
  
  「你不知道?我倒是清楚著--」陳書亭雙手握緊,緊得冒汗。「還記得決定跟我交往時,你說了什麼?你說,你是我理想中的伴侶。在你的理想裡,情人是我這樣的,是吧?王筠雲從不在你理想內……」
  
  她苦笑。「也許愛不是一種理想,要碰在一起才知道,也許理想中的,未必能令你快樂。」就好像她以為戴理哲會讓她更快樂,結果當關係發生才赫然發現那不堪哪!
  
  她又說:「不盡理想的,或者帶給你更多樂趣。王筠雲一定讓你非常快樂,我認了。」經歷這些風雨,她的心好似老過一世紀。她的自負和驕傲,變得深沉而內斂。
  
  韓德綸緘默著,心震撼著。陳書亭說得對,他從不認為王筠雲適合他,直到他們真的開始交往。多諷刺,他竟然比以往愛得更投入……
  
  陳書亭自嘲地笑了。「王筠雲曾對我說過一句話,原來她說對了,她給你火花,而我不能,她吃苦也是應該的,我嫉妒她……」
  
  陳書亭起身離開。
  
  她走後,韓德綸點燃香煙,靜靜回味她說出的真理。
  
  陳書亭回公司加班,同事下班了,她一個人坐在偌大的辦公室,品嚐德也茶吃的芸豆卷。
  
  她愛上它特殊的口感,入口即化,餘韻綿密。今晚,芸豆卷嘗起來奸心酸!陳書亭取出王筠雲的合約書端詳著,一會兒,她對筠雲的檔案照發呆。
  
  這女孩有雙熱情如火的眼睛,具有偶像條件,可惜一直不適應娛樂圈環境,她的潛能被緊張關住,那雙熱情的眼逐日黯淡恍惚,這點陳書亭也察覺到了。
  
  該放她走嗎?強留有意義嗎?多少人爭破頭想擠進娛樂圈,這女孩卻被娛樂圈文化嚇得如驚弓之鳥。
  
  陳書亭歎息了。
  
  解除合約不是太困難的事,要是等到發片才後悔,那就糟了。以她在公司的地位,只要報告上級,王筠雲不適任,列出評估後的心得,怕賠錢,經理會聽進她的意見接受解約。
  
  這個忙她可以幫,問題是--她願不願意成全?
  
  她又吃了一個芸豆眷,情人分手,愛情的餘韻該怎麼消化排解?
  
    
  這天,筠雲準時到公司報到,會議室裡,只有陳書亭。
  
  筠雲驚訝地問:「不是要開會?」
  
  「坐。」陳書亭指身旁的座位。她翻開合約書,頭也沒拾地說:「經過這段日子的評估,我們認為你不適任演藝工作,想擱置發片計劃。」
  
  「欸?」
  
  「怎麼?失望?」
  
  「不不不--」筠雲眼睛一亮。「不用發片了?不用當歌星了嗎?」
  
  陳書亭打量她的表情。「看樣子你很高興。」韓德綸說得沒錯。
  
  「我覺得我不大適應這個工作。」只是不敢說。「但是我們的合約……」
  
  這時,有人開門走進會議室,是韓德綸。一早陳書亭打電話給他,約好碰面。
  
  「德綸哥?」筠雲一臉驚愕。
  
  「請坐。」陳書亭指著另一邊座位。
  
  韓德綸看了筠雲一眼,坐下。
  
  筠雲納悶地望著他們倆,她看陳書亭戴上眼鏡,語氣平淡地說--
  
  「開始吧。」
  
  「好,從第一項開始。」韓德綸打開公事包,取出資料,開始跟陳書亭討論。
  
  筠雲愣愣地看他們,對談間他們說了奸幾句專業術語,提及賠償金問題、唱片成本,他們有商有量,議論著,偶有爭執,最後逐漸達成共識。
  
  筠雲恍然大悟,他們是在談解約,德綸在幫她解約!
  
  最後韓德綸允諾免費當唱片公司的顧問律師,並簽下一百萬支票終止筠雲的合約。
  
  談判結束。
  
  韓德綸收拾文件,起身與陳書亭握手。
  
  「謝謝。」
  
  「不客氣。」陳書亭眷戀這只溫暖的手,她用力地握住了,才依依不捨放開,同時放掉對他的情感。
  
  她轉頭對筠雲說:「你可以走了,現在你高興吃什麼就吃什麼,肥得像豬也沒人管。」
  
  筠雲還呆在座位,表情迷惘,她看看韓德綸,又望望陳書亭。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還反應不過來。
  
  「走吧。」韓德綸握住她的手,拉她起來,牽著她離開。
  
  他推開會議室大門,他們穿過幾雙詫異的眼神,和那些低頭竊竊私語的人們。他堅定地帶領筠雲,筠雲跟住他的腳步。從他手掌,傳遞來一股溫暖的力量,直達筠雲心裡。望著他的肩頭,走在他的後頭,筠雲心情激動,不敢相信。
  
  自由了?這麼簡單?她解脫了?這團混亂,這棘手的處境,他這麼大手一抓,果斷明快地,就將她揪出泥沼中。
  
  走出公司,大片陽光漾進筠雲眼裡,沐浴著他們。行道樹綠得沁人心脾,風吹拂筠雲的髮,發搔癢著她的臉龐。她太驚訝太喜悅,以至於整個人浮浮的,好怕這是夢。
  
  前頭,韓德綸鬆開她的手,回身望她,那雙黑眸滿含著笑意。「天氣真好,是不是?」
  
  她喘了口氣,像從個吃人的惡夢裡掙脫。他做了什麼?他做了什麼啊?
  
  筠雲睜大眼,嘴唇輕顫。因為太感動,胸腔繃緊著。
  
  「德綸哥……」她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鼻音。
  
  「嗯?」他側身,笑看她激動的模樣。
  
  她眼裡閃著淚光,他表現得好似沒做什麼。正因為他雲淡風輕的姿態,若無其事的笑容,更是讓她激動不已。
  
  「謝謝。」感謝他讓棘手的事變這麼容易。
  
  「這沒什。」
  
  「對不起……」對不起讓他費心。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韓德綸看著筠雲,她呆呆站著,眼色從恍惚逐漸清晰,連日以來,那黯淡了的小臉,慢慢亮起來。
  
  忽然她醒了,用狂喜的眼睛注視他。「所以……所以我以後不用再來?真的自由了?」
  
  還沒搞清楚啊?他笑著說:「是啊,你又可以做你喜歡的事了。」說完,看她一個震顫,忽地蹲下,下一秒,放聲大哭。她腿軟得站不住,她實在太高興哪,高興得皮膚震顫,身體發燙,心跳激動,眼淚放肆地淌。
  
  韓德綸走過來,站在她身旁。他低著頭,有點奸笑地看她哭。他知道這是喜悅的淚水,是繃緊的神經終於放鬆的緣故。
  
  他放任她去哭個夠,他抬頭,仰望天空。
  
  這是當律師以來,他做過最有成就感的事。
  
  將一朵被囚的雲,放回天空。
  
    
  餐廳裡,睽違多日的好友們相聚了。
  
  大志和毛毛聚精會神地聆聽筠雲這段口子的遭遇。原本瀕臨破裂的友誼,這會兒正迅速修補中。
  
  筠雲說起上工第一天量體重的恐怖經歷。
  
  毛毛氣得大叫:「哇,靠~~邊站一下!有沒有人性?怪不得你瘦得這麼厲害。」她間接罵了一句粗話,好發洩她的不爽。
  
  「瘦到四十公斤?是怎樣引要穿童裝喔,太變態了吧?」大志也不爽。
  
  「沒辦法,這樣上鏡頭好看啊!」筠雲接著又說起拍廣告拍到吐的事,後來廠商看了還不滿意,臨時撤掉,換人拍。
  
  「四小時內暍二十瓶雪蛤膏~~我呼吸都是雪蛤味。」
  
  「喝二十瓶?」大志反胃。
  
  「靠~~邊停一下。」毛毛忍不住又間接罵粗話。「真不是人幹的工作,虧我以前還羨慕得要死。」
  
  接著,筠雲說起韓德綸主動幫她解約的過程,以及他安慰筠雲的話語。
  霎時,餐廳彷彿蒙上浪漫的玫瑰色,毛毛與大志這對原就很容易熱血沸騰的情侶,頓時表情神往,眼色夢幻,感動不已!
  
  毛毛握住筠雲的手。「原本還很擔心他還忘不了前女友,很不看好你跟他的,現在才知道,韓德綸真是超帶種的~~」
  
  「如果我是女人,也會喜歡他吧?」大志汗顏,跟韓德綸比,他只是個毛頭小於,這傢伙真氣魄啊!看女友不開心立刻快刀斬亂麻,將筠雲救出來,犀利。
  
  「我超感動的,沒想到他會為我這做……」筠雲哽咽了。
  
  「奸!」毛毛拍桌。「為了慶祝筠雲重生,我們來開PARTY!」
  
  「YES!」大志提議:「還是來一趟重生之旅,去墾丁瘋幾天怎麼樣?」
  
  「贊!筠雲好久沒跟我們去瘋了。開你爸的休旅車,去你爸在墾丁的別墅,開你爸的藏酒,我們喝個過癮~~」
  
  「萬歲!」大志跟毛毛擊掌。他們計劃得熱血沸騰,筠雲卻無動於衷。
  
  「我不想。」
  
  「欸?不喜歡墾丁?那你說,要去哪玩?」
  
  「唔……」筠雲喝口冰茶,仰望天花板,盯著天花板旋轉的風扇,就這樣維持好幾秒,好像上頭有什麼。
  
  毛毛跟大志也好奇地瞪著天花板。
  
  毛毛問:「一直盯天花板是怎樣?」
  
  大志說:「搭飛機,筠雲可能想搭飛機出國~~」大志問筠云:「還是去香港?我爸有機票!」
  
  「我不想去香港。」
  
  「香港也不要?」毛毛問:「那是要去哪玩?」
  
  「我不想玩。」
  
  「你不想玩?」大志跟毛毛有志一同驚呼。向來以玩樂為人生目的的筠雲,竟會說出這一句?
  
  「你怎麼了?」毛毛納悶。
  
  「唔~~我在想……」筠雲繼續瞪著風扇,思緒打轉。
  
  是,這幾日她都在想,想她亂七八糟糊里糊塗的過往。尤其當深夜時,她看電視或睡覺時,瞧著韓德綸伏在桌前準備工作資料的側影,瞧著他專注於工作的模樣,她就聯想到這陣子在公司、在攝影棚裡遇見的人們。那些人工作時,那虎虎生風、意氣風發的樣子,那整張臉發亮、講話大聲起來的樣子。
  
  在那些人面前,她頻頻出醜,心虛又汗顏。筠雲意識到自己的貧瘠,她散漫的人生,成就過什麼嗎?做出過什麼令人引以為傲的成績嗎?她有什麼資格擁有韓德綸這樣好的情人?別人又是怎麼看待韓德綸的女朋友?
  
  游手好閒,一事無成--這就是她嗎?
  
  筠雲又想到陳書亭得知她喜歡韓德綸時,那一瞬輕蔑的笑容。
  
  筠雲自卑了,她一個星期的零用金是那些人一個月的薪水,她從不擔心錢的問題,爸爸的會計師會在她戶頭快沒錢時,匯人金額。她被父母呵護,又被韓德綸關懷,當她落難,他們有能力有智慧即刻扶持她。
  
  「而……我能給他們什麼?」筠雲自問著,她心虛忐忑了。
  
  一直以來理所當然地被照顧著,直至這次,遭到打擊,才明白自己愚蠢又無能。
  
  哪天換做韓德綸需要她呢?換父母需要她呢?她有什麼能力讓他們依靠?有什麼能耐給他們意見、分攤他們的煩惱?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她只是個草包,整天吃暍玩樂嘻皮笑臉的草包。
  
  筠雲一向自是詡花的小孩,妄想著流浪,高呼愛與和平的口號。筠雲不屑資本主義的框框,不爽被任何事束縛,她總是恣意來去,渴望著自由。她以為她是雲,她以為這樣的自己很瀟灑,很有風格。
  而今,她有所領悟,她之所以可以流淚、可以自由自在、可以瀟灑,從不是因為她能夠,而是因為這些愛她的人支撐她,讓她能夠飛。
  
  想到這些,筠雲膽戰心驚,原來她是寄生在這些愛她的人身上。汗顏哪!她寄生在這些認真工作、努力打拚的人身上。
  
  那一夜,韓德綸是怎麼跟她說的?
  
  「無限的耐心,不管結果如何,一定會帶給你極大的深度。」
  
  他說得對極了,筠雲能體會了。她的歌星之路失敗,給她挫折,讓她頹喪,然而同時也令她開始有深度。
  
  她領悟到這過程,沒白費。
  
  筠雲釐清思緒,反省再反省,有了新方向--
  
  她不能再渾渾噩噩過日子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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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7:00:45
第十一章
  
  晚上,王筠雲到事務所等韓德綸下班,他們去西餐廳吃晚餐。
  
  韓德綸發現筠雲今晚特沉默,她默默用餐,默默飲酒,顯得心事重重。
  
  他問:「想什麼?」
  
  筠雲笑了,抬臉看他。「好喜歡你。」
  
  「這需要想嗎?」他覺得好笑同時又感到窩心。
  
  「但是……你呢?你喜歡我什麼?」她這麼差勁哪!
  
  「唔……」他沉思了一會兒才說:「我不會形容,反正就是喜歡了。」
  
  他們乾杯。
  
  筠雲又問:「多喜歡?」
  
  「你想呢?」
  
  「我想是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得要命的喜歡。」這其實是她對韓德綸的喜歡。
  
  他呵呵笑。「那就是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得要命的喜歡。」
  
  她又說:「就像你最愛的藍山咖啡每天一定要喝的那麼喜歡我嗎?」
  
  什比喻?他直笑,完了,交了這樣的女朋友,以後上法庭答辯會不會變笨?他微笑地說:「就像我最愛的藍山咖啡每天一定要喝的那麼喜歡你,高興沒?」
  
  他們暍多了,都有些醉,心情特好。
  
  「我好開心。」筠雲靠向椅背,雙手插在裙子口袋裡,迷惘地看著他。
  
  「真好。」
  
  「好什麼?」
  
  「你又常笑了,看了心情真好。」
  
  「原來你是喜歡我笑的樣子。」
  
  「你太高興的時候,會笑得牙齒都露出來,只看見一張大嘴,很可怕的。」他的目光溫柔。
  
  她頭一仰,哈哈大笑。
  
  韓德綸閒適地靠著椅背,欣賞著筠雲燦笑的模樣。
  
  「看吧,好大的嘴。」再這樣笑下去,他就要湊過去吻她了。
  
  筠雲納悶地說:「奇怪,面對鏡頭時,導演要我笑,我怎麼笑就是很僵硬,明明平時很容易笑的。」
  
  「也許你不適合當藝人,不該進娛樂圈。」
  
  「是,我沒本事娛樂大眾。」
  
  「娛樂我就好。」
  
  「我娛樂你了嗎?」
  
  「沒看見我在笑嗎?」
  
  她又仰頭哈哈笑了。
  
  也許是因為有些醉,也許他是真的太愛這張笑臉,韓德綸忽然衝口說:「筠雲,我們結婚。」
  
  筠雲怔祝他求婚?這時候?!
  
  「忽然,我很想讓你懷我的小孩,你生的小孩一定很可愛。」
  
  她臉紅地說:「可是我沒把握當好媽媽……」她的缺點太多了。
  
  「我可以父代母職。」他面不改色。
  
  筠雲望著他,看吧,他把責任全扛在身,看吧,她不中用,才讓身邊的人這麼累。
  
  「你會很累的。」她搖頭。
  
  「累?不,我體力好,每天都慢跑的。」他無所謂。
  
  「我思想不成熟,做事又不謹慎,怕教壞孩子。」
  
  「幸好你缺乏的,都是我的強項,由我來教孩子,只要你別嚷著要孩子去流浪。」
  
  「嘿,知道嗎?你醉了喔。」筠雲笑盈盈。
  
  「怎麼?」
  
  「你今晚話特別多。」
  
  是啊,那是因為她能令他放鬆哪。和她說話百無禁忌,真舒服。
  
  韓德綸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
  
  「也許我有點醉,但還不至於醉到不知道在說什麼。筠雲,我們結婚,怎麼樣?」
  
  一個住6A,一個住6B,太麻煩,乾脆一起祝
  
  韓德綸會這樣輕易地求起婚來,是因為太瞭解筠雲,筠雲喜歡他,他有把握筠雲不會拒絕。
  
  但他錯了。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結婚。」筠雲拒絕。
  
  「為什麼?」
  
  「我要去巴黎。」
  
  氣氛凍結在這一秒,韓德綸下敢相信耳朵所聽見的。
  
  「為什麼?」他面色凝重。
  
  「我想復學,完成學業。」筠雲低頭,迴避他的目光。
  
  他震怒了。「當時休學不想念,現在為什麼又要念?」剛買回她的自由,她立刻想飛,這算什麼?他算什麼?
  
  筠雲忐忑地說:「我想拿文憑。」
  
  「忽然跑去法國念大學,忽然又不想念辦休學,忽然回台灣,忽然又去當歌星,跟著又忽然想回去當學生,」他大為光火,鐵青著臉。「哪天你忽然又不想念了,就跑回台灣找我?是這樣嗎?高興就來高興就走,你當我什麼?」
  
  「別這樣說,我對你是認真的,我一拿到文憑就回來--」筠雲急了。
  
  「就憑你要拿到文憑,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忍不住口出惡言。
  
  筠雲煞白了臉,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麼殘酷的話。
  
  「王筠雲,憑什麼每個人都要配合你的時間表?遷就你的情緒?」韓德綸大氣了。
  
  「這次不一樣,這次不是因為我高興,這次是因為我想認真生活,想拿文憑,想回台灣當服裝設計師。」
  
  「誰知道?也許你明天又換了想法。」
  
  「不會,這次是真的,我會拿到文憑,我會的。」
  
  「好,你去念,我不會等你,即使這樣你也要去?」
  
  筠雲哽咽,她怕這樣的韓德綸,他怎麼忽然像變了人?他為什麼不能好好聽她說?為什麼要這麼凶?
  
  「對不起,我還是要去。」
  
  「好,你去,我再也不管你。」
  
  這餐廳,瞬時凍得似冰窖。方纔還濃情蜜意的兩個人,這會兒僵持著,默然無語
  
  韓德綸點燃香煙,靜靜吸煙,不再跟她說話,也不看她。
  
  他用憤怒造了一座透明的牆,將筠雲擋在牆外。
  
  他臉上線條變得剛硬,令她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安撫,也不敢輕舉妄動,就怕更激怒他。
  
  這種沉默,最難堪、最難受。她覺得胸口像塞著塊大石頭,坐立不安。當他抽起第三根煙時,她終於忍不住了。
  
  「我對你是認真的,就算你不會等我,我保證,我還是會一直愛你。」
  
  他苦澀地笑著說:「不要用你的一時高興承諾別人。」
  
  他呼出的煙霧,迷濛了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多惡劣,講話多傷人,可是他氣昏了。一想到筠雲要離開,也不知怎地,一下子慌了。而當他故意說不等她,她還是要去時,他覺得自己的驕傲被刺傷了。
  
  他覺得怪,陳書亭背叛他時,他很痛苦。現在,筠雲沒背叛他啊,筠雲只是要去巴黎唸書,他竟會慌得六神無主。一想到筠雲將去那遠的地方,他感覺就像有人忽然剜走他的心。
  
  怎麼了?韓德綸有點喘不過氣。從來鎮定的自己,慌什麼?他莫非遇到天敵?他掌握不住這傢伙,這傢伙晴時多雲偶陣雨,捏了怕碎,鬆手又關不祝他有受傷的感覺,他被筠雲攪得暈頭轉向,而她竟然還是自由的,想走就走,不會捨不得。
  
  太可惡、太下公平了!他怎麼能夠不心眼?他忍不住懷疑起自己對筠雲的重要性。
  
  筠雲伸出雙手,去握住他的右手,握牢在手心裡。
  「我只是……」她乞求地望著他。「我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
  
  「你太善變了。」當時不願接受她,也許是因為早看穿她骨子裡的不安定,也許就是怕會有這麼一天,他掌握不住這個女孩。沒想到還是發生了,真活該了。
  
  「我承認,也許我對很多事都太輕率太善變了,但唯獨你,我一直喜歡著,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他嘲諷:「得到以後,人們就不再珍惜。」
  
  「不是這樣的,我比以前更珍惜你。」正因為太珍惜,想讓自己更好,更值得被愛,他不明白嗎?
  
  他質疑:「要證明自己非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嗎?我喜歡你,想跟你結婚,這還不夠讓你證明自己嗎?」
  
  「你太優秀了,而我……我什麼都不是。」
  
  「我沒嫌棄你。」
  
  「但我嫌棄自己。如果現在我們結婚,我只能依賴你,我只是你的負擔。你知道嗎?我想變得更好,拿到文憑回台灣,當優秀的服裝設計師。我也要跟你一樣,認真工作,認真生活,做個有擔當的人。你不能體會我的感受嗎?我不能再游手好閒,成天吃喝玩樂了,這樣下去我越來越不能肯定自己,我很沒安全感,總有一天你會瞧不起我的……」
  
  韓德綸不發一語,他還是僵著臉。
  
  「走吧。」他抽起帳單,率先離開,將筠雲撇在後頭。
  
  離開餐廳,夜涼如水,筠雲跟著他走。望著他沉默的背影,筠雲好想追上去講和,說她不去了。
  
  但是她又感到委屈,奸不容易找到人生的目標,他為什麼不能諒解呢?
  
  韓德綸故意走得急又快,將筠雲撇在後頭。他胸腔悶著,他苦惱著,又莫名地憤怒著,而這憤怒裡,有些是氣自己的。
  
  他不懂--我怎麼會變得這麼小氣呢?天啊,我是怎麼了?
  
  一想到很快地,即將地,他的女孩不在這裡了,他就難受。但她人分明還在,他卻已經預先寂寞起來。
  
  明知她講得有理,卻還是忍不住壞情緒。
  
  可笑,太令人氣餒了。
  
    
  回程路上,他們都下說話,回到大廈,走出電梯,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他開門時,聽見後頭,她說--
  
  「不管怎樣,我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韓德綸不吭聲,走入屋內,用力甩上門。
  
  筠雲回到屋內,門關上,眼淚奪眶而出,她蹲在地上,泣不成聲。在兇猛的淚水裡,筠雲無聲地吶喊--
  
  你不知道嗎?因為你的愛,我想變得更好哪!
  
  你不明白嗎?從你身上我看到自己的不足哪,我不要仰望你,我希望有天,你也能為我而感到驕傲,就好像我一直用欣賞的目光凝視你哪。
  
  筠雲哭了好久,洗了澡,頹喪地倒在床上。
  
  她躺在黑暗裡,覺得他們好可笑。
  
  為了將來讓他肯定自己,結果現在失去他,值得嗎?她是不是好蠢?
  
  另一邊,韓德綸倒在床鋪,同樣心亂如麻,備受煎熬。
  
  他想著筠雲的話,想著自己在餐廳說的惡毒話,他怎麼會變得這麼自私、這麼可惡呢?她有錯嗎?
  
  就算筠雲去巴黎,他還是願意等她的。她要是認真點,頂多兩年就回來了。他那麼不甘寂寞嗎?他這麼不堪等待嗎?一定要鬧到兩人不歡而散才高興?他是不是無理取鬧?
  
  他一定很傷她的心,他為什麼要講那些重話?
  
  筠雲、筠雲……
  
  突然問,他們同時從各自的床上跳起,同時抓起電話,同時打到對方家裡,同時聽見占線的嘟嘟聲,他們甩下電話,同時衝出房間,穿過客廳,推開大門,然後怔在各自門前,看見彼此狼狽的臉色。
  
  他雙眼布著血絲,她雙眼紅腫著。他們的目光同樣激動,他們同時開口--
  
  「我正想找你!」
  
  「我正想找你。」
  
  他們失笑,又同時講--
  
  「我想說……」
  
  「我要說……」
  
  同時又震住,尷尬了。他們笑望著對方,有點窘迫,又有些歡喜。
  聽,他們這樣有默契,怎麼捨得分手哪!
  
  筠雲問:「你想說什麼?」
  
  他緩了臉色,目光溫柔。「你去吧,你說得對,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理想努力,放心,我會等你回來,也許你是服裝界的明日之星……」
  
  筠雲眼色矇矓了,他還是好疼她的,是不?她真是太幸福了!
  
  他問:「換你,你要說什麼?」
  
  「喔,不用了。」她搖頭笑了。
  
  「不行,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我本來……本來要跟你說,我不去了,但是現在……」
  
  「我收回剛剛說的話。」他板起面孔,她哈哈笑了。
  
  「不行,不行。」她跺腳,衝過去,撲進他懷裡。
  
  兩人抱一起,這會兒,又好起來,感覺還特別甜。
  
    
  就這麼著,筠雲準備著復學手續,韓德綸下班後,幫她準備行李。
  
  這天午後,韓太太打電話給兒子,用驚慌失措的語氣,告訴他這個天大的消息
  
  「筠雲又要去巴黎了!」
  
  韓德綸握著話筒,站在辦公室的玻璃帷幕前,藍天白雲,日光艷艷的奸天氣。
  
  母親大驚小怪地嚷著:「你王伯伯擔心極了,我的天啊,她怎麼又要去巴黎唸書了!」
  
  「唸書是好事埃」瞧他們緊張的。
  
  「這次不一樣ㄟ,這次王筠雲竟然說要住宿舍,還要她老爸別給她零用錢,說什麼過得太好她會懶惰,還說什麼你王伯伯太保護她了,她要學著獨立,還說要在那裡打工,怎麼不教人擔心?」
  
  「她這樣說?」他微笑。這傢伙真的洗心革面了。
  
  「她還說沒拿到文憑就不回來了。」
  
  「有志氣。」難得。
  
  「有志氣個頭!你王伯伯嚷著要移民,說是等筠雲拿到文憑,不知道要等到民國幾年!」
  
  他哈哈大笑。「相信她一次吧。」看樣子大家都對筠雲沒信心。
  
  「你還笑?!這都怪你。」
  
  「我?」
  
  「是啊,我跟你爸和你王伯伯還有伯母想了很久,討論了很久,終於知道王筠雲去巴黎的原因了,她不是要去唸書的。」
  
  「哦,為什麼?」
  
  「她是去療傷的。」韓太太肯定道。
  
  「療傷?」韓德綸直笑,虧他們想得出來!這群老人家會不會太多愁善感了點?
  
  「筠雲喜歡你所以休學回台灣,發現你有女朋友了,傷心欲絕地跑去當歌星,結果被唱片公司解約,愛情事業遭到雙重打擊,她心灰意冶,決定離開這個傷心地。」韓太太不忘感性地哀幾聲:「可憐的筠雲~~」
  
  韓德綸啼笑皆非,可憐這些為人父母者,對兒女的瞭解實在少得可憐,也難怪,因為怕嘮叨、怕長輩煩惱,做兒女的寧願有苦肚裡吞,有難自己扛,也不想跟父母訴苦,免得父母一緊張,管到太平洋。
  
  下過,這誤會可大了,看樣子筠雲沒解釋好。
  
  韓德綸安撫母親:「筠雲不是這個週末會回老家嗎?你們先別瞎猜,聽聽她怎麼講吧,不要在那邊跟著胡思亂想。」
  
  「奇怪,你怎麼知道她這個週末要回家?」
  
  「我還知道你們全部想錯了。」
  
  「哪裡錯?」
  
  「一,我已經跟女友分手了,所以筠雲去當歌星,絕不是因為傷心欲絕的緣故。」
  
  韓太太大叫:「你跟女朋友分手?!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她不知道的可多咧!韓德綸又說:「二,筠雲會跟唱片公司解約,是因為她討厭當歌星,自己解約的,不是因為人家不要她,這沒什麼好讓她沮喪的。」
  
  「你是說她自己不想當的?怎麼會有人不想當歌星?」韓太大怪叫。
  
  「筠雲發現自己真正有興趣的、擅長的,還是服裝設計,所以才決定復學繼續深造,所以會去巴黎,不是因為心灰意冷,想離開傷心地。」
  
  「是這樣?」
  
  「是。」
  
  「陸了,關於筠雲的事,你怎麼會這麼清楚?」
  
  「因為我們常聯絡。」
  
  「你不是很受不了她?怎麼還常聯絡?」韓太太感到詭異。
  早晚要讓他們知道的,韓德綸索性自己招認。「因為我們在交往,這星期我會載她回家,所以……喂?喂?!媽?」
  
  電話中斷。
  
  韓太太已經急著跑去王家宣佈這天大的好消息。
  
    
  一個月後,塵埃落定,筠雲負笈法國。
  
  離開前,她要親戚朋友們全不准來送行,就怕自己意志薄弱,會走不了。
  
  那天清晨,韓德綸還是偷偷地跑去機場,目送她。
  
  他隱身在機場大廳偏僻的角落裡,看著他的女孩,那個頭嬌小的身子,手忙腳亂地搬拾行李登記機票,好幾次他真想上前幫她,可是又礙於他們的約定,只好忍耐著,看她自己處理。
  
  以前這些生活上的瑣事都是筠雲的父母做的,以前筠雲只要穿美美的,笑瞇瞇地受人呵護就行。
  
  然而現在筠雲想自己來,她拋棄高跟鞋好方便托運沉重的行李箱,她捨棄花俏的服飾,只穿著輕便的白T恤、牛仔褲,只因為這次她不坐商務艙,改坐省錢的經濟艙。
  
  韓德綸看筠雲拿著機票通關,快輪到她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韓德綸的手機響起來,他立刻閃到一旁接聽。
  
  「我要走嘍!」筠雲口氣輕快地跟他道別。
  
  韓德綸卻看見她在那邊悄悄抹淚。「到了記得打電話給我。」
  
  「嗯,我……我不在的時候,你……會不會愛上別人?」其實還是怕著的。
  
  韓德綸遲疑了幾秒,壓抑住想衝過去抱她的渴望。老天,她看起來這麼孝這麼無助哪,怎麼能就這樣放她離開,隻身到那麼遙遠的地方?
  
  他不忍又不捨。他說:「最多只能給你十年的時間,筠雲,你有把握十年內拿到文憑嗎?」他看見她在那邊笑了。
  
  「十年再拿不到,我可以去撞牆了,我走啦……」她安心多了。「德綸哥--」地下說再見,她說:「午安。」
  
  在清晨時,她故意跟他說午安,這是唯有她才會跟他玩的小遊戲。
  
  「午安。一唉,他真忍不住了,決定洩漏他的行蹤。「筠雲,你往左邊看。」
  
  筠雲往左瞧,她看見有個男人握著手機跟她揮手。她淚如雨下,笑著也朝他揮手。
  
  「保持聯絡。」他說。
  
  「一定。」她還以燦爛的笑容。
  
  「法國人都很熱情,不要被騙了。」
  
  「我心裡只有你。」筠雲拋出個飛吻,愉快地入關了。
  
  在情人的注目裡離去,是多幸福的事。最幸福是,情人允諾會等待,多甜蜜!
  
  筠雲走後,韓德綸很失落。
  
  原本就令他厭煩的法務工作,變得更不能忍受。
  
  一日復一日地按表操課--接案,調查,法庭,答辯,開會,接案,法庭,答辯……悶!
  
  筠雲去追逐她的理想了,他呢?他的理想在哪?
  
  夜深人靜時,他盯著筠雲送的表,思念筠雲,望著那刺目的斗大的「HAPPY?」,那個問號盤亙在韓德綸心坎上。
  
  兩個月過去,筠雲從異鄉寄來她的思念。
  
  那是一張拼好的裱框了的一千五百片拼圖,向來缺乏耐性又不甘寂寞的筠雲,將她的思念拼成畫,快遞給他。
  
  筠雲在信上寫著--
  
  太想你,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拼圖。
  
  韓德綸感動得一場糊塗,回寄一盒拼圖給筠雲。
  
  他信上寫著--
  
  三千片,是我給你的安慰。
  
  助筠雲熬過思念。
  
  光陰似水?
  
  不,情人不在的日子裡,光陰是一灘死水,悶著,停滯著,每天都過得好慢、好慢……
  
  
  尾聲
  
  這日午後,巴黎左岸露天咖啡館,遊人如織,筠雲繫著圍裙,忙進忙出地招呼客人。她已經在這裡打工三個月了,她用純熟的法語招呼客人。
  
  當地拿著餐牌幫一對法國情侶點餐時,有人在她身後輕輕說了一句中文--
  
  「晚安。」
  
  光天化日,有人跟她道晚安,唯有那個人會這樣!
  
  筠雲整個人僵住了,心悸著,會嗎?可能嗎?她不敢回頭,萬一不是呢?
  
  可是那個人又清晰地、鄭重地說一次:「晚安。」
  
  筠雲猛地轉身,她掩住嘴,狂喜的眼睛,張望著來人。
  
  那人穿著休閒服,英姿颯爽地沐浴在陽光中。那人拎著一隻行李箱,目光溫暖地看著她。
  「怎麼會?你怎麼來了?」筠雲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我來監督你,看你有沒有好好用功。」
  
  「我很會偷懶,你打算監督我多久?」
  
  「我報名了幾個跟美術相關的課程,短期內會一直監視你。」
  
  「事務所怎麼辦?」筠雲淚盈於睫。
  
  「合夥人會處理,台灣不缺個律師,但我不能沒有王筠雲。」
  
  筠雲奔進他懷裡,喜極而泣。
  
  陽光暖著這對久違的情侶。韓德綸抱牢了筠雲的身體,重逢的喜悅,令他的心臟怦怦響著。
  
  Happy?
  
  是,HappY。
  
  嗅著筠雲慣用的香水味,韓德綸感到命運的不可思議。他想到那時候那個晚上,跟助理在陽台的對話--
  
  「為什麼明明很討厭一個人,可是罵她以後又覺得難受?」
  
  「也許是因為你並不真的很討厭那個人吧?」
  
  是,不但不討厭,最後還愛上她,還抱在懷裡了。
  韓德綸更用力抱緊筠雲,她伏在他肩膀,高興地哭泣,喃喃說著有多想他……
  
  年少時,他沒想過有那麼一天,他也會發瘋,跟著王筠雲流浪到法國。原來真愛上一個人,可以更加瞭解自己的潛能。
  
  他是堂堂大律師,他也可以,當一下,花的小孩。
  
  不是有一首歌嗎?
  
  唱著,有一天我會,插上翅膀飛。
  
  遇見真愛,我們就能飛,任何地方,都不覺得遠。
  
  是愛的動力,引我們到天涯到海角到情人的所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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