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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閻羅少東(另類少東四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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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3:07 |倒序瀏覽 | x 3
閻羅少東(另類少東四之四) 作者:黑田萌

他那時怎麼會答應好友,
收留他妹妹六周!?
他從沒遇過一個女生像她這樣,
話多到令他頭痛想殺人,
也沒遇過任何一個女生,
可以如此口無遮攔,
讓他完全無法招架,
而現在這個國外長大的大女生,
似乎嫌她惹的麻煩不夠多,
竟獨自跑到外縣市,迷路回不來了!
當他終於找到迷路的她,放下心中大石,
並在當地的溫泉旅館留宿一晚時,
這個清純的大女生卻又在無意間,
不斷「挑戰」著他男人的「極限」……
該死的女人,她絕對是生來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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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3:59
活得更好  黑田萌
  
  忘了前陣子看過的哪部電影裡,一個小男孩在父母雙亡後,便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他被阿姨收養,表現得相當堅強,但卻從此不再碰他最愛的籃球。
  
  某天,在阿姨的追問下,他才告訴阿姨他不想也不能再打籃球的原因。
  
  因為他爸爸生前很喜歡籃球,也經常跟他一起打籃球,可是爸爸死了,再也不能打籃球,如果爸爸在天上看見他開心地打著籃球,一定會很難過。
  
  為了不讓爸爸難過,所以他不要再打籃球。
  
  看到這兒,我忍不住掉淚了。
  
  原因無他,我也曾經歷過這一段,而我相信有很多人也曾在至親過世後,有過這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
  
  母親過世後,我常常覺得自己不該笑、不該玩,就連老公帶我上館子,我都會有一種奇怪的罪惡感。
  
  我會想到母親再也不能玩,再也不能吃好東西,然後我的情緒就會很糟、很糟。
  
  那一年,母親的死跟一連串的事情,真的差點兒讓我得了憂鬱症。
  
  我天天失眠,枕頭總是濕的,這種日子持續了近一年,直到自己的身體出了狀況,我才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過來的,我只知道我沒有讓自己生病的權利。
  
  我不是只屬於自己,我也是老公跟女兒的一部分。我失去母親,我知道「母親」在一個家庭裡的重要性。
  
  活著真的很好,因為活著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但死了就不行。
  
  母親已經走了,而我的人生「可能」還很長。
  
  人生是無常的,誰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鐘會在哪裡。因為不知道,我們都必須努力的把這一秒鐘過得更好。
  
  我的生命是母親給的,不能糟蹋。我要更善待自己、愛護自己,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真正的報答她。
  
  我希望她在天上看見我過得好、吃得好、睡得好,然後大聲的哭,大聲的笑。
  
  因為不斷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我現在活得更健康、更快樂。
  
  活著很好,但這還不夠,我們還要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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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4:18
楔子
  
  他的母親從古至今有許多不同的稱謂,側室、妾、偏房、小姨太、情婦……
  
  當他的父親是達官顯貴,名門望族,他的母親成了地不夫人,而他被稱為——另類少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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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4:50
第一章
  
  「哈囉,勝治,是我,亞倫。」越洋電話那端,傳來的是亞倫•瑞克曼快樂開朗的聲音。
  
  世川勝治愣了一下,笑了。「是你礙…」亞倫是勝治在哈佛求學時的同學兼室友,他們一起租了間高級公寓,「同居」了近四年,感情相當融洽。
  
  畢業已經五年,他們一個在紐約,一個在東京,卻還是保持著聯絡。
  
  「勝治,有件事想麻煩你……」
  
  「沒問題。」他問都不問是什麼事,非常乾脆的答應了。
  
  「你不先問是什麼事嗎?」亞倫微怔。
  
  世川勝治眼睛繼續盯著電腦,撇唇一笑,「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姦淫擄掠,我都會答應。」
  
  「相信我,她可不比殺人放火、姦淫擄掠好到哪兒去。」亞倫意有所指地道。
  
  「她?」勝治微皺眉心,「誰?」
  
  「我妹妹,凱蒂•瑞克曼。」亞倫說。
  
  他終於把眼睛離開了電腦,「你妹妹?」
  
  他知道亞倫有個妹妹,不過因為大學四年,他們一直住在外面,而亞倫的家又有點遠,因此他從沒見過他的母親及妹妹。
  
  唯一一次見到他爸爸,還是在畢業典禮上。
  
  「我想請你照顧她。」亞倫說。
  
  勝治一怔,「照顧你妹妹?」
  
  「是的。她剛大學畢業,想到東京待上六周,你能幫忙看著她嗎?」
  
  「六周?」
  
  「我知道時間有點長,不過……」
  
  「我不是嫌時間長。」勝治打斷了他,「我只是想問她來幹嘛?」
  
  「玩吧。」亞倫一歎,「我們家凱蒂活潑好動,像只拴不住的野馬……」
  
  「是嗎?我會看著她的。」照顧好友的妹妹,那算什麼難事?
  
  「咦?」亞倫驚訝地道,「你答應啦?」
  
  「當然。」勝治一笑,問:「什麼時候會到?我去接她。」
  
  「今天晚上八點。」亞倫說。
  
  勝治一怔,「什麼?她已經出發了?」
  
  「是的。」亞倫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是下星期才要出發,但她不知哪條筋不對,突然就出門了……」
  
  勝治挑挑眉,「你這個妹妹還真是……很自在。」
  
  「別客氣了,是很任性吧?」亞倫無奈一歎,「如果讓你很困擾,那……」
  
  「亞倫,」他打斷了亞倫,「我們的交情不只那麼淺吧?」
  
  「但是她……」亞倫試著想提醒他,凱蒂•瑞克曼是個超級麻煩的小妮子。
  
  「別擔心,我會照顧她的。」他就差沒拍胸脯保證,「六周後,我會把她原封不動,安安全全的送上飛機。」
  
  「你真的答應?」
  
  「我會去接機的,放心。」
  
  「勝治,如果她讓你很受不了,請你高抬貴手,擔待著點,好嗎?」
  
  她妹妹難纏,而他這個好朋友的脾氣也不怎麼「和藹可親」,要不是實在沒人可以拜託,他絕不會請勝治幫這個忙。
  
  聽他那無奈的語氣,勝治笑了笑,「你是怎麼了?她不過是來度個長假,你幹嘛一副世界末日到了的樣子?」說著,他看見秘書探頭進來,擠眉弄眼的跟他提醒著接下來還有行程。
  
  「我現在有事,晚一點再聯絡吧!再見。」話罷,他掛斷了電話。
  
  ═══
  
  七點五十分,勝治準時出現在機常
  
  他其實可以找個人來接機的,但因為對方是亞倫的妹妹,他不親自來還真是說不過去。
  
  八點,乘客陸續的走了出來。而在此時,他開始頭大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亞倫的妹妹長怎樣。
  
  他沒來得及要亞倫傳張照片過來,又覺得舉個牌子認人很矬,所以他現在只能猜一猜了。
  
  亞倫有著圓圓的臉,高大又微胖的身形,臉上永遠掛著開朗又燦爛的笑,他猜想,亞倫的妹妹跟他看起來應該是差不多吧?
  
  不一會兒,他的視線範圍出現了一名二十幾歲的洋妞。
  
  她的身高大概有一七0,金髮碧眼,身材有點……強壯。她背著重重的行囊,一副要環遊全世界的模樣。
  
  勝治想也不想地趨前,「請問是凱蒂•瑞克曼小姐嗎?」
  
  女孩看看他,眼底先是乍現驚艷欣喜的光芒,然後才失望地說:「抱歉,我不是。」
  
  「喔,抱歉。」勝治紳士地向她道歉。
  
  他繼續盯著陸續出來的旅客,卻再也沒發現「可疑」又「可能」的面孔。
  
  慢慢地,他懷疑起亞倫的妹妹,是否真的搭上這班飛機。
  
  拿出手機,他打算撥打電話給遠在紐約的亞倫,這時眼尾一瞥,赫然發現身邊站了一個身形纖細的東方女孩。
  
  直黑的長髮在腦後束成了馬尾,巴掌大的小臉上有著精緻漂亮的五官,她穿了件印著美妮圖案的T恤,穿著條磨白了的牛仔褲,手上還提著大皮箱。
  
  約莫一百六十公分高,穿著可愛衣服的她,站在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穿著西裝的他身邊,活脫脫像個小朋友。
  
  但,她有一雙慧黠靈活的眼睛,一眨一合之際,像是天上的星星般晃得他閃神。
  
  她盯著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他微蹙起眉頭,疑惑地望著她,「有事嗎?」
  
  「你在找凱蒂•瑞克曼?」她操著一口流利的日語問。
  
  「是的,你是……」他狐疑的看著她。難道亞倫還拜託別人來接他妹妹?
  
  她望著他,然後咧嘴一笑。「我是。」
  
  「咦?」他一怔,然後很快回過神來。「你是……凱蒂•瑞克曼?」
  
  「是啊,」她笑笑,像只快樂的兔子般,露出那又白又可愛的牙齒,「我是亞倫•瑞克曼的妹妹。」
  
  「慢著……」他皺起眉,「你是亞倫的妹妹?」
  
  金髮藍眼、身材高大略胖的亞倫,有個黑髮棕眼、纖瘦嬌小的妹妹?
  
  是誰在開他玩笑?亞倫?還是眼前這個自稱是凱蒂•瑞克曼的女孩?
  
  「我是埃」見他懷疑,她有點生氣,「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啊?」說著,她拿出護照遞給了他。
  
  勝治接過她的護照,翻開一看,發現她真的是凱蒂•瑞克曼。
  
  他將護照還給她,疑惑地望著她,「你跟亞倫一點都不像……」
  
  「那當然。」她將護照收進斜背的小包包裡,「要是我長得像亞倫可慘了……」
  
  「那倒是。」他皺皺眉,摩挲著下巴,忍不住一笑。
  
  「亞倫是我的繼兄,而我媽咪是日本人,所以我就長這樣了。」
  
  「原來如此……」他蹙眉一笑,暗暗怪著沒把事情說清楚的亞倫。
  
  她盯著他,突然伸出手來。「我是凱蒂,不過你可以叫我更紗。」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我是世川勝治,你愛怎麼叫我都行。」
  
  「亞倫說你是他的好朋友?」她鬆開了手,打量著他。
  
  「是的。」他點頭,「我們住在一起近四年。」
  
  她挑挑眉,好奇的看著他,「真稀奇,跟他住了四年,你居然沒讓他養肥?」
  
  看她講起話來古靈精怪的樣子,勝治不難想像亞倫為何說照顧她,不比殺人放火、姦淫擄掠好到哪兒去。
  
  「走吧。」他接過她手裡的大皮箱,「我們路上再聊。」他轉身就走。
  
  她跟了上來,盯著他問:「我們去哪裡?」
  
  「我家。」他說。
  
  她怔了一下,驚訝的望著他。
  
  他挑挑眉,玩笑道:「怎麼?你怕?」
  
  她瞪大眼睛,不甘示弱地道:「開什麼玩笑?我什麼都不怕。」說著,她快步地跟上他。
  
  ═══
  
  目黑,世川宅。
  
  來到勝治位於目黑高級住宅區的頂級豪宅,更紗感到十分訝異。
  
  他家的規模跟她家差不多,不過在東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城市裡擁有這種房子,可比在美國擁有同規格的房子要來得艱難多了。
  
  穿著體面的亞曼尼西裝,開著賓士車,又住在這種豪宅裡,她不禁要猜想他究竟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了。
  
  車停進車庫,他幫她把皮箱提下車。「走吧,我已經叫人幫你把房間整理好了。」
  
  進到寬敞的玄關,更紗發現偌大的屋子裡靜悄悄的,連點聲音都沒有。
  
  「你家沒人在?」她問。
  
  「他們回家了。跟我來,客房在樓上。」說著,他逕自走向樓梯。
  
  她疑惑地跟了上去,「他們『回家』了?什麼意思?」
  
  「他們七點上班,六點下班,都回家了。」他解釋。
  
  她皺起秀眉,不解地問:「上班?下班?」
  
  走到二樓的樓梯口,他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她。「我說的『他們』,就是負責幫我整理房子的人。」
  
  「你是說傭人?」
  
  「正是。」他繼續往前走。
  
  「你沒跟家人住在一起?」她像個好奇的小孩般追著他問。
  
  「沒有。」他不假思索地道,「我們分家了。」
  
  「分家是什麼意思?」她又問。
  
  「就是各自帶開的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那個意思就是說……」了不起,她已經開始讓他頭疼了。
  
  轉過頭,他睇著她,「你的問題可真多。」
  
  「不懂的就要問,這叫『不恥下問』,對吧?」她咧嘴笑笑。
  
  「不,你這叫探人隱私。」
  
  「我不覺得,除非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直視著他,理直氣壯。
  
  迎上她澄澈而慧黠的大眼,他的心不知怎地,竟然一悸。
  
  「你為什麼沒跟家人住在一起?」她不死心地繼續追問,「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晚上連個傭人都沒有,你不會寂寞嗎?」
  
  「不會。」他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享受寂寞的感覺。」
  
  「噢?」她挑眉一笑,「你孤僻?」
  
  「我……」他糾起濃眉。 怪不得亞倫欲言又止,原來他妹妹是這麼難纏。
  
  該死,他是不是答應得太乾脆了?雖然她長得甜美可愛,但他有一種預感,這個小妮子可能會擾亂他的生活。
  
  打開客房的門,他把皮箱往門邊一擱。「你的房間到了。」
  
  更紗往房裡一看,馬上發出驚歎:「哇,像五星級的飯店耶!」
  
  「希望你喜歡。」他說。
  
  「我非常滿意。」她是個直率的女孩。
  
  「那太好了。」他後退一步,「坐了那麼久的飛機,你一定累了,早點休息吧。」說罷,他轉身要走。
  
  「……」她叫住他,「我不累。」
  
  他轉頭,叫起濃眉,「但是我工作了一天,很累。」
  
  「這樣礙…」她的聲音帶有失望。
  
  「早點睡,晚安。」他再度轉身。
  
  「……」她又叫了他。
  
  他臉上多了三條懊惱的黑線,轉頭,不耐地瞪著她。「你又想幹嘛?」
  
  「我……」她睇著他,一臉無辜,「肚子餓。」
  
  ═══
  
  餐廳裡,勝治快速地弄了盤義大利肉醬面擺在她面前。
  
  看著那熱騰騰又肉香四溢的義大利面,更紗驚訝喊道:「你很行耶!」
  
  「我已經好幾年沒下廚了。」他說。
  
  更紗吃了一口,一臉的滿足。「嗯,味道很棒……」
  
  「是你哥哥教的。」他在她對面坐下,點了一根煙。
  
  「是嗎?」她抬眼望著他,「難怪有我哥哥的味道……」
  
  「你快吃吧,九點半了。」他催促著她。
  
  「我在美國時,最早也要十一點才上床……」她說,「你很早睡嗎?」
  
  「不。」
  
  「那你幹嘛急著把我趕去睡覺?」她嘴裡塞著義大利面,有些口齒不清,「該不是你等一下還要出去玩吧?」
  
  「我……」他瞪著眼前無害,卻能把人逼瘋的她,「我還沒洗澡,而且我還有工作要做。」
  
  「這麼晚還工作?」
  
  「你可不可以不要問了?」幸好她是亞倫的妹妹,不然他一定把她攆出去。
  
  看他一臉不耐,更紗並沒有因此住口。「我要跟你住六周,總不能對你一知半解吧?」
  
  「我只是負責照顧你六周,不是要跟你生活一輩子。」
  
  「那倒是……」她挑挑眉,好不容易將嘴巴裡的面吞了下去。
  
  「對了,你到底是做什麼的?」才剛停了幾秒,她又接著問。
  
  勝治支著下巴,決定不理她。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你一定很有錢吧?」雖然他來個不搭不理,她還是問個沒完沒了。
  
  「你剛才說你跟你的家人各自帶開,是遺產分配嗎?」
  
  「你家有什麼人啊?」她盯著他,眨眨眼睛,「我們家有爹地、媽咪、亞倫,還有瑪麗亞、喬治、貝魯、盧比、小花、雷、哥達、佛萊迪……」
  
  「什麼?」她的喋喋不休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你家哪來那麼多人?」
  
  「有啊!」她表情很是得意,「瑪麗亞是我家的管家,喬治是園丁,貝魯是廚子,盧比是我家的德國狼狗,小花是只美國短毛貓,雷跟哥達是兄弟,它們是大丹狗,佛萊迪是只鬥牛犬……啊,對,還有布希!」
  
  「布希也住你家?」
  
  「呵呵……」她抓抓後腦,「它是我從德州帶回來的蜥賜啦!」
  
  勝治皺起眉心,有種快被逼瘋的感覺。「你家可真熱鬧……」
  
  「肯定是比你家熱鬧多了……」她說。
  
  「我不會把自己的家搞得跟動物園一樣。」
  
  「你不喜歡動物?」
  
  「我喜歡,但是在我沒自信能妥善照顧它們之前,我絕不會養它們。」
  
  「那很好,表示你這個人有責任感,而且你很善良。」她笑睇著他。
  
  看著她那甜得快膩死人的笑臉,之前的不耐及焦躁居然都不見了。
  
  「你還沒結婚,對吧?」她又塞了一嘴面,「有女朋友嗎?」
  
  「你指哪一種?」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就是固定的那一種。」她說。
  
  「沒有。」
  
  「你的意思是……都是不固定的?」她眨眨晶亮的眼睛。
  
  「可以那麼說。」他現在只希望她趕緊把那盤面吃光,然後他就可以去洗澡,接著把那份報表看完。
  
  「你……」她看著他,煞有其事地說:「你是有那個條件。」
  
  他眉心一蹙,「我以為你要說我用情不專。」
  
  「怎麼會?」她嚼著面,「結婚之前,人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是嗎?」雖然不想再跟她鬼扯,但聊著聊著,他卻忍不住跟她多說了幾句,「那你有固定的男朋友嗎?」
  
  「沒有。」她坦率得可愛。
  
  「你還在挑?」
  
  「我寧缺毋濫。」
  
  「很好……」他點點頭,「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你的腦袋算是清楚。」
  
  「那你明天要帶我去哪裡玩?」她突然話鋒一轉。
  
  他一怔,「帶你去玩?」
  
  「對埃」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打出娘胎,還沒踏上過日本這塊土地耶。」
  
  「我以為我只要負責你的食宿。」
  
  「那我怎麼辦?」
  
  「我有工作,不能陪你玩。」
  
  「你是說……我要自己玩?」
  
  「亞倫沒要我陪你玩。」他說。
  
  「這樣礙…」她眼一垂,安靜的把盤子裡的面統統吃光。
  
  看她那一臉失望又沮喪的表情,勝治莫名的覺得內疚。
  
  「我知道了……」她幽幽地站起身,把盤子拿到洗碗槽放著,「那我自己想辦法,如果我不小心迷路,或是被人拐騙了,那……那請你記得通知亞倫……」
  
  明明知道她這些話都是在裝可憐、扮無辜,但勝治還是覺得心虛起來。
  
  亞倫把妹妹交給他,要是出了什麼事,他怎麼對得起亞倫?
  
  再說,他已經跟亞倫打包票,說會原封不動,安安全全的把她送上飛機,這會兒真是……
  
  「你儘管去工作吧!」她轉過身,那雙原本慧黠又機靈的眼睛,突然變成無辜的小狗眼睛,「我不會麻煩你的……」
  
  「夠了。」他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她,一臉「我投降」的懊惱表情,「我會盡量抽出時問陪你,這樣總行了吧?」
  
  「真的?」她眼睛一亮,精神百倍,「那太好了!」
  
  看見前一秒還可憐兮兮的她,現在卻歡天喜地的跳著,他無可奈何地一歎。
  
  「我去睡了,晚安。」說完,她轉身,像只翩翩飛舞的蝴蝶般,離開了他的視線。
  
  ═══
  
  「媽咪,是我。」回到房間,更紗立刻給在美國的媽媽打了通電話。
  
  「你見到亞倫的朋友了吧?」越洋電話那頭,是更紗的母親洋子。
  
  「是埃」她一笑,「我已經在他家了。」
  
  「你可別太麻煩人家喔,我聽亞倫說他是個大忙人。」
  
  「他確實是喔,他剛才說等一下洗完澡還要工作呢。」她說。
  
  「咦?」洋子疑惑地問,「他做什麼的?」
  
  「不知道。」她搖搖頭,「他那個人有點愛搞神秘。」
  
  「是嗎?那……」想起女兒隻身在外,愛女心切的洋子越來越覺得擔心。
  
  更紗哈哈一笑,「放心啦,他雖然有點怪怪的,不過看起來還挺正派的。」
  
  「也是……」洋子微頓,「亞倫那麼信任的朋友,應該是沒問題。」
  
  「對啦對啦,你別擔心,他剛才還煮麵給我吃呢!」
  
  「真的?」聽更紗這麼說,洋子慢慢的覺得安心,「他人真好。」
  
  「是啊,而且他……」說著說著,她突然不講了。
  
  電話那端的洋子好奇地問道:「而且他什麼?」
  
  更紗挑挑眉,露出了高深的微笑。當然,她媽媽是看不見的。
  
  「更紗蜜糖,別吊媽咪胃口了……」
  
  「而且他長得又高又帥。」她終於鬆口,「我以為亞倫的朋友,一定跟他一樣『頭好壯壯』,結果……」
  
  「結果什麼?」洋子好奇極了。
  
  「結果他跟亞倫完全不一樣。」她興奮地說。
  
  其實打從在機場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好興奮,但是為了她的身段及面子,她當然不能表現出一副崇拜仰慕的樣子。
  
  她一直很有個性,而且還是個「三高」女孩。她的眼界、品味及標準都高,從不曾為誰傾心過。但是當他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瞬,她有種胃部翻攪的感覺,她知道那是因為他讓她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的關係。
  
  「他一定很優秀吧?」聽女兒的口氣,洋子約略可以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他很高,我看有一八五喔。」更紗興高采烈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及感覺,「他就像是從服裝雜誌裡,走出來的超級男模一樣,又酷又帥,有型有款,他渾身上下,充滿著一種野性及純然的男性魅力及爆發力……」
  
  「哇,」聽著她的形容,洋子忍不住驚歎著,「媽咪都快流口水了……」
  
  「我還沒說完呢!」更紗越說越起勁,「他就像個神鬼戰士一樣,好像隨時都可以跟上百頭猛獸搏鬥似的,而且礙…」
  
  「你煞到他了?」突然,洋子打斷了她。
  
  更紗一怔,「?」
  
  「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很哈他。」洋子語帶促狹。
  
  「才不是那樣呢!」不知怎地,從來不會感到害羞的她竟紅了臉。
  
  「幹嘛不承認?」洋子賊笑著,「如果我碰上這樣棒的男人,一定想辦法倒追他。」
  
  「倒追?」更紗的聲線突然拔尖,「拜託,媽咪……」
  
  「有什麼關係?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
  
  「不跟你鬼扯了。」更紗害臊起來,急著想掛電話,「這是人家的電話,別占線太久,再見。」
  
  「慢著,更紗……」電話裡傳來洋子不死心的糾纏,但更紗還是果斷地掛了電話。
  
  「倒追?」她往床上一癱,喃喃自語著。
  
  他是很優啦,不過……倒追他?她才不幹那種事咧!
  
  再說,她是來玩,又不是要千里尋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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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5:23
第二章
  
  睜開眼睛,更紗還有點恍神。好一會兒,她才弄明白自己已經在日本。
  
  坐起來,她揉揉眼睛,然後伸伸懶腰,看了看牆上的鐘。
  
  「十……十點了?」她跳起來,飛快地換上運動衣褲,像一陣風似的跑下樓。
  
  樓下有兩名正在打掃整理的太太,一見到她便親切地問道:「小姐,你起床了?睡得還好嗎?」
  
  「很好,非常好。」睡得不好,她怎麼會睡到十點才醒過來?
  
  一名微胖的太太走過來,「我是阿梅,她是菊子,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們。」
  
  「喔,謝謝。」她有點分心,東張西望地像在找什麼。
  
  「你找先生嗎?」細心的阿梅一眼就覦出,「他已經上班了。」
  
  聽見他已經上班,她是不怎麼意外,但卻有點不高興。
  
  他去上班,那誰帶她去玩啊?還說要抽空陪她玩呢,黃牛!
  
  「小姐,」阿梅看著她,「你早餐喜歡吃什麼?我幫你準備吧。」
  
  「不,不麻煩了。」更紗癟癟嘴,「我待會兒就出去。」
  
  說罷,她轉身上樓。梳理一番後,她背著小背包再度下樓。
  
  「小姐,你要自己出去?」阿梅不放心地問。
  
  「是的。」
  
  「先生說你是第一次到日本來,要是……」
  
  「我會說日語。」她打斷了阿梅。
  
  「是沒錯,不過……」阿梅微皺眉頭,「要不要等先生回來再出去?」
  
  「不行。」她很堅持,「我看他好像是個工作狂,等他回來都不知道幾點了。」
  
  「但是……」
  
  「我可不要像小鳥一樣被關起來。」說罷,她旋身走了出去。
  
  ═══
  
  港區,伊勢國際開發。
  
  勝治專心地處理著公事,只希望今天就算不能準時下班,也能早點下班。
  
  他的父親世川龍一郎是戰後非常出名的商人,除了元配外,還有兩名姨太太。而他,就是父親的情婦所生。
  
  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卻不是元配所生,這讓他在家族的地位中,顯得既珍貴又尷尬。
  
  在美國完成學業歸國後,身體一直不好的父親就決定分家,然後與他母親搬到了鄉下,過著半隱居的退休生活。
  
  他的三個姊姊們都已結婚,在分完家產之後,幾乎已不相往來。
  
  雖然一直同住一個屋簷下,但他們家人間的關係始終淡薄,不知道是房子太大,還是彼此都防著對方的緣故。
  
  這也算是豪門世家的一種悲哀吧?有錢就沒情。
  
  分家後,他用兩年的時間,將原本體質已有點問題的伊勢集團整頓起來,然後開始涉足其他事業,就連服飾業都沒放過。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能力夠,他投資什麼賺什麼,短短幾年已經成了商界出名的年輕大亨。
  
  「世川先生,」秘書打電話進來,「石田小姐來了……」
  
  「讓她進來吧。」
  
  電話剛掛,他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名高挑纖細的美麗女子走了進來。
  
  她是石田雛子,是個拍過無數廣告的知名模特兒,也是勝治不固定的女友之一。他們會認識,是因為她被選中擔任伊勢的品牌代言人。
  
  「快下班了呢。」石田關上門,走向了他。
  
  「你來做什麼?」他淡淡地問,眼睛還停留在電腦上。
  
  石田往桌角一靠,瞄了電腦一眼。「這四四方方的格子還比我有魅力呢。」
  
  勝治撇唇一笑,卻還是沒抬眼看她。「第一名模吃電腦的醋?」
  
  「勝治,」她性感地勾起他的下巴,「一起吃飯?」
  
  他拿開了她的手,把她推離了自己的辦公桌。「別坐我桌上。」
  
  「那我坐哪裡?」她狐媚地睇著他,「你腿上?」
  
  「推張椅子過來。」他說。
  
  他總是這麼冷淡,但她一點都不在乎。
  
  他年輕多金,充滿了男性魅力,最重要的是……他床上功夫好極了。
  
  她乖乖的推了張椅子坐下,「什麼時候能結束?」
  
  「快了。」他說。
  
  「那我的提議呢?」
  
  「什麼提議?」
  
  「吃飯埃」她嬌聲道,「我還訂了房間,吃完飯,我們可以……」
  
  「不行。」不等她說完,他已果斷地拒絕了。
  
  她一怔,因為他從沒拒絕過她。
  
  「明天呢?」她不死心,「明天周休了……」
  
  「不行。」
  
  「為什麼?」她不解,「你約了別人?」
  
  「沒有。」他拾起頭覦了她一記,「我想趕快把事情做完。」
  
  石田嬌美的臉上蒙上一層陰沉,「我知道了。」說罷,她起身。
  
  她總是個見過世面的女人,當然聽得出他這句話的意思是「快走,別打擾我工作」。
  
  儘管不悅,但她沒必要得罪他。
  
  因為他除了在性方面讓她得到滿足之外,還是她的老闆兼金主。
  
  到目前為止,他給的代言費可是這個業界裡的天價。她能成為第一名模,全是因為他的提拔。
  
  不過她有一種預感,那就是……他今晚一定有約會,而且對方肯定是個女人。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唯一,但他為了其他女人而拒絕她,還是教她很不是滋味。
  
  「我走了,再見。」離去前,她還是對著他,露出一記美麗的笑。
  
  ═══
  
  七點,勝治回到了家,他很少這麼早到家。
  
  通常他會在公司待到八點,然後再去吃個飯,但從今天起的六周,他都必須盡早回家。
  
  一切只因為家裡多了一個人,一個還稱不上是女人的大女孩。
  
  原來家裡多了一個女人是這麼不方便的事,幸好他從沒動過結婚的念頭。
  
  家裡非常安靜,這不奇怪,因為他的傭人們在這個時間都已經回家。但她呢?她應該在家才對……
  
  「凱蒂•瑞克曼?」他喊著,「更紗?」
  
  發現沒任何回應,他上了樓,來到她房門口。
  
  「瑞克曼小姐?」他敲敲門,門居然就開了。
  
  房間是暗的,而且沒有任何聲音。他知道,這小妮子肯定是出去了。
  
  「野馬……」他輕啐一記。
  
  他原想著今天趕快把工作做完,明天就可以先帶她到幾個不錯的景點逛逛,沒想到她連一天都待不住,一聲不響的跑出去了。
  
  算了,反正她日語溜得很,腦袋又那麼精,絕對不會迷路,也不會被騙。
  
  洗過澡,他隨便弄了點東西吃。再一拾腕,已經八點半了。
  
  「還不回來?」他坐在客廳裡等著,有點不耐煩了。
  
  翻了翻財經雜誌,看看電視,不知不覺地,一個小時又過了。
  
  這會兒,他開始有些擔心。她知道他的電話嗎?她知道回來的路嗎?她有這裡的地址嗎?她……
  
  該死,真是個麻煩!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喂?」
  
  「哈囉?是你嗎?」電話那端傳來的是她的聲音。
  
  他臉一沉,「對,是我。你也知道要打電話?」
  
  「我沒你的電話號碼,剛剛才想到要打電話問亞倫……」她無辜地說。
  
  「是嗎?」玩到剛剛才想到要打電話?可見她已經玩到樂不思蜀了。
  
  「,我跟你說……」她怯怯地,但沒有一絲悔意,「我好像迷路了。」
  
  「迷路?」他一怔,「怎麼?天太黑,又沒路燈嗎?」
  
  「這裡真的很黑……」她說。
  
  聽見她這麼說,他不覺有點憂心。「你幹嘛跑到很黑的地方去?」
  
  「我不知道啊,我是看著旅遊指南,搭電車來的……」
  
  「說吧,你在哪裡?」他已經快被搞崩潰了。
  
  「我現在在一家叫做協…小澤酒造的店門口……」她說。
  
  「小澤酒造?」他忖了一下,然後一震。「你跑到青梅去?!」
  
  他經常一個人跑到那裡度週末,對那一帶並不陌生。
  
  「喔,對,這裡好像是青梅市的澤井……一
  
  「對你的頭!」他氣得低吼,隨即又穩下情緒,「你跑那麼遠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啊?」她又是無辜的語氣,「誰叫你一早就跑了……」
  
  「我不用工作嗎?」他反問她。
  
  「好啦,是我不對,行了吧?再見。」
  
  「慢著!」他急叫,「再什麼見?你又要幹嘛?」
  
  「我自己想辦法回去埃」她說得理所當然。
  
  「你怎麼回來?」
  
  「我可以……,有一輛紅色的轎車過來了,我可以搭便車。」
  
  「不行!」他沉著內斂的形象在此時幾乎毀滅,「你留在原地等我,我過去接你!」讓她一個人隨便攔車?拜託,她是女孩子,而且還長得甜美可人。
  
  「你要來接我?」她聲音裡聽得出一絲喜悅,「真的?」
  
  「對,我馬上過去。」他說。
  
  「要等多久?」
  
  「我飛過去行了嗎?」說罷,他掛了電話,撈起外套,抓著鑰匙,將皮夾往口袋裡一塞,奪門而出。
  
  ═══
  
  一個小時過後,勝治來到了小澤酒造的店門口。
  
  整條街上剩不到幾家店在營業,燈光錯落著,確實是有點暗。
  
  搖下車窗,他看見坐在地上的更紗。她看起來有點累,但眼睛還是有神。
  
  下了車,他沉著一張臉走近她。
  
  「怎麼那麼久?」他還沒教訓她,她已抱怨起來。
  
  「久?」他火大,「你知不知道我是飆車來的?」該死的,她還敢抱怨?
  
  她慢條斯理的站起來,拍拍屁股,抓著背包,「好啦,謝謝嘛。」
  
  「你別不甘不願。」他濃眉一叫。
  
  「是你放我鴿子耶!」她不滿地頂他一句。
  
  他眉心一攏,「我什麼時候放你鴿子?」
  
  「今天埃」她直視著他,「一大早就落跑,還想叫梅阿姨把我留在家裡。」
  
  「我得工作。」
  
  「我不想當被關在籠裡的小鳥。」
  
  「所以你就當到處跑,還會迷路的野馬?」他語帶訓斥,「你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我警告你,別再做這種事。」
  
  「別用監護人的口氣跟我說話。」她瞪著他,表情是那麼的不馴又嬌美。
  
  「你哥哥把你托給我,我就有責任。」他說。
  
  「什麼了不起的責任啊?把我關著?」
  
  「你……」他發現她在考驗他的耐性,他發誓,要不是因為她是亞倫的妹妹,他現在一定會把她敲昏,讓她閉上挑釁的嘴。
  
  「我二十三歲了,不必你照顧。」
  
  「是嗎?」他挑挑眉,「是誰打電話求救的?」
  
  她羞惱地看著他,負氣地說:「你不想來接我就別來!」
  
  「很好,那我現在就回去。」說罷,他轉身回到未熄火的車上。
  
  一坐上車,他驚覺到自己竟真的動怒了。
  
  他在跟一個女孩子吵架,而且說的全是不理智的氣話。他是怎麼了?這一點都不像他。
  
  這不過是她到東京後的第二天,而他的生活已被她搞得天翻地覆。
  
  亞倫說得對,殺人放火、姦淫擄掠是比照顧她要來得簡單多了。但即使是如此,她現在是他的責任,就算再怎麼火大,他也不能真的丟下她。
  
  看向車窗外,抓著背包、低垂著頭的她,就那樣動也不動的站著。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看見她那單薄纖瘦的身子,在昏暗中隱隱搖擺著。
  
  他硬是把剛才的怒火往肚子裡壓,「上車吧。」
  
  她文風不動地站著,像是聽不見他的話。
  
  「喂,上車。」他又催她。
  
  她仍然壓低著臉,不肯回應。
  
  「喂,你……」他又忍不住發起脾氣,「我說上車!」
  
  她無視他的不悅,固執地杵著。
  
  他終於按捺不住,親自下車押她。
  
  他像拎小雞似的把她一提。「凱蒂•瑞克曼,你是……」
  
  當她終於抬起臉來,他赫然發現她臉上垂著兩行淚。他陡地一震,驚愕地望著她。
  
  她噙著淚,幽幽地睇著他,眼底有一絲怨恚
  
  「你……哭什麼?」
  
  她不回答,只是安靜的望著他,像是要他覺得心虛、覺得內疚似的。
  
  而事實上,他的確是感到心虛,也感到內疚了。
  
  此刻的他,被一種懊惱又懊悔的感覺給包圍住,不管她再怎麼惹毛了他,他都不該這麼兇惡的對她。
  
  女人的眼淚從來不會讓他亂了心緒,但這一際,她讓他慌了。
  
  「不要哭……」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他,硬著頭皮擠出一句話。
  
  聽見他說不要哭,更紗的眼淚潰堤了。
  
  「你……你凶什麼?」她抽抽咽咽地,「人家又不是故意迷路的……這裡好漂亮,但是……但是天黑得好快,車子又少,我……我……」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看見低著頭,肩膀顫動著的她,勝治不禁心生憐惜。
  
  她的眼淚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那部分,而那部分,一直以來未被開發。
  
  「好了,是我不好,可以了吧?」他哄道。
  
  「當然是你不對。」她猛抬起頭瞪著他,「人家已經怕死了,你還要罵人家!」
  
  「我是緊張你。」
  
  「你緊張就罵人?」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他皺皺眉頭,「你連張紙條都沒留,也有不對吧?」
  
  「你還不是一聲不吭的就去上班了?」
  
  「我是打算明天再帶你去玩,誰知道你就先跑了。」
  
  「少來,你……咦?」她一怔,眼淚停住了,她眨眨黑亮的大眼睛,「你剛才說什麼?你明天要帶我去玩?」
  
  「不然我幹嘛趕在今天把事情做完?」他說。
  
  她飛快的擦掉眼淚,興奮地望著他,「你沒騙我喔?」
  
  看見前一秒鐘還哭得跟小花貓一樣的她,現在卻漾著笑容望著他,他突然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你是裝哭的?」他不悅。
  
  「什麼?」她皺起眉心,「我才不是那種人。」
  
  眉頭一舒展,她又笑咪咪地,「你要帶我去哪裡玩?」
  
  勝治匆地覺得自己剛才的懊惱跟懊悔都是多餘的,但……他能怎樣?
  
  「你可變得真快。」他語帶嘲諷。
  
  「媽咪說做人要開心。」
  
  「是嗎?」他瞥了她一眼,「跟你在一起真的很難開心。」
  
  「才不是呢,大家都說我是開心果耶。」她有點沾沾自喜,完全忘了剛才自己哭得有多可憐。
  
  「開心果?」他不以為然,「上車吧,別廢話了。」
  
  抓著背包,她蹦蹦跳跳地上了車,「快說,你要帶我去哪裡玩?」
  
  他坐上駕駛座,「既然來了,就別走了。」說罷,他踩下油門。
  
  ═══
  
  川野,松乃溫泉水香園。
  
  儘管沒有預先訂房,是常客又是貴客的勝治,還是訂到了他每次來必定入住的房間。
  
  這間房間有獨立的湯池,而且還有隔間,是這家鄉村溫泉旅館裡最大、最昂貴的一間特房。
  
  第一次進到這種地方,從小生長在美國的更紗,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東瞧瞧,西看看,驚歎不斷。
  
  打開障子,看見外面的露天湯池,她瞪大了眼睛。「溫泉?!間裡有溫泉!」
  
  「小聲一點,晚了。」勝治坐下來,替自己倒了杯水。
  
  他今天真是累斃了,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躺平。
  
  「真的太棒了。」更紗兩眼發亮,興奮地看著他,「我還沒洗澡耶。」
  
  他斜睇了她一記,「想也知道。」
  
  「我聽說日本人都一起洗澡,是不是真的?」她不斷發問。
  
  「看情形,有時候是……」
  
  「男的女的也一起洗?」她像個好奇寶寶般。
  
  「有些地方是這樣沒錯。」他支著下巴,懶洋洋地回答。
  
  「真的喔?」她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坐在他前面,兩隻眼睛天真的盯著他,「要不要一起洗?」
  
  「噗!」勝治剛吞進嘴裡的茶水,還沒來得及咽進喉嚨,就噴了出來。
  
  更紗雖然閃開了,還是被波及。她皺起眉頭瞪著他,「你幹嘛啦?」
  
  「你在說什麼東西?」他像看見怪物似的盯著她。一起洗?她腦袋壞了嗎?「你有沒有把我當男人啊?」
  
  「幹嘛大驚小怪?」她挑挑眉,「大家都包著大毛巾下水,什麼都看不到,不是嗎?」
  
  「就算是這樣也不行。」
  
  「為什麼?去游泳的時候不也有男有女,而且大家都穿得很少,說起來,包大毛巾還露得沒那麼多呢!」
  
  他濃眉一糾,「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真是大驚小怪。」
  
  「我……」我咧,他大驚小怪?是她少根筋吧?
  
  如果是其他女人約他一起入浴,他會毫不猶豫的脫光衣服,但是她是亞倫的妹妹,她不一樣。
  
  看著眼前一臉天真盯著他看的她,不知怎地,他開始心跳加速,身體發燙。
  
  真奇怪,這種反應是……
  
  「你洗澡,我出去。」他霍地站起。
  
  「你要去哪裡?」她問。
  
  「我半小時後回來,你快洗澡。」為了不讓她發現他奇怪而異常的反應,他轉身就走出了房間。
  
  更紗挑挑眉,一臉疑惑地自言自語:「你是不是日本人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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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5:52
第三章
  
  為免半個小時不夠她洗,他硬是在外頭晃了一個鐘頭才回來。
  
  一進房間,裡面靜悄悄的沒有聲音,而隔間的門也已經拉上。
  
  輕輕地拉開隔間的門,他發現她已經睡了。
  
  「好樣的……」他眉心一糾,走了進去。
  
  俯視著已經睡成大字型,而且還微張著嘴的她,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才來了兩天,就搞得他雞飛狗跳,可她大小姐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睡就睡,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
  
  他從沒遇見過這樣的女孩子,也從沒想過自己會遇見這樣的女孩,當然,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容忍了她。
  
  看著她眉毛舒展,唇角含笑的可愛模樣,他無奈地笑歎一記。
  
  退出隔間,拉上門,他到浴室洗臉刷牙,然後和衣就寢。
  
  睡覺時,他其實通常只穿一件內褲的,但今天是特殊情況,跟好友的妹妹同宿,他總得衣衫整齊一點。
  
  剛躺下,他聽見她在笑——
  
  「嗯?」他像身體裝了彈簧似的彈坐而起。
  
  她在笑?她不是睡了嗎?難道她剛才是在裝睡?
  
  下意識地,他起身,然後拉開隔間的門。
  
  她還躺著,只是臉上有著快樂的表情,然後自言自語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這會兒,他發現她根本只是在作夢,一個快樂的夢。
  
  於是,他拉上門,回到自己的被窩裡。
  
  原以為一躺下,累到不行的他三分鐘就能入睡,卻沒想到翻了又翻,他就是睡不著。
  
  是因為她嗎?因為她就在他隔壁?因為只要打開門,他就可以看見她嗎?
  
  怪了,這不像他。
  
  以往,即使身邊躺著女人,他要睡就睡,從不會心神不寧,但今天……
  
  她有那麼大的存在感嗎?她只是個半生不熟、專找麻煩的丫頭罷了,為什麼他卻……
  
  「呵呵呵……」突然,他又聽見她在笑。
  
  明知她只是作了快樂的夢,但他卻覺得她是在嘲笑他的反常。
  
  他懊惱的蒙上被子,眉心一攏。
  
  「呵呵呵……」她又笑。
  
  「天礙…」他發出無奈又無力的歎音。
  
  ═══
  
  睡了個好覺,更紗一大早就醒來。
  
  偌大的房間裡非常安靜,可以聽得見外頭傳來的鳥叫。
  
  她翻身起來,輕輕地拉開隔間門,看見蒙著被子睡覺的他。
  
  她應該大聲嚷嚷吵醒他,但她竟沒那麼做,反而靜靜地走向他,然後靠近……
  
  他睡得很沉,露出被子外的半張臉,好看得讓人感動。
  
  她從來都不喜歡那些洋人帥哥,雖然她媽媽再婚的對象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帥哥,亞倫也胖得很可愛,而且追求她的大堆男生中,也不乏一些校園裡的風雲人物及運動型猛男,但她就是看不上眼,也沒有感覺。
  
  學校裡的東方面孔其實也不算少,可是像他這麼好看的,真的沒見過。
  
  她想,他在美國求學時,一定讓不少女孩為他瘋狂吧。
  
  她趴在他身邊,細細的端詳著他,發現他有既濃密又長的睫毛。
  
  「哇……」她伸出手,小心地用指尖輕觸它。
  
  他皺皺眉頭,被子一翻,但沒有醒來。
  
  被子一掀,她發現他打了赤膊,裸著上身。
  
  她眼睛一亮,驚訝地看著他結實又好看的胸肌,忍不住地,她又用手指去輕戳他的胳臂。
  
  她想,他應該有健身或運動的習慣,不然不會維持這麼棒的身材。嘿,亞倫的身材要是有他的一半好,現在應該結婚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還沒結婚呢?三十歲雖然是不算老,但已到適婚年齡,難道他不想結婚?
  
  他說他有許多非固定的女友……他喜歡遊戲人間,不受約束嗎?
  
  盯著他的臉,她想得出神,出神到完全沒發現他已經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女人在身邊,對勝治來說,絕不是什麼了不起又稀奇的事,但一睜開眼,就看見更紗那張可愛又發呆的臉時,他真的嚇了一跳。
  
  「嘿。」終於,她發現他醒了,然後一臉若無其事地對他甜甜一笑。
  
  雖然被她嚇了一跳,他還保持著鎮定及沉穩。「你醒了?」說著,他翻身坐起。
  
  一坐起,他才驚覺事態嚴重,因為習慣裸睡的他,竟在不知不覺中脫掉了上衣。他拿起上衣穿上,暗自慶幸著沒連褲子都脫了。
  
  趴在他旁邊的更紗坐了起來,一臉天真地望著他,「今天去哪裡玩?」
  
  「多摩。」他說。
  
  「好玩嗎?」
  
  「那要看你對好玩的定義是什麼。」他沉著的穿好衣服,看著穿著旅館睡袍的她。
  
  她眨眨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地望著他。
  
  突然,他有點不敢正視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又快又急,這是他從不曾有過的感覺……他知道自己有點不對勁,卻不知道原因出在哪裡。
  
  他站起來,打了個電話給櫃檯,請他們送早餐來,然後,他走進浴室裡刷牙洗臉。
  
  原以為這樣能暫時避開她,卻沒想到她跟在他後面進來了。
  
  「你常來喔?」站在他旁邊,她一邊擠牙膏,一邊睇著他問。
  
  「唔。」正在刷牙的他微皺眉頭,然後漱了口,「你不能等我弄完再進來嗎?」
  
  她挑挑眉,「拜託,又不擠。」說罷,她開始刷起牙。
  
  「我不習慣跟人一起共用浴室。」他說。
  
  「啐,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會在浴室裡做什麼怪事情?」說著,她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
  
  怪事情?他想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我警告你,可別口無遮攔的說出來。」他神情認真而嚴肅。
  
  「幹嘛?」她又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說出那個教人臉紅的字眼,「我又沒說你要自慰。」
  
  他臉一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索性不搭腔。
  
  她像是什麼都沒說過似地看著鏡子,然後自在又自然的咧著嘴,這邊刷刷,那邊刷刷,完全不介意那刷牙的怪樣子落入他眼底。
  
  她就是個這麼自在又天真的女孩,雖然有著東方人的臉孔,卻已洋化得十分徹底。
  
  看著鏡中正刷著牙的兩人,勝治心裡有個奇怪的想法,而那個奇怪的念頭剛閃過,身邊的她已吐出一句——
  
  「,我們這樣像不像新婚夫妻啊?」她若無其事的問。
  
  「咳!」他一震,被牙膏嗆到,一臉痛苦。
  
  彎下腰,他迅速地漱口,把口腔裡殘存的牙膏全吐了出來,再挺起背脊,惱怒地轉頭瞪著她。
  
  她眨眨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似的看著他。
  
  「怎……怎麼啦?」口裡還含著牙膏的她,含糊地問。
  
  他都快氣到吐血了,她還問他怎麼了?他……真的很想一把掐死她!
  
  把牙刷一擱,他飛快的洗完臉,然後快步走出浴室。
  
  不一會兒,她跟著出來。
  
  「勝治親愛的……」她玩笑似的叫他,有點調皮。
  
  他白了她一眼,「不准那麼叫我。」
  
  「小氣。」她皺皺鼻子,「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不覺得。」他完全不給面子。
  
  「世川先生,您的早餐送來了。」門外出聲的是旅館的服務人員。
  
  更紗一個箭步衝上去,打開了門。「早!」
  
  門外的服務人員被活潑的她嚇了一跳,怔怔地望著她。
  
  勝治輕歎一聲,表情無奈。
  
  服務人員將早餐送進來,一樣樣的擺到桌上,「請二位慢用。」
  
  「麻煩你了。」勝治跟她道了謝。
  
  服務人員退出房外,拉上了門。
  
  更紗興奮地挨在桌子旁,兩隻眼睛直瞪著桌上的日式早餐。「原來日本人的早餐長這樣喔……」
  
  拿起筷子,她不顧形象地吃起來。
  
  勝治睇著她,一點都不覺得她粗魯沒氣質,只覺得這個女孩怎麼能自在成這樣?
  
  她連一點女孩子最基本的矜持都沒有,她不像白紙,倒像張不經大腦思考的塗鴉。
  
  突然,他發現她的存在感從何而來。
  
  她像太陽,隨時隨地散發出她熾烈的光及熱,不管是黑夜或白天。
  
  「你不吃?好好吃耶!」她一臉滿足地看著他。
  
  「我知道。我不是第一次來了。」
  
  「看得出來,」她邊吃邊說,「你好像跟店家很熟……」
  
  「嗯。」
  
  「你都跟誰來?」她又問。
  
  「我一個人來。」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你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對。」
  
  「那帶我來,不是委屈了你?」
  
  「……」她是很可愛,但是他不喜歡她不斷說話、不斷發問。
  
  「你喜歡一個人,這是你不結婚的原因嗎?」她像不用呼吸就能說話似的,「亞倫沒結婚是因為他連非固定的女友都沒有,你的非固定女友沒可能變成世川太太嗎?」
  
  「既然是非固定,當然沒可能。」
  
  她眨眨眼睛,又問:「她們難道都不會有所期待?」
  
  「我們都有共識,談好了才來。」他說。
  
  「喔……」她挑挑眉,「想法真先進。」
  
  停頓了一會兒,她又發問:「難道都沒出事過?我是說……她們都甘心當非固定女友?」
  
  「她們都是思想成熟的女人。」
  
  「思想成熟就不會吃醋嗎?」她不以為然,「她們應該知道自己不是唯一吧?」
  
  「亂吃醋是小女生才會做的事。」
  
  「所以說,你喜歡的對象都是成熟的女性?」
  
  他瞥了她一眼,不回應。
  
  「我告訴你,」她自顧自的吃著,自顧自的講話,「就算是這樣,結婚還是很重要的。它是每個人必經的人生階段,你看我媽咪還結了兩次婚呢。」
  
  「……」這頓早餐,他鐵定要消化不良了。
  
  「,」她拾起眼睇著他,「你幹嘛不說話?我好像在自言自語……」
  
  「你是埃」他沒好氣地道。
  
  「帶我來是委屈了你,但也沒那麼悲慘嘛。」她又說,「我呢……」
  
  「閉嘴。」他瞪著她,「你能不能讓我安靜的吃飯?」
  
  她望著他,眨了眨眼睛,「喔,好吧。」
  
  她不覺得被凶委屈,也不覺得自己話多有錯,但她乖乖的低頭吃飯。
  
  在她終於安靜了一分鐘之後,勝治滿意地一笑,心想自己總算能好好把飯吃完的時候——
  
  「你是不是還在為我剛才說你自慰生氣?」她睜著那雙無害的大眼,天真地看著他。
  
  他的臉綠了。
  
  「自慰是很正常的行為,你不必覺得丟臉。」她一邊低頭吃飯,一邊幫他上健康教育課。
  
  他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她卻仍沒察覺。
  
  「你會自慰,那表示你的身心都算健康,所以說……」抬起頭,她看見兩顆眼睛像火球般瞪著自己的他。
  
  「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我……」他再也忍無可忍地跳起來,掐住她的脖子,「我掐死你!」
  
  ═══
  
  我掐死你!天啊,真想不到他世川勝治會說出那麼幼稚的話,又做出那麼幼稚的事來。
  
  在她還沒出現在他眼前之前,他是個沉著冷靜、喜怒不形於色的成熟男人,但她出現後,他的情緒漸漸不受控制。
  
  他萬萬想不到,他會栽在一個瘋丫頭的手裡。
  
  殺人放火、姦淫擄掠?亞倫真是客氣了,照顧他妹妹簡直比遭到恐怖攻擊還要慘烈。
  
  玩了一天,她的精力還非常旺盛,可是他卻覺得累斃了。不是他大她六、七歲的關係,而是……他真的快被她搞到崩潰!
  
  他寧可連續加班一個星期,也不願帶著她玩一天。
  
  他從沒見過那麼活潑、那麼聒噪、那麼愛發問的女孩,她明明已經二十三、四歲,卻像個問題超多的八歲小女孩。
  
  幸好她長得算是賞心悅目,不然的話……
  
  洗過澡,他們坐在桌前享用旅館特別準備的精緻晚餐。
  
  其實他本來是打算今晚回去,但為了讓她享受一下所謂的鄉間旅館的精緻野味,他最後決定再住一晚,明早再啟程。
  
  淺酌著溫過的日本酒,勝治露出滿意的表情。
  
  「這酒是小澤酒造來的。」他說。
  
  「小澤酒造?怎麼有點耳熟……」
  
  「廢話,」他白了她一眼,「就是你昨天迷路的地方。」
  
  「嗅,對!」她咧嘴一笑,「難怪聽起來那麼熟……」
  
  「你到底是少根筋,還是腦子不好?」他忍不住嘲諷她。
  
  「我只記住美好的事情。」說著,她盯著他手裡的清酒杯,「好喝嗎?」
  
  「當然。」他睇著她,「你要不要?」
  
  她點點頭,一副「我要,我要」的表情。
  
  她已成年,勝治想也不想地倒了一杯給她。「你試試。」
  
  「可是……我不能喝酒。」她望著那杯酒,一臉鬱悶。
  
  「為什麼?」他微糾起濃眉,「你成年了。」
  
  「對啊,可是我……」
  
  這倒是他頭一次看到她如此猶豫,「你對酒過敏?」
  
  「不是。」
  
  「你……」他挑挑眉,「你該不是怕喝醉了,被我怎樣吧?」
  
  「不是。」她急忙否認。
  
  他眉心一蹙,「那我就不懂了,你……」
  
  「我會做不好的事情。」她打斷了他。
  
  她的話引起了他的好奇,「不好的事?」
  
  「我……我會醉。」她說。
  
  聽見她這麼說,勝治微微一怔。
  
  醉?那不是太好了?如果她醉到不省人事,倒頭就睡,那他今晚就可以好好的睡覺,再也不會有人在他耳邊喋喋不休了。
  
  忖著,他決定慫恿她。
  
  「沒關係,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他一臉和善,彷彿天塌下來都有他替她撐著般。
  
  「真的可以?」她很想喝,但她怕「出事」。
  
  「真的沒關係。」他將酒杯拿給她,「拿去吧。」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抵擋不了誘惑。
  
  雖然她曾在高中畢業舞會上,因為喝酒而有脫序演出,但那畢竟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經過四年,也許她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了吧?啜了一口,覺得口感不錯,她開心地一飲而荊
  
  勝治很訝異,「你很會喝嘛。」
  
  「嘿嘿,我一喝就會沒完沒了。」說罷,她將空酒杯拿給他,示意還要再來一杯。
  
  為了今晚能安靜的休息,他毫不猶豫地又幫她倒了一杯。
  
  就這樣,她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表情越來越放鬆,越來越快樂——
  
  ═══
  
  睇著臉頰酡紅的她,勝治怔了怔。
  
  喝過酒的她,奸像長大了不少,變得比較像個女人。
  
  不過他會那麼覺得,應該是因為他也喝了不少,當然不到醉的地步,但有研究顯示,正常人只要略有醉意,視覺及判斷就會跟著有誤。
  
  她整個人半癱在桌上,支著下巴,眼神迷離,有一種慵懶的風情。
  
  突然,她勾起了他男性的慾望,非常純粹的慾望。
  
  他陡地一震,驚覺到自己有著不該有的念頭。
  
  「該死。」他酒醒了一半,暗咒著自己的一時迷糊。
  
  他迅速起身打了電話,要旅館的人進來收拾。
  
  不一會兒,兩名服務人員進來收拾桌子,手腳俐落的她們,沒一會兒就把桌面清理乾淨,退出門外。
  
  從頭到尾,更紗都安靜的呆坐在一旁。
  
  他發現,他的計畫真的成功了,她果然醉到不能聒噪。
  
  「,」他趨前,「去睡覺吧。」
  
  更紗抬起眼看著他,突然吐出一句:「唱歌。」
  
  他一怔,「嗯?」
  
  「我要唱歌。」她說。
  
  「不……不好吧?」她說的「不好的事」,就是指這個?
  
  她不理他的勸告,突然站了起來,然後站上剛清理乾淨的桌面,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唱了起來。
  
  她先是唱中慢版的歌曲,表情十足,感情也十足。
  
  他無奈地坐在桌邊看她表演,不時地做出「拜託你別再唱了」的表情。
  
  她無視他的無聲抗議,繼續一首接一首的表演。
  
  從瑪丹娜唱到布蘭妮,隨著節奏越來越快,她的動作也大了起來,一會兒趴,一會兒扭,她忘情地大開個人演唱會,雖然聽眾只有一個。
  
  她以甜甜的聲音唱著布蘭妮有點煽情的歌曲,一臉撩人,動作大膽。
  
  當她突然趴在桌上,爬到他面前,以千嬌百媚的姿態擺動著腰肢之際,他驚覺事情大條了。
  
  「好了,到此為止。」怕再繼續下去,可能會有什麼失控的演出,他決定阻止有強烈表演欲的她。
  
  「讓我唱!」她不高興地說。
  
  「晚了,別人都睡了。」他說。
  
  「亂說。」她不聽勸,執意開唱。
  
  接著,她站起來,俯視著坐在桌邊的他,繼續唱著。
  
  她忽地解開浴衣,半露香肩,嫵媚地唱唱跳跳。
  
  她是跳得很快樂,但勝治卻看得很痛苦——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他是個男人,雖不是什麼色胚,但可也不是柳下惠。
  
  若是別的女人在他面前賣弄風情,他會毫不考慮的跟她親熱一番,但她不是別人,她是亞倫的妹妹。
  
  亞倫把妹妹交給他照顧,他總不能照顧到床上去吧?
  
  「Baby,baby……」站在桌上的她,搖搖晃晃地。
  
  「別再baby了。」他站起來,拉住她。
  
  「你好煩。」被打斷的她,不悅地瞪著他。
  
  「你才煩。」看著她白皙的頸子及胸口,他真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裡放。
  
  「我唱歌不好聽嗎?」她質問他。
  
  「很好聽,但是你明天再唱,好嗎?」早知道她喝醉了是這種德行,他是死都不會給她酒喝的。
  
  「不行。」她想掙開他的手,卻被他緊緊拉著。
  
  她嘟起嘴巴睇著他,然後反手拉起他的手,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笑了。
  
  「我們來跳舞。」她說。
  
  「不……」還來不及拒絕,她已經拉著他的手,在桌上轉圈圈。
  
  轉著轉著,她的浴衣越來越松,眼見她就要上演穿幫秀,他連忙甩脫她的手,想幫她拉住衣服。
  
  這一鬆手,剛轉了個圈的她踉蹌一倒——
  
  「小心!」他連忙伸手接住她,兩人往後跌在榻榻米上,模樣狼狽。
  
  她倒在他身上,無力地趴在他胸口。
  
  「喂。」抱女人,他絕不是第一次,但抱得這麼緊張、這麼失措,卻是第一次。
  
  看她瘦瘦的,但壓在他胸口,他還是感覺到她胸部的起伏及柔軟。
  
  「該死。」感覺到身體本能的甦醒及反應,他既懊惱又慚愧。
  
  老天,對朋友的妹妹有這種感覺,真是太不該了。
  
  「快起來……」他應該推開她,但他卻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因為他怕一碰到她,就會換成他做出「不好的事」來。
  
  「……」她拾起頭,突然將臉靠得很近地盯著他。「你真的很好看,你知道嗎?」
  
  「是嗎?」他眉心都糾在一起了,「謝謝。」
  
  「我跟媽咪說,她說我可能煞到你了……」她一臉認真地看著他。
  
  看著相距不到十公分的她,他動都不敢動一下。
  
  「我覺得……媽咪可能說對了……」
  
  「嗯?」他微怔。
  
  「我搞不好真的煞到你了……」她喃喃自語地說。
  
  聽見她這麼說,他不知該做何反應。
  
  女人向他告白,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他通常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及感覺,但聽見她這麼說,他莫名地有種興奮、驚喜的感覺。
  
  只是,這不太好也不太妙,她是亞倫托他照顧的妹妹,而且她來不到三天……
  
  「可是我礙…」她看著他,「我不會倒追你的……」
  
  看她明明醉了,卻說得一臉認真,他只覺得她可愛得讓人想把她吃了。
  
  雖然她很吵,雖然她剛才很失控、很秀逗,但他不得不說,此刻的她真的勾起了他某部分的衝動。
  
  「我跟你說,我……」她迷濛著雙眼,「我不會做那麼沒行情的事……」
  
  看著她,他笑歎一記。他該把她的醉話當真嗎?還是把她所說的話當作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
  
  她不是小孩,雖然她的行為模式真的很像小孩,但此刻癱在他懷中的她,是個百分之百的女人,散發著強烈魅力的女人。
  
  他必須承認,這一際,他是很難把她當小鬼看的。
  
  「,」她掀掀眼皮,睇著他,「你一定很會接吻喔?」
  
  他皺皺眉,不回應。
  
  「我想……」突然,她伸手撫摸他的唇,「你的嘴唇吻起來一定很舒服,對不對?」
  
  他濃眉一糾,「你……」
  
  她實在不是那種能挑逗撩撥男人的女孩,但意外地,她挑起了他的慾望。
  
  該死,再這麼下去,他真的會做出無可彌補的錯事來!
  
  「我可不可以親你?」她問,一臉的躍躍欲試。
  
  「不行。」他想都不想地拒絕。
  
  他不能做錯事,就算不必負責也不行。
  
  「為什麼?」她眉心一皺,生氣地嘟嚷,「你真小氣。」
  
  「你……」
  
  「小氣鬼。」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幾乎蓋住了她黑亮的大眼睛。
  
  「別說我沒警告你,你再繼續,就算你是亞倫的妹妹,我也……」
  
  「怎樣?」她不理會他的威脅,忽地半強迫地捧住他的臉,「我就是要親你。」
  
  「什……」他震驚地瞪著她,簡直不敢相信他也有被強吻的一天。
  
  「我偏偏要……」她閉上眼睛,嘟起小嘴,朝著他逼近。
  
  就在她幾乎要親上他的時候,她忽然一癱,倒在他胸前,然後呼呼大睡。
  
  她最後沒真的親到他,固然教他鬆了一口氣,但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一種莫名的失望也襲上心頭。
  
  「可惡……」他低聲咒罵著。
  
  這會兒可好,她無憂無慮,大可以一覺到天亮,但他今晚卻注定……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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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6:20
第四章
  
  度假回來後,勝治有意無意地避著她。
  
  避免眼神接觸、避免交談、避免一切的可能。
  
  她忘了她那晚所做的一切,但他卻怎麼也無法將那晚的她忘記。
  
  第三天晚上,她逮到了他——
  
  「。」她在他進門的那一刻擋住他的路。
  
  看著漂亮年輕,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青蘋果般香味的她,他的心一悸。
  
  「你晚上都沒空喔?」她問。
  
  「我晚上也要工作。」他說。
  
  「你到底在做什麼了不起的工作啊?」
  
  「很多,包括賺女人的錢。」
  
  「噢?」她挑挑眉,一臉若有所思。
  
  「我晚上真的沒空。」
  
  「可是我已經在家裡待三天了……」她小小抱怨。
  
  他當然知道她已經乖乖在家待三天了,只是他……
  
  「你可以自己出去玩。」他說。
  
  「你不是叫我別亂跑?」她微蹙起眉心,「如果我又迷路,那……」
  
  「不要跑太遠。」他打斷了她,「去逛逛新宿、澀谷或是原宿那種地方,那是年輕人喜歡的地方。」
  
  她注視著他,眼底有著疑惑,「你不能帶我去嗎?」
  
  「我要工作,你記得吧?」
  
  「那這個週末呢?」她一臉期待。
  
  「我有事。」他想也不想地回答了她。
  
  顯然地,她是失望的。
  
  她眉頭微微一糾,抿著嘴不說話。
  
  看她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勝治覺得心虛內疚了起來。這都怪他當初答應得太快,但話說回來,他有拒絕的理由嗎?
  
  總之一切都來不及了,正如他的預感,她改變也擾亂了他原有的平靜生活。
  
  「如果有需要,我幫你找個導遊。」他提出建議。
  
  更紗秀眉一擰,「我不需要保母。」
  
  「不是保母,是導遊。」
  
  「有什麼差別?亞倫把我交給你,你卻要推卸你應盡的責任。」她質問他。
  
  他的生活步調已經被她打亂了,他需要時間跟空間調整回來,他有盡量避開她的必要,可是她似乎不打算放過他。
  
  這讓向來脾氣也不怎麼溫和的他,終於動了肝火。
  
  「亞倫並沒有要求我丟下手邊的工作去照顧你。」他板起臉孔。
  
  「那你就別答應他。」更紗氣憤地瞪著他。
  
  已經三天了,她感覺得到這三天以來,他都在躲著她,就像她有傳染病似的。
  
  她是做了什麼啊?去多摩度假的時候,不是都還好好的嗎?怎麼……
  
  咦?難道她那天晚上喝了酒以後,又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你在生我的氣嗎?」她話鋒一轉。
  
  他一怔,「生你的氣?」
  
  「對。」她點頭,「那天喝了酒,我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看著她那天真又單純的漂亮臉蛋,他的心又是一悸。那天晚上……天啊,他怎麼可能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訴她?
  
  他能說她喝了酒就開演唱會,大跳艷舞,接著還撲到他身上要親他嗎?他能說他對她有了生理反應,差點就想……
  
  該死!他為什麼遇上這麼麻煩的東西?
  
  「你……睡了,什麼都沒做。」他說了謊話。
  
  「真的?」她半信半疑地睇著他,「我真的乖乖睡了?」
  
  「沒錯。」
  
  「那你為什麼躲著我?」
  
  「我沒躲著你。」
  
  「你明明有。」她直視著他,「回來後,你就一直避開我,我是細菌嗎?」
  
  聽見她說自己是細菌,他忍不住想笑,但他沒有笑出來。
  
  「平常上班不能陪我玩也就算了,連周休都不行,這說不過去吧?」
  
  「我並沒有那種義務。」他衝口而出,有幾分後悔。
  
  「陪我玩是義務?」她臉一沉,兩隻眼睛像審犯人似的瞪著他,「我是你的包袱嗎?」
  
  雖然覺得那句話說得衝動了些,但他並不打算為此道歉。他工作忙碌是事實,雖說她是客人,但他畢竟不是以客為尊的旅遊業者,大可不必事事屈就。
  
  「你想玩是你的事,但我有我在工作上應盡的責任。」他底下有多少員工,他怎麼能放著公事不處理,整天陪她遊山玩水?
  
  她不服氣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因為你受的是美式教育,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就從不顧慮別人的立場嗎?」他快被她逼瘋了,不只因為她煩,還因為她擾亂了他的思緒。
  
  不自覺地,他把話說重,就像是只要一把話說死、說重,他就再也不會因她的存在而困擾般。
  
  「你是說我自私?」她眉心一糾,眼眶紅了。
  
  她知道他沒有義務陪她,但她也沒要求他整天陪她啊!她只是希望他至少別假裝看不見她,畢竟她現在就住在他家。
  
  她可以不出去玩,可以整天待在家裡,但是她……她希望他能注意到她……
  
  天啊!她心頭一震。她凱蒂•瑞克曼,校園帥哥追逐的東方小美人,居然會對一個男人如此「哥哥纏」?
  
  她可以不要玩,卻只求他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不否認,她對他確實是有一見鍾情的感覺,但那只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她……她不會真的……
  
  這不是她的作風,她不是那種惹人嫌的「哥哥纏」。
  
  自尊心超強的她,強忍住委屈的眼淚,惡狠狠地瞪著他。
  
  「好,我去住飯店!」
  
  他一怔,斷然地道:「不行!」
  
  他告訴自己,要是讓亞倫知道他讓她隻身住在飯店,亞倫一定會覺得他這個朋友很不夠意思,他會留下她就只有這個原因,沒有其他。
  
  「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動。」她嬌悍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答應了亞倫要……」
  
  「那是你跟亞倫的約定,不關我的事。」她說起話來像連珠炮似的轟個不停,「我住在這裡不快樂,我不想當被囚禁的小鳥,我要自己去玩,我不要你的義務照顧!」
  
  勝治眉心一攏,眉間立刻多出幾道惱怒的皺紋,「你在要脅我嗎?」
  
  「我不敢。」可是她卻一臉挑釁。
  
  「你想讓我無法跟亞倫交代?」
  
  她抿唇不語,算是默認。
  
  他看著她,她也是。兩人就那麼彼此互瞪了十幾秒。
  
  總是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他,從沒被這麼挑釁過。他從不容忍任何人對他提出無理的要求,也從不輕饒侵入他地盤的入侵者。
  
  這次,他不打算讓步。
  
  「請便。」他冷冷地說。
  
  更紗一怔,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要強的她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反悔,牙一咬,她恨恨地轉身上樓。
  
  再下來時,手上已提著行李跟背包。
  
  她像陣風似的掠過他身邊,連一句再見都沒說。
  
  當門板砰地一聲關上,勝治猛然轉身。他幾乎要追出去把她攔下來,但終究還是沒那麼做。
  
  來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這個看似無害的大麻煩離他而去了。
  
  他應該鬆一口氣,應該為這場災難能提前結束而慶幸,但不知怎地,他的情緒更低落了。
  
  ═══
  
  為表負責,勝治即時致電亞倫,並向他說明事情經過。當然,一些敏感的細節,他並沒有詳述。
  
  「這樣礙…」聽完他的說明,亞倫並沒有責怪之意,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是抱歉,我沒有好好的……」
  
  「不能怪你。」電話那頭的亞倫一笑,「凱蒂她本來就是個難纏的傢伙。」
  
  「不,我說那些話是太過了些。」
  
  「朋友這麼多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氣。」亞倫笑歎著,「你忍她五天,大概也算是你的極限了吧?」
  
  勝治無奈一笑。其實他能忍她更久的,之所以演變到這種地步,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亂了。
  
  他從沒這麼亂過,尤其是在女人方面。從沒有任何女人能讓他心亂至此,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因為慌,他變得更加嚴厲,然後氣走了她。
  
  「勝治,你不必覺得抱歉。」聽出他為此而深深內疚,亞倫也為自己麻煩了他而感到抱歉,「都是我拜託你照顧她,才會……」
  
  「亞倫,」勝治打斷了他,「你這麼說,我就更覺得內疚了。」
  
  「唉……」那一頭,亞倫輕歎了一口氣。
  
  「明天我就去查看看她住進哪家飯店,我會把她帶回來的。」亞倫雖然嘴上不說,但他知道亞倫其實是挺擔心繼妹安危的。
  
  話說回來,他就不擔心嗎?
  
  那個會迷路,喝了酒又大跳艷舞的傻瓜,她怎能放心讓她隻身在都市叢林中闖蕩?
  
  在美國,他管不了她,但在東京,她是他的責任。
  
  忖著,他越發覺得一時衝動把她氣跑的自己,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你受不了她的。」亞倫說。
  
  「就算是那樣,也不能放她一個人在外頭遊蕩。」
  
  「你明天就把她帶回來,恐怕她會吃定你。」亞倫有點擔心。
  
  吃定他?不,亞倫根本不知道打從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吃定他了。
  
  「她日文那麼溜,應該不會有事的……」亞倫又是一歎,「搞不好過兩天,她就突然飛回來了呢。」
  
  「亞倫……」
  
  「總之我為給你添了麻煩而道歉,至於凱蒂的事,你別放心上了,我會打電話給她的。」
  
  「嗯。」既然亞倫這麼說了,他又有什麼好講?「也只好這樣了。」
  
  ═══
  
  坐在辦公室裡,勝治卻始終心神不寧。
  
  他不斷的想著——她在哪裡?她現在怎麼樣?她有沒有平平安安的?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他從來沒被女人迷惑過,但這個二十三、四歲的大女孩卻迷惑了他。
  
  眼睛盯著電腦螢幕,他的心卻不知道晃蕩到哪兒去了。
  
  她是煩、是聒噪、是讓人很吃不消,但是除了那些,她天真、她開朗、她像陽光一樣的個性融化了如冰的他。
  
  在她面前,他不是那個冷冰冰的商場巨人,他變得有血有肉,變得比較像「人」。
  
  他不得不說,短短幾天,她便挖掘出他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某一種東西。
  
  「世川先生……」秘書在外面敲門。
  
  「進來。」他說。
  
  秘書推門進來,「您中午有個約會……」
  
  「我沒忘記。」他今天約了來自義大利的一名服裝設計師,準備洽談合作事宜。
  
  秘書將一張紙條放在桌上,「這是菲歐麗娜小姐下榻飯店的房號。」
  
  他瞄了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如果沒事,我出去了。」秘書一欠身,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他翻腕看表,發現已經十一點了。
  
  他一向守時,寧可等人也不遲到。
  
  起身,他穿上西裝外套,離開了辦公室。
  
  ═══
  
  睡到近午,更紗才醒來。
  
  梳洗一番,她決定開始她的「孤鳥行」。
  
  哼,她不信沒有他,她就玩不下去!她要一個人玩,而且還要玩整六周才飛回美國。
  
  她這個人是要面子的,絕不會讓人覺得她死纏爛打,尤其不能讓那個沒血沒淚的臭烏賊有那樣感覺!
  
  只是,即使是這麼想,她還是有些不甘心。
  
  他討厭她嗎?她真的有那麼惹人嫌嗎?要不是覺得他好,要不是「看得起他」,她會黏著他嗎?
  
  抓著背包,她準備出門。
  
  門一開,她聽見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她先是一怔,然後本能地退後一步,再慢慢地探出頭去——
  
  是他——世川勝治!
  
  他就站在斜對面的一間房門外,而門裡探出頭來的是一名外籍美女。
  
  他們先是寒暄兩句,然後互相親吻彼此的臉頰,接著……他在她的邀請下,進入了她的房間。
  
  門關上了,而更紗怔怔地站在那兒好久。
  
  猛一回神,她驚覺到自己發現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正中午,他為什麼進入飯店,跟一名外籍美女約會?她是他非固定的女友之一嗎?
  
  他有時間在中午跟非固定女友約會,為什麼就沒時間帶她去逛逛?
  
  她是沒人家成熟嫵媚,帶著她也像是帶著小朋友一樣沒面子,但……但她好歹是亞倫的妹妹,他也該看在亞倫的面子上陪陪她吧?
  
  本來是打算不再跟他碰面,也不讓他知道她住在哪裡的,但是一時氣不過,她決定哪裡都不去,就在門口等他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只覺得自己的火氣越來越大。
  
  只單純是因為他不陪她玩嗎?不,她非常清楚不只是那樣。
  
  她在吃醋,她……她在意他們在裡面所發生的事。
  
  ═══
  
  更紗站在門邊,將耳朵緊貼著門板,就怕沒聽見對面的聲音。
  
  漫長的兩個小時過去,她已經站不住而蹲在地上。
  
  支著下巴,她一臉懊惱地等著他OK出來。
  
  只是,她等他做什麼?她要跟他說什麼呢?
  
  他是成年人,他不必跟她交代什麼,而且她也已經發誓不跟他「哥哥纏」以損害了自己的行情。
  
  但,她還是等了,而且一等就是兩小時。
  
  「這麼久?不用上班喔?」她嘀咕著。
  
  話剛說完,門開了,她聽見他與那名女子以英語道別。
  
  她飛快起身,悄悄的將房門開了道縫。
  
  從門縫中,她清楚的看見斜對面的情形——
  
  「我送你。」女子說。
  
  「不,請你留步。」他非常紳士地說道。
  
  「那我就不送了,我們明天見。」
  
  「再見。」他又與她互吻臉頰道別,然後走了出來。
  
  房門關上後,他轉身就要離開。
  
  而就在他轉身的同時,他發現了門縫中的她的臉——
  
  「你?」他一震,驚訝地看著她。
  
  她板起臉,假裝一切都是意外,但心裡卻充斥著不安。
  
  「你住這裡?」看見昨晚收拾包袱從他家離開的更紗,勝治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何種心情。
  
  看她平安,他放下了心裡的那塊大石頭,但一想到她的出現是如何打亂了他的生活及思緒,他又……
  
  「你怎麼會在這裡?」明知他是來赴午餐約會,她還是明知故問。
  
  她想聽聽他怎麼說,因為聽他自己說,總好過她開口問。
  
  「我?」他盡可能表現得平靜而沉穩,雖然此刻他已是心亂,「我談公事。」
  
  聽見他說談公事,她立刻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談公事?在飯店房間談?」
  
  「我的客戶住在這兒。」
  
  「什麼客戶?金髮美女?」她酸酸地問。
  
  他微頓,「你有看見?」
  
  驚覺自己有點不打自招,她索性全盤承認。「對,我在這邊等兩個小時了,從你進去到出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濃眉一糾,不解地問:「你等兩個小時?為什麼一開始不叫我?」
  
  「我沒那麼白目,我幹嘛打擾你的好事?」她話中充滿濃濃醋勁。
  
  「好事?你……」他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她在諷刺他。
  
  「什麼客戶?我看她是你的非固定女友吧?」
  
  「她只是客戶。」
  
  「你以為我會信?」她哼道,「你可能覺得我很無知,但我不笨。」
  
  「你……」他臉上出現三條線,「跟你說是客戶就是客戶。」
  
  客戶?對喔,他說過他也賺女人的錢,難不成他是……「你是牛郎?!」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嚷嚷。
  
  勝治一臉鐵青,慍惱地瞪著她。她是不是找死?
  
  「你說你也賺女人的錢啊!你是牛郎,超高級的牛郎,對不對?」她一點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不是。」他試著捺住脾氣,因為他又有掐死她的衝動了。
  
  她的聲音那麼大,待會兒驚動了斜對面的菲歐麗娜,那可真是太失禮了。
  
  所以他決定……
  
  「你不是?」更紗沒發覺他眼中閃過的可怕銳芒,「你明明就……啊!」
  
  話沒說完,她被他推進了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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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6:55
第五章
  
  勝治用力地摜上房門,火大地瞪著她。
  
  突然被推進房裡,她嚇了一跳。「你幹嘛?」
  
  「我幹嘛?」他口氣慍惱,「要不要拿個廣播器給你?」
  
  她眉心一擰,「你怕丟臉?怕別人知道你是牛郎?」
  
  「你!」他匆地抓住她的肩膀,將她一提。
  
  他的臉猛地欺近她,而她立刻面紅耳赤,心跳加快。
  
  「我不是牛郎。」他沉聲地重申一次。
  
  「那……那你……」
  
  「她是菲歐麗娜,一名義籍服裝設計師,我們正在商談合作事宜。」
  
  「我……」談公事為什麼要在飯店房問裡?「我不信。」
  
  「你信不信隨你,反正再怎樣也不關你的事。」
  
  「既然不關我的事,你為什麼把我推進來?」
  
  「我不想讓你在那兒窮嚷嚷,丟臉。」他嚴厲的目光鎖住了她。
  
  「我丟臉?你……你……」她不服氣地瞪著他,「你才丟臉。」
  
  他眉心一擰,「我丟什麼臉?」
  
  「你……你……」被他那麼近距離的盯著,她突然結巴了。
  
  他的手有力地攫著她的肩膀,她覺得自己的肩膀在發燙……
  
  他的眼睛炯亮地盯視著她,她發現自己在發抖……
  
  她說不出話,但又不願示弱。
  
  「說啊,」他神情有點兇惡地瞪著她,「我丟什麼臉?」
  
  「你跟她玩親親!」她衝口而出。
  
  他一愣,「我跟她玩親……」濃眉一糾,他質問她,「你哪只眼睛看見的?」
  
  「別不承認。」明知自己這樣有點不講道理,但不服輸的個性讓她繼續「撩下去」。
  
  「你們一見面就親臉頰,說再見又親臉頰,談生意幹嘛那麼親熱?」親臉頰沒什麼了不起,但她就是見不得他親別人臉頰。
  
  親熱?親臉頰也算親熱?他真是火冒三丈。
  
  她明明那麼洋化,怎麼卻在這件事情上這麼迂腐保守?
  
  「那是一種禮貌,你……」
  
  「什麼禮貌?」她打斷了他,「你去機場接我時,怎麼不親我臉頰?我昨天從你家出來時,你怎麼不親我臉頰?」
  
  他驚愕地看著她,「你在說什麼?」
  
  「我說如果那只是一種禮貌,你就不該有差別待遇。」這會兒,她不畏他的臉是如何的靠近她,反倒大膽地挨近他。
  
  她總是這麼的大膽,有時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衝向前去,就像現下這一刻一樣。
  
  她知道他並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但一衝動起來,她的腦袋總不能好好思考。
  
  再次迎上她挑釁而誘人的眸子,他的心狂震著。
  
  因為她是亞倫的妹妹,基於朋友情誼,他費心的跟朋友妹妹身份的她保持著安全距離,但她卻……
  
  不管如何,這一刻,他是真的被她激到了。
  
  「你想怎樣?」他的腦子燒了起來。
  
  他已經牽 掛了她一整夜加上大半天,這樣的時間不算太長,但卻是他有生以來最漫長的一段時間。
  
  他牽 掛著她,不僅是因為她是朋友的妹妹,更大的原因是他……他的心被相識僅一星期的她絆住了。
  
  不管他能不能接受、願不願意相信,事情已確定發生了。
  
  「你那麼想親嗎?」他像拎小雞似的抓著她,兩隻眼睛像著火了一樣,「就像那天你喝醉了酒,硬要親我一樣?」
  
  她一怔,倏地羞紅了臉。「什……」
  
  她硬要親他?那天晚上……他是說在溫泉旅館喝酒的那一晚?
  
  他不是說她沒做什麼不好的事,怎麼現在又……
  
  「我硬要親你?你胡……唔!」話沒說完,只看見眼前一片黑壓壓的,然後便感覺自己的嘴唇被堵住了。
  
  不知道有幾秒的時間,她的腦袋是空的。
  
  等她突然回過神來,竟發現他吻了她,而且是非常用力、非常強勢、非常霸道的吻著她。
  
  這是她的初吻。不是她對親熱這檔子事心存恐懼,而是她一直沒遇到她想獻出初吻或初夜的男人……
  
  他要了她的初吻,她沒意見,因為他讓她動了心。她唯一有意見的是,這個吻並不是因為愛。
  
  他在懲罰她,但她卻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裡。
  
  於是,她恨恨地推開了他——
  
  「不要!」
  
  勝治離開了她的唇,兩隻手卻還緊緊地攫著她的肩膀。
  
  她那羞赧又憤怒的表情,讓他無法將視線移開。他盯著她,像是她是唯一存在他眼底的人。
  
  這個女孩打亂了他的生活,讓他的情緒陷入錯亂的狀態,她讓他變得陰陽怪氣,她讓他變得不像他自己,她……她徹底的攻陷了他!
  
  不知哪來的衝動,他再度低頭攫住了她的唇。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吻,更紗當然是掙扎的,但只一會兒,她就沉淪在他美好又火熱的吻裡。
  
  他是個接吻高手,她相信一定有不少女人迷失在他的唇片之下……
  
  初吻已是美好,若又遇到一個高手,那就會變成美麗的回憶。
  
  她忘我地閉上眼睛,癱軟在他的臂彎中。
  
  她真的好喜歡他,她從沒遇過一個能讓她這麼瘋、這麼任性、這麼難捨難分的男人。
  
  他呢?他把她當什麼?朋友的妹妹?還是……
  
  這吻代表的是什麼?他喜歡她?或者只是一時衝動、一時興起?
  
  不管是什麼,她已迷醉,她已天旋地轉地失去了方向……
  
  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離開了她的唇。
  
  她迷濛著雙眼,安靜地望著他。
  
  看著她春意盎然的泛紅臉龐,勝治撇唇一笑。「你不是不要?」
  
  這話沒什麼意思,只是想逗她,但一說出口,卻傷害了她的自尊。
  
  她猛地推開他,氣憤地瞪著他。「出去!」
  
  看著剛才還迷醉在他懷中的她,瞬間就又變回一隻凶悍的小母獅,勝治滿是不解。
  
  他看得出來她在生氣,但她氣的是什麼?
  
  她不是要他別有差別待遇?她不是想吻他,不是希望他吻她?
  
  他如了她的願,狠狠的給了她兩記吻,現在她倒發起脾氣來了。
  
  「你可真難伺候。」他濃眉微微一糾,「你要我親你,我照辦了,不是嗎?」
  
  「誰要你親我?」她羞惱地伸手推他,「你走。」
  
  原來那個吻真的不代表什麼,他……他只是在羞辱她。
  
  「你的吻連一隻狗都不如。」說罷,她將他推了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勝治在門外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他的吻連一隻狗都不如?她是說……她寧可跟狗親嘴,也不要跟他親?
  
  該死,她可真懂得傷害一個男人的自尊及自信!
  
  他砰地敲了一下門板,「凱蒂•瑞克曼,你開門。」
  
  「你走。」她不甘示弱地大叫。
  
  「好,我會走,你可不要又打電話來求救。」
  
  「我死也不會打電話要你來救我。」
  
  「很好,再見。」
  
  「再見!」
  
  「該死。」他低聲咒罵一記,轉身而去。
  
  ═══
  
  他又失去理智了。
  
  老天,為什麼他會說出那種話、做出那種事?他從來不是那樣的人……
  
  坐在桌前,他根本無法專心,因為那個像惡魔般美麗可愛卻又野蠻刁鑽的女孩,不時鑽進他腦海裡,一次一次的糾纏著他。
  
  深夜兩點,他做不了任何事,也睡不著覺,而她……在哪裡?
  
  在飯店裡安穩的睡著,還是在某個角落裡狂歡?
  
  她很聰明,他不認為她會吃什麼虧。
  
  她懂日文,他也不必擔心她會在交通便利的市區裡迷路。
  
  但即使如此,他的心沒有一刻放下。
  
  這是報應,還是懲罰?他世川勝治從沒為一個女人如此費神過。
  
  一直以來,女人圍繞著他、追逐著他,不管是多麼美麗、多麼出色、多麼迷倒眾生的女人,他都只當是調劑。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在意一個女人,而如今,他嘗到了這種牽 掛糾纏的滋味。
  
  他不曾想過要安定,也因此他身邊的女人都必須表明不要他負責,才能真正接近他。
  
  更紗可不是那些女人,他不能任意地去碰觸她,可越是不能,他就越覺得矛盾掙扎。
  
  這怎麼可能呢?像他這種既冷酷又冷靜的男人,怎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瘋了似的迷戀上一個大女孩?
  
  她只是過客,玩夠本後,就會飛回美國。
  
  他這幾周的工作是保母兼導遊,而這本來是一個簡單任務,不是嗎?
  
  工作能力超強的他,為什麼搞砸了這份差事?
  
  突然,電話響了。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表。兩點多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他?
  
  倏地,一個不祥的念頭閃過,他飛快地接起電話。
  
  「喂?」他真怕是她出了事。
  
  「抱歉,是世川先生嗎?」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陌生的男子聲音。
  
  他陡地一震,「你是哪位?」
  
  「請問府上是不是有一位凱蒂•瑞……克曼小姐?」男子念得有些拗口。
  
  「我叫更紗。」一旁傳來的是更紗的聲音。
  
  一聽見她的聲音,勝治急問:「她怎麼了?」
  
  「噢,她現在在我們警察局。」
  
  「什麼?!」
  
  三更半夜,她在警察局?她幹了什麼事?
  
  「是這樣的,剛才我們臨檢夜店時,剛好碰上她跟人大打出手,而且我們在她包包裡找到了大麻。」
  
  「大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美國,學生吸食大麻早已見怪不怪,但在日本,這可不是小事。
  
  「跟你說不是我的。」
  
  這時,他又聽見更紗在一旁嚷嚷的聲音。
  
  「她現在在哪裡?」他問。
  
  「新宿署。」
  
  「我馬上到。」掛斷電話,他套上上衣,抓起鑰匙,像陣風似的奪門而出。
  
  ═══
  
  凌晨三點,新宿署裡還人聲鼎沸,熱鬧得跟遊藝場一樣。
  
  警察來往穿梭,而一些年輕人或蹲或站地靠著牆邊,全被上了手銬。
  
  勝治一臉冷肅地走了進來,一眼就看見坐在辦公桌後,壓低著頭的更紗。
  
  「我是世川。」他告知其中一個員警自己的身份。
  
  那員警訝異地看著他,「你就是『那個』世川先生?」
  
  他是商界的知名人物,偶爾也會出現在雜誌上,警員的反應,他並不意外。
  
  「我是。」他瞄了更紗一眼,「我要保釋她。」
  
  「那當然……」員警態度十分客氣,「請過來填些文件。」
  
  警察幫他弄了個位置出來,並將一些要簽名的文件交給了他。
  
  「世川先生不必請律師過來嗎?」員警問。
  
  他睇了員警一眼,「她的問題得找律師解決嗎?」
  
  「噢,我不是那個意思。」員警解釋著,「我只是沒想到世川先生會親自來辦保釋。」
  
  「她會有麻煩嗎?」他問,「我是說……會留案底嗎?」
  
  「她堅持大麻不是她的。」員警說,「我們查過,她沒有任何持有禁藥及吸食前科,不過大麻在她背包裡找到,恐怕……」
  
  「我知道了。」他打斷了員警的話,「她需要回來報到嗎?」
  
  「有世川先生保證,那倒是可以通融。」
  
  「嗯。」他低頭迅速地簽完名,並繳了保釋金。
  
  「我可以帶她走了嗎?」他問。
  
  「可以。」員警笑笑。
  
  「那麻煩你了。」
  
  「別客氣,應該的。」說罷,員警去將更紗帶了過來。
  
  站在他面前,更紗仍然低著頭。
  
  他看著她,沒責罵她,沒譏諷她,雖然她中午的時候才說過「死也不會打電話要你來救我」的話。
  
  她纖瘦單薄的身子,看起來有點疲 憊,模樣相當可憐。
  
  不過即使是如此,她持有大麻還是不可原諒。
  
  她是故意的嗎?她是存心要惹禍氣他,還是真有吸食的習慣?
  
  「走吧。」現在他不打算問她,要「嚴刑拷問」也得先回家。
  
  更紗沒有回話,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
  
  坐上車,關上門,一直不說話的她突然說道:「送我回飯店。」
  
  「你大概不知道,我現在是你的保證人,如果你跑了或再出事,我得負連帶責任。」他盡量控制自己的脾氣,盡量不要生氣,但他實在沒什麼把握。
  
  因為她總有辦法激得他火冒三丈。
  
  「我不會惹事,送我回去。」她的聲音懶懶的,但語氣堅持。
  
  他發動了車,踩了油門。「我明天會派人去拿你的行李。」
  
  「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我還要打電話告訴亞倫。」
  
  「我不怕你說。」她垂著頭,「我要回飯店,我不要去你家。」
  
  「你現在沒有發言的權利。」他說。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撲了過來,抓住了方向盤亂轉一通。
  
  他陡地一震,震怒地推開了她,然後將車停到路邊。
  
  車一停,他勃然大怒地攫住她的手腕,將她一提。「你發什麼神經?!」
  
  她猛拾起臉,兩隻眼睛淚汪汪,卻又強悍地瞪著他。
  
  車裡的光線不夠,但他隱隱看見她臉上的傷。
  
  他一怔,立刻打開了燈。
  
  燈光下,他清楚地看見了她的臉——
  
  「誰幹的?」看見她眼角瘀青,臉頰也有點腫,他又氣憤又不捨。
  
  她不領情地甩開他的手,「沒什麼,他比我還慘。」
  
  「你想告訴我,你比他行,你很能打嗎?」因為擔心,因為不捨,因為氣憤,他說話的口氣有點兇惡。
  
  她不吭聲,將頭一別。
  
  「我送你去醫院。」他說。
  
  「不必了,這點傷死不了。」她倔強地說。
  
  他眉一糾。「你這個性是天生的,還是只為了氣我?」
  
  她又不吭聲。
  
  「回答我的問題。」
  
  「我沒義務回答你的任何問題。」她轉過頭,負氣地瞪著他。
  
  驚覺到自己又要發火,他深呼吸一口氣。稍梢平復,他捺著性子又問:「你為什麼要抽大麻?」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抽?」警察誤解她也就算了,連他都……
  
  「警察在你的背包裡找到大麻。」他說。
  
  她秀眉一擰,「那不表示就是我的。」
  
  「那麼是誰的?」
  
  「你是警察嗎?」
  
  「你!」他終於忍無可忍地再度攫住她的手腕。
  
  這回,她疼得大叫:「你放手!好痛……」
  
  「你為什麼要故意闖禍?」他質問她。
  
  「我沒有。」
  
  「這麼晚不睡覺,還泡在夜店裡?」
  
  「我成年了,我愛泡在哪裡就泡在哪裡。」她氣他不相信她,她氣他這麼凶,她氣他不安慰她,卻反而怪起她來。
  
  「那就別打電話要我保釋你。」他氣壞了,有點口不擇言。
  
  她一怔,氣憤又難過地瞪著他。「你是嫌我麻煩了你嗎?」
  
  他不回答,只是惡狠狠地瞪著她。
  
  「噢,我知道了……」她挑挑眉,酸溜溜地揶揄他,「我是不是打擾了你跟某位女士的好事?」
  
  「你!」聽到她人在警察局,他都快擔心死了,她居然還揶揄他?
  
  「既然是這樣,那麻煩你送我回飯店,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瑞克曼!」
  
  「幹嘛?!」她當他槓上了。
  
  「你真懂得惹毛我。」他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我吃飽了閒著,就只要應付你嗎?」
  
  「你不必應付我,我做了什麼都不勞你費心。」
  
  「那就別半夜不睡覺,在外面惹事生端。」
  
  「我只是去跳個舞,體驗一下東京的夜生活,不行嗎?」
  
  他哼道,「體驗到跟人打架?」
  
  「是他先惹我的。」她迎上他嚴厲的目光,「他想佔我便宜,我才會動手。」
  
  「也許是因為你穿得太惹火,行為太開放。」說著,他目光在她低胸上衣上一掃。
  
  她眉心一擰,羞惱地瞪他,「就算我脫光了衣服,只要我不願意,誰都不能碰我,你不說他色膽包天,卻怪我穿著清涼?」
  
  勝治看著她,腦子裡快速翻滾著各種思緒。
  
  她只不過是穿了件細肩帶的上衣,很多女生都這麼穿的,為什麼她穿就不行?為什麼他就是見不得她這麼穿?
  
  他知道原因,他當然知道,但……她不曉得。
  
  「他想佔我便宜,我動手打他,警察一來,他就把大麻塞到我背包裡。」她說。
  
  「你有看見他塞嗎?」
  
  「我沒看見。」她非常誠實地回答,「但是我知道是他。」
  
  她神情篤定,眼神也相當堅定。他沒有理由不信她,只是……他不懂她為什麼會惹出這麼多事來。
  
  他一臉懊惱、疲 憊,「好,我相信你是冤枉的,我們現在就回去。」
  
  「回去哪裡?」她問。
  
  「廢話!」他忍不住吼了一聲,「當然是我家,我還敢放你一個人到處跑嗎?」
  
  她眉心一皺,一臉不馴。「不,我不會再麻煩你。」
  
  「我不想下次接到電話時,警察告訴我你又進警局,或是被……」
  
  「不管我出了什麼事,都不關你的事吧?」她打斷了他。
  
  「怎麼不關我的事?」他神情嚴肅而凝沉,又重複了一次:「怎麼不關我的事?你是……」
  
  「我是亞倫的妹妹。」她替他接了下一句,眼底有一絲惆悵失望,「對你來說,我只不過是亞倫的妹妹而已……」
  
  看見她那落寞、沉鬱、悵然的表情,他心頭一震。
  
  現在的她有著一種他從沒見過的表情,她不野蠻、不刁鑽、不聒噪、不吵鬧。
  
  她淡淡地看著他,淡淡的回應他,沒有太多的情緒。
  
  「如果不是因為我是亞倫的妹妹,你根本不會大半夜的跑來保釋我,對不對?」她緩緩地拾起臉。
  
  昏黃的燈光下,他看見她臉上的淚。
  
  他的心一抽,幾乎快不能呼吸。不知是哪來的衝動,他伸出雙手,猛地將她擁進懷中——
  
  她負氣地掙了一下,想推開他,他卻緊緊地擁住她,低聲說:「對不起……」
  
  他這一句「對不起」,讓她的情緒完全崩潰,她的眼淚潰堤,然後開始哽咽。
  
  她哽咽的聲音像一把利刀,一刀一刀的劃在他心上,他從來不知道會有一個女孩教他如此牽腸掛肚,他從不知道自己會受這種感情的折磨。
  
  「我們回家吧。」他說。
  
  這回,她沒叫著「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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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7:21
第六章
  
  坐在床上,更紗安靜得像是個任人擺佈的洋娃娃。
  
  勝治小心的護理著她臉上的傷,在車上時,他以為她眼角只是瘀青,但現在一看,他發現她眼角其實有道大約三公分的傷口,他的心又是一抽。
  
  「這是怎麼回事?」
  
  她微怔,然後抓起床頭的小圓鏡來看。
  
  擱下鏡子後,她淡淡且不以為意地說:「那傢伙戴了戒指,可能是戒指刮傷的……」
  
  他濃眉一糾,眼底閃過一抹凶光。
  
  如果可以,他會衝回警察局,狠狠的sov修理那小子一頓。
  
  但此時此刻,他無法離開她,也不能離開她。
  
  「怎麼了?」看見他那兇惡的表情,她微怔,「你幹嘛那麼生氣?」
  
  他看著她,沒說話。
  
  「你怕無法跟亞倫交代?」她幽幽一笑,「放心吧,他不會計較這種小事。」
  
  他很想告訴她,他擔心的不是亞倫,而是她。他在乎的是她,一直都是她。但他沒有說出口,只是深深凝視著她。
  
  「這種傷,幾天就好了……」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是勇敢,還是逞強?」
  
  她撇唇一笑,「勇敢的人,哪個不逞強?」
  
  他眉心微微一擰,苦笑一記,沒再說話。
  
  「疼就出聲。」說著,他開始為她處理傷口。
  
  不管她是勇敢還是逞強,在他幫她處理傷口的這段時間,她緊閉著嘴唇,半點聲音都沒有。
  
  她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心疼自責。
  
  如果不是他對她那麼凶,她就不會搬到飯店住,而如果她不搬到飯店住,就不會三更半夜在夜店逗留,然後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論她闖了什麼禍,傷了什麼人,他都能替她擺平,但……受傷的若是她呢?他如何能漠視她受傷的結果?他難辭其咎。
  
  「好了。」他看著她,而她依舊是面無表情。
  
  今晚的她像是只被馴化的野貓,雖然偶爾露出悍然的眼神,卻不再有任何激烈的動作。
  
  「謝謝。」她說。
  
  「你……」他很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能說什麼。
  
  「早點睡。」最後,他只說了這麼一句,然後離開了客房。
  
  ═══
  
  更紗完全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她醒來時,已經是近午時分。
  
  她起身,走進浴室。
  
  看著鏡中有點狼狽的自己,她苦笑一記,有幾分的淒楚。
  
  她不能留下來了。她非常清楚自己喜歡上他,但……他對她並沒有其他感覺。
  
  在他眼裡,她是個麻煩精、討厭鬼,要不是她是亞倫的妹妹,他連看她一眼都嫌累。
  
  她無法再面對他,越跟他在一起,她就越喜歡他,而越喜歡他,她就越痛苦。
  
  她從沒喜歡過任何男生,她不知道愛上一個人,尤其是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這麼的苦。
  
  一開始,她只是來玩,只是想來看看媽咪的祖國及故鄉,但沒想到她會遇上他,然後愛上他。
  
  這不是她預期會發生的事情,而它卻發生了。
  
  她好慌、好痛苦、好煎熬,她決定……她決定逃開這個地方。
  
  是的,她決定了,她要回美國。
  
  工作第一的他,此時應該已經上班去了。
  
  她可以先回飯店拿行李,然後再到機場等候補機位,接著就揮揮手,跟東京說拜拜。
  
  打定了主意,她簡單的梳洗一番,提著背包下樓來。
  
  一到樓下,她嚇了一跳。因為工作第一的他,並沒有上班。
  
  他就坐在樓下看報紙,而阿梅及菊子她們正在餐廳張羅著。
  
  見她下來,他放下了報紙。「你醒了?我正要上去叫你。」
  
  她一步步、緩慢地踱下樓來,疑惑地望著他。
  
  見她抓著背包,他微怔。「你去哪裡?飯店?」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兩眼發直的看著他。
  
  「我已經叫人把你的行李拿回來,帳也清了,你不必再跑一趟。」說著,他站了起來,「午飯好了,先吃飯吧。」
  
  他逕自往餐廳走,但發現她仍杵在原地,他停下了腳步。
  
  轉身,他疑惑地望著她。「怎麼了?不把背包擱著?」
  
  「我……」她以為他不會在家,她以為自己可以不用面對他,但她沒想到……
  
  她去意堅決,大可以大聲的告訴他。可是迎上他的目光,她竟說不出口。
  
  知道她要走,他會毫無異議,還是試著挽留呢?
  
  他們又要爭執了嗎?她……她該當著傭人的面跟他吵嗎?噢,不要,那真是太丟臉了。
  
  見她神情有異,他眉心微微一皺,朝她走了過來。
  
  「放下,吃飯了。」他伸手去拿她的背包。
  
  她用力一拽,明白拒絕了他。
  
  他微怔,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氣還是驚訝。
  
  「怎麼了?」他問。
  
  她避開他熾熱的目光,別過了臉。「我……我……」
  
  「先生,」這時,阿梅的聲音打斷了他們,「都準備好了,可以開飯了。」
  
  「知道了。」他回應阿梅,但眼睛卻緊盯著更紗不放。
  
  他不知道她在盤算著什麼,但不管她心裡想的是什麼,鐵定都不會讓他好過。
  
  見氣氛不對,阿梅拉著菊子走開,留下他們在客廳裡對峙。
  
  「怎樣?」他直視著她,觀察著她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
  
  似乎察覺到阿梅及菊子已經離開,她放心地迎上他有些嚴厲的目光。
  
  「昨天不是都說好了嗎?」他問。
  
  「說好什麼?」她反問他。
  
  他眉心一攏,「你昨天晚上還好好的……」
  
  他發現她現在總不把話說清楚,先前他還覺得她有話就說的個性讓人頭痛,但現在,有話不說的她更讓他傷透腦筋。
  
  「我現在也好好的。」她說。
  
  「好好的?」他有幾分慍惱地睇著她,「一點都不好,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抬起眼直視著他,「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今天就走。」
  
  他一怔,「走?去哪裡?」
  
  「回美國。」
  
  他陡地一震,「為什麼?」
  
  「我想家。」
  
  「你想家?」這真是可笑的借口,他當然不會相信。
  
  「你訂到機票了?」他問。
  
  「我可以等候補機位。」
  
  「何必這麼急?你臉都還沒消腫……」
  
  「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你別忘了你還在保釋期。」
  
  「你很有辦法,不是嗎?」她抬起下巴,淡漠地看著他,「我想你會幫我解決的。」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當然猜得到他能幫她解決這件事。
  
  她要走,他沒理由反對,沒理由阻止。
  
  事實上,如果她真的就這麼走了,反倒是替他解決了眼前最大的危機。她一走,一切都會結束,而他應該也能回到正常的軌道。
  
  但……他竟不要她走。
  
  這實在矛盾,她要走,他求之不得,卻又依依不捨。
  
  「再……再待幾天吧。」
  
  「不,」她斷然拒絕了他,「我不想再叨擾你了。」
  
  「我已經請了幾天假。」他說。
  
  她微怔,疑惑地看著他。
  
  「我帶你到處走走。」工作第一的他,從沒因為任何事情請假。今天早上他告知秘書將會休假幾天時,秘書還愣了好久。
  
  知道他請了假陪她,她有點訝異,有點激動。但,何必呢?她已經決定離開了。
  
  「你不必那麼做。」她婉拒了他。
  
  「你是因為我沒陪你而生氣嗎?」
  
  「不是。」她視線往旁邊一飄,不看他,「你是大忙人,是我不好,老纏著你。」
  
  他覺得今天的她特別的拗,拗得讓人生氣。
  
  「你在鬧彆扭?」他盡可能捺著性子。
  
  「沒有。」她眼睛到處飄,就是不肯看著他。
  
  這會兒,他臉上微有慍色了。他從沒對誰這麼委曲求全過,唯獨對她……
  
  他已經跟她道了歉,已經如此的放下身段,她還有什麼不滿意?還有什麼不高興?
  
  伸出手,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突然被捏著下巴,還被迫面對他、直視他,更紗秀眉一擰,生氣了。
  
  「做什麼?」
  
  「看著我。」他說。
  
  「我為什麼要看著你?」她不服氣地回道。
  
  「因為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什麼?」她蹙眉一笑,「禮貌?我記得你常常不看著我說話。」
  
  「你……」面對別人,他總是機鋒百出,言辭犀利,但他竟鬥不過她的伶牙俐齒。
  
  她用力一甩頭,不讓他掐著自己的下巴。
  
  「我要回美國,你幹嘛不准?」
  
  「我沒不准,只是……」
  
  「只是什麼?」她打斷了他,兩隻眼睛直直地望著他。
  
  迎上她像星辰一樣耀眼的眸子,他心上一悸。
  
  「說啊,只是什麼?」她像個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就忍不住鬧脾氣的孩子。
  
  他為什麼不讓她回美國?為什麼千方百計想留她?她是個天大的麻煩,只有送走她,他才有太平日子。
  
  他的生活本來很平靜,回到家裡不會有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而他也不必有所顧忌,隨時衣裝整齊。
  
  他享受那種安靜自在的生活,直到她出現。
  
  她要走了,他可以回復到從前的生活,但他突然覺得心慌。
  
  聽不見她擾人的聲音,看不見她淘氣的臉……這些事竟然變得那麼可怕?
  
  他病了,而且鐵定病得不輕。
  
  「既然你答不出來,也就是說你毫無理由,對不對?」她注視著他,然後一臉堅定地說:「再見。」
  
  她彎腰要提行李箱,勝治一把將她拉祝
  
  她一震,驚訝地望著他。
  
  「把話說清楚吧。」他說。
  
  她皺皺眉頭,「說什麼?」
  
  「說你為什麼急著走?」
  
  「我剛才說得不夠清楚嗎?」
  
  他神情凝沉,「不夠,想家不是理由。」
  
  「怎麼不是?」
  
  「如果你會想家,就不會規畫六周的旅遊行程。」他說。
  
  「我突然想家了,不行嗎?」她負氣地說。
  
  「這個答案很難教人滿意。」
  
  「我為什麼要讓你滿意?」她咬咬唇,「你連回答我都不肯呢!」
  
  「我不喜歡你的問題。」他的口氣有點霸道。
  
  「噢,是嗎?」她撇唇一笑,「真巧,我也是。」
  
  「別跟我鬧彆扭,耍嘴皮。」他惱怒地看著她,「你一向有什麼說什麼,怎麼今天老拐彎抹角的?」
  
  「你不是覺得我口無遮攔?你不是討厭我隨便亂講?」
  
  「現在我喜歡你有話就說,行嗎?」
  
  「不行!」她忽然大聲嚷著。
  
  她不懂他為什麼不能讓她好好的離開?他不是恨不得她趕緊走嗎?她想走得既瀟灑又灑脫,為什麼他還要逼得她不幹不脆?
  
  「我不喜歡講,不喜歡讓你知道,不可以嗎?」她急了、慌了、亂了,一時激動,眼眶還紅了。
  
  「更紗?」不喜歡讓他知道?她原本想讓他知道什麼嗎?
  
  突然,他想起她之前在溫泉旅館喝醉了的那一晚所說的話——
  
  我可能煞到你了。
  
  他一直把它當醉話,一直不去過分解讀它。但……如果它是真的呢?
  
  她鬧彆扭、急著走,會是因為那個原因嗎?
  
  「你真討厭……」她噙著淚,怨怨地睇著他,「我已經要走了,你……」
  
  「更紗……」
  
  「你要我說什麼?」她又生氣又難過地甩開他的手,「我必須要離開,因為我對你……」
  
  「更紗。」他打斷了她,「別說出來。」
  
  更紗一怔,羞赧懊惱地看著他。
  
  別說出來?他是說他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了嗎?他要她別說出來,是因為他不想說出拒絕她的話?
  
  她覺得好丟臉、好羞恥,她從沒這麼糗過。
  
  這……這真的壞了她的行情。
  
  「更紗,」他苦惱地凝視著她,「我不適合你。」
  
  她眉心一揪,眼淚滑落下來。
  
  「幹嘛說得那麼客氣?是我配不上你吧?」既然他已經知道她的心意,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那她再也沒有顧慮。
  
  他一歎,「你很好,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傷害了我跟亞倫的友情。」
  
  「你已經傷害了我。」
  
  「這還算不上傷害。」
  
  「那什麼才算?」
  
  「我接受了你的心意,卻無法回報你,那才叫傷害。」他神情嚴肅而誠懇。
  
  她眉心一擰,沉默地望著他。
  
  「我從來沒為誰安定下來。」他大可以抱住她,然後告訴她「我也喜歡你」,但是那太不負責任。
  
  他一直不安定,也怕安定。如果他的不安定傷了她,那會教他恨死自己。
  
  「我沒要你為我安定。」她想也不想地說。
  
  凝視著她,他蹙眉苦笑。「你的表情好認真,認真得教我害怕。」
  
  「我……」
  
  「你聽我說。」他打斷了她,平靜地說:「我從沒碰過你這樣的女孩,老實說,我對你很感興趣……」
  
  聽見他這麼說,她含淚的眼睛倏地一亮。
  
  「但興趣可以變成永久,也可能只是一時……」他理性卻也殘酷地分析,「如果我對你的興趣無法長久,那我就會傷害你。」
  
  「我願意賭。」她說。
  
  「老天,」他濃眉一糾,「更紗,你不知道……」
  
  「如果你只是擔心跟亞倫的友誼會變質,那我敢打包票說不會。」她神情堅定,「我不會跟他提,一個字都不會說。」
  
  「你知道花心可能會遺傳嗎?」他問。
  
  她微怔,「咦?」
  
  「我父親除了元配之外,還有兩個情婦,而我是情婦所生。」他神情平靜而自若。
  
  她訝異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他。
  
  「我看過太多父子都搞外遇的實例,而那也是我不想安定下來的主因。」
  
  「也許你……」
  
  「也許我也跟我父親一樣。」他截斷了她的話,注視著她,「如果我跟他一樣無法為一個女人安定,那我就會傷害到我不想傷害、不能傷害的女人。」
  
  她幽幽地試探,「例如我?」
  
  「對。」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假如我不怕也不在乎呢?」
  
  「我在乎。」他眼底有著一絲溫柔及憐惜,「我不想傷害你。」
  
  他眼底有著溫柔,也有懊喪,她知道他今天說得很多,而且可能已是他所能透露的極限。
  
  但也許是貪心吧?她還想知道得更多……
  
  「你喜歡我嗎?」她是個坦率的女孩,要面子但不怕羞,「我是說,有興趣跟喜歡是不一樣的,你對我是哪一種?」
  
  「一開始是有興趣……」
  
  「現在呢?」她眨眨眼睛,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看見她那充滿希望,一臉期待的表情,他說不出讓她失望的話來。
  
  但他該怎麼說?說他喜歡她,然後讓她心生期待,一腳往裡面踩?
  
  該死,他怎麼會愛上好友的妹妹?怎麼會愛上一個在他眼中連女人都不算的大女孩?
  
  「現在呢?」她兩隻眼睛直盯著他,彷彿得不到令她滿意的答案,她就要纏他纏到死似的。
  
  「更紗……」
  
  「嗯?」她眨眨眼,天真地。
  
  「我不能……」他不喜歡說謊,但他從不知道說實話竟是這般的難。
  
  睇著他那欲言又止的掙扎模樣,更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夠了,這樣就夠了,雖然她很想從他嘴裡聽到更具體的回答。
  
  「我都明白了。」她破涕為笑,剛才那愁容都不見了。
  
  「你明白?」他一怔。
  
  她用力地點點頭,「是的,你想說的,我全明白了。」
  
  「你……」
  
  「我不走了。」她說。
  
  他微頓,然後忍不住蹙眉一笑。
  
  這就是她,她又回來了。那個坦率、直接、千變萬化、天真樂觀的女孩,又回來了。
  
  抓起行李,她旋身往樓上走。
  
  走了幾步,她回過頭來。「如果我表現好,你會喜歡我多一點嗎?」
  
  他一怔,竟不知如何回應她。
  
  喜歡她多一點?不,豈止是「一點」?他已經喜歡她太多,多到他覺得害怕,覺得心慌。
  
  「會嗎?」她緊盯著他。
  
  他沒回答,只是淡淡地點了點下巴。
  
  對於他曖昧不清的回應,她似乎相當滿意。轉過身,興高采烈地往樓上走。
  
  又幾步,她再度轉過頭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笑咪咪地問。
  
  「什麼?」他微怔。
  
  「你請了假陪我的事埃」她發亮的眸子鎖住了他,「是真的喔?」
  
  看著她那可愛到讓人不捨移開視線的臉龐,他笑歎著點了頭。
  
  ═══
  
  花了幾天時間,勝治帶更紗玩遍了近畿地區。
  
  他與她保持著安全而禮貌的距離,只怕自己一時把持不住,就會做出什麼後悔莫及的事來。
  
  她太甜蜜、太美好,太單純、太讓人不知所措,對他來說,她還年輕,雖然他也不過才大了她六、七歲,但畢竟他身邊的女人,大都是一些身心成熟的女性。
  
  她是亞倫的妹妹,一個女人一旦有了「妹妹」的身份,總讓人有那種一沾上就十分罪惡的奇怪感覺。
  
  他不敢貿然的接近她、接納她,在他還沒確定自己的感情之前。
  
  他怕這一切,只不過是他被某種錯誤的感覺給愚弄了而已。
  
  如果真是那樣,他就可能傷害她,也傷害他跟亞倫多年的友誼。
  
  他向來是個深思熟慮的人,一個深思熟慮的人斷不能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這一趟,更紗玩得很盡興。
  
  回來後,他投入工作,而她不再跟他吵。
  
  事實上,這一趟旅程,她是很乖的。
  
  她就像個想力求表現,以得到老師稱讚的小學生一樣,努力的學乖,不任性。
  
  「我不想當一個惹人嫌的女生,我要你喜歡我。」她是這麼跟他說的。
  
  但她不知道,他喜歡她,而她也不惹人嫌。
  
  他不打算給她什麼回應或承諾,維持著這種不即不離、不冷不熱的關係對他們來說是好的。
  
  因為……也許被錯誤感覺愚弄的不是他,而是她。
  
  年輕女孩什麼都覺得新鮮、好奇,她也許只是一時興起,就像流行一樣,一旦過去了、淡了,之前再怎麼寶貝、再怎麼喜歡的東西也會束之高閣。
  
  兩個人裡,總得要有一個維持清醒,保持理性,而他想,那個人應該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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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5 00:37:50
第七章
  
  回東京已經兩天,更紗乖乖的在家裡待著,就算出去也是速去速回。
  
  知道他對她有興趣後,她努力的想讓他喜歡她。
  
  她知道他有許多非固定女友,而她們共通的特點就是——成熟。
  
  為了讓他喜歡上她,她必須成為一個成熟懂事的「女人」,但……好難。
  
  目前,她在他心裡還只是一個黏人的、喜歡裝成熟卻又成效不彰的丫頭,如果真想擄獲他的心,她可得付出八百倍的心力。
  
  只不過,拚命忍耐的在家裡窩了兩天後,她開始腳癢了。
  
  今天勝治一出門,她後腳就跟著出去。攔了計程車,她像背後靈似的跟蹤著他。
  
  她想知道他都在做什麼,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種基本功課是不能不做的。
  
  不過,這可是有「危險性」的。要是被他發現她如此幼稚又無聊的行為,他鐵定要罵到她臭頭。
  
  所以,她必須小心且秘密的進行。
  
  一整個上午,他跑了三個地方,而她發現他真的是個大忙人,就連中午都不能好好吃頓飯。
  
  下午三點多,他回到了總公司,停留了約莫半小時後,她看見他的車從地下停車場上來,車上多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姐。
  
  「計程車!」她飛快的攔了一輛計程車,「請跟著前面那輛黑色的賓士車。」
  
  「沒問題。」計程車司機笑睇了她一眼,「捉姦嗎?」
  
  「?」她一怔,有點羞惱地瞪著司機,「不是。」
  
  捉什麼奸?她像結婚了嗎?就算結婚了,她是那種會讓老公捨得丟下,然後去找小姐的人嗎?
  
  拜託,她長得這麼漂亮可口說!
  
  見她板著臉,司機有點自討沒趣地癟癟嘴,然後一路安靜的開車尾隨。
  
  車子來到新宿歌舞伎町一家名為「樽一」的餐廳前,她看見勝治將車子交給泊車人員,然後帶著那位漂亮的小姐走進了餐廳。
  
  這家餐廳有點「和洋合一」的味兒,看起來十分高級。
  
  看他帶著漂亮小姐進餐廳,她心裡真不是滋味。
  
  不過,他說過只有小女生才會亂吃醋,為了成為他心目中成熟又理性的女性,她不能計較這種事。
  
  坐在餐廳對面的石砌花台上,她開始等待。
  
  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他還沒出來。
  
  天色已暗,新宿街頭璀璨耀眼、七彩繽紛的霓虹燈也一盞盞地亮了。
  
  「吃什麼山珍海味,這麼久?」她有點不耐煩地嘀咕著。
  
  「哈囉。」突然,兩名年輕人走近了她。
  
  看著眼前兩名陌生的年輕人,她眨眨眼睛,一臉莫名其妙。
  
  他們一身街舞打扮,一人長髮,一人光頭。
  
  「你在等人嗎?」長髮男子問,「我看你在這裡坐好久了呢。」
  
  「你等的人沒來嗎?」光頭男子也湊過來,「要不要跟我們去玩?」
  
  「不用。」她說。
  
  「我們待會兒有個有趣的聚會,可以帶你一起去。」
  
  「真的不用。」
  
  「我們不是壞人……」長髮男子笑睇著她,「大家都是年輕人,一起玩比較有趣。」
  
  「對啊,你不用擔心。」光頭男子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我叫阿拓。」
  
  「我是阿徹。」長髮男子在她的另一側坐下,兩人一左一右地將她夾在中間。
  
  她眉頭一皺,反射動作就要起身。
  
  「別這樣啦。」光頭男子一把拉住她,「你好冷淡喔。」
  
  「我不……」
  
  「一起去玩,不會有事的啦。」這時,長髮男人鉗住她另一隻手,兩人十分有默契地將她拉起。
  
  他們一左一右的抓著她的手臂,將她牢牢夾在中問,往前走去。
  
  「不要。」她不走,羞惱地掙扎著。
  
  「走啦,走啦。」他們兩人滿臉是笑,沒有半點不悅或不耐。
  
  更紗驚慌地看看四周,卻發現經過的路人,根本不在乎身邊所發生的事。
  
  是他們都太冷漠,還是他們以為她跟這兩名男子是相識的朋友?
  
  「放手!」她既氣憤又害怕地喊著。
  
  「沒關係啦,走……」
  
  「小子。」突然,一聲低沉又森冷的聲音傳來。
  
  ═══
  
  兩名自認是「小子」的年輕人疑惑地回頭,「幹嘛?」
  
  這聲音,更紗不陌生,她立刻的就聽出那聲音是屬於他——世川勝治。
  
  轉過頭,她看見他一臉冷峻、面無表情。
  
  他及時出現固然值得高興,但一方面,她也開始覺得心虛。
  
  他發現她在跟蹤他了吧?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覺得她幼稚到無藥可救?
  
  「把她還給我吧。」身形高大,氣勢又強悍的勝治,冷眼睇著眼前的兩個年輕小伙子。
  
  伸出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被他們鉗著的更紗拉祝
  
  一振臂,更紗跌進他懷裡。
  
  他的手自她腰間一攬,緊緊地擁祝「你們想把她帶去哪裡?」他質問兩名年輕人。
  
  「我……我們只是……」長髮男子支支吾吾地,「我們看她一個人,以為她迷路……」
  
  「對,我們以為她迷路,正打算帶她去警察局……」光頭附和著。
  
  「噢?」勝治眉梢一揚,睇了身邊的她一眼,「你迷路?」
  
  「才不是!」她急著否認,「是他們說要帶我去什麼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他唇角微微一勾,像是在笑,卻又笑得教人毛骨悚然。
  
  「我能去嗎?」他如利刃般的目光射向了兩人。
  
  「ㄜ……」兩人心虛又惶恐,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其實是……是……」
  
  他的聲音冰冷得彷彿能讓人凍結,「以後看見她,離遠一點,她……」他的手突然用力地捏住更紗的胳臂,「是我的。」
  
  見狀,兩人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地轉身就走。
  
  看著他們縮著脖子,像打敗的鬥雞般離去,更紗意識到她身邊這個男人的厲害。
  
  他不必動手,光是那氣勢就足以退敵。
  
  他們漸行漸遠,然後消失在人群裡,但他的手還緊緊捏著她的肩膀。
  
  「ㄜ……」她怯怯地轉頭看著他,發現他的表情非常難看。
  
  她有些心虛、有些不安,不敢說話。
  
  他鬆開了手,沉默地看著她。
  
  他不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她根本猜不出他此刻是何種心情。
  
  好一會兒,他開口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
  
  她知道他已經猜出她在跟蹤他,事實上,她根本騙不了他。只是要她承認,她又著實說不出口。
  
  硬著頭皮,她心虛地說:「我自己出來玩,結果……結果就遇見你,你說多巧?」
  
  「是嗎?」他哼地冷笑,一臉「我知道你在搞什麼鬼」的表情,「看你這麼累,太概是玩了一整天吧?」
  
  「對啊,你怎麼知道?」她傻笑,裝可愛。
  
  「都玩了些什麼地方?」他問。
  
  「ㄜ……就……就是……」她又支吾了。
  
  他臉一沉,「你在跟蹤我?」
  
  「我……」裝可愛沒用,她只好低著頭,裝死。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瞪著她。
  
  他是生氣的,但他氣的不是她跟蹤他,而是她讓自己陷在危險的境地裡。
  
  剛才若不是他正巧出來,又剛好眼尖的注意到她,她不知道會被拖去什麼地方。
  
  他脾氣不好,但絕不是暴躁,但方纔看見那兩個年輕人拉著她的時候,他卻有種想扁人的衝動。
  
  他不要別的男人接近她、碰她,而他一直到剛才才驚覺到,他對她有這樣重的獨佔欲。
  
  「我……我……」她實在沒有什麼好理由,「對不起……」
  
  「對不起?」他濃眉一叫,沉聲問道:「你跟了我多久?一天?」
  
  她點點頭,「嗯。」
  「一整天你都在跟蹤我?」他瞪著她,「你無不無聊?」
  
  「我……」她就知道他會罵她無聊,接下來,她想他還會罵她幼稚、愚蠢。
  
  「為什麼不進去?」
  
  「咦?」她一怔。他沒罵她?
  
  睇著她那傻氣的臉,他氣惱地再重複一次:「我說你怎麼不進去找我?」
  
  「不……不方便。」她訥訥地說,「我看見你車上有位漂亮的小姐,我想……」
  
  「她是我的秘書。」他打斷了她,「你以為我們進去做什麼?」
  
  「吃……吃飯囉。」她言不由衷。
  
  他眉心一擰,沉聲問:「你是這麼想的嗎?」
  
  她咬咬唇,沒有說話。
  
  「我可不是那種蹺班帶秘書約會的人。」他說。
  
  「那你們在裡面……」
  
  「還有別人。」他真想把她倒過來抖一抖,甩一甩,看能不能讓她的腦袋靈光些。「我們在談一樁土地開發的計畫。」
  
  「噢。」聽他這麼說,她有些放心了。
  
  當然,她不能表現出放心的樣子,因為一表現出來,就表示她心裡其實介意。
  
  成熟懂事的女性,怎會在意這種事?
  
  睇著她那嬌怯含羞的模樣,他的胸口不知怎地竟一陣火熱。
  
  他發現,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離不開她。
  
  不只是眼睛,就連他的心,也全繫在她身上了……
  
  抬起眼,發現他正深深的注視著自己,更紗倏地臉紅。
  
  她的臉紅讓他猛地回過神,眉間一攏,微窘的臉一別,他拉著她的手臂穿過街道。
  
  此時,泊車人員已將他的車開過來。
  
  「上車。」打開車門,他幾乎是將她用塞的塞進車裡。
  
  他繞到駕駛座,上了車,泊車人員禮貌周到的幫他關上了門。
  
  「你的秘書呢?」她問。
  
  「走了。」他踩下油門,車子往前前進。
  
  她一怔,「走了?」
  
  「對。」他以眼角餘光瞥了她一記,「她男朋友把她接走了。」
  
  「男……」噢,原來他的秘書已經名花有主。
  
  不自覺地,她的唇角微微上揚。
  
  「又放心一點了吧?」他語帶促狹。
  
  知道他在糗她,她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他哼地一笑,「你的心思太容易抓了。」
  
  「唉……」她無奈地一歎。
  
  ═══
  
  回到家,更紗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邊,觀察著他的表情。
  
  「你有沒有生氣?」她問。
  
  他睇了她一記,「你說呢?」
  
  「你覺得我很無聊?」
  
  「……」
  
  「你覺得我很幼稚?」
  
  「……」
  
  「你覺得我很愚蠢?」
  
  他不耐地白了她一眼,「對,你高興了?滿意了?」
  
  「我不是故意的……」
  
  「蓄意且有計畫的跟蹤,還不是故意?」
  
  「我沒計畫,我是臨時起意。」她解釋著。
  
  「臨時起意?是很像你這種沒頭腦的人在做的事。」
  
  聽他這麼損自己,更紗即使不甘心,卻也無話可說。誰叫她什麼都寫在臉上,藏都藏不祝
  
  「你的目的是什麼?」他斜睨著她。
  
  「沒有什麼目的礙…」
  
  「你該不是又想看看我還有哪些非固定女友?」
  
  「ㄜ……」她咧嘴笑笑,不知該說什麼。
  
  當然,她這麼一笑,真有點不打自招了。
  
  「如果今天我是跟非固定女友出去,你會怎樣?」他問。
  
  她年輕,她藏不住心事,她跟石田雛子那種見多了世面的女人不同,她的反應太可愛,可愛到他忍不住想逗她。
  
  她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我……我不怎麼樣礙…」
  
  「嗯?」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她咬咬唇,咽嚥口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你也不必對我負什麼責任,而且你還沒……安定下來……」她偷偷覷著他的臉,想知道他此刻在思索著什麼。
  
  但,他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
  
  他就那麼淡淡地睇著她,淡淡地笑著,彷彿一切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他。
  
  「你會不會討厭我?」她今天做了一件蠢事,她好怕他會因此而扣她分數。
  
  「什麼?」
  
  「我跟蹤你,你會不會覺得我煩人又討厭?」她不安地睇著他。
  
  「既然擔心,就別那麼做。」
  
  「我……我喜歡你埃」她率直的眼睛凝視著他。
  
  迎上她直接又熱情的眸子,他心頭一個震盪。
  
  她喜歡他已不是新聞,但每當她如此直接表明時,還是讓他覺得不知所措。
  
  發現他臉上驚愕又略帶靦腆的表情,更紗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笑了。「你不好意思?」
  
  「什……」他羞惱地擰起眉頭,「你才該覺得不好意思吧?」
  
  「我幹嘛不好意思?我喜歡你是事實,我早就告訴過你啦。」她一臉的理直氣壯。
  
  「但是你別說出來,只有不成熟的……」
  
  「我知道。」她打斷了他,「只有不成熟的女孩,才會一天到晚把喜歡掛在嘴上,對不對?」
  
  看著她那忿忿不平的可愛模樣,他有種想上前狠狠抱緊她的衝動。
  
  但他壓抑著這樣的衝動,因為壓抑,他臉上的線條顯得又僵又冷。
  
  覦見他那又冷又僵的表情,更紗突然覺得好沮喪。看來,她要成為他理想中那種成熟的女人,實在是比登天還難。
  
  她是可以更努力啦,不過今天肯定是做不到了。
  
  「算了,再見。」她揮揮手,旋身上樓。
  
  看著她纖細又迷人的背影,勝治沉沉一歎。
  
  面對一個打從心底渴望著的女孩,卻又必須壓抑那種衝動,真是一件痛苦又折騰的事。
  
  她不時地在挑戰著他的忍耐極限,她不時地在誘導著他陷進去,她可能不是存心,卻不知道他在身心方面有多煎熬。
  
  「唉……」不自覺地,他又歎了一口氣。
  
  ═══
  
  洗過澡,正準備打開電腦,勝治就聽見門外傳來聲音。
  
  「,開門。」
  
  是她,今天的考驗跟煎熬不是到她說那句「算了,再見」為止嗎?怎麼她現在又來了?
  
  「做什麼?」他撈起上衣,邊走邊穿地來到門口。
  
  「有話說。」她回答得相當簡單扼要。
  
  「隔著門可以說吧?」他問。
  
  「不行。」她十分堅持,「你不是說跟人家說話時,眼睛要看著對方才有禮貌?」
  
  可惡,他確實是那麼說過沒錯。
  
  既然話是他說的,他好像沒有不「以身作則」的道理。
  
  濃眉一糾,他懊惱地打開了門。
  
  「做什麼?」看著站在門口,身上穿著米老鼠家居長罩衫的她,他皺了皺眉頭。
  
  「你在幹嘛?」她往房裡探頭探腦的。
  
  「沒幹什麼。」
  
  「那你為什麼要隔著門跟我說話?」她抬頭睇著他的臉,賊笑著,「你在做壞事喔?」
  
  他臉上多了三條線,「我警告你,不准再說我在……」
  
  「我又沒說你在自慰,幹嘛那麼緊張?」她又大剌剌地說出那個讓他頭皮發麻、渾身不對勁的字眼。
  
  「叫你別說,你還說?!」幸好她不是男的,不然可能早死無數遍了。
  
  「為什麼你對自慰這件事這麼敏感?」她又問。
  
  「我沒有覺得敏感,只是不喜歡跟你討論。」
  
  「可是那也沒什麼啊,自……唔!」
  
  這次,他沒讓她說完,猛地搗住她的嘴巴,然後惡狠狠地瞪著她。
  
  「唔唔唔……」她死命地扳開他的手,氣呼呼地,「你幹嘛?」
  
  「你如果要繼續那個無聊的話題,現在就給我滾回房問去。」他語帶威嚇。
  
  她一臉的不服氣,但因為不想「滾」,只好乖乖受教。
  
  「不說就不說……」
  
  他瞪著她,「你剛才說有話說,是什麼話?」
  
  經他一提,更紗才想起自己敲門的真正目的。
  
  「你說『是我的』是什麼意思?」她咧著嘴笑,一臉興奮地望著他。
  
  他滿臉不解,「你在說什麼?」
  
  「就今天啊,」她眨眨眼睛,充滿期待地,「你緊緊抓著我,告訴那兩個人說我是你的,對不對?」
  
  這會兒,他「恢復」了記憶,當下有點尷尬。
  
  他當時真的是沒有多想,衝口就說出那句話,雖然覺得懊悔,但說都說了,收也收不回來。
  
  她那時沒問,他以為她沒聽見,或是神經大條沒感覺,還鬆了一口氣,但現在……她來追問他了。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那一雙慧黠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他微微皺眉,「沒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你真煩。」他以不耐掩飾自己的心慌。
  
  「到底是什麼意思嗎?你說我是你的耶。」剛剛她泡澡時突然想起這件事,不覺一陣心花怒放。
  
  於是,泡完了澡,她想都不想的就來敲他的房門了。
  
  她相信那句話一定有著特殊的意思,也許……也許他對她已經從「有興趣」變成「喜歡」。
  
  當然,喜不喜歡還是得他說了才算。
  
  所以即使可能被罵「煩」,她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我是你的是什麼意思?」雖然已經被罵煩,她還是眼巴巴的望著他,像是沒得到滿意的答案就不走似的。
  
  被問怕、問煩了,他懊惱地看著她,「當時你被他們抓著,你沒忘吧?」
  
  「你是說……只是隨口說說?」
  
  「對。」
  
  「那你可以說我是你妹妹,不是嗎?」
  
  「你不是我妹妹。」
  
  「反正是隨口說說,他們又不知道。」
  
  「你真的是很……」
  
  「我知道我很煩,」不待他罵她,她先「自首」,「但是我有實事求是的精神。」
  
  「你的實事求是用錯了地方。」看著她,他真不知該一笑置之,還是把她抓起來毒打一頓,「你到底要不要去睡了?」
  
  她搖搖頭,「你先回答我。」
  
  「更紗……」
  
  「你在怕什麼?」她澄澈的眸子直射向他,「你是不是不能像我一樣有話直說?」
  
  「我是大人了,知道有時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我是大人,但是我不覺得說喜歡有什麼不對。」她微微蹙起秀眉,「對你來說,壓抑自己的情感才算是大人嗎?」
  
  被她這麼一問,他怔住了。
  
  面對她,他一直在壓抑,而他也始終認為這是非常明智且成熟的作法,但,真的是嗎?
  
  「喜歡有很多種……」
  
  「我對你不是那種小女生的盲目崇拜,我……咦?」話沒說完,她感覺到一陣暈眩,接著,一切都搖晃起來。
  
  「這是……」她還沒經歷過地震。
  
  聽是聽過,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跟情況。
  
  「地震。」他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她覺得頭好暈,「越搖越厲害了……」她緩緩地拾起頭,看見他房間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不斷搖晃,「會不會掉?」
  
  「不知道。」他說。
  
  「你怎麼那麼鎮定?」
  
  「地震在日本常常發生。」他睇著她,撇唇一笑,「你怕?」
  
  她瞪大眼睛,逞強地說:「才不怕,我……」話說到一半,燈熄了。
  
  「啊!」在一片漆黑中,只聽見她尖銳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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