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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我的尊爵總裁(超完美戀愛四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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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25:19 |倒序瀏覽
我的尊爵總裁(超完美戀愛四之四) 作者:黑田萌

雖然這個伊瓦諾夫侯爵看起來不太和善,
但是他不但救了身無分文,流離失所的她,
還答應讓她留在豪宅裡工作,
她一定要好好努力工作報答他——
天啊!
侯爵竟然說他對她情不自禁,
而且還說需要她,
要她永遠留下來!?,
喔喔!侯爵大人竟然愛上她這小小的女傭?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呀!
這下她該如何是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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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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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25:38
楔子

  睡夢中,松本未希被母親景子焦急又刻意壓低的聲音喚醒。

  她幽幽地睜開惺忪睡眼,看見景子一臉的惶恐。「媽……」

  「噓。」未待她開口,景子飛快地摀住了她的嘴巴,「不要說話,起來。」

  她坐了起來,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母親已經塞給她一個背包。

  「未希,快走,現在就走。」景子說。

  「媽?」她一怔。

  「你爸爸欠了賭債,我剛才聽見他在電話裡跟那些人說話,他要拿你去抵賭債了。」

  她陡地,震驚地望著母親。

  她爸爸自從事業失敗後就自暴自棄,沉迷賭博,一天到晚只作著一夕致富的夢。

  這幾年來,家裡的開銷全由她母親張羅著,有時還要應付他父親無賴般的索討。雖然她高中畢業後也幫著賺錢,但仍然不夠付清父親的賭債。

  她知道母親口中所說韻那些人是賭場的流氓,而那些人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她也能想像得到。

  「裡面有幾件衣服,你的證件也都在裡面,我給你放了一錢,你能多遠就跑多遠,聽見了嗎?」

  「媽,」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未希慌了,「那您呢?」

  「媽媽沒什麼好怕的。」景子眉心一擰,神情堅毅地道:「可是你不同,你才二十一歲,不該讓他毀了一生。」

  「可是……」她當然想跑,但她要是跑了,留下的爛攤子不就得由母親一個人來扛?

  「未希。」像是知道她的憂慮,景子堅定的凝視著她,「你爸爸還要靠我賺錢,不敢對我怎樣,那些人要的是年輕女孩,更不會把歪腦筋動到我身上來,你什麼都不必擔心。」說罷,景子將她從床上拉起,將一件外套技在她肩上,再將一雙鞋擱到她腳下,強迫著還在猶豫的她穿上。

  「媽……」

  「別說話。」

  「媽……」

  景子硬是將鞋子套在她腳上,然後抓著她的手就往後門跑。

  輕悄的打開後門後,景子將她往外一推。「快走。」她說。

  「媽……」未希眼眶泛紅,「媽,您怎麼辦?」

  「不要擔心我,快走。」景子一邊注意著屋裡的動靜,一邊揮手催促她。

  「媽……」

  「你想被抓走嗎?你想讓那些臭男人糟蹋你嗎?」景子眉毛一橫,焦慮而生氣地說:「快走。」

  未希望著她,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你再不走,媽媽乾脆去自殺算了。」

  「媽,別……別那麼說……」

  「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糟蹋,我寧可去死。」景子語帶威脅。

  「媽……」她知道母親說到做到,就是因為知道,她更是陷入兩難的境地。

  「未希,只要你好好努力,總有機會回來帶媽媽一起走的,不是嗎?」景子拭去她的眼淚,「媽媽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聽見母親這番話,未希像是突然領悟了。

  是的,母親的希望都在她身上,而如果她留了下來並被那些人帶走,那麼母親連最後一絲希望都沒了。忖著,她牙根一咬——

  「媽媽,您等我,我會回來接您走的。」說罷,她拎著背包,轉身跑開。

  望著她的背影,堅強的景子流下了母親不捨的淚。

  *   *  *

  來到東京已經一個星期了,未希人生地不熟又舉目無親,而最糟的是……她的背包被偷了。她的所有家當都在裡面,包括她僅剩的錢。她只好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餓了三天的身軀搖搖晃晃的,她餓慌了也餓昏了,整個人既虛弱又恍惚。

  突然,她聽見一聲尖銳又緊急的喇叭聲,轉頭一看,只見兩道刺眼的強光朝她射來,她虛弱得無法反應,只怔怔望著。

  一陣教人心驚的煞車聲傳來,她隱約知道自己快被撞上,但還來不及被撞,她已經虛弱的癱軟倒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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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26:15
第一章

  塞爾•伊瓦諾夫非常清楚自己並沒有撞上她,雖然只差那麼一點點。

  但……為什麼那女孩就在他車前倒了下來?

  身邊的美籍女友愛蜜莉•懷特一臉驚慌地看著他,「塞爾,你……你撞到人了?」

  他的灰眸一凝,「我沒撞到她。」

  「可是……」

  他沒說話,逕自開門下車察看。

  在他煞住車的那一刻,他看見那女孩瘦弱的身影,曾有那麼一秒鐘,他認為自己一定撞上她了。

  但在最後,他確信女孩不是他撞倒的。而女孩現在還趴在車前,動也不動。

  「小姐……」他趨前——探,「小姐,你沒事吧?」

  女孩還是不動,像個被丟在路上的布娃娃般。

  他伸手抱起了她,發現她已經昏厥過去。而更讓他震驚的是……這年約二十的女孩,有著一張與「那個女人」相似的臉。

  他陡地一震,差點把她摔在地上。

  他對於發生過的事不會忘記,只是有時會想不起來或不願想起,就如同那個女人曾經存在在他生命裡一樣。

  「塞爾……」從車窗探出頭的愛蜜莉的聲音,喚回了一時失神的他。

  他猛地回神,再看著懷中昏迷不醒的女孩。

  「怎麼了?」愛蜜莉神情不安,「她……死啦?」

  「不,她昏過去了。」他說。

  她一怔,「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行事一向果斷的他,在這一瞬間竟徬徨了。

  送她去醫院嗎?不,她一點外傷都沒有。

  把她搖醒?看情況,她是沒那麼容易醒。

  送她回家?但,誰知道她住哪裡?

  那麼……他該拿她怎麼辦呢?總不能把她搬到路邊,隨手一扔吧?

  灰眸一垂,他再次看見她那張明明陌生卻又熟悉的臉龐。

  細看,其實她跟「那個女人」還是不同的。她看起來年輕卻又有著隱隱的滄桑,而「那個女人」卻有著一張溫和卻堅毅的臉,「那個女人」的眼睛總是看向遠方,就像她隨時隨地都會飛到很遠的地方去。

  而事實上,她是飛走了。

  想來,這女孩跟「那個女人」最大的共通點就是……她們都是日本女人。

  這麼多年來,他從不曾跟任何一個日本女人交往過,因為他覺得日本女人雖有著溫柔的外殼,卻藏著無比殘忍的靈魂。

  「塞爾?」愛蜜莉語氣焦慮地:「我們快走吧……」說著,她小心翼翼的縮入車內。

  看見她小心謹慎的樣子及反應,塞爾一點都不意外。

  他們一個是伊瓦諾夫集團的總裁,一個是走在時尚尖端的超級名模,兩個都是有頭有臉、響噹噹的知名人物,隨時會成為八卦媒體的追逐焦點。

  他們交往已不是新聞,但開車撞到人可又另當別論。

  不知是哪來的衝動,他抱起了女孩,走向車子——

  「開門。」他走到愛蜜莉面前,對著她說。

  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塞爾?你……」

  「下車幫我開門。」他語氣堅定地說。

  「你……」她難以置信地道:「你想做什麼?」

  他直視著她,神情冷肅地說:「我要你開門。」

  迎上他那不時透著寒冽銳芒的灰眸,她心頭一驚。她一秒鐘都不敢遲疑,趕忙下車替他開了後座的車門。

  「塞爾,你要做什麼?」她下意識地拉開衣領遮臉,低聲地問。

  他沒有回答她,逕自,將女孩抱進後座,然後關上車門。

  他迅速地繞回駕駛座,上了車。「上車,我送你回家。」他說。

  愛蜜莉一臉驚疑不解,「塞爾,為什麼要……」

  他睇了她一眼,「你要搭計程車嗎?」

  聽出他聲音裡的不耐,愛蜜莉趕緊上了車,關上車門。

  她不想惹他生氣,畢竟像他這般年輕多金、英挺帥氣且具有貴族血統的男人並不多見。她不解的是……對日本女人向來沒太多好感的他,為什麼將這名昏倒的日本女孩抱上了車?

  儘管心中有著疑惑,可她不敢多問。因為此刻他的側臉,有著她害怕的陰沉!

  *   *  *

  東青梅,伊瓦諾夫宅。

  這是一棟位於郊區的豪宅,有著堀堡般的外觀,築於八十年前,是俄國貴族普丁•伊瓦諾夫遷居日本後所蓋的房子,並命名為冬館。

  之後,他的獨子尼克•伊瓦諾夫繼承這棟擁有千坪樹林,被綠蔭及籐蔓所包圍的豪宅,而現在它的主人是尼克的兒子塞爾•伊瓦諾夫。

  塞爾在父親死後繼承了這棟豪宅,以及總資產高達十數兆日元的伊瓦諾夫集團。

  伊瓦諾夫集團在年輕有為、行事作風比父親強勢巨俐落的塞爾手中,規模越來越大,涉獵越來越廣,成為日本數一數二的外商公司。

  伊瓦諾夫家有著俄國貴族血統,跟沙皇羅莫洛夫家族是姻親關係,擁有世襲的侯爵爵位。

  十月革命之後,伊瓦諾夫舉家逃亡,輾轉來到日本並定居發展,

  塞爾已是這個家族在日本扎根的第三代,只是……他的俄國血統並不純正,因為他的母親是日本人。

  今年三十歲的塞爾,有著超出他年紀的深沉及世故,俊美的臉龐上透露著濃沉的憂鬱及冷漠。

  尼克在四年前過世,將家族事業及專館留給了他,當年才二十五歲就接掌如此龐大家產的他,還成為當年度的超級新聞人物。

  他行事低調,但卻是媒體的追逐焦點,一方面是他背景特殊、身家龐大,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交往的女性都是名女人,且全非日籍。

  站在父親書房裡的一幅大型人物畫作前,他冷峻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愁雲。

  畫中的女人有著一頭黑色長髮,膚色白皙賽雪,明眸巧笑,美麗絕倫。

  那是他的母親,一個在他八歲時就離開他的女人。

  「先生……」門外傳來女傭的聲音。

  他微怔,將畫作以白色布幔蓋上。轉過身,他的神情恢復了平靜——

  「什麼事?」

  「巖田醫生要走了。」

  「唔。」他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他一走出書房,女傭便機靈地替他關上書房的門,門關上前,她下意識地看了那以布幔遮蓋的神秘畫作一眼。

  塞爾走向了客房,巖田醫生正好從裡面出來。

  「醫生,她怎麼了?」他問。

  「我看是沒什麼大礙,不過她有點營養不良的問題。」巖田醫生說。

  他微怔,「營養不良?」

  「我只能這麼說,她大概是餓昏的。」

  他眉心一擰,「餓昏?」這年頭還有人餓昏在路邊?

  「等她醒了,應該就能送她回家,你不必擔心。」說著,巖田醫生不知想起什麼,「對了,你的背還疼嗎?」

  提及他的背疼,塞爾眉間一揪,像是他痛的不是背,而是心。

  「很久沒疼了。」他說。

  「那就好。」巖田醫生笑笑,「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嗯。」他點點下巴,轉頭吩咐女傭,「送醫生出去。」

  「是。」女傭彎腰一欠,「巖田醫生,請。」

  「那我走了。」巖田醫生點頭致意,面帶微笑。

  塞爾的臉上雖沒有太多的表情,但禮數十分周到。「麻煩你了,請慢走。」

  送走了巖田醫生,塞爾轉身步入客房——

  床上躺著的是一個日本女人,而且有著跟「那個女人」一樣精緻美麗的五官。

  他怎麼會把她帶回來呢?那個當下,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從不跟任何日本女人有瓜葛,當然女傭及工作上的客戶不算,而這樣的他,居然將這個陌生的日本女孩帶進冬館?

  他實在想不出任何原因及理由,就因為她倒在他車前嗎?還是

  俯視著靜靜躺在床上的她,他胸口有種奇怪的蠢動,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她跟「那個女人」有著相似的容貌,理應讓他激動、反感,甚至是憎惡。但此刻的他,感覺並沒有那麼強烈……

  突然,她皺起眉頭,動了動,發出驚惶害怕的申吟——

  *   *  *

  「快走,快點走!」

  「不要,媽媽……」

  「他們來了……」

  「媽媽……」

  「啊!」未希發出害怕又痛苦的尖叫,而她在自己的尖叫聲中醒來——

  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個地方有著美輪美奐的裝潢及擺設,猶如童話故事中公主的房間,而更讓她驚訝的是,床邊站著一個「王子」……

  她怔怔地看著「王子」,覺得自己像是在作夢般。只是……她還沒醒嗎?

  這個王子有著高大的身材、金棕色的短髮、高挺的鼻子、性感的嘴巴、長而濃的三角眉,還有一雙灰色的眼睛。

  他穿著白色的開襟上衣,氣質高雅,氣宇不凡。

  她看傻了眼,而這時,「王子」開口了——

  「你好些了嗎?」

  怪怪,王子居然說了一口標準的日語?!她一定在作夢!

  她閉上眼睛,努力地想清醒,但待她再睜開眼睛,眼前的景況還是一樣。

  看見她那奇怪的反應,塞爾微怔。他疑惑地注視著她。

  「你還記得嗎?」他看著她,問道:「你跑到路中間,差點被我的車撞到,然後你就昏倒了……這些事,你記得嗎?」

  未希一怔,回想了一下,似乎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這麼說,這不是夢,而眼前的「王子」也是真實的?

  「你……你是……」她翻身坐起,不安地睇著他。

  「我是塞爾•伊瓦諾夫,是我把你帶回來的。」他向她解釋著,希望身處陌生環境的她,不會感到驚慌。

  「回來?」她看了看四周。這麼說,這個漂亮的地方是他家?

  她想,他一定很有錢,而且搞不好真是什麼王子也說不定。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家。」他說。

  看她已無大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她回家。

  一聽見回家,未希腦海裡浮現的是嗜賭的父親、隨時會上門抓她的流氓,還有將她視為唯一希望的母親……

  要是她被送回熊本的老家去,面對的一定是淒慘可憐的皮肉生活,而母親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將沒了。

  不,她不能被送回去,只是……在東京根本沒有家的她,又要何去何從呢?

  「你怎麼了?」見她一臉發怔,久久不回答他的問題,塞爾疑惑地注視著她。

  抬起眼,她迎上了他銳利又深沉的灰色眸子,不覺一陣心驚。

  她驚惶不安地看著他,卻怎麼也說不出話。

  見她神情奇怪,又遲遲不能回答他的問題,他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濃眉一糾,他難以置信地:「你該不是忘了吧?」

  難道他那一撞,雖沒把她撞傷,卻讓她喪失了記憶?喔,不,這應該只有在電視劇裡才會發生……

  忘了?聽見他這麼問,未希忽地心生一念。

  對!就是忘了,只要她忘了,就沒有誰可以把她送回熊本去。

  雖然說謊不是好事,也是錯誤的行為,但她有苦衷,她是萬不得已的。

  要是她「喪失記憶」,他就沒有可以把她送回去的地方,說不定還會好心的收留她。

  她已經無路可走、無處可去,而且她餓昏了。她只想活下去,然後想辦法把媽媽接出來。

  這個男人看來環境極為富裕,如果她能留在這裡工作,不只能三餐溫飽,有容身之處,還能賺錢把苦命的媽媽帶離父親身邊。

  對,就是這樣。雖然這極不道德,但眼前,她實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你……」

  「我……」她看著他,哭喪著臉,「我不知道我住在哪裡,我……我……」

  她向上天祈禱,希望自己的演技能博得他的信任及同情。

  見狀,塞爾一震。難道他最無法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她真的失憶?

  「你真的不記得了?」他濃眉一擰,直視著她。

  她是有幾分心虛的,但為了自己也為了母親,她不能不卯足了勁演戲。

  「我一點都記不起來,我……我……」怕他看見自己眼底的閃爍不安,她捂著臉,一副不知所措、六神無主的模樣。

  看她又驚又急又害怕,塞爾的眉心越是蹙緊。

  她不記得自己住在哪裡,也就是說……他根本沒辦法把她送回家去。

  「你什麼都記不得嗎?」他問,

  她點點頭,心虛地道:「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我……我叫未希。」

  「姓什麼?」

  「不知道……」她搖搖頭,「對不起,我……我忘了……」

  看著這個只知道自己叫作「未希」的女孩,塞爾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同一時間,未希也一臉小心地睇著他。他會怎麼處置她?

  「看來我得報警。」突然,他看著她說。

  她一震,瞪大了眼睛。

  「不,不要!」

  看見她如此激動的反應,他一怔,狐疑地睇著她。

  怕自己的過度反應令他生疑,未希趕緊低下頭,以雙手捂臉。「不,我不要被警察帶走,我……我好怕……」

  怕警察?他一臉懷疑地看著她。「你做了什麼壞事嗎?」

  「沒……沒有。」她抬起頭,連忙解釋,「我沒有做壞事,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怕警察?」他銳利的目光鎖住了她。

  儘管心虛害怕,她還是強鎮定地:「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說罷,她抓著頭,一副痛苦模樣。

  「我也想趕快想起來,但是我……對不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預知的潛力,她想她也有演戲的潛力吧。

  也許是為了生存,讓她不知哪來的靈感,越演越上手了。

  「請你別把我交給警察,我……我會想起來的,我……」說著,她的肚子突然傳來讓人害羞又尷尬的咕嚕咕嚕聲。

  她餓了,真的餓了。如果這時有人給她東西吃,哪怕只是一個麵包,她都會感激不盡。

  但她怎麼能向人乞食?她怎麼拉得下臉?要是她能,她就不必在街上餓了三天,還餓到頭昏眼花,甚至昏厥不醒。

  塞爾神情平靜地看著她,顱不出他心裡在想著什麼。

  須臾,他開口了。「你能自己走嗎?」他問。

  她一怔,訥訥地點了頭。

  「下來吧。」他說,「我叫人幫你弄點吃的。」語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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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27:06
第二章

  未希知道自己此刻的吃相有多難看,又有多失禮,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在看見餐桌上那熱騰騰的濃湯跟鬆軟的餐包之時,更是無法自持。

  剛才隨他來到餐廳的途中,她發現他家真的很大,而且陳列擺設及整個建築風格,就像是西洋電影裡貴族所居住的城堡般。

  若非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日本竟然有這樣的地方。

  她想,這麼大的地方一定很需要傭人吧?雖然他已經有了傭人,但應該多她一個也無妨吧?

  看著眼前狼吞虎嚥的她,塞爾有幾分訝異。居然有女孩子是這麼吃東西的?她到底餓了多久?

  巖田醫生說她有點營養不良的情況,在這之前,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身上的衣服有點舊,也有點髒,還有些汗味,她究竟怎麼了?又發生了什麼讓她失去記憶的事?

  她說她怕警察,難不成她是從什麼地方逃出來的?

  突然,吃得太急的她有點噎著了。

  見狀,他忍不住蹙起眉頭。「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雖然她貌似「那個女人」,但「那個女人」是絕不可能像她這樣吃東西的。

  那個女人總是優雅、溫柔,彷彿永遠需要別人保護般……

  不,他不能讓這個女孩再多待一刻,他不想再一直想起「那個女人」。待她吃飽喝足後,他就將她交給警察,讓警察幫她找到回家的路。

  「等一下吃飽了,我叫傭人帶你去洗個澡,你身上有點味道了。」他說,

  「謝謝你,先生……」她紅著臉,有點難為情。

  讓別人嫌她身上有味道,真的是一件丟臉的事。不過她是因為已經在街頭流浪了幾天,頂多只能到公廁去洗洗手和臉,實在也怪不了她。

  「洗完澡,我帶你去找警察。」

  「啊?」她一震,驚愕地看著他。

  他皺皺眉頭,「難道你不想回家?也許你的家人正在找你。」

  「不……不……」完了,她該怎麼辦?既然她已失憶,總不會記得家人的事吧?那麼她該如何自圓其說,讓他打消送她去警局的念頭?

  見她一臉驚惶,他生疑,「你好像不想回家?」

  「我……」她放下手裡咬了一半的餐包,「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覺得好害怕……」繼續演戲,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害怕回家?」他眉心一攏。

  她在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家裡又有哪些人、哪些事讓她如此害怕?

  她是家暴受害者?還是……情況更糟?

  他不是警察,這些事不歸他管。他大可以把她交由警察處理,讓警察幫她解決一切問題,但看見她那驚惶恐懼、不知所措的神情時,他的心頭不知怎地一揪——

  濃眉一糾,他有點苦惱地睇著她。「那麼……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先生……」看他對剛才的決定似乎有點遲疑,她連忙試著要求,「能讓我……讓我留下來嗎?」

  他一怔,有些訝異地望著她。

  「我什麼都會做,拜託你。」她低下頭,作求情狀。

  看著她,塞爾沉默了。

  他覺得她需要幫助、需要有人對她伸出援手,只是……那個人該是他嗎?他有何義務?再說,他如何將一個貌似「那個女人」的女孩留在家裡?

  「先生,」見他沉默不語,未希哀求著:「求求你別把我送去警察局,我真的很怕,我……我會做飯、會洗衣,就連換燈泡、修水管都難不倒我,真的。」

  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假,有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她很小就學會了凡事自己來。

  聽見她這番話,塞爾微怔。

  他挑挑眉,睇著她。一個失憶的人,卻還知道自己會哪些事?真是了不起。

  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很多失憶的人是選擇性失憶或是片段式失憶,他們記得他們想記的、無害的、快樂的,卻忘了他們不願想起的、痛苦的、逃避的事情。只是,一個年輕女孩竟然會燒飯洗衣,還能修水管?這倒真是少見。

  「先生,拜託你……」未希以乞憐的眼神望著他。

  迎上她如小狗般可憐的眼神,塞爾心頭一悸。

  他現在就要她走的話,她會發生什麼事?當然,那其實不關他的事,但不知為何,他竟意在起來……

  「先生……」

  他想拒絕她,可是他說不出口。

  她有著一張神似「那個女人」的臉,卻有一雙澄澈純真的眼睛。是的,她畢竟不是那個女人。留她下來會對他的人生及生活造成什麼影響嗎?應該不會吧,這世界上還有誰影響得了已經沒有「心」的他?

  「先生,如果你懷疑我的能力的話,請讓我先工作一陣子。」她試著說服他讓她留下,即使只是短暫的幾天。

  她真的需要一個棲身之處,這幾天在外面餐風露宿的流浪,她……真的怕了。

  塞爾濃眉微糾,若有所思地想著。

  這冬館是如此的大又如此的冷清,少她一個,他也不會節省多少開支;多她一個,對富裕的他也不痛不癢。但是……真的好嗎?

  「先生……」

  「行了。」皺皺眉,他打斷了她。

  這件事,讓他覺得有點煩了,現在的他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切。

  「先生?」沒得到他的允許,未希一臉憂心。

  他睇了她一眼,起身。「既然你沒地方去,我就留你幾天,到時我再想想怎麼處理你……」說罷,他轉身走出餐廳。

  看著他離去時那冷漠又孤獨的背影,未希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只答應讓她待幾天,但至少這幾天她是不必在外頭流浪的。

  眼前的她管不了幾天以後的事,只求能安安穩穩的在這裡待上幾天……

  *   *  *

  嚴格說來,冬館是一處幅員遼闊的莊園,除了主人所居住的主建築外,還有傭人、司機、廚子及園丁所居住的別院。

  未希在安排下住進單人且擁有一廳衛一的傭人房間,成為其他僕役們的暫時芳鄰。

  她必須說,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大的房子及這麼有錢的人。父親生意失敗前,她也曾過著人人稱羨的日子,但還遠不及這裡的萬分之一。

  每間傭人的房間約有二十坪,不只家電齊全,甚至還有個小廚房及小客廳,設備也比一般的單身公寓還要完善高級。

  她想,如果能在這裡工作,不用多久,她就能把媽媽接出來了。

  當然,那得要那位猶如貴族般的主人肯僱用她。

  為了給他一個勤勞的好印象,她一大早就起床,並央求其他女慵們,讓她加入她們的行列。

  這裡的女傭幾乎都是四十五歲以上的婆婆媽媽,對她們來說,她就像她們的女兒般,所以她們也非常樂意幫助她留下來。

  於是,她跟著她們開始了冬館忙碌的一天——

  *   *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塞爾回到冬館時已經九點。

  他一進門,看見未希跟在女傭阿彩的身邊,而且還穿著傭人的服裝。

  「你在做什麼?」他問。

  未希怔了一下,木木地看著他,像是不知道他在問誰。

  「我在問你。」他將公事包及長大衣交到阿彩手中,轉身朝著餐廳的方向走去。

  未希趕忙跟上他的腳步,「我在幫忙。」

  「幫忙?」他回頭瞥了她一記,繼續往前走著,「你不需要那麼做,我並沒付你薪水。」

  「可是你讓我待在這裡,給我吃給我住,所以……」

  「你應該沒忘記我說的是『幾天』。」他說。

  她一頓,秀眉一蹙。「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白吃白住。」

  聽見她這麼說,他突然停下腳步。

  他遇過許多只想佔他便宜、沾他名氣的女人,但從來沒有誰覺得白拿他好處是件罪過的事。

  他睇著她,忍不住又想起「那個女人」,那個佔了伊瓦諾夫家便宜、沾了伊瓦諾夫家名氣,卻無情離去的女人。

  美麗是最佳的保護色,美麗的東西總讓人忘了它的多刺及劇毒,女人也一樣,越是美麗的女人就越是危險冷酷。她是嗎?她是那種女人嗎?

  其實她是或不是,對他又有何重要?他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念頭,因為她是日本女人,而且有著一張與「那個女人」相似的臉。

  回過神,他繼續往前走,卻再也不說話了。

  未希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不時偷覷著他偶爾側轉的臉。

  他活脫脫就像是故事裡才會出現的人物,她從來沒想過在日本看得到這樣的人。

  他身上有著一種冷酷嚴峻的氣息,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但他的眼底、他的背影及他偶爾蹙起的眉心,卻又讓人感受到濃烈的寂寥及孤獨。

  他就像頭會張牙舞爪面對世人,卻又會偷偷躲起來舔舐傷口的野獸般。

  進到餐廳,廚子已將滿桌佳餚準備好,而慵人也在一旁等著服侍他。

  「先生……」等候著他的傭人恭敬地一欠。

  他輕點了頭,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以眼睛掃視著餐桌一眼。

  須臾,他點了幾道菜,然後道:「其他的都拿走吧。」

  「是。」傭人將他點的幾道菜擺放在他面前,然後將其他的菜餚收走。

  不一會兒,大家都走光了,只剩下未希傻傻的、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先生……」站了一會兒,她開始有點不安,「我該做些什麼嗎?」

  他抬眼睇了她一記,「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傭人。」

  「可是我……」

  「你為什麼想留下來?」他打斷了她,直截了當地問。

  她一怔,支吾了一下。「我……」

  「這裡對你來說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不是嗎?」他只專注著眼前的食物,並沒有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但即使他並沒看著她,卻還是讓她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難道不覺得害怕?」忽地,他抬起臉來盯著她。

  她心頭一震,卻強鎮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試著平靜、冷靜地面對他,「就因為我什麼都忘了,所以對我來說,哪裡都是一樣陌生。」

  他眉心微微一擰,不知想些什麼地睇著她。 

  須臾,他又將目光集中在食物上。「你說的也有道理。」

  「先生,我想留下來是因為我真的無處可去,我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這麼說真的有點厚臉皮,但是她別無他法。

  他沉默了幾秒鐘,淡淡地問:「你為什麼覺得這裡是你落腳的地方?」

  「……」

  是啊,為什麼是這裡,而不是其他的地方?對她來說,這裡是陌生的,他也是陌生的,她為什麼想留下來?只是因為他看起來有足夠-的能力收容她嗎?

  她不知道,但她唯一可確定的是……她真的想留在這裡。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說。

  她咬咬唇,勇敢地迎上他審視的目光。「多雇我一個人,會是先生你的負擔嗎?」

  他微頓,「你說呢?」

  通常他不喜歡有人以這種方式回應他的問題,但不知怎麼地,他並沒有太多的不悅。

  在他臉上覷不出任何的情緒,未希大膽的提出要求。「先生,請你僱用我,」說著,她彎下了腰,姿態極低。

  塞爾看著彎腰鞠躬的她,久久沒有說話。

  拒絕她會不會太不近人情呢?事情會變成這樣,不都是他惹來的嗎?昨天撞到她時,他只要將她送到醫院去,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是他鬼迷心竅的把她帶回來,是他讓自己陷入兩難。

  他希望她離開,卻隱隱又有幾分在意她。但若是她不離開,她會不會成為他的困擾或麻煩?

  「先生,拜託你,拜託。」她的腰越彎越低,頭都幾乎快碰到膝蓋了,就差沒跟他下跪了。

  看著她那低聲下氣的央求模樣,塞爾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沉吟片刻,他有了決定——

  「去找阿彩吧。」他說。

  未希一怔,不解地看著他。

  「阿彩會告訴你,在這裡工作該做些什麼。」他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

  但不管他說話帶不帶感情,總之她可以確定的是……他答應僱用她了。

  她的臉上有了笑容,「先生,謝謝你,我會認真工作的。」說著,她又彎腰一欠。

  「唔。」

  「那我先出去找阿彩阿姨了。」語罷,她轉身要走。

  「慢著……」突然,他叫住了她。

  她趕緊轉身,「是。」

  他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先喝了一口檸檬水,然後抬起銳利的灰眸盯祝她。

  「在這裡工作,你要非常小心,不要犯了我的大忌。」

  聽見「大忌」兩字,未希不覺背脊一涼。

  光是看見他那冷肅的表情,就知道他所謂的大忌非同小可。

  「是。」

  「至於我有什麼大忌,阿彩會告訴你的。」

  「是。」她恭謹小心地點點頭。

  「沒事了,你出去吧。」說罷,他揮退了她。

  「是。」未希又一次彎腰欠身,然後走出了餐廳。

  *   *  *

  「是嗎?」聽聞塞爾已答應讓未希留下,阿彩替她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嗯。」未希點點頭,難掩開心地:「托你的福。」

  「別這麼說,我也沒幫到什麼忙。」

  未希一欠,有禮地道:「以後還要請你多指教了。」

  「你這麼勤快又聰明,一定很快就能上手的。」阿彩笑著拍拍她的肩,「你能留下來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未希疑惑地望著她,問道:「怎麼說?」

  「第一,我們都很喜歡你,因為現在的女孩子很少有像你這樣勤勞又懂禮貌的:第二,冬館裡除了伊瓦諾夫先生外,全是一些像我這樣有點年紀的人,說真的,還真有些死氣沉沉。」阿彩說。

  這話倒不假,冬館實在太大,大得讓人覺得特別寒冷,尤其它還位在郊區。

  「總之你能待在這兒,真是太好了。」

  大家能這麼快接受自己,讓未希覺得安心多了。

  「對了,」她想起塞爾所說的「大忌」,連忙請教資深女傭阿彩,「先生說他有大忌,要我千萬別犯,他的大忌是……」

  阿彩剛才的笑意倏地一斂,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表情。「不准提先生的母親。」

  她說。

  未希一怔,「他的母親?」為什麼?他的母親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錯。」阿彩點頭,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在冬館裡,先生的母親是個禁忌的話題,誰都不准提起。」

  「為什麼?」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阿彩皺皺眉,「你還是別知道得太多,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

  「噢……」看阿彩一臉認真,未希沒敢多問。

  她初來乍到,別知道太多確實是明智之舉。

  「未希,」阿彩像是擔心她不知事態嚴重,而再重申一次,「千萬別犯了這個大忌,要不然先生他不會心軟的。」

  看她說得那麼可怕的樣子,未希眨了眨眼。

  「你別不相信,先生他……」說著說著,阿彩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索性將嘴巴貼在她耳朵旁,「他可是個捐了心還能好好活著的男人。」

  未希一怔。捐了心還能好好活著?這暗指他是個沒有感情、沒心沒肝,極為冷酷絕情的男人嗎?

  他……是那種人嗎?一個將昏厥不醒的她帶回來,還供她吃住的人,會是個沒心的人?

  她發現,他是個充滿著神秘色彩的男人,而她……進到了一個她根本無法想像的世界裡。

  「未希?」見她發怔,阿彩推了推她。

  「嗯?是。」她回過神,笑看著阿彩。

  「你發什麼愣?」阿彩問。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我好像來到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地方。」

  「嗯,」阿彩笑說:「我剛來時也有那種感覺,當時當家的尼克先生……」

  「尼克?」

  「就是先生的父親。」阿彩續道:「先生的祖父是俄國的侯爵,十月革命後舉家逃亡海外,最後在日本落腳,到我們先生時已經是第三代……」

  侯爵?!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這麼說,先生是貴族?」

  「當然。」阿彩點頭,「雖然俄帝國早已被推翻,但先生的爵位在許多歐美國家還是被承認的。」

  未希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她居然成了侯爵家的女傭?!老天,這好像是只有在電影情節裡,才會出現的橋段,

  「總之啊,伊瓦諾夫家族還保有許多貴族的舊傳統及思維,你處處要留心注意。」

  「是。」她點點頭,「我會小心的。」

  這性情倨傲古怪的塞爾,伊瓦諾夫,可是名副其實、真真正正的貴族,看來這飯碗可得小心翼翼的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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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27:27
第三章

  幾天下來,在阿彩的帶領下,未希終於得以一窺冬館的全貌。

  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並非在作夢,而身邊又全是一些日籍的僕役,不然她真的會以為自己根本就住在遙遠的、不知其名的歐洲莊園裡。

  她做事謹慎小心、勤快乖巧,配合度又高,讓阿彩相當的信任她,沒幾天就試著將一些工作交給了她,而不再需要有人從旁指導。

  這天,阿彩要她整理的是……冬館主人,塞爾•伊瓦諾夫的臥房。

  當她進入塞爾房間的那一刻,立刻被這偌大的寢室給嚇傻了眼。

  這房間就像她在電影中看見的貴族,例如伯爵之類,才得以擁有的房間,這般富麗堂皇。

  他的房間充滿了沙皇時代的氣息及風格,給人一種彷彿跌進時空隧道般的感覺。

  她站在那兒足足呆了幾分鐘,才慢慢地、一點點地回過神來。

  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間,她在心裡提醒著自己。初來乍到,她凡事要小心,千萬別輕忽任何一個細節,而惹惱了收留她的主人。

  於是,她依照阿彩所教導的工作程序,開始了整理主人臥室的工作。

  半個小時後,她將房間擦得一乾二淨,也將那張大床鋪得整整齊齊。據阿彩說,這些工作是每天要做的,因為主人是個非常愛乾淨的人。

  站在床尾,她仔細的檢視著,然後再退一步,環視整個房間。

  「嗯……」點點頭,她眉心微擰。

  又退一步,她再一次以目光搜尋任何一個可能逃過她眼睛的「不滿意」。

  當她想再退一步時,跌進了一個寬厚的胸膛裡——

  「啊!」她驚叫一聲,倏地回頭,

  站在她身後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主人。

  她驚羞地退後了幾步,彎腰一欠,「對不起,先生……」

  看見神似「那個女人」的她,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塞爾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每當看見她,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而不僅是因為她神似某人。

  雖然此刻的他,心裡已流轉了那麼多的想法及情緒,但他冷峻的臉上依舊是沒有太多的表情。

  「你在做什麼?」他問。

  「阿彩姨要我來整理先生的房間。」她怯怯地回答。

  他環視了房間一眼,「你做好了?」

  「是。」她點頭。

  「唔……」他沒說什麼,逐自走向了他的床邊。

  當他掠過她身邊時,她聞到了很雄性、很陽剛、很男人的汗味。

  這也代表說,他今天並沒有去位於市區的伊瓦諾夫集團總公司。

  正忖著,她瞥見他脫掉了汗濕的上衣,露出他精實的體魄。她心頭一悸,急忙低下頭去。

  「先生,如果沒事的話,我……」

  「去放水,我要洗澡。」他打斷了她的話,彷彿她是隱形人般,在她面前赤裸著上身。

  「是。」她恭謹地一欠,急忙快步走進浴室。

  打開水龍頭,她站在浴池旁等著。

  男人打赤膊,她不是沒見過。以前在學校裡,常有男同學在運動後打著赤膊晃來晃去,而她從來不覺心慌,怎麼他卻讓她覺得

  難道因為他是個外國人?難道因為他是個成熟的男人?難道因為他是她的……主人?

  「好了嗎?」突然,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而她又嚇了一跳。

  轉過身,她發現他已脫去全身衣褲,僅圍著一條浴巾。當場,她羞紅了臉。

  她嬌羞的模樣映入他的眼簾,讓他胸口興起一陣騷動,雖然只一下子。

  「怎麼?沒見過男人裸體?」他淡淡地問。

  而這句話,教未希的臉兒更紅更熱了。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她索性低下了頭。

  看見她那羞赧的樣子,他挑挑眉。「看來,你是真的沒見過。」

  「不,我……我見過的……」她衝口而出。

  這話不假,她確實見過男同學們光著上半身跑來跑去。

  見過?聽見她這麼說,塞爾不知為何心一沉——

  她見過男人裸體?在哪裡?而對方又是什麼人?突然,他介意起來。

  但旋即,他濃眉一擰,將心神拉回。

  他介意什麼?在乎什麼?她見過男人的裸體又怎樣?他根本不在意她過去發生了些什麼、經歷過什麼。

  只是,她怎會記得她見過男人的裸體?是因為那個人讓她難以忘懷,即使她現在已失憶?

  「你好像還記得不少事?」他睇了她一眼。

  她一驚,警覺地:「我……我腦海中有些斷斷續續的片段。」

  「裸體的男人是片段之一?」他語帶促狹。

  「……」這麼說也不對,那麼說又怪怪的,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瞥了她一眼,他淡淡地道:「好了,你出去吧。」

  他不想知道她跟她記憶中「裸體男人」的事,打從心裡不想知道。

  「是。」終於得以脫身,未希鬆了一口氣,趕忙地退出了浴室。

  走出他的寢室,她發現房門外趴著五隻大型犬,有些她叫得出名字,有些則不知其出處。那五隻大狗虎視耽耽地瞪著她,動也不動。

  她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這些狗全是塞爾的愛犬,雖是經過馴養,但看起來還是很嚇人。

  「未希……」

  「阿彩姨……」她看著遠遠走來的阿彩,露出「救命」的表情。

  阿彩走過來,拿出牽繩將五隻大狗一一拉起。「它們得去洗澡了,你來幫忙。」

  五隻大狗乖乖地跟著阿彩離開,而未希也趕緊跟上前。當然,她還是跟這五隻大狗保持了安全距離。

  *   *  *

  阿彩熟練地替這五隻大狗洗澡,而未希則在一旁戰戰兢兢地幫忙。

  「先生還滿意吧?」阿彩突然問。

  「嗯?」她一怔。

  「我是說你整理他的寢室,他沒說什麼吧?」

  「喔,」她恍然地:「他什麼都沒說。」

  「那就好,」阿彩放心地笑笑,「看來他對你還挺滿意的。」

  「先生今天為什麼沒出門?」未希隨口問道。

  「他帶著狗出去打獵了。」

  「打獵?」天啊,好貴族的休閒活動。

  阿彩一邊幫狗沖水,一邊說道:「他今天的收穫還不少,應該會拿來當午餐或晚餐吧,等一下……」

  話沒說完,一輛紅色小跑車駛在車道上,完全沒減速的意思,直直駛來—一聲尖銳的煞車聲後,小跑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先露出的是一雙修長藕白的美腿——

  「是愛蜜莉。」阿彩低聲地說。

  未希一怔。愛蜜莉是誰?

  此時,車上下來的是一名身材高挑姻娜的金髮美女,明顯的,她跟塞爾一樣都是外籍人士。

  愛蜜莉朝正在幫狗洗澡的兩人走來,「阿彩,你們先生呢?」

  「先生在房間。」阿彩說。

  「是嗎?」愛蜜莉挑挑眉,注意到阿彩身邊的未希。

  她先是一怔,然後恍然地:「你是那個女的?」

  未希一震。怎麼?這金髮美女認識她?不,她從不認識這樣的金髮美人……

  愛蜜莉走近一看,「真的是你?」說著,她微皺起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未希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塞爾帶你回來,還把你留下來?」愛蜜莉有點疑惑不解且不悅地:「他在想什麼?」

  「小姐,我……我們見過嗎?」未希忍不住問。

  愛蜜莉輕哼一聲,「你昏倒在他車子前面時,我就在車上。」

  這下子,未希明白了。

  「我問你,」愛蜜莉的口氣有些不客氣地:「你怎麼在這裡?」

  「懷特小姐,」未待未希回答,阿彩已先開了口,「未希現在在冬館工作。」

  「什麼?」愛蜜莉一震,難以置信地斜睇著未希。

  從她認識塞爾以來,冬館就從來沒有過年輕女孩的身影,尤其是日本女孩,現在卻讓這個女孩留在冬館?想著,她不覺介意起來。

  輕哼一聲,她充滿敵意地瞪了未希一記。「搞什麼?他以為他在撿流浪貓嗎?」

  說罷,她轉身走開,往主屋走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未希臉上微露愁色。

  流浪貓?是的,倉皇從熟悉的地方逃出的她,就跟流浪貓沒兩樣,但有家可回,誰願意當流浪貓?

  「未希,」阿彩像是知道她的心事般,「別理她,她那張嘴很壞的,不要放心上。」

  「嗯。」阿彩的安慰雖然既窩心又溫暖,但還是難以掃除她心中的愁緒。

  「她不過是先生眾多女友的其中之一,對我們這些下人卻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阿彩似乎對愛蜜莉相當反感。

  「眾多女友?」她一怔。

  「嗯。」阿彩點頭,「先生的女朋友可多了,不過……」

  「不過什麼?」

  「先生的女朋友都是外國人。」她說。

  未希一愣,「你是說……」

  「先生討厭日本女人。」阿彩低聲地說。

  「咦?」未希訝異地:「那你們怎麼能在這兒工作?」

  「因為我們都是歐巴桑了,他不喜歡的是年輕女孩,所以啊……」阿彩忽然不解地睇著她,「他答應讓你留下來,其實還真教人意外。」

  聽見阿彩這些話,一種奇異的感覺在未希胸口蠢動著。

  她是例外嗎?討厭日本女人,從不讓年輕的日籍女子進入冬館的他,為什麼收留了她?

  她有什麼特別的嗎?她……噢,不,她在想什麼?她只是個傭人,怎能對地位崇高的主人,存有任何的幻想?

  「先生留你下來,一定有什麼理由……」阿彩端詳著她,一臉疑惑,「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實在不想去猜測原因,因為那會讓她胡思亂想,「先生應該是可憐我吧?」

  是的,她只能這麼想,也只能這麼想了。

  *   *  *

  愛蜜莉從浴室走出來,解下了包覆在她完美同體上的浴巾,然後緩緩地、悠閒地穿上貼身衣物。

  「對了,」扣上胸罩,她轉過身來看著正準備下床的塞爾,「你怎麼讓那個女的留下來了?」

  「誰?」他挑眉,淡淡地問道。

  「就是那次倒在你車前的女的。」她說。

  提及未希,塞爾的臉上閃過一抹奇怪的、從未有過的焦慮。

  雖然它很快就消失了,但卻全進了愛蜜莉的眼裡。

  「她失憶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什麼?」愛蜜莉一臉難以置信地:「失憶?」

  「似乎是這樣。」他說,「她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全忘了。」

  不,她沒有全忘,至少她還記得她看過某個男人的裸體。但這些,他不需要跟愛蜜莉說。

  愛蜜莉趨前問道:「你相信?」

  「她不像在說謊。」

  是的,他感覺得到她是從某個令她害怕的地方逃出來,而她不想再想起,也不想再回去。

  「你不知道她的底細。」愛蜜莉說,

  他似乎厭煩了她的沒完沒了,不悅地睇著她。「我連一個女孩都應付不了嗎?」

  迎上他冷酷的目光,她心頭一震。

  猶豫須臾,她像是心有不甘地:「你討厭日本女人,不是嗎?」

  「是又如何?」

  「既然這樣,你怎麼讓她留下來?」愛蜜莉眉心一擰,「你該不是對她有意思吧?」

  這一句話,惹惱了他。

  他臉一沉,目光一凝,明顯的慍惱起來。

  他對那個叫未希的日本女孩有意思?怎麼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可恨的日本女人。

  但一直是如此的他,為什麼狠不下心將她送交警方?為什麼不趕她走?他對她沒有義務,更沒有任何的關係及牽絆,為什麼卻……

  他不願去想這件事情,但愛蜜莉卻提起了它,讓他意識到這事實的存在。

  濃眉一糾,他神情懊惱地瞪著她。「你很清楚我對日本女人是什麼感覺。」

  對他示愛示好,甚至無條件獻身的日本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其中還不乏一些名女人,但他從來不動心也不動念,更不曾給過任何人希望及機會。

  看見他臉上嚇人的慍色,愛蜜莉心頭—驚。

  「塞爾,我……」她語帶討饒。

  他眼神一凝,打斷了她,「你明知我是怎樣的人,卻還拿這事來惱我?」

  「我……」愛蜜莉心知已激怒了他,十分懊悔。

  「行了,你走吧。」他大手一揮,逕自往浴室走去。

  愛蜜莉還想說些什麼,但見他心情不佳,也沒敢再多說。

  「那我走羅。」她在浴室門外小小聲地說。

  裡面的塞爾沒有回應她,只扭開了水龍頭,讓嘩啦嘩啦的水聲淹沒了她的聲音。

  為免自討沒趣,愛蜜莉穿上衣服,離開了他的房間。

  *   *  *

  「未希,」阿彩走向正在擦拭花瓶的未希,「愛蜜莉走了,先生要人去幫他換新床單,你去吧。」

  「咦?」未希一怔,「可是床單不是剛換?」

  阿彩撇唇一笑,意有所指地:「就算是剛換的,玩過了也不算乾淨。」

  未希不解地望著她,「玩?」

  見她是真的不懂,阿彩忍不住笑了。「你這傻丫頭,你真的不懂?」

  未希搖搖頭,一臉茫然。

  「你以為愛蜜莉在先生房裡能做什麼?」阿彩乾脆挑明了說。

  這會兒,未希明白了,也臉紅了。

  見狀,阿彩更想逗她了。「你真是單純得可以,現在還有你這種女孩子,真是稀奇。」

  「阿彩姨,為什麼要我去?」早上看見他裸露上半身的事,直到現在還教她心慌意亂,現在又要她去?

  「大家都忙呢。」阿彩拿走她手裡的濕布,「快去吧,遲了,先生會生氣的。」

  「噢……」看來,她是非去不可了。

  低著頭,她悶悶地走開,然後踩著有點沉重的腳步,來到了塞爾的寢室外。

  敲了門,沒人回應,於是她推開了門。

  房裡沒有人,但那張凌亂的大床卻顯示,剛才有人在它上面翻雪覆雨過,想起那個畫面,令她臉紅心跳。

  定定神,她趨前,一件件的剝下枕頭套、床單及床罩。床單上有成熟的女性香水味,她想那應該是愛蜜莉的。

  他不喜歡床單上有女人的香水味?但……那個金髮美女愛蜜莉不是他的女朋友嗎?

  她覺得他真的很奇怪、很詭異也很神秘。

  不想了,現在她只想趕快離開這個房間,這個有著他及女人香味的房間。

  迅速地換上了新的枕套、床單跟床罩後,她抱著剛換下來的床組就要走——

  「阿彩。」忽地,浴室裡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怔愣著。

  阿彩?他以為來幫他換床單的人是阿彩姨嗎?她該不該應聲呢?

  她正猶豫時,裡面的他又喊著:「幫我把浴巾拿進來,我忘了。」

  浴巾?她四下張望了一下,看見椅子上掛了條浴巾。她想,那應該就是他忘了帶進去的吧?

  擱下床組,她撈起浴巾走到浴室門口,然後敲敲門。

  「敲什麼門?」裡頭又傳來他的聲音,明顯有點不耐,「拿進來。」

  拿進去?她一震。

  天啊,他在洗澡耶!要是他一絲不掛,那有多尷尬。但……她能不進去嗎?

  硬著頭皮,她打開了門,閉上眼睛,慢慢地、一步步地摸索著走向前去。

  浴室裡充滿了熱熱的水氣,她微瞇起眼睛,確定了自己的行走方向無誤,然後再趨前幾步。

  「阿彩?」他催促著:「你在磨蹭什麼?」

  聽起來,他不知道她已經進來了,也就是說他可能是背對著門口。

  於是,她大膽地睜開眼睛,果然看見他是背著門口,坐在浴池裡。

  沒看見什麼不該看的畫面,她鬆了一口氣。

  走上前,她將浴巾遞上——

  「擺著吧。」他說。

  她趕緊把浴巾往旁邊一擱,心急地想奪門而出。「喔,是。」

  聽見那不屬於阿彩的年輕聲音,塞爾霍地從浴池裡站起來。

  未希還沒宋得及反應,他已經轉過身宋,面對了她。

  「啊!」未希驚叫一聲,連忙摀住了眼睛。

  塞爾濃眉一皺,將浴巾圍上。「怎麼是你?」

  自知捂著臉是極為失禮的事,她慢慢地放下手,全身僵硬地低著頭。「……

  大……大家都忙……」

  「抬起臉。」他說。

  「……不,她現在的表情一定蠢斃了。

  剛才愛蜜莉才說了那些讓他火大的話,現在她卻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一副,驚慌害怕的模樣。

  不知為何,才剛澆熄的怒火又重新點燃。

  他對這個女孩有意思?不,絕不可能,現在他就要證明自己對她並沒有任何的想法。

  而他證明的方法是——兇惡且嚴厲的對待她。

  「我說話的時候,看著我。」他沉聲。

  聽見他那冷漠卻又嚴厲的聲音,未希不覺發起抖來。「我……我……」

  她感覺到他在生氣,但她做了什麼嗎?是她動作太慢惹惱了他?

  老天,剛跟女友恩愛過,心情應該是很好才對,怎麼他卻好像火氣很大的樣子「你聽不見我的話嗎?」

  「先生,我……你……」她想說「你沒穿衣服」,但她說不出口。

  他原本輕扣著浴巾的手猛地伸了過來,而浴巾也滑落在地。

  他端起她的下巴,惡狠狠地瞪著她。

  眼尾一掃,她自覺看見了讓人害臊的東西,差點驚聲尖叫。

  她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驚叫,而視線也迅速地往上一提。

  就這樣,她的目光迎上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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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28:04
第四章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此刻他是一絲不掛的,雖然她極不願正視他銳利兇惡的眼睛,但她沒有其他的選擇。

  「先生……」她聲音顫抖著,身體也是。

  他就那樣惡狠狠地瞪著她,像是她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般。

  看著她那張清麗秀氣而年輕的臉龐,他心頭一震。

  他為什麼讓她留下?她不只是個日本女人,還是個神似「那個女人」的日本女人。他為何會讓這樣的她留下來?他真的對她有什麼念頭嗎?

  不,當初留她下來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原則及自製明明那麼有信心,怎麼現在竟動搖了?是愛蜜莉那番話在作祟,還是他根本在心虛?

  現在他想以態度證明他對她沒有任何想法,他想凶她、罵她、指責她,但……她做錯了什麼?他又要拿什麼來責備她?

  看見她那不知所措卻又乖巧馴順的模樣,他的胸口激起了一陣不尋常的悸動。他感覺到她在害怕、她想逃,但……是因為他凶她,還是因為他沒穿衣服?

  「你不是看過了?」是她說她看過男人裸體的,不是嗎?

  「我……」她早上是有看過他裸露上半身,但現在他可是一塊布都沒遮啊!

  他要她怎麼正視他?他可能習慣在女人面前裸露,但她可還沒習慣看男人不穿衣服。

  他的目光大凌厲、太懾人,本能地,她將目光一斜,避開了他的視線。

  「看著我。」他沉聲地:「你敢在我跟你說話時,斜著眼睛?」

  她一震,連忙將視線移回他臉上。「先生,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錯,而他又為什麼突然如此凶神惡煞地對她。

  他心頭一震。是的,她沒犯什麼錯,如果她真有錯,那只能怪她神似「那個女人」,而且開始影響到他的心情,

  「先生?」見他不說話,她怯怯地問:「如果我做錯什麼,我會改,我……」

  「我不想看見你的臉。」突然,他沉聲打斷了她。

  她一怔,疑惑地望著他。「為……為什麼?」

  阿彩說他討厭日本女人,尤其是年輕的日本女人,他不想看見她的臉,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可他當初收留她時,並沒有這樣的問題明!

  「不想看見就是不想看見,沒有為什麼。」他霸道地說著。

  「可是我……」怪了,他不想看見她的臉,為什麼還要她看著他,

  這真是矛盾極了,但她不能說。

  「你走吧。」他說。

  她一怔,「先生是說……我可以離開了?」

  「我是說,」他目光一凝,冷漠地:「該是你離開冬館的時候了。」

  未希陡地,驚疑地瞪大了眼睛。「先生,你說我可以留下來的,為什麼……」

  「現在我要你離開。」說著,他將她往浴室外推,然後一步步地逼近她。

  她退後了幾步,「可是我沒有地方落腳,我……」

  「那是你的事。」他無情地說。

  他失算了,眼前這個女孩已經影響了他,而他敢說,接下來她會徹底擾亂他的生活。

  在她出現之前,他過著麻木、沒有感覺、沒有情感的生活,但她出現後,他的「感覺」多了……

  他不需要這些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感覺,一點都不需要。

  「先生,請你不要趕我走,我會更努力的……」

  「我會叫阿彩給你一筆錢,放心吧。」他依舊冷漠絕情,儘管他心裡已興波瀾。

  知道他要趕自己走,她真的慌了。她一點都不想走,雖然他是個如此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的主人,但這裡的安定是她需要的。

  她從沒離開過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去。

  冬館雖不是她的家,但這裡的人給了她依靠,她不想去面對外面陌生又複雜的環境,她不想離開阿彩她們。

  「不,先生,求你別趕我走……」她立刻紅了眼眶,「我犯了你的大忌嗎?我……我……」

  睇見她泛著淚光的美眸,他的心一震。

  她是如此的楚楚可憐,就像當初「那個女人」要離開他時那般。

  想起被拋棄、被徹底背叛的痛苦,他的背竟隱隱作疼。

  他濃眉一糾,猛地推了她一把。「滾出去!」

  未希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先生,拜託你……」

  「滾!」不知是背痛引發了心痛,還是心痛造成了背痛,他的身體越來越不舒服,整個人像被壓縮再壓縮般,疼得他眉心一鎖,身子一屈……

  「唔……」他整個人跪倒在地上,手扶著床沿,神情十分痛苦。

  看見前一秒鐘還發出兇惡怒吼的塞爾,突然倒地不起,痛苦得再也站不起來,未希嚇傻了。

  她本木地看著跪倒在床邊,全身赤裸的他,讓她手足無措、六神無主。「先……

  先生……」

  怎麼會這樣?他有心臟病嗎?他該不是被她氣到心臟病發作吧?

  老天,她該怎麼辦?她……不,她不能猶豫、不能遲疑。

  顧不得他一絲不掛、顧不得會有身體的接觸,她飛快地抓起床單往他身上一蓋。

  「先生,你能走嗎?」她憂心地望著他。

  塞爾尊貴而高傲的灰眸裡有著受傷,就像只受了重傷還不願屈服的狼般。

  「別……別碰我……」他懊惱道。

  他不要別人看見如此脆弱的他,尤其不要她看見。

  「我扶你……」不管他的惡言相向,也不管他是否領情,她使出吃奶的力攙扶起他。

  他雖然不願意,但劇烈的背疼已教他沒有力氣拒絕。

  未希奮力地將他扶上床,卻無法把他移到床的正中央。她的力氣實在不足以移動身高將近一九0的他。

  轉過身,她衝出房間,站在走廊上大叫,「來人啊!救命啊!」

  不一會兒,有人來了。

  「怎麼回事?」男僕見她神情驚慌,急問。

  「先生他……他好像……」她不知該如何說明整件事情,而此刻也沒有時間讓她說明。

  男僕警覺地往房裡沖,幾個大步就衝到床邊。

  看見全身赤裸只蓋了被單的塞爾,男僕一震。「先生,你……」

  「我的背……」塞爾艱難地道。

  「我的天……」男僕見狀,飛快地抓起電話,撥了一組電話號碼。

  「巖田醫生,不好了,你快點來,伊瓦諾夫先生他的背疼復發了。」

  未希一臉茫然卻憂心地站在門口,直直地望著床上的塞爾。

  她感覺得出來,塞爾的身體有著病痛,而且是一發作起來,就會痛到要他命的病痛。

  他的背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的發作?難道……難道都是因為她?

  她的存在讓他的病痛發作嗎?他說他不想再見到她的臉,是因為他知道她的存在將引起他的病痛?

  如果真是如此,她想……她是該離開。雖然前途茫茫,她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但她不能變成他的困擾,她不能如此厚顏的賴在這裡。

  「我會走……」她喃喃說著。

  但在她離開冬館之前,她希望至少能看見並確定他無礙。

  *   *  *

  未希跟著阿彩及幾名老僕們站在房門外,焦急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巖田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先生他……」阿彩急問。

  「他是不是很久沒吃藥了?」巖田醫生問道。

  阿彩點點頭,「先生已經很久沒吃藥,也未發作過了。」

  「唔……」巖田醫生暗忖著,「可能是因為天氣突然變化吧……」說著,他下意識地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色。

  「最近的氣溫突然下降,又濕又冷,極可能是造成他背疼的原因。」

  「那他沒事吧?」阿彩憂心地問。

  「我已經替他打了止痛針,也重新配了一些藥,記得讓他準時吃藥,好好休息個幾天再說吧。」

  「是的。」阿彩點頭。

  巖田醫生轉頭看著男僕,「你現在就跟我回去拿藥。」

  「是。」男僕點頭,跟著巖田醫生離開。

  「好了,你們都去休息吧,這兒我來就行了。」忙了半天,時間也不早了,阿彩決定由她一人留下來照顧塞爾。

  「那我們先回去了。」其他人點點頭,轉身步伐輕悄安靜的離開。

  阿彩歎了口氣,轉頭看著還站在一旁的未希。「未希,你也去休息吧。」

  「阿彩姨……」未希眉心一糾,眼眶泛紅地道:「讓我留下來照顧先生,好嗎?」

  阿彩一怔,「為什麼?」

  「我……」未希神情愧疚地:「我覺得先生會這樣,好像都是我害的……」

  阿彩蹙眉一笑,拍拍她的肩。「傻瓜,不關你的事,這是先生的舊傷。」

  「可是……」想起他發作時那痛苦的模樣,未希的心一緊,眼淚也掉了下來。

  「未希?」

  「先生發作前在發我的脾氣,我……我……」她聲線哽咽,說不出話來。

  阿彩笑歎一記,「所以你認為他是因為這樣而發作?」

  未希點點頭,輕聲啜泣。

  「唉……」阿彩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我不讓你留下來,你可能會哭一整晚……」

  暗忖須臾,她像是有了決定——

  「好吧,我就把照顧先生的工作交給你,一有狀況要立刻通知我,知道嗎?」阿彩說。

  「嗯,我會的。」她感激地點點頭。

  阿彩摸摸她的臉頰,憐惜地道:「你晚餐也還沒吃,我叫人給你送點吃的過來吧。」

  「謝謝阿彩姨。」她彎腰一欠。

  「嗯。」阿彩輕抹去她的眼淚,「別哭了,嗯?」說完,她轉身走開。

  看著她的背影,想起剛才她那溫柔的手,感性的未希又流下淚來。

  阿彩姨就像母親一樣愛護著她、關心著她,而這是她打從心底不願離開冬館的原因之一。

  但這一次由不得她,待塞爾的背疼症狀稍緩後,她就會離開專館,永遠地走出他的視線——

  *   *  *

  一整夜,未希不敢合眼。她的兩隻眼睛沒有一秒鐘離開過塞爾的臉,她的心也始終懸在他身上。

  高壯的他,此時是如此虛弱地躺在床上,原本膚色就白的他,如今更加蒼白。

  是什麼樣的舊傷讓他如此痛苦?

  他的眉心糾結著,臉上的線條不時痛苦的抽搐,雖然眼睛是緊閉的,但她總覺得他並非睡著,而是痛得有點迷糊了。

  窗外飄著陰陰的雨絲,雨勢不大,但陰沉的感覺讓人渾身不舒服。

  真是天氣驟變造成他舊傷發作?還是她的存在讓他……唉,不管是什麼,他發作時正在發她脾氣是不爭的事實。

  「唔……」突然,床上的他發出了痛苦的申吟。

  「先生?」她趨前一探,發現他似乎正在作夢,而且顯然是個不怎麼愉快的夢。

  他囈語著,唇片微動,卻聽不出任何一個字。他額頭冒著汗,神情痛苦。

  未希趕緊擰了條熱毛巾,替他擦拭臉及汗濕的脖子,動作細心而溫柔。

  突然,他的手一抓,攫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驚,疑懼地看著他。

  她以為他醒了,以為他會睜開眼睛要她滾出去。但……他沒有。

  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臉上的表情慢慢的和緩、慢慢變得安心……

  「先生……」看見他的表情不似先前痛苦,未希鬆了一口氣。

  她試著從他手心中抽出手,但當她一動,他竟握得更緊、更牢。於是,她把手任他抓握著,然後安靜地、耐心地坐在床沿守候。

  看他一直糾結著的濃眉已經舒展開來,她知道他已經好多了。

  唇角輕揚;她安心的一笑,然後打了個呵欠。

  累了一天一夜,瞌睡蟲不斷地爬上她的眼皮蠕動,她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該睡著,但終究還是忍不住閉上眼睛,趴在床邊睡著了。

  *   *  *

  連串的惡夢糾纏,伴隨著從背脊尾端傳來的刺痛感,讓塞爾一直處在如夢似幻、迷糊不清的狀況中。

  母親的微笑、母親的畫像,還有母親的背影……這一切不斷地在他腦海中流轉,讓他分不清自己是醒著或睡著。

  「媽咪,你要去哪裡?」他從床上爬下來,摸出了房間,只看見包著頭巾,身穿大衣,提著皮箱,像是要遠行般的母親,輕悄小心地走在無人走動的走廊上。

  母親回過頭,停下腳步,給了他一記溫柔的微笑。

  「媽咪……」感覺到母親似乎要離開他到什麼地方去,他快步上前,想抓住母親的手,或者是衣服。

  母親閃開了他的小手,「駿,媽咪要去一個地方。」

  駿是他的日本名字,母親總是那麼喚他。

  「我也要去……」

  「你還不能去……」母親不時警覺地左右張望,「等媽咪準備好了,就回來帶你去。」

  「媽咪……」童稚的他忍不住提高聲線。

  「噓,」母親飛快地搞住他的嘴巴,「別出聲,你乖,千萬別出聲。」

  「媽咪……」

  「媽咪最愛駿了,要乖乖等媽咪回來喔。」說罷,母親提著皮箱,轉身快步地離開。

  他安靜地、小心地尾隨在母親身後,他下了樓,走出客廳,穿過庭園,走過車道,然後來到冬館入口的大門。

  怕媽咪知道他跟來而不高興,他偷偷地躲在樹後。

  這時,總是舉止優雅的母親,居然爬上了高約四公尺的雕花大門,而門外等著她的是一個……男人。

  那不是他的父親尼克•伊瓦諾夫,而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他嚇傻了,想叫,但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就這樣,他眼睜睜看著最愛的媽咪,被那個男人帶走……

  他是那麼相信她,但她卻再也沒有回來過,即使他受了傷,差點摔成殘廢時,陪在他身邊的,也只有總是威嚴冷肅的父親。

  他知道自己被騙了、被背叛了,他的媽咪再也不會回來,那個白皮膚、黑眼睛的漂亮女人再也不會回來。

  思念母親的父親請人為母親畫了一幅畫,記錄下她最美的時候,然後他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惆悵裡,直至死前還念念不忘、鬱鬱寡歡。

  那個溫柔的女人有著夜叉般的心腸,而陰沉嚴厲宛如惡魔般的父親,卻有著柔軟的內心。

  從那一刻起,他詛咒母親,也憎恨日本女人……

  他是如此的憎惡著日本女人,尤其是像她的日本女人,但卻有個神似她的女孩來到他面前,進入他生命中,擾亂了他的生活。

  他要趕她走,是的,他一定不能留她……

  突然間,他感覺自己又熱又濕,十分難受。左右張望,他發現自己沉浸在滾燙的泥漿裡,無論他如伺掙扎都無法脫身……

  他拚命地掙扎,卻越陷越深。伸出手,他抓到了另一隻手。

  那隻手細細軟軟的十分清涼,一下子就減輕了他的痛苦。讓他整個人沉澱了下來,背似乎也不再那麼痛。

  就這樣,他緊緊地抓著那隻手,那只讓他安心的手,直到……他睜開了眼睛。

  看見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自己在房裡,而且躺在床上。他的手心握著某樣東西,感覺軟軟的、溫溫的。

  他隱隱聽見雨聲,往窗口望去,外面灰濛濛的一片,很難判定目前是什麼時分。他慢慢地轉動頸子,往旁邊一瞧——

  一張熟悉的臉映入他眼底,不只是因為她的臉像他記憶中的某一張臉,而是他已經慢慢熟悉了這張臉……

  這時,他發現自己握著她的手,也就是說減輕他痛苦,讓他慢慢從混沌的夢境中醒來的就是她。

  真是不可思議,這隻手的主人給了他安定,卻同時也是讓他混亂的兇手……

  她像是累極了,臉上還隱隱帶著淚痕。她哭過?為什麼?她擔心他嗎?她在這裡守了他多久呢?

  不知為何,他的心柔軟起來,但他卻不自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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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28:40
第五章

  感覺到有道熾熱卻溫柔的視線注視著自己,未希幽幽醒來。

  當她睜開眼睛,發現塞爾還握著自己的手,而且……他醒了。

  她一怔,不知怎地竟羞紅了臉。

  塞爾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若無其事地鬆開了她的手,不發一語地轉頭望著灰濛濛的窗外。

  未希整整頭髮,站了起來,「先生……」

  「什麼時候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喔,」她翻腕一看,「已經快七點了。」

  「早上?」他問。

  「是的。」她端詳著他的臉色,發現他不似昨晚那麼蒼白憔悴了。「先生,餓了嗎?」

  「不餓。」

  「醫生要你準時吃藥,你還是吃點東西比較好。」未希以商量的語氣說道。

  他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天、窗外的雨。

  「這兩下了多久?」

  「一整個晚上都沒停過。」

  「是嗎?」他眉心微微一蹙,「雨天多夢,難怪……」

  這話他說得極小聲,但因為太過安靜,未希還是聽見了。

  看來,他昨晚真是作了一整晚的惡夢。他都夢見什麼?像他這麼霸氣強勢且倨傲冷漠的人,會作什麼樣的惡夢?

  「先生,」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想吃什麼?」

  「我非吃不可嗎?」他聲音有點虛弱,但氣勢還是有的。

  她低下頭,「醫生要你準時吃藥,所以……」

  「不吃也死不了。」他毫不在乎地說。

  這麼多年,他不是熬過來了嗎?背部受過那麼重的傷,卻仍能長得人高馬大已算是奇跡,這樣的他還怕什麼?

  他不怕疼也不怕死,因為他覺得自己早已死了,而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具行屍走肉而已。

  聽見他這句任性的話,未希只感覺到悲哀及難過。

  昨天她聽阿彩姨跟巖田醫生說,他已經很久沒吃藥了,他是故意的嗎?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會變成怎樣嗎?

  這個表面兇惡冷酷的男人,心裡有道她不瞭解的傷口,而那傷口恐怕才是要他命的真正原因。

  他一定要吃東西,因為他得吃藥。如果阿彩姨來,他應該會乖乖吃東西吧?

  他不想看見她的臉,又怎麼會有胃口吃她準備的東西?

  「先生,如果你不想看見我,那我請阿彩姨來。」

  塞爾睇著她,那張憂心的、不安的、溫柔的臉。

  這張臉並沒有那麼可憎,尤其是在她守在他身邊一夜之後。

  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未希略顯不安地站起,「我去請阿彩姨來……」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

  「給我幾片烤吐司跟牛奶。」突然,一直沉默著的他開口了。

  未希一怔,回頭看他。「先生?」

  「你聽見了吧?」他雖然面無表情,但聲音卻是和緩的。

  她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聽見了,我馬上去準備。」說完,她飛快地離開房間。

  *   *  *

  服侍著他吃完早餐,未希讓他服下巖田醫生開的藥。

  塞爾依舊半臥在床上,哪裡也去不了。他將視線轉向窗外,神情落寞而憂鬱。

  未希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床邊,不時憂心地睇著他。

  他剛毅的側臉透露著一絲孤獨,給人一種矛盾又難過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不能問什麼,但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背是怎麼受傷的?他又為什麼故意對這樣的舊傷置之不理?

  他讓自己痛苦,是因為這樣的痛,讓他想起什麼或忘不了什麼嗎?

  突然,她想起阿彩姨說過,絕不能提起他母親的事,難道說這一切都跟他的母親有關?他的母親在哪裡?活著還是死了?

  「你什麼都忘了,對吧?」突然,他低沉的聲音喚回了她。

  她一怔,有點心虛。「嗯……」

  「真好。」他幽幽地道:「如果我也什麼都忘了,也許會快樂點……」

  聽見他這麼說,她越發心虛起來。她沒失憶,她記得一清二楚,裝失憶只是為了留在這裡。

  「發生過的事也許不會忘記,只是會想不起來……」他灰色的眸子深處,有著深濃愁緒,「但越是想忘掉的卻一直記起來。」

  看沉默的他突然打開話匣子說了話,未希趕緊搭上話。

  「先生想忘記什麼嗎?」她問。

  他微頓,以目光瞥了她一眼。她以為自己問錯了話,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正當她以為他可能又要罵她兩句時,他開口了——

  「我想忘記欺騙我、傷害我、背叛我的人……」

  她一怔。欺騙、傷害、背叛他的人?誰欺騙了他、傷害了他,又背叛了他?

  「你應該在逃避什麼吧?」他的目光鎖住了她,「因為你想逃避,所以你忘了。」

  她確實是在逃避,逃避好賭成性、不思振作的父親,逃避那些要抓她去出賣靈肉的流氓,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她並沒有忘。

  幾乎,她想坦白誠實的告訴他,但她怕他不諒解、怕他認為她從一開始就在欺騙他。

  他不想被欺騙,他憎惡欺騙他的人,而她不想被他憎惡。

  於是,她決定將這個秘密繼續留在心裡,即使是在她離開這裡的最後一刻,她都不想告訴他。

  「我也有想逃避的事情,但是我忘不了……」說著,他深深凝視著她,「我把氣出在你身上,是因為……」

  他沒把話說完,但她感覺他想說些什麼。

  她疑惑地凝視著他,卻跌進他深邃的灰眸裡,而心慌意亂。

  不知為何,她的身體熱了起來,下意識地,她低下了頭。

  睇著她低垂、羞紅的臉龐,他的心隱隱波動著,而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儘管他不願意面對,卻還是必須承認……他對她有著一種他所不願接受,又不得不正視的情感。

  怎麼會呢?她才進入他生命不久,而且她是那麼神似「那個女人」。

  縱使她是如此的清麗動人,但還是一張他憎惡的臉,而他卻越來越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他內心的矛盾掙扎很難向外人道,因為就連他都迷糊了。

  不自覺地,他抬起了手——

  當他的手背輕輕滑過她的臉頰,她嚇了一跳,而他也是。

  她驚疑又羞怯地看著他,眼底充滿不安。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有這種舉動,但她知道的是……他這樣的舉動並未使她反感厭惡。

  剛才他的手,給了她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及安全感……

  塞爾為自己的衝動而懊惱,「真是糟糕……」他濃眉一糾,沉聲地道。

  未希不敢正視他,只是低頭不語。她的臉在發燙,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她的身體裡流竄著一股熾熱的暖流。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昨天還凶巴巴要趕她走的人,怎麼今天卻如此溫柔的撫摸她?他心裡在想什麼?

  他讓她的心好亂,她明知不該胡思亂想、不該對他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此刻還是忍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他聲線中帶著懊悔。

  「那麼……」她輕抬起眼簾睇著他,「是一時衝動?」

  她自知不該這麼質問他,但當她想反悔時,己來不及了。

  面對她的質疑,塞爾微頓。

  「有……有理由嗎?」不知為何,她好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她期待聽到什麼樣的答案呢?對她來說,他是那麼遙不可及的人,她對他能有什麼樣的希冀?

  有理由嗎?他也很想問問自己,有任何理由嗎?

  他為什麼會那麼做?剛才的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著了什麼魔?

  看他沉默不語,未希不知自己是哪來的勇氣,「先生,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她直視著他,堅定而勇敢。

  迎上她明亮的、澄澈的眸子,他心頭一悸。

  他回答不了她的質問,而她卻有著非要個理由不可的蠻勁。

  「為什麼先生剛才會……」

  「你期待我給你什麼樣的回答?!」被她逼急了,他不覺惱羞成怒。

  他反過來凶她,讓她十分不解也不悅。

  做出那種讓人覺得尷尬,又曖昧不清的舉動的人是他,怎麼他卻反倒質問起她來?

  他是個成年人了,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是不可以輕易為之的嗎?他為何那麼理直氣壯?好像她跟他要理由,是愚蠢又莫名其妙的事情般?

  「因為你是主人、是老闆嗎?」她秀眉一蹙,不能諒解地說:「因為你高高在上,所以就可以隨你高興,愛怎樣就怎樣嗎?」

  聽出她話中強烈的質疑及慍惱,他眉間一攏。「注意你的身份及態度。」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而在這之前,她也不曾如此。

  「這句話,我送還給你。」她不知哪根筋不對,竟跟他拗了起來,「這種舉動一點都不適合你的身份。」

  「你……」他一時辭窮,只好瞪視著她。

  「我收留了你,供你吃住,不過是摸個臉,你……」這不是他的本意,但也許是被她問惱了,也可能是新藥讓他有點迷糊,他竟說出了這種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蠢話來。

  「不過是摸個臉?」未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

  她真是個笨蛋,她還期待他給個什麼答案,原來他只不過是

  他就真那麼討厭她嗎?討厭到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而輕薄她?

  雖然只是摸個臉,不會死人也不會掉塊肉,但……他怎麼可以那麼無所謂?

  突然,一個念頭鑽進腦海裡。他這麼做該不會只是想趕她走,讓她心生畏懼吧?

  「你想讓我覺得待在這裡不安全是嗎?」她直視著他,倔強卻又、受傷地道:「你怕我賴著不走,所以用這種愚蠢又可笑的招數想趕我走?」

  他一震。

  不,雖然他希望她走,但那並不是他內心的真正想法,他也從沒想過用這種愚蠢的方法逼她離開。

  他想解釋,但倨傲又習慣隱藏自己感情的他,說不出口。

  「你放心,」她眼眶裡隱含著淚光,「我本來就決定等你的身體好一點再走……」

  他眉心一皺,訝異地看著她。

  「別一副驚訝的樣子,這本來就是你希望的。」她緊抿著唇,神情倔強地說:「不過我改變主意了。」

  他微怔。改變主意?她不走了嗎?

  不知怎地,他感到竊喜,但他沒有讓那樣的雀躍,表現在他冷漠的臉上。

  她霍地站起,堅強而勇敢地直視著他。「我現在就走。」說罷,她轉身就要走。

  塞爾沒料到她的「改變主意」竟是如此,一時情急,他竟伸手拉住了她——

  *   *  *

  「別走!」他聲線雖還虛弱,但這句話卻彷彿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來般。

  回過頭,她氣惱地回:「是你要我走的!」她奮力甩開了他的手,邁出大步就往門口走。

  情急之下,塞爾想翻身下床,卻忘了他的背疼……

  「唔!」一個突然的大動作,讓他痛得悶哼一聲,整個人又癱回床上。

  聽見他痛苦的問哼聲,未希心頭一緊,停下了腳步。

  轉過身,看見他神情痛苦地癱軟在床,她忍不住快步跑了回來。

  「先生……」她憂心地看著他,眼底有幾分的歉疚。

  塞爾深深呼吸著,扭曲的表情也慢慢地緩和下來。

  「別走……」望著她,他幾乎是以請求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未希一震,驚疑地看著他。

  他神情嚴肅卻誠懇,兩隻灰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那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被用力的槌了一下……

  就那樣,她本木地站著、本木地迎上他深沉的目光。

  不一會兒,她的耳朵、臉頰、頸子……最後連身體也熱了起來。

  別走?這代表著什麼?不許她走還是不要她走?

  她真的迷糊了,他到底想怎樣?他到底要她怎麼做?他到底要不要她離開?

  眉心一擰,她掉下了不知所措的眼淚——

  見她突然掉淚,塞爾陡地一震。「你……」

  他從不知道女人的眼淚,是如此的具有震撼力及殺傷力,他慌了、亂了,而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

  未希覺得好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她低下頭,以手掩臉,非常懊惱。

  「對不起……」他說出他這輩子第一次說的字眼。

  未希一怔,慢慢地把手從臉上移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跟她說對不起?她沒聽錯吧?總是一副尊貴高傲、睥睨天下姿態的他,居然會跟一個女傭說對不起?

  他神情平靜地睇著她,「我做了失禮的事,但那不是因為我想趕你走。」

  她疑惑地問:「不是嗎?」

  「我剛才說的話不是我真正想說的,我……」他微皺著眉心,「我迷糊了。」

  他也迷糊了?不,迷糊的人是她。

  明知他的身份尊貴、明知他不喜歡日本女人……她明明都知道,卻還對他有著莫名的期待。

  「先生才真的讓我迷糊了……」她聲線軟軟地,帶著一絲委屈。

  塞爾一頓,不解地看著她。

  「先生收留了我,卻又因為討厭看見我的臉而要我走。現在我要走,你又說……」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哽咽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想,我……我很迷惘……」

  看見她那不知所措的心慌模樣,他不禁心生憐惜。

  他冰封的內心世界,在那一瞬間產生劇變。

  她的眼淚溫暖卻又熾熱,宛如長長冬日後的第一道曙光,融化了他累積多年的冰雪。

  他彷彿可以聽見冰雪融化的聲音,而那是他的心……他的心又開始跳動的聲音。

  終於,他知道當時他為何將昏倒在他車前,且神似「那個女人」的她帶了回來。

  不是因為她神似「那個女人」,而是在初見面的第一眼,他的心就已經被她牽絆住。

  他一直在抗拒這樣的感覺,他以為那是因為她神似某人而使他心亂,但現在他知道不是,他之所以心亂,是因為……他對她有著單純的、男人對女人的愛戀。

  雖然這極不可思議,但它還是發生了。

  「你一定要知道原因嗎?」他凝視著她,然後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她眨眨淚濕的眼睛,不安地、疑惑地、嬌憨地望著他。

  「我想我是……」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著接下來要說的話恰不恰當。

  她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像個等待揭開謎底的小女孩。

  看著她美麗的臉龐及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他竟不忍讓她失望。

  「情不自禁。」他說。

  未希怔住,臉兒刷地一紅。

  情不自禁?這表示說他對她有……有那種感覺?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傻傻地、愣愣地看著他。

  她那嬌憨的神情令他心情浮動,不由得伸出了手握住她的。「未希……」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是……是……」她不知所措地道:「有什……什麼吩咐?」

  她可愛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抿唇一笑,而他驚覺……他已經好久好久沒這麼笑過了。

  「不要走了。」他平靜地說:「留下來。」

  「先生……」這轉變實在太大,大得讓她有點措手不及,無法反應。

  「這次我是真的希望你留下來。」說著,他閉上了眼睛,神情是放鬆的,「昨晚握著你的手,我睡了個安心的覺,真是不可思議……」

  看著他閉上眼睛,她放心而大膽地端詳起他的臉。

  此刻的他,有著一種沉默的、不明顯的溫柔。她看傻了,也看癡了……

  「留下來……」他喃喃地說:「我想……我是需要你的。」

  她心頭一悸,臉紅心跳。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深深凝望著她。「你會留下來吧?」

  她抿著唇,難為情地、嬌怯地點了點頭。

  他放心地一笑,再一次閉上了眼睛。「我累了……」

  「醫生說你需要休息。」她輕聲地說。

  「唔……」他的聲音越來越沉,越來越聽不清楚她的聲音,「希望我睜開眼睛時,你還在……」

  未希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看著他的臉。

  *   *  *

  幾天的靜養,塞爾的背疼已經好了,而濕冷的天氣也彷彿陰霾散去地轉晴,就像他的心情般。

  未希沒走,她依舊跟著阿彩她們忙進忙出,不時可以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

  他發現她比初來時開朗,而他的臉上也不再總是罩著寒霜。

  冬館一直是安安靜靜、死氣沉沉,宛如死城般。但現在,冬館熱鬧起來,只因多了一個她。

  坐在庭院椅上,他閉上雙眼,感受徐徐微風,享受著這寧靜祥和的午後時光。

  「先生……」未希的聲音自他身後傳宋,

  他睜開眼睛,轉過了頭。「嗯?」

  「你要喝點什麼嗎?」未希怯怯地問。

  自從那天之後,她總在面對他時,顯得忸怩不安。

  雖然他還是她的主人,而她也仍是他的女傭,但一切似乎已不再那麼單純。

  別人或許感覺不到,但他們之間確實已產生了一些薇妙的、甜美的變化。

  「我不渴。」他說。

  「噢……」她略低下頭,「那我去忙了。」

  「未希。」他叫住她。

  她微怔,「還有事嗎?」

  他睇著她,撇唇一笑,「你留在這兒陪我吧。」

  「……」她一愣,臉頰又見羞紅,「可是我要去……」

  「坐下。」不等她說完,他以命令的語氣說道。

  迎上他堅定的目光,她訥訥地點了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拘謹地坐在他旁邊,兩腿靠攏,雙手微顫而小心地放在膝蓋上。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做什麼,她顯得十分緊張。

  「你……」他突然注視著她,「你有沒有想起些什麼?」

  「咦?」她一怔,這才想起自己目前「失憶中」。「……沒……沒有……」

  「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微蹙起眉。

  什麼都不記得的她,似乎只記得她曾看過某人的裸體,那個人是誰?跟她又是什麼樣的關係?他非常的在意。

  「我很努力在想,可是每次一想,我……我頭就痛。」她說得有點心虛。

  事實上,她是該心虛,因為這一切都是騙人的。

  「你想記起來嗎?」他問。

  「我……」她不安地搓弄著衣角,「我其實……」

  「我並不希望你想起來。」

  「嗯?」她一怔,不解地望著他。

  不希望她想起來?他是什麼意思?他希望她一直失憶?

  「一旦想起來,你就會離開,不是嗎?」他深深凝望著她。

  迎上他炙熱的目光,她的胸口一陣狂悸。他不希望她想起來,是因為他要她留在他身邊嗎?

  為什麼?他喜歡她?還是……當他握著她的手時,他的背會比較不疼,也比較能睡個安穩的覺?

  「不知道為什麼,有你在,冬館變得很不一樣,就連我……」他注視著她,欲言又止。

  在他眼底,她發現了教人心跳的愛戀:她陡地,驚疑又竊喜。

  她覺得自己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那令人瘋狂的歡喜。

  睇著她羞紅的、不知所措的臉龐,塞爾的臉部線條越來越溫柔。

  他現在一定不能照鏡子,因為鏡子裡的那個「他」,可能會狠狠地嚇他一跳。

  就這樣,他定定地凝望著她,時間在他與她之間凝結靜止,直到

  「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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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看見塞爾跟那撿來的小女傭含情脈脈、深情相對的情景,愛蜜莉只覺妒火中燒。

  塞爾從沒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過她,一次都沒有。

  為什麼?他怎麼會對那小女傭露出那樣的神情?難道他對她

  是的,就連瞎子都能感覺得到,他倆之間的不尋常,而她早該在他把那小女傭撿回來的那一天,便該要發現。

  只是……怎麼會呢?他明明討厭日本女人咽。

  「塞爾。」她出聲,打斷了他們。

  塞爾看著她,沒有說話。而未希則飛快地起身,彎腰一欠,「懷特小姐。」

  愛蜜莉挑挑眉,神情高傲,嬌蠻地走過來。

  「先生,」雖然剛才的氣氛是那麼的美好,但未希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女傭,也瞭解自己必須謹守分際,「沒事的話,我先去忙了。」

  「嗯。」塞爾輕點下巴。

  未希又是一欠,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突然,愛蜜莉喚住了她,「弄杯新鮮的柳橙汁來。」

  未希點頭,「是的,懷特小姐。」

  塞爾臉部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眼底卻閃過一抹濃濃的不悅。

  未希轉過身子,迅速地離開。

  愛蜜莉是塞爾的女友,雖然是眾多女友的其中之一,但身份畢竟不同於她。儘管她感覺到塞爾對她有那麼一點點不尋常,但在一切未明朗前,她只是女傭。

  愛蜜莉充滿敵意地看著未希離去,久久才將視線移回塞爾身上。而此時,她驚覺塞爾正冷漠地睇著她。

  她心頭一震,「怎麼了?幹嘛那樣看我?」

  「她是我的人。」他突然說道。

  她陡然,驚疑地看著他。「什……什麼?」

  他的人?他是什麼意思?

  「我不喜歡你對待她的態度。」他語氣嚴厲。

  「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愛蜜莉微慍地看著他,「她是傭人,不是嗎?」

  「就算她是傭人,也是我的。」他銳利的目光如一把利刃般,射向了她,「你要她為你服務,至少得說聲請或謝謝。」

  看他竟如此維護著那小女傭,她眉頭一雛,「塞爾,你是怎麼了?」

  「我很好。」

  「不,」她有點激動地道:「你變了。」

  他眉心微擰,瞪著她。

  「你明明討厭日本女人的,不是嗎?」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從不正眼看日本女人的男人,居然會如此愛護著一個來歷不明的日本女孩。

  「我看過你拒絕過那麼多的日本女人,我知道你的喜惡,但你……」

  「我沒變,現在的我還是會拒絕那些靠近我的日本女人。」他說。

  「她呢?」愛蜜莉手指著未希離去的方向,激動地說著:「難道她不是?」

  「她並沒有靠近我。」他直視著她,「是我靠近了她。」

  「什……」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局勢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愛上了那個日本女孩,那個來歷不明,自稱失憶的日本女孩。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他為了那女孩指責她。

  他們好歹也六往了一年多,雖然他身邊的女人不只她一個,但她非常確定的是……她是最親近他的一個。

  一度她還以為自己很有機會嫁入豪門,成為伊瓦諾夫侯爵夫人,但現在的情勢,顯然對她極為不利。

  「塞爾,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她的情緒十分激動而氣憤,「也許她只是個騙子,一個想接近你,從你身上得到好處的騙子。」

  塞爾居心一糾,「她不是。」

  「你如何知道?」愛蜜莉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如果她的一切只是虛假,只是偽裝呢?」

  「行了。」

  「你最討厭騙子了,不是嗎?」她不願就此罷休,「你曾被你母親騙了,你說過日本女人都……」

  「夠了!」他沉喝一聲,甩開了她的手。

  愛蜜莉陡地一震,驚愕又惶恐地看著他。

  他冷冷的眸光直射向她,臉上帶著嚇人的陰沉,與午後晴朗的天空形成了強烈對比。

  「誰准你提起她的?!」他盛怒斥道。

  「塞爾,我……」愛蜜莉自知踩了他的地雷,惶恐不安地歉道:「對不起,我……」

  塞爾曾在一次酒醉後,告訴她這個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她知道他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離開他,他親眼看著母親離去,而且是跟著一個不是他父親的男人跑了。

  他一直無法原諒他的母親,因為他母親欺騙了他,也背叛了他。

  從此,他討厭日本女人,只因他覺得日本女人是既溫柔又殘忍的生物。

  雖然他將這個秘密告訴她,但他曾告誡過她,不准在他面前提起「那個女人」,而她也一直提醒自己不得誤觸他的痛處,但今天因為一時的氣憤衝動,她竟……

  她覺得懊悔,但為時已晚。

  「塞爾,請你不要生氣,我只是氣瘋了,我……」她語帶討饒,低聲下氣地說:「求求你,別生我的氣……」

  塞爾冷冷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塞爾……」她跪倒在他腳邊,把臉靠在他膝頭上,溫馴地緊握著他的手,「我只是怕你被騙,你知道我都是為了你,不是嗎?」

  他看著跪在腳邊的她,臉上的慍色稍緩。

  他跟她交往一年多了,雖然交往的態度是漫不經心,但比起他跟其他女人的來往,他跟她算是來往頻繁,關係密切,

  不過,他對她並沒有任何的承諾,更沒有任何的責任。他不喜歡她干預過問他的事,更不喜歡她擺出一副「伊瓦諾夫夫人」的架式。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他說。

  「塞爾,」聽他語氣和緩許多,愛蜜莉露出了笑容,「你原諒我了嗎?」

  「不會再有下次。」他宛如下最後通牒般。

  她點點頭,站了起來。「絕不會再有下次。」說罷,她親熱地勾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一吻,「你知道我從不騙你的……」

  塞爾沒有回應她的熱情,但也沒有拒絕。

  是的,她從沒騙過他,跟他在一起那麼久,她從不隱瞞她看上他的人、他的家世及他的財富等事實。 

  他喜歡對他誠實的女人,而她恰好是那種女人。但他對她,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愛蜜莉比較像是他的調劑品,是可以隨時被取代的,但他心中有個位置被另一個女人佔住,而她已深駐了。

  他對「她」的感情來得既突然又確定,可他還無法對她坦白說出,因為他的心病未癒,在他心底深處還有一塊陰暗的地方……

  未希,一個失憶的日本女孩,她是他「未來的希望」嗎?她能拯救他黑暗又可悲的靈魂嗎?

  *   *  *

  整理著塞爾的房間,未希顯得有點魂不守舍。

  自從昨天看見愛蜜莉親熱地坐在他腿上,勾著他的脖子獻吻後,她的腦子裡就不斷重複著那一幕。

  她明知愛蜜莉是他的女友,明知道他們的關係有多親密,卻還是忍不住……

  她在期待什麼嗎?他只不過要她別走、只不過對她好一點、只不過說了一些意有所指的話,她就以為他喜歡她,愛她嗎?

  但……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那些話呢?他的那些話難道真的沒有任何意思嗎?

  不,她非常清楚不是她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他的那番話確實是有著某種暗示及含義的。

  可如果他真的是在跟她示愛,他又為何能同時跟愛蜜莉維持關係?

  「唉……」挨在他床邊,她輕歎了一口氣。

  「你……」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而那炙熱的氣息呵暖了她的耳朵,「歎什麼氣?」

  她驚叫一聲,整個人一震。「啊!」

  定定神,她發現彎著腰站在她後面的人是塞爾,而他今早應該已經進公司去了。

  「先……先生……」她不安地站了起來,既尷尬又,凸虛。

  打掃時分心視同偷懶,這實在很糟糕。

  「你緊張什麼?」看她一臉惶恐,他蹙眉一笑。

  「我……」她緊張地捏著衣角,「我……」

  「我很可怕嗎?」突然,他睇著她問。

  她一怔,「咦?」

  「你每次面對我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好像我是隨時會發飆吃人的洪水猛獸一樣。」他解開大衣鈕扣,「我有那麼恐怖?」

  看主人要脫衣,她機靈地趨前,站到他身後,準備接下他脫掉的大衣。

  他寬寬的肩膀讓人有種想靠上去的衝動,而這個念頭教她羞赧又慚愧,她可是個女孩子,真不該有這些大膽的想法。

  接下他的大衣,她細心地將它掛妥。

  「昨天晚餐及今天早餐時,你到哪裡去了?」塞爾坐在床上,鬆了鬆領帶,然後拿下。

  「……」因為昨天看見那一幕,她心裡就一直不舒服,也因此在晚餐及早餐時,她刻意地避開與他碰面的機會。

  她不該對老闆有非分之想,即使老闆言多暗示。

  「你去哪裡了?」他又問了一次。

  「我……我忙其他的事。」她隨便回答了他。

  他挑挑眉,「冬館真有那麼多事?」

  「冬館很大,先生是知道的。」她說,

  「晤……」他沉吟須臾,說道:「以後我吃飯時,你都要到。」

  她一怔,「為……為什麼?」

  「因為我想看見你。」他說得既明白又直接。

  她皺起眉頭,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不是她愛胡思亂想、不是她喜歡一廂情願,而是這樣的話,真的很難教她不產生聯想及遐想。

  他說了這麼多讓人有無限想像空間的話,然後又毫不避諱的跟金髮名模卿卿我我,卻又同時要求她若無其事地面對他?

  她做不到,她無法佯裝無知,享受他言語之間的曖昧。

  「先……先生想看見我,就請你……」也許是一時衝動,也或許是她醋勁大發,揚起頭,她直視著他,「請你不要對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迎上她倔強卻可愛的眸子,他一怔。

  他感覺到她眼底的醋意,也聽出她言語之中的不滿及懊惱,她……在吃醋?

  「我不是那種隨便被人哄幾句,就樂得輕飄飄的女孩子。」她咬咬唇,負氣地說:「也許那些話,先生說得很習慣、很順口、很隨性、很無所謂,但是我……我會當真。」

  他望著她,先是驚訝的表情,然後慢慢地變成愉悅。

  「我並不習慣說那些話。」他說。

  她微怔,不解地望著他。

  「你不知道說那些話,我要掙扎多久。」他深情地注視著她,「我比你想像中還要認真。」

  聽到他這幾句話,她兩眼發直,怔怔地看著正凝視著她的他。

  他的神情有幾分嚴肅,但眼底卻透露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溫柔。

  她起伏急促的胸口,產生了吵雜的聲音,她的身體也莫名其妙的發燙著。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只覺得當他注視著她時,她的腦袋竟是一片空白。

  「先生,你……」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又說了……不該說的話……」

  不該說?是的,在他的心病還沒痊癒前,他根本不該貿然對她示愛,但他發覺自己越來越無法控制,那如狂潮般的情感,

  他漸漸地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看不見她的時候,他的心裡滿滿都是她的身影,這不是因為她神似「那個女人」,而是他愛上了她。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愛上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日本女人,因為太過意外,因此未曾想過如何面對。他慌了、亂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感情,更不知道如何正確的對待她。

  一切都憑著直覺,而這就是他一直忍不住對她說出,這些不確定卻又曖昧的話的主因。

  他的曖昧讓她不知所措嗎?他的曖昧讓她忐忑不安嗎?他的曖昧讓她……

  「不該說嗎?」她如天邊晚霞般漲紅著的臉龐,教他情難自禁地伸出了手。

  他輕覆住她熱燙的臉頰,目光一凝,「你在意愛蜜莉的存在?」

  被他的目光鎖住,她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

  她感覺他的臉越靠越近,他的氣息越來越濃烈……

  「你這種表情……」他濃眉一糾,眼底的愛戀滿溢。

  他幾乎壓抑不了這排山倒海而來的狂潮,讓他的血液沸騰起來,全身的細胞跟著騷動……

  看著她因羞怯而歙動著的唇瓣,他忍不住地欺近——

  未希陡地一震,驚羞地往後退開。

  他想親吻她嗎?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捂著驚訝的嘴,她驚慌失措地看著他。

  氣氛尷尬極了,她也許不該躲開,但不躲開又是對的嗎?

  因為不知所措,她最後的選擇是逃開。「我……我該去阿彩姨那裡了。」說罷,她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地跑了出去。

  「該死。」塞爾皺起眉頭,為自己的衝動懊悔不已。

  他嚇到她了嗎?他會把她越推越遠嗎?

  儘管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但當她恢復記憶時,會不會有另一個男人在等著她? 

  他感覺到她對他的感情是有回應的,但為何她還是躲開了他?因為她記憶深處有一個她想不起來,卻始終沒忘記的男人嗎?

  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好想擁抱她、親吻她,但她卻像蝴蝶般,從他指縫中飛走了。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他不會讓她飛走,他會牢牢地抓住她,不放開、不鬆手。

  「唉……」頭一垂,他懊惱的沉聲歎息。

  突然,他聽見腳步聲——

  抬起頭,他看見未希滿臉羞紅地站在門口。他一怔,疑惑地望著她,內心莫名的充滿期待。

  她回來了?為什麼?她決定接受他曖昧的追求?

  「我……」未希猶豫地走了進來,「我……」

  他不自覺地踏出腳步,迎向了她。

  當他走到她的面前刖,她驚羞一震,嬌怯地看著他。「我忘了拿換洗的……唔。」

  這一次,他不再放開她。

  他要這只蝴蝶,不管以後她會飛向何方,這個當下,她是他的。

  手一伸,他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撈進自己懷裡。

  低下頭,他準確而迅速地尋找到她的唇片,給了她火熱的一記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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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未希瞪大了眼睛,只覺得嘴唇一陣酥麻。

  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的呼吸……有點虛弱。

  看著近在眼前的他,她全身僵硬,像個木頭娃娃般。他吻了她?老天,這不是真的吧?

  但……不是真的嗎?她是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唇溫、他的手勁,還有他的心跳……

  他的唇不似他給人的感覺那般冰冷,他的唇有著生命、有著感情、有著溫度、有著性感的味道……

  這是她的初吻,而她知道這個初吻,將是她今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未希……」他略離開她的唇,深情地凝視著她。

  睇見她驚慌、不安、羞怯的表情,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想牢牢抓住她,他不想放開她,但他是不是也嚇壞了她?

  她瞪著那黑亮的大眼睛,木木地看著他,說不出話的唇片歙動著。

  「我……」他向來不是個狂熱急躁的男人,但遇上她以後,他卻好像是匹無法受控的野馬般。

  他說了不該說的話,也做了不該做的事,而他知道這樣的自己,讓她無所適從、不知所措。

  他不是完全失去理智及自制,只是壓抑不了,瘋狂想擁有她的衝動及念頭。

  「先……先生,你……」她輕顫著的唇片微掀,欲言又止。

  「對不起。」他為自己的唐突及冒犯致歉。

  未希一怔。

  對不起?為什麼要對不起?為這一記吻嗎?

  如果這記吻是真心真意的,那他根本不必說對不起。他說了對不起,是因為這記吻是一時衝動,甚至是一時興起?

  雖然她不敢奢求什麼,但她並不想聽他說對不起,她期待聽見的不是這一句。

  他可以什麼都不說,只要凝望著她。但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說了對不起就不必為這記吻負責嗎?

  眉心一擰,她有點不甘地推開了他。

  她以為那麼溫柔的吻,代表著另一種不同的含義:她以為他在吻了她以後,會對她說出什麼,但他居然說了對不起?

  這原本該是最美好的初吻,但他卻破壞了一切。

  瞪著他,她的眼底有一絲的不諒解。沒說什麼,她轉身跑了出去。

  「不希……」發現她動了氣,塞爾不禁懊悔自己的衝動。

  他是不是太急躁了?是不是該多給她一些時間?他未經她同意而吻了她,是不是惹惱了她?

  老天,他不該衝動的。

  *   *  *

  好幾天了,未希刻意的避開了他。

  她常常能感覺到他熾熱的視線,但她裝作沒看見、沒發覺。

  他對她態度曖昧,又同時有親密的女友。他吻了她,卻跟她說對不起。

  她無法諒解這樣的他,更不想去猜測他的意圖究竟是什麼。

  他把她當什麼呢?隨他擺佈,可以任意玩弄的小女傭嗎?就算他收留了她,給她一份工作及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能如此玩弄她的感情。

  這些天來只要一想到他的吻,她依舊心悸得厲害。而她越是無法忘記他溫暖的唇溫,就越感懊惱。

  在發生了這種近乎「騷擾」的事件後,她應該離開的。

  可是她的心卻有所眷戀,她離不開也不願離開。這次不是因為她無處可去、不是因為阿彩姨,而是因為她……愛上了他。

  是的,儘管她根本無法諒解他那麼對待她,但她還是下不了決心離開。

  看見他跟愛蜜莉在一起,她的心好痛,可是一想到離開冬館後,就再也看不見他,她就難過得快喘不過氣來。

  她從不知道迷戀上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即使苦頭嘗盡,還是不捨。

  「未希……」阿彩的聲音打斷子她的思緒。

  她回過神,「是。」

  「我過去那邊買個東西,你在這兒等我。」

  看她好幾天都神不守舍的,阿彩特地帶她出來採買,而這也是她進冬館後第一次出門。

  「好的。」她點頭。

  阿彩抓著錢包,很快地走開。

  未希在原地站著,□便看著腳邊那幾袋東西。突然,眼尾一瞥,她看見了角落裡的公用電話。

  自從離開老家後,她就一直沒跟母親聯絡。冬館的電話雖然是隨他們使用,但「失憶」的她,如果有通電話的對象,那簡直是不打自招。

  於是,她雖已安頓下來,卻還是不敢打電話通知母親。

  她想,母親一定很擔心她,而她也牽掛著母親的近況。爸爸會責備她嗎?那些流氓會不會為難她呢?

  她是該打個電話回去了。忖著,她提起袋子走向公用電話,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了一些零錢。她快速撥了家裡的電話號碼,喃喃地:「媽,快來接……」她沒有太多時間,因為要是讓阿彩撞見,她可是很難解釋。

  「喂?」像是心有靈犀般,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

  「媽!」聽見母親的聲音,她欣喜若狂。「媽,是我,未希。」

  「未……未希……」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因驚喜而顫抖著,「你沒事吧?媽好擔心你。」

  「媽,我很好,您不要擔心。」她紅了眼眶,「您還好嗎?爸有沒有為難您?」

  「媽媽沒事,你呢?你在哪裡?怎麼現在才打電話回來?」

  「我住的地方不方便打電話。」未希簡短地向母親交代自己的近況,「我現在在東青梅的伊瓦諾夫家幫傭,再過一些時日,我會想辦法把您接出來的。」

  「伊……伊瓦諾夫是什麼?」

  「我老闆是外國人。」

  「喔,那麼……可以打電話去找你嗎?」

  「還不行。」一時之間,未希不知如何向她解釋,「總之我會再跟您聯絡的,別擔心我了。」

  「可是未希,媽媽……」

  「媽,我不能跟您說了。」未希注意到阿彩已經從遠處走過來,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尋她。

  「就這樣,再見。」她快速地結束與母親的對話,提起袋子走向了阿彩。

  阿彩見她沒留在原地,疑惑地道:「你去哪兒啦?」

  「我去洗手間。」她說了謊,既心虛又歉疚。

  「喔。」阿彩不疑有他地一笑,「我們回去吧。」

  「嗯。」她點頭,暗自慶幸阿彩並沒生疑。

  宙  需  需

  每年的三月十八日,是伊瓦諾夫家族遷居日本的紀念日,依傳統,冬館會舉行三天的慶典,而散居在各地的伊瓦諾夫家族成員,也會來到冬館。 

  今年是遷居八十五週年的紀念日,而未希正好躬逢其盛。

  這天一早,陸續有家族成員到訪,有些是從國外回來,有些則是由日本的其他地方前來。

  一個又一個金髮白皮膚的外國人,來到充滿異國風情的冬館,男的西裝筆挺,女的雍容華貴,若不是有黑髮黃皮膚的日本僕人穿梭其中,真會給人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在這個屬於伊瓦諾夫家族的節日裡,愛蜜莉不請自來。她一直希望能成為,這個帶著神秘色彩的末代貴族中的一分子,而今天就是個機會。

  對於她不請自來,塞爾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態度卻比平時更為冷漠。

  不過因為她是個極具知名度的名模,又早已見慣所謂的大場面,所以即使塞爾不太搭理她,她還是很快的就跟家族中的年輕一輩打成一片。

  在第一天的晚會上,未希並未出現。因為她是新手,阿彩不敢把招待賓客的工作交給她,於是她被分派到廚房幫忙。

  但第二天晚上,因為實在忙不過來,阿彩決定把她調出來。

  「未希,」阿彩探頭進來,「外面忙不過來了,你也出來幫忙吧。」

  「是。」放下手邊的工作,未希跟著阿彩離開廚房,來到宴客大廳。

  大廳裡樂聲悠揚,有人在舞池裡翩翩起舞,有人則三三兩兩的聯絡感情、閒話家常。初次見識這種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大場面,未希看傻了眼。

  「別發呆,跟著我來。」在伊瓦諾夫家多年,阿彩早已見慣了這種排場。

  拉著有點不知所措的未希,她們走進了大廳。

  「這個端著。」阿彩把一個放著酒杯的端盤交給她,「到處走走,有人要就給他。」

  「喔。」她點點頭。這個簡單,電視上都有演過。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端著盤子,走進了這個「外國人」的世界裡……

  *    *    *

  「小妞。」突然,一名坐在一旁的貴婦叫住了她。

  她轉過身,發現這名年約六十的貴婦,似乎已喝了不少酒,「是的,夫人。」

  貴婦抬起眼簾,「給我一杯白蘭……地……」

  突然,貴婦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著她。「你……」

  貴婦的反應讓她既驚又慌,她做錯了什麼嗎?不然這貴婦為何如此瞪著她看?

  「夫人……」她不安地回著。

  「你是誰?」貴婦眉頭一擰,語氣有點不客氣。

  「我……」她囁囁地回應著:「我是新來的女傭……」

  「女傭?」貴婦喃喃自語地道:「怎麼跟『那個女人』那麼神似?」

  聽見「那個女人」幾個字從她口中吐出,未希很疑惑。「那個女人」是誰?她長得像誰嗎?

  「夫人,您的酒還要嗎?」她問。

  貴婦斜瞪了她一眼,「不要了,我怎麼喝得下去?」

  貴婦的態度讓未希一臉惶惑,不知如何是好。「那……」

  「走開。」貴婦揮退了她,嘀咕著:「塞爾是不是有毛病,居然找一個這麼像她的女人進冬館幫慵?」

  聽見她的咕噥,未希相當確定自己肯定與某個人相似,而那個人在伊瓦諾夫家族中,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

  突然,她想起塞爾曾說過「不想看見你的臉」這樣的話,難道是因為她像某個人嗎?

  這時,兩名銀髮帥哥經過她身邊,驚奇又興奮地盯著她看,他們是塞爾的表弟尼可拉斯跟伊格。

  「小姐。」尼可拉斯拉住她。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未希一怔,驚羞地躲開來。

  「先生,有什麼吩咐嗎?」她防備而有禮地問道。

  「給我一杯酒。」他逕自從盤中拿了一杯酒,「以前沒見過你。」

  「我是新來的。」她說。

  「噢?」尼可拉斯跟伊格互覷一眼,笑說:「塞爾表哥好像從沒用過這樣年輕的女傭。」

  「沒錯。」伊格附和著,「他從哪裡把你找來的?」

  他們能說流利的日語,未希猜測他們應該跟塞爾一樣,都是住在日本的日籍俄裔人士。

  「……」覺得他們的態度有幾分的輕浮,未希只想趕緊脫身。「我先失陪了。」

  說罷,她彎腰一欠,轉身就走。

  尼可拉斯睇著她美麗的背影,撇唇一笑,以俄語跟伊格說道:「有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傭在,慶祝會就不會那麼無聊了。」

  「你又打什麼壞主意?這裡可是塞爾的家。」伊格提醒他。

  「怕什麼?不過是一個女傭。」說著,他拉著伊格走向了他的母親——亞麗珊卓夫人。

  *    *    *

  「媽媽……」尼可拉斯雖已二十七歲,但還是會跟母親亞麗珊卓撒嬌,他在母親的臉頰上獻上一吻。

  「亞麗珊卓阿姨。」伊格向她問候致意。

  微醒的亞麗珊卓眉頭顰蹙,唸唸有詞著。

  見狀,尼可拉斯疑惑地在她身旁坐下,「媽媽,您怎麼了?」

  亞麗珊卓回過神來,驚疑又難以置信地說:「真的好像『那個女人』……」

  「嗯?』尼可拉斯跟伊格互覷一眼,滿臉不解。

  「你看見那個女孩了嗎?」她神情怪異地道:「那個日本女孩長得好像塞爾他母親年輕時的樣子。」

  「咦?」在這大廳裡的年輕日本女孩,就只有剛才跟他們擦身而過的那一個,他母親說的是她嗎?她像塞爾的母親?真的假的?

  雖然他們年輕一輩都沒見過塞爾的日籍母親,但從長輩口中得知塞爾的日籍母親,在他八歲時與男人私奔,使得尼克舅父及伊瓦諾夫家族蒙羞,從此成了伊瓦諾夫家族一個最大的污點及禁忌。

  大家都知道塞爾一直無法原諒他離去的母親,這樣的他怎麼會僱用一個神似他母親的小女傭?

  「媽媽,您說那個年輕女孩像表哥的母親?」尼可拉斯好奇地問。

  「沒錯。」亞麗珊卓不滿又激動地應著:「真不知塞爾是怎麼了?他為什麼讓有著那張臉的女人進冬館?」

  「媽媽,真的有那麼像嗎?」他從沒見過塞爾的母親,而家族相簿中也從沒見過塞爾他母親的身影。

  塞爾的母親在這個家族就像個沒有影子,沒有實體、卻又真實存在的鬼魅。

  「我看至少有六、七分像……」她眉心一皺,「真是誇張,我要找塞爾問問。」

  說罷,她霍地起身,搖搖擺擺地走開。

  伊格挑挑眉,在尼可拉斯身邊一坐。「從阿姨的反應看來,那個小妞是真的很像塞爾的母親。」

  「唔……」尼可拉斯摩挲著下巴,「把一個像自己母親的女人留在身邊,塞爾是真的有病。」說完,他若有所思地一笑。

  睇見他眼底的異采,伊格低聲地問:「你在想什麼?」

  他挑眉一笑,什麼都沒說。

  *    *    *

  在大廳走了一圈,未希感受到一些奇怪的、驚疑的目光,而那些目光就跟那貴婦看見她時一樣,讓她覺得很不安,好像自己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般。

  她很想表現出泰然自若的樣子,但卻無法若無其事的繼續待在大廳。於是,她慢慢地往牆邊靠,像老鼠一樣沿著牆邊逃竄。

  突然,一隻強勁的大手從簾子後伸出,一把將她往簾後扯——

  「啊!」她驚叫一聲,手中的端盤差點掉在地上。

  轉過頭,她看見拉她的人。「先……先生?」

  是塞爾,他正一臉嚴肅又冷漠的看著她。「你感覺不到嗎?」他劈頭就問。

  她一怔,一時無法理解。

  「你已經造成不小的騷動……」他說:「你不是在廚房幫忙,為什麼跑出來?」

  「……是阿彩姨要我出來幫忙。」

  「真是……」他濃眉一糾,懊惱地道:「回別院去。」

  她一怔,「為什麼?」

  「什麼都別問。」他語氣霸道地說著。

  「因為我像『那個女人』嗎?」她衝口而出。

  塞爾目光一凝,像只被激怒的獅子般瞪著她。「你說什麼?」

  「剛才有位夫人說我像『那個女人』,我……」

  「不准再說。」他打斷了她,神情十分不悅。

  長得像某個人又不是她的錯,他為什麼把氣出在她身上?「那個女人」是誰?

  他曾經被「那個女人」所傷嗎?

  他把她從街上撿回來,是因為她的長相?他對她態度曖昧,也是因為她像某個人?他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如果她不像「那個女人」,他對她的態度是不是會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

  蹙起秀眉,她一臉不滿。「長得像她不是我的錯。」她不馴地望著他。

  「你……」迎上她倔強的眼睛,他一震。

  「先生是因為我長得像她,才收留我的嗎?先生是因為我像她,才態度曖昧的嗎?先生親吻了我,難道也是……」說著,她竟紅了眼眶,一臉不甘心。

  是的,她是不甘心。如果不是她長得像「她」,她今天就不會在這兒:如果不是長得像「她」,他就不會希望她留在他身邊。他想看著她,是因為她像「那個女人」,她只是某個人的替代晶。

  「未希……」驚見她眼底閃爍的淚光,他心頭一緊。

  他隱約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事實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他想跟她解釋,但從何說起?

  「塞爾,」愛蜜莉快步地走了過來,「原來你在這兒。」

  看塞爾神情嚴肅,而未希則眼眶泛紅,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有著微妙又緊密的關係。她充滿敵意地睇了未希一眼,「塞爾,能陪我跳支舞嗎?」

  塞爾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她,兩隻眼睛還注視著眼前的未希。

  未希咬咬唇,彎腰一欠,轉身就快步離開。

  「塞爾……」見他的眼睛還緊緊跟隨著未希的身影,愛蜜莉嬌媚地勾住他的手臂,「我今天晚上能留下來吧?」

  塞爾濃眉微糾,冷冷地撥開她的手。「你要留下來可以,別煩我。」

  「塞爾親愛的,」她無視他的冷漠,繼續施展她的媚功,「難道你不想跟我……」

  「不想。」他斷然地拒絕她,「祝你玩得愉快。」話落,他大步一邁就要走。

  「塞爾。」愛蜜莉拉住了他的手,神情激動地說:「你該不是對那個小女傭有意思吧?」

  他回頭,灰眸冷冷地。「有意思?不,我愛上她了。」

  聞言,愛蜜莉瞪大了眼睛,既震驚又氣憤。她早覺得不對,而現在終於從他口中得到證實。

  塞爾無視她的反應,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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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0:10
第八章

  披著睡袍,心情鬱悶,輾轉難眠的愛蜜莉到餐廳找酒喝。

  一進餐廳,她發現早已有人在這兒「續攤」,而那個人就是尼可拉斯。

  「嘿。」看她進來,尼可拉斯向她招招手,「你也睡不著?」

  因為兩人稍早在宴會上認識並跳了幾支舞,愛蜜莉對年輕英俊的他並不陌生。

  她懶洋洋地走了過去,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可以給我一杯嗎?」

  「當然。」他幫她倒了一杯酒,「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別提了……」她眉心一皺,「還不是你的表哥。」

  「塞爾?」尼可拉斯挑挑眉,笑問:「怎麼?他讓你這個美麗的女朋友獨守空閨?」

  她懊惱地將酒一飲而盡,「再給我一杯。」

  他為她再倒滿一杯酒,語帶試探地問:「要不要說來聽聽?」

  「別提了。」她又是一哼,話鋒一轉,「你呢?為什麼不睡覺,跑來這兒喝酒?」

  「我啊……」尼可拉斯唇角一勾,「我在想一個小美女。」

  「噢?」她斜瞥了他一記,「女朋友?」

  他搖頭,「是我塞爾表哥家的小女傭。」

  愛蜜莉一怔,「那個失憶的日本女人?」

  「失憶?」他微頓,「她失憶嗎?」

  她點頭,「她昏倒在塞爾的車子前,塞爾就把她帶回來了。」說著,她語氣激動了起來。

  「告訴你一個秘密……」尼可拉斯挨著她的耳邊,「那小女傭長得很像塞爾表哥的母親。」

  愛蜜莉一震。

  「我母親說那女孩跟他母親有六、七分像。」他撇唇一笑,語帶狎意地道:「不知道他把一個像自己母親的女人留在身邊,有何用意?你知道嗎?他可是很恨他的母親。」

  「我知道。」意外知道這個秘密,愛蜜莉若有所思,似有盤算。

  「把像自己母親的女人呼來喝去,他還真是……」

  「尼可拉斯,」她突然打斷了他,唇邊懸著一抹陰沉的微笑,「那女孩可不只是他的女傭。」

  「咦?」他一怔,滿是狐疑。

  塞爾親口承認他愛上了未希,讓她對未希充滿了恨意及敵意。而現在她知道了更勁爆的消息,那就是……未希神似塞爾的母親。

  塞爾愛上她,該不是因為她長得像他母親吧?

  不管是不是,現在的她只想報復塞爾、只想毀了那小女傭。於是,她心生惡毒的一計。

  「你喜歡的那個小女傭……」她附在他耳邊,意有所指地說著:「她跟塞爾的關係很……緊密。」

  「嗯?」尼可拉斯微怔,驚訝地看著她,「你是說……」

  「她是塞爾洩恨的工具。」她說。

  尼可拉斯陡地一震,「什麼?你是說她跟塞爾……」

  她點點頭,「因為她長得像他母親,所以他才會把她從街上撿回來。」

  「我懂了。」他哼地一笑,「原來塞爾這麼病態,他把那小女傭當自己外遇私奔的母親般糟蹋。」

  「不只如此,」妒火中燒、失去理智的愛蜜莉,極盡能事的扯謊,並意圖慫恿尼可拉斯有所行動,「有時他還會拿她來招待他的客戶。」

  「真的?」他難以置信地蹙眉一笑。

  「當然是真的。」愛蜜莉點點頭,輕搭著他的肩膀,語帶試探地問:「怎麼?有沒有一點心動?」

  尼可拉斯笑而不答,像是在盤算著什麼。

  「塞爾既然可以拿她來招待客戶,應該不會吝於跟你這個表弟分享吧?」

  「你是說我可以……」

  「嗯哼。」她挑眉點頭,陰陰一笑。

  睇著尼可拉斯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愛蜜莉忍不住在心裡發出狂喜的笑聲。

  妒嫉使她失去理智、使她心裡的惡魔覺醒、使她一步步走進萬劫不復的深淵,而她……猶不自覺。

  *    *    *

  因為冬館來了幾十名客人,僕役傭人們的工作量不僅倍增,工作的時間也提早且拉長。

  天沒亮,未希就跟阿彩他們來到冬館準備早餐。早餐備妥後,又得趁客人未起床前,將每一個地方打掃乾淨。

  提著水桶,未希擦拭著走廊上的各項西洋古董及昂貴擺設。

  突然,客房的門打開來——

  「嘿,小姐……」尼可拉斯探出頭來,笑睇著她,「我餓了。」

  未希知道他是塞爾的表弟,但記不住他的名字。「先生要用早餐了嗎?」

  「嗯。」他點頭,「替我送進來,我要在房間用餐。」

  「是的。」她一欠,「我馬上去準備。」說罷,她將手邊的工作先擱下,立刻前往廚房。

  阿彩姨說過,不論如何都要好好伺候這些「皇親國戚」,只要他們吩咐,連一秒都不能遲疑。

  準備好早餐,她以端盤盛放,前往尼可拉斯的房間。

  「先生,」她輕聲地道:「您的早餐來了。」

  「拿進來吧。」尼可拉斯說道。

  未希推開了門,只見尼可拉斯坐在床沿,唇角上揚地望著她。

  「先生,我該放在哪裡?」她問。

  他指指床頭的櫃子,「就放這兒吧。」

  「是。」未希走過去,微彎下腰,輕放端盤。

  這時,她聞到了一股酒味。而在同時,一隻大手放上了她的臀部——

  「啊!」她驚叫一聲,直覺地轉過身來。

  坐在床沿的尼可拉斯笑睇著她,「幹嘛那麼吃驚?」

  未希羞憤地瞪著他,「先生,請你自重。」

  「自什麼重?」他蹙眉一笑,語氣輕佻,「我們都不是第一次,何必那麼拘謹?」

  她怒視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可惡,這傢伙居然敢藉酒裝瘋地吃她豆腐!雖然她被要求要好好伺候這些貴賓,但沒必要連這種屈辱都要忍受。

  「我都知道了……」尼可拉斯挑挑眉,笑得邪淫,「你跟塞爾關係密切,而且……你是他的玩物。」

  她一震。她是塞爾的玩物?他是聽誰說的?

  雖然塞爾對她的態度十分曖昧,又曾經親吻了她,但他從來沒有過如此猥褻低級的舉動。

  「你簡直……」要不是他是貴客,她還真想給他一耳光。

  這種人不可理喻、低級下流,她不想跟他囉嗦。大步一踩,她就想走。

  「……」尼可拉斯霍地站起,雙手一橫地擋住她的去路。

  未希硬要闖,竟被他強行拉扯。

  「你放手!」她驚羞氣憤地掙扎,「放開我!」

  「裝什麼純潔?」尼可拉斯笑睇著她,「你應該對這種事很習慣了吧?」

  「你!」她感覺受辱地瞪著他,再也忍不住地動了手。

  啪地一聲,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陡地勃然大怒。「你這小賤貨敢打我?」說罷,他反手給了她一耳光。

  「啊!」未希驚叫一聲,跌倒在床上。

  還沒來得及翻身逃開,他的身體已經壓了上來——

  「不要!」她尖叫並掙扎著。

  呢可拉斯以單手箝制著她,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頰。「聽說你長得很像那個跟男人私奔的下流女人。」

  未希一震。又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跟男人私奔?

  「那個女人」背叛了塞爾嗎?這麼說來……她長得像曾經背叛過他的女人?

  這會兒她全瞭解了,她知道塞爾為何收留了她、為何態度反覆又曖昧、為何親吻她,不讓她離開……

  「你真是漂亮……」一夜沒睡又貪杯,尼可拉斯眼底爬滿了可怕的血絲,「你長得那麼像『她』,塞爾在床上都怎麼叫你?」

  他的話污穢、邪惡又不堪,聽進耳裡格外刺耳。未希氣憤地瞪著他,「下流!」

  「我下流?」尼可拉斯哼地一笑,「拿你當洩恨工具的塞爾才下流吧?」說罷,他的手突然往她胸部襲去。

  「啁!」未希閃避不及,驚慌尖叫。

  尼可拉斯一把扯開她的衣領,幾顆鈕扣應聲彈開。她衣襟微敞,露出了引人遐思的雪白肌膚及蕾絲胸罩……

  她氣憤又恐懼,一手抓住衣襟,一手推他。「不要!不要!」

  「幹嘛抵抗?」尼可拉斯壓住她的肩膀,陰陰地笑,「只要我開口,塞爾也會把你送進我房間的。」

  「你……」他在說什麼?塞爾會把她送進他房間?怎麼可能?她……她是女傭,可不是妓女。

  「你就乖一點吧。」他唇角一勾,抓起她的手,身子一欺。

  未希絕對不受這種屈辱,也絕不會乖乖就範。她如果是那種會乖乖就範的人,當初就不會半夜逃家。

  她不讓他碰她一根寒毛,絕不!

  為了「退敵」,她什麼陰狠的招數都使得出來,包括……攻擊他的下半身。

  膝蓋一打彎,她狠狠地,像要讓他絕子絕孫似的,往他褲襠處頂去——

  「啊!」尼可拉斯疼得跳開來,五官扭曲。

  趁機,她翻身下床。儘管已腿軟,她還是努力地跑了幾步。 

  「別走。」不甘心的尼可拉斯強忍著痛,一把抓住了她。

  她抵擋不了他強大的力量,整個人摔在地上。她好疼,但她更害怕。被激怒的尼可拉斯像只失去理智的野獸般,那紅色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她。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罷,他伸手想扯下她的裙子。

  「不要!」她嚇壞了,拚了命的掙扎抵抗。

  翻過身,她趴倒在地上,而尼可拉斯則緊抓著她的腳踩不放。「給我過來。」

  「不……」她沒命地想往門口爬,「放手……」

  她一定要逃出這個房間,就算用爬的都要爬出去,

  雖然她覺得自己快沒有力氣了,但只要還有一絲氣力,她就不能放棄。

  「幹嘛搞得這麼難看?」尼可拉斯猛地將她一扯,然後俯身欺近了她。

  他將她壓制在身下,得意地睇著癱軟在地的她,「我會表現得比塞爾好的。」

  說完,他撲向她,

  「啊!」未希驚叫,「不要碰我!不要!」

  「說什麼不要?」他像發瘋了似的,摸索著她的身子,「玩物哪有說不要的資格?」

  「不……」

  「嘿嘿嘿……你乖一點,我會讓你……」

  突然,門砰地一聲被踹開——

  *    *    *

  尼可拉斯一震,驚愕地抬眼一看。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竟是他的表哥塞爾。

  塞爾的身後站著阿彩,而她在看見房間內的情形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未……未希……」

  看見未希模樣可憐又狼狽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裙凌亂不說,那張臉更是毫無血色。

  她嚇壞了,那模樣就像個沒有靈魂的娃娃般。阿彩眉心一蹙,差點掉下淚來。

  她看未希給尼可拉斯送早餐後,卻遲遲未出來,又隱隱聽見裡面傳來尖叫聲。一時情急,她直奔塞爾的房間,將還在睡覺的他給挖了起來。

  幸好她那麼做了,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表……表哥……」塞爾飛快地從未希身上跳開,「你怎麼……」

  塞爾面無表情地看著房內的一切,他知道這兒曾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抵抗掙扎,而此刻,他愛戀著的那個女人,正神情呆滯的躺在地上。

  他冷冷的目光從未希身上移開,然後轉移到尼可拉斯身上。

  「你敢打她的主意?」他沉聲問道。

  「表哥,她……」尼可拉斯眉心一蹙,討好地笑說:「她不過是個女傭。」

  塞爾濃眉一糾,眼底乍現凶光,手一伸,順手抓起一旁的花瓶往他丟去。

  「啊!」尼可拉斯閃避不及,當場頭破血流。

  他捂著額頭,「表……表哥,你……你幹嘛為了這種玩物……」

  「玩物?」塞爾沉聲一喝,「你說她是玩物?」

  「不是嗎?」尼可拉斯不甘被砸,懊惱地說:「我媽媽說她長得像……」

  「閉嘴!」塞爾怒斥,「你敢在我面前提『她』?!」

  「我……」尼可拉斯十分驚懼。

  「你在我的家裡欺負我的人,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表哥,你把長得像『那個女人』的人留在自己身邊,那才真的是……呃!」

  他的話沒法說完,因為他的咽喉已經被塞爾狠狠地掐住。

  阿彩見狀,小心地、低聲地在一旁勸著:「先生,別……別……他是你姑媽的兒子啊。」

  塞爾像是聽不見她的話,兩隻噴火般的眼睛,直直地射向了尼可拉斯。

  尼可拉斯漲紅著臉,喉嚨咯咯作響,他想說話,但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幸好你是亞麗珊卓姑媽的兒子,若你不是,我會活活掐死你。」塞爾說完,手一鬆,將他推倒在地。

  尼可拉斯痛苦的摸著喉嚨,乾咳了好幾聲。

  「你醉了是嗎?」塞爾冷冷地瞪著他,毫不同情地道:「醉得連這種蠢事都幹得出來。」

  「我……我是……」

  「你把我當什麼?又把她當什麼?」

  尼可拉斯五官扭曲,一臉無辜又害怕的看著他,「是……是愛蜜莉說的。」

  塞爾一怔,「愛蜜莉?她說什麼?」

  「她說……說這小女傭是你的洩恨工具,還說你會拿她來招待客戶,所以我就……」

  「愛蜜莉……」塞爾神情陰騖駭人,冷漠的灰眸中出現殺氣。

  那女人居然用這麼陰險的方法,從中挑弄慫恿?!她妒嫉他愛上未希,所以就利用不知情的尼可拉斯,來毀了未希?!

  他會找她算帳,但在這之前,他要好好教訓這愚蠢的傢伙。

  「你給我聽清楚了!」他趨前,一把拎起尼可拉斯的衣領,「她不只是個小女傭,還是……我愛的女人。」

  這話讓尼可拉斯一震,而站在門外的阿彩,也嚇了一大跳。

  「要是你再敢動她,我會讓你一無所有。」說罷,他又一次摔開了尼可拉斯,「馬上離開冬館,我不想看見你。」

  「表……表哥……」尼可拉斯惶恐地道:「你不會告訴我媽媽吧?」

  塞爾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要是我媽媽知道,她可能會……」

  「滾!」塞爾根本沒耐心聽他廢話。

  他走向未希,抱起了癱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她。

  看著懷中神情呆滯的她,他心疼不已。

  轉身,他走出了客房。

  「先生……」阿彩趨前,「未希她……」

  「這件事……」他睇著她,表情沉重地說著:「別聲張。」說罷,他抱著未希離開。

  *    *    *

  為免驚動其他人,塞爾將未希抱回了自己的寢室。

  關上門,他將她放在床上。她的上衣鈕扣被扯落,前襟微敞,那白皙的肌膚上有著拉扯的抓痕,格外教人心驚不捨。

  「愛蜜莉•懷特,你竟敢……」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齒道。

  伸出手,他將未希的衣襟掩上,以手指梳理著她凌亂的髮絲,然後心疼地凝視著她美麗而驚悸的臉龐。

  「未希……」他輕撫著她的臉,低聲地叫喚她,「未希,別嚇我……」

  她曾經因為突然的巨變而失憶,心理有過創傷的她,能不能負荷這樣的重創?

  他多希望她哭或是叫,他寧可見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也不要她像沒有魂魄的洋娃娃般。

  「未希,」他低頭,在她冰冷的額頭上輕輕一吻,「老天,你別這麼對我……」

  她瞪著無神的眼睛,目光無法聚焦。

  「未希,你沒事了,你……你很安全。」

  是的,她是安全的。雖然她衣衫不整,模樣狼狽,但他非常確定她並沒有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你安全了,別怕……」他濃眉一糾,自責地道。

  是他讓她遭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是他跟愛蜜莉的疏遠,讓她成了愛蜜莉報復的對象及目標。

  「未希……」看著她,他心痛不已,「老天……」他托起她的背,將她抱在懷裡,不斷地撫摸著她的髮、她的臉。

  他只希望自己手心的溫度,能趕走籠罩著她的恐懼,他希望她能有所回應。

  低頭,他在她額頭上重重地、沉沉地一吻。

  突然,她整個人一震——

  她發出了兩聲像是驚醒,也像是抽噎的聲音,然後失焦的目光終於凝聚了。

  「未希?」塞爾一怔,「你……」

  她美麗的眼睛裡流下了兩行淚,終於有了反應。

  他激動地將她緊緊抱住,「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未希動也不動,安安靜靜地偎在他懷中,久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她』……是誰?」

  他微頓,低頭看著她。

  她看著他,眼底有令人不捨的痛苦及痛心。「我真的像『她』?」

  他濃眉一糾,不知從何說起。

  「如果不是因為我像『她』,你會收留我嗎?你會把我從街上帶回來嗎?」她的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哽咽,「你說討厭看見我的臉,是因為我像『她』?你要我留下來、你吻我,都是因為『她』嗎?」

  「未希……」

  『她』是誰?我是『她』的替代品?我是你恨『她』時的洩憤工具、是你想『她』時的替代品?」回過神的她,在意的不是尼可拉斯差點侵犯了她,而是在他眼中的「她」到底是誰?

  她激動地流著眼淚,聲線顫抖地:「我真的像『她』,對不對?從別人的眼神中,我知道我是真的像『她』……」

  「未希……」

  「告訴我……」她居心一擰,尖聲地:「告訴我!」

  「未希……」

  他想重新將她納入懷中,但她卻恨恨地推開他。「不要碰我!」

  「我平凡、我一文不值、我什麼都不是,如果不是像『她』,你不會管我是不是失憶、你不會收留我,你……你……」她再也說不下去,掩臉而泣。

  看著她傷心痛苦的樣子,他的心一陣一陣的刺痛。

  他從不想讓她如此痛苦,從不曾想過利用她,來宣洩心中對母親的不滿,但因為他讓神似母親的她進到冬館,而使她受到這麼多委屈之事,他深表遺憾。

  「我不要……我不要……」她聲音哽咽著:「我不要這樣下去……」

  「未希,是我的錯,一開始我就不該……」

  「我要走。」突然,她抬起臉來,神情堅決地道。

  迎上她篤定的目光,他一震,「走?」

  「我要離開冬館,現在。」說罷,她翻身就想下床。

  「未希。」他拉住她,語帶央求地:「不,不要。」

  她淒然一笑,「為什麼不?我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

  「我……」

  「我決定離開不是因為你趕我、不是因為你表弟那麼對我、不是因為我討厭你或是任何人,而是……」

  她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地凝視著他。

  她像是在猶豫著什麼,幾度唇片歙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懊惱又無奈地說:「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我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我不想當『她』的替身」。

  「你不是『她』的替身。」

  「那麼我是什麼?屍她恨恨地質問他,「你告訴我,我是什麼?」

  「你是……」他該如何對她說明、他該如何告訴她,他愛上她並不是因為她神似某人。

  「先生,」她咬咬唇,蹙眉一笑,笑裡充滿了無奈、悵然、遺憾、委屈,「你英俊多金,身份尊貴,是所有女孩子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即使是當替身,只要能在你身邊,也是件幸運的事情,但是我……我沒有辦法。」

  看著她柔腸寸斷、傷心痛苦的模樣,他真的不忍心。

  他決定告訴她事實,他決定讓她看見他最脆弱、最不為人知的那一面。「你聽我說……」

  「不。」她打斷了他,「你先聽我說。」

  她秀眉糾皺,神情悲哀地道:「我不想當替身,我希望你眼中看見的是我,而不是『她』,因為……因為我……」她勇敢而坦然地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聽見這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他陡地一震。

  她愛他?他以為她一直在拒絕他,是因為她對他毫無感覺,而她現在說……她愛上了他?

  「我們身份懸殊,我知道我不該對你存有任何幻想,但是我還是……阻止不了自己,我可以選擇當『她』的替身,留在你身邊,但是我不要那樣,我……」她情緒激動,一時語塞。

  「未希……」她這些直接的告白,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

  「我很自私,我要我喜歡的男人,眼裡看見的是真正的我。」她說。

  塞爾蹙眉一笑,愛憐地端起她的臉。「我是看著你的。」

  她眉心一擰,「你看見的是『她』!」

  「不,我正看著你。」他溫柔拭去她眼角的淚,「你不該吃『你』的醋。」

  「我沒資格吃『她』的醋。」她負氣地道。

  他搖頭一笑,「你沒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你不需要吃『她』的醋,你也絕不是『她』的替代品。」

  「我不想聽這些……」

  「你可以不聽,但是我要你……看。」說著,他將她從床上抱起。

  她一怔,驚羞地說:「放開我。」

  他溫柔一笑,什麼都沒說的抱著她走出寢室。

  *    *    *

  來到父親書房的門前,塞爾將未希放了下來。

  她疑惑又慍惱地瞪著他,「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神情有幾分嚴肅。「我讓你見見『她』。」說罷,他推開了房門,將她拉進書房裡。

  「不……」來不及掙扎、來不及反對,她已經被拉進了書房內。

  他關上門,拉著她走到那張以布幔遮蔽住的畫像前。

  望著那以布幔蓋住的畫,塞爾臉上是一種憂鬱的神情。

  看見他的表情,她一怔。

  這布幔後的畫作是什麼?他要她見「她」,難道說這幅畫畫的就是讓他魂牽夢縈、又愛又恨的「她」?

  不,她一點都不想看見「她」,那個跟她相似的「她」。

  本能地,她轉身想逃。

  「未希。」他一手拉住了她,「我不希望你有所誤會。」說完,他單手拉下那白色布幔。

  隨著布幔的揭開,未希看見了畫中雍容華貴、氣質動人的美人。

  「她」穿著繡工精細的禮服,半側著身,烏黑的長髮顯得她皮膚白皙而透明,「她」美得讓人窒息。

  她發現自己跟「她」的五官,確實有六、七分的相似,但「她」那渾然天成、教人震懾的美,絕對是她沒有的。

  這就是「她」?他們口中的「那個女人」?

  這個女人對塞爾做了什麼?塞爾為什麼愛她又恨她?她……她是塞爾愛過且至今還深愛著的女人嗎?

  「你跟她……」塞爾看著畫,幽幽地道:「真的有幾分神似吧?」

  「不,」她不得不承認,這畫中的女人比她美多了,「我比不上她。」

  塞爾轉頭看著她,蹙眉一笑,「你是說真的,還是說氣話?」

  「我……」她是真的覺得她的美是她比不上的,但也許……還是有幾分的負氣吧。

  「她是我的……」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提起過「母親」這兩個字了,尤其是在別人面前。

  但如果他要徹底的面對自己,走出黑暗,他就必須面對他一直刁;願提及且想起的事實。

  「母親。」雖然掙扎,但他終究說出「母親」兩字。

  「咦?」未希一怔,一時未意會過來。「你是說……」母親?她沒聽錯吧?

  「這是我母親。」他微糾起眉心,「你像的不是別人,而是她。」

  她錯愕地看著他,難以置信地道:「我……我像你母……」天啊,原來她吃醋、介意的對象竟是他母親。

  「你說對了,」他注視著她,坦白地道:「我把你從街上帶回來,確實是因為你像她:我說討厭看見你的臉,也是因為你像她。但是我吻你,絕對跟她沒有關係。」

  他討厭她的臉是因為她像他的母親,也就是說……他討厭他母親?

  突然,她想起尼可拉斯說「那個女人」,是個跟男人私奔的女人,難道說……他母親跟別的男人私奔?

  「他們說的『那個女人』指的是你母親?」一開始她還以為「那個女人」是他的愛人,卻沒想到竟是生他的母親。

  「沒錯。」他點頭,「她在伊瓦諾夫家是個禁忌,大家都不願提起的禁忌。」

  「發生了什麼事?」雖然這個問題太過私人,但她還是忍不住發問。

  塞爾臉上沒有太明顯的表情變化,他雖然神情平靜,但眼底隱隱可見一絲的悵憾及受傷。

  「她背叛了我。」他眉心一沉。

  「先生……」瞞見他眼底閃過的一抹傷痛,她的心一緊。

  塞爾沉默了好一會兒,幽惻地望著母親的畫像。「她說她會回來接我、她不會丟下我,然後我相信她,眼睜睜地看著她跟那個男人離開。」

  原來這才是事實、才是真相。他的冷漠倨傲、他眼底的憂鬱傷痛、他的性情反覆……這一切全是因為他有那麼一段過往。

  她想起他說過羨慕她失去記憶,他是那麼的希望忘掉這傷心的一切嗎?母親的外遇及背叛,是如何深深的傷害了他?

  突然間,所有對他的不諒解及怨尤都不見了。

  他那高大而強勢的身影,在此時竟是那般的孤獨而脆弱……眼眶一濕,她忍不住地掉下眼淚。這次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

  「她走後,父親對我越來越嚴厲,像是擔心我也會像母親那樣,悄悄離開他似的。」他蹙眉苦笑,「那年我才八歲,卻嘗到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欺騙的苦,我恨她,也氣深深思念著她的父親……」

  「先生……」看著他孤獨傷感的側臉,她好想伸手去撫摸他。

  「父親請人畫了她的畫像,從此以後沉浸在無邊際的思念裡……」說著,他伸出手輕觸著畫作,「他總是這麼看著、摸著,彷彿她還在這兒一樣。」

  思念她的不只是他父親吧?她想,他也同樣思念著她。

  如果不是思念著她,他應該早把這幅畫燒了、丟了。

  「我從馬上摔下來,受了很嚴重的傷,當時陪在我身邊的是父親,而她……她正跟一個我們不認識的男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痛苦地一笑,「那時,我好希望自己就那麼死了,但是我沒死,受了那麼重的傷的我,竟然也長得這麼高、這麼大了……」

  他悲傷的側臉令未希胸口抽痛,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就快在她眼前消失了。

  伸出手,她抱住了他——

  「先生,」她語帶哽咽地道:「不要那麼說,不要……」

  塞爾一怔,驚疑地望著緊抱住自己的她。

  「幸好你活著,不然我就遇不上你……」她聲音啞然,「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

  他端起她淚濕的臉,溫柔地望著她。「你在為我流淚嗎?」

  迎上他深情的灰眸,她怯怯地點了頭,「先生,請你不要再難過。」

  他蹙眉一笑,輕抹去她的淚水。「你好像比我難過……」

  「我……」

  「不要同情我。」他說。

  她搖搖頭,「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覺得……覺得你好像快不見了。」

  她的柔情及善良令他心動,他撫著她的臉頰,「我不會不見……」

  她擰著眉,無法說話,只是一直一直地注視著他的臉,

  「答應我,不要離開。」他微低下頭,熾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鼻尖,「就算你恢復記憶,也不要離開我。」

  「先生……」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她說不出話來。

  他的臉越來越模糊,而他唇片的觸感卻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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