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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橙星]女王快上「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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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3:06 |倒序瀏覽 | x 1
女王快上「床」 作者:橙星

所謂輸人不輸陣──當她一聽到那兩名手下敗將準備幹的好事,
她立刻明快的做出決定,「我要成親。」
不但如此,她還很急,「今晚我就要成親!」   
但她也知道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並不容易達成,所以她也是有所退讓的,
「若是找不到人,你們隨便給我綁一個來也成!」
就這樣,她今晚總算可以搶先進入洞房了。   
只是……她畢竟一點經驗都沒有,又不能鬧笑話讓別人看她出糗,
看來,她就只能運用曾經見識過的「經驗」了;   
而他,明明只是在樹林裡打個盹,怎會一睜開眼,天地就為之變色了?
更可怕的是,為何他的身上竟然被換上新郎倌的大紅袍?   
什麼?!他竟然被山賊綁來當押寨小相公?   
這這這……不太好吧?難道他的「清白」就要被她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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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3:38
楔子

  晨霧繚繞遠山如夢如詩,青蔥的綠野上有群丘環繞;時值初夏,青蔥翠綠、繁花茂盛,如此生氣蓬勃的秀色,讓人直想在那片如茵的草地上盡情奔跑。

  「呼——呼——」一個嬌小的身影率先跑了出來,攻上草原上最高的小丘頂,跟隨在她身後的是一個胖嘟嘟和一個瘦高的男孩。

  「看來這回又是我贏了!」嬌小的身影有著脆嫩的嗓音,略帶髒亂的小臉揚起自信的笑容。

  「媽的!一定是因為我今早吞了好幾個饅頭,吃太撐才跑不動!不然怎會輸給你!」口出粗話的胖嘟嘟男孩氣得在一旁猛跳腳。

  「你少得意!告訴你,如果不是我起步慢了,以我的腳程怎會輸給你!」

  女孩那雙圓圓大眼帶著笑意瞇了瞇,唇一掀,「這麼說來,如果我們再比一次,我一定會跑輸你們兩個羅?」

  一身補丁的兩個男孩,當下不甘示弱的反擊道:「廢話。」

  女孩倒也乾脆,「好,那我們再比一次,這回我一定要你們輸得什麼藉口都沒有!」

  男孩們摩拳擦掌,發誓絕對要她好看;可這一比下來,結果依然是慘敗!

  丟臉死了!

  沒關係,從小就跑不過她,那比其他的好了,就不信他倆會贏不過一個小婆娘!

  比偷東西——

  「哈!我偷來的可是值點銀兩的柑橘蔬果,順帶附上一個花瓶,拿下山賣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比起你們那兩簍不知打哪來的破碗、破鍋,嘿嘿,鐵頭、小虎於,看來你們又輸我啦!」女孩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更得意了!

  可惡!男孩們把偷來的破爛鍋碗全往地上一摔,碎碎碎!

  比偷銀兩——

  「哈哈!真是抱歉啦!我這銀袋裡足足有二十兩:至於你們,哼哼!看來空長個子也沒啥用嘛!不是偷了個沒錢的空荷包,就是偷錯玩意兒,誤把人家牛哥哥給羊妹妹的書信偷來,嘖嘖嘖!真丟臉喲!」

  男孩們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衝上前去撕爛她嘴上的笑容。

  比打架——

  那小婆娘居然不怕死的直接撲上那頭人見人怕,平時沒人敢惹,跳起來比大人還高大的瘋狗,她一個勁的又咬又踢又打,自己被咬了一身傷不說,最後還真把那只無惡不作的大黑狗給打跑了,這真是——

  讓他們兩個男孩雖然心底佩服死了,卻是咬緊牙根,死也不肯低頭認輸。

  比打架也不成,那……乾脆就比其他的!

  比、比誰丑好了——

  「哼!我就不信你醜得過我這顆痢痢頭!」鐵頭露出自己從小到現在都沒長過幾根頭髮的光頭,大聲道。

  「還有我,這雙一大一小、一長一短的手臂!」小虎子不落人後,上衣一扒,露出骨瘦如柴的胸膛,凹凸不平的確實難看。

  兩個男孩都認為自己是贏定了!

  孰料,女孩臉上的微笑不減,她緩緩掀起一直垂在臉頰前的過長劉海,那塊朱紅色的胎記硬是從額角爬過左眼,落在她左顴骨下方,模樣還真不是很好看;兩個男孩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怎樣?我臉上的胎記夠嚇人了吧?我義父都說我這德行將來鐵定找不到婆家,因為早就被嚇死了!」女孩笑得更得意了,「看你們會不會輸我!」

  長成這樣還樂什麼樂!男孩們只能啞口無言。

  男人醜不打緊,一樣娶得到妻子;看在這小婆娘將來長大恐怕成了嚇人的母夜叉,沒人敢要的分上,好吧!這一輪,就……再讓她贏一次好了。

  可這一年一年的比,男孩們成了男人們,與女人各自雄霸三座山頭,仍舊是一次次都輸在這個女人手上,實在教人難以嚥下這口鳥氣。

  絕對、絕對要贏她一次,不然他們這輩子就算到死都不甘心!

  就這樣,三人的梁子結得很大、不!是一結就結了十幾年,一直未曾結束過「什麼?」一杯茶讓人重重摔至桌上,不可置信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你說鐵頭、小虎子這兩個傢伙都搶了個姑娘回來做押寨夫人,打算在月底成親?」

  「大當家息怒,這是小順昨兒個下山碰巧聽到的,當家的應該知道小順和那兩位山寨……咳咳,我是指小順在那兩座山都有認識的人,是閒聊時聽到的,也不能保證嘴上說說就是真的……」

  「就是呀!大當家,那兩人要是能成親,豬也能上樹了,真是可憐了那兩位押寨夫人哪!」周邊眾人笑成一團。

  「我猜九成九是假的……」

  「不,這絕對是真的!」長髮紮成一束的女子,也是方才斥喝聲的主人,氣得跳下正中央的椅子。

  好樣的,居然有了押寨夫人也不通知一聲,還恰恰這麼巧在月底一起成親,想也知道那兩個傢伙是在打什麼王意——那兩人從小跟她比到大,輸了她這麼多年,還是不肯服氣,這次又想比誰先成親是吧?

  很好,她也不會將自己連年得到的贏家位置讓出去,這個挑戰,她接了!

  「大當家,你也別這麼生氣了,就算那兩位有了夫人,我想鐵頭王、虎王和大當家的關係是不會變的。」他也知道這三人鬥了這麼多年——兩個誓死也要贏,一個則是怎麼都不讓自己輸;不過雖是鬥,卻也明白三人間有著似有若無的情誼存在,大當家肯定只是在氣那兩位山寨王居然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各自成親。

  劉海遮住左頰的女子古怪的瞥了一眼,「我跟他們能有什麼關係來著,而且我沒生氣,倒是決定了一件事。」

  「沒生氣就好,方才大當家那一吼,可是把外頭的小順嚇死了……」

  「我要成親。」

  頓時,方才開口的男人,也就是寨裡的二當家,一張嘴張呀張的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直瞪著語出驚人的她!「大、大當家方才說的是?」周邊那麼吵,應該是他聽錯了吧?

  銳利的眸子迅速掃過鬧烘烘的大堂,所有人正「忙著」討論兩位押寨夫人的美醜;主事女子倒也習慣了,直接一個大掌劈向桌面。「砰!」掌風掀起她垂落在臉上的劉海,露出那塊朱紅色的胎記。

  果然有效!瞬間安靜下來。

  她咳了咳,開口說:「我說,今晚我就要成親!」

  「噗」一聲,有人不小心將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外頭更是「砰砰」了好幾聲,不小心聽到的人也不慎打翻手上的東西。

  「大、大當家,你是認真的嗎?」二當家小心翼翼的替大家開口,畢竟大當家向來不過問男女之事,怎會突然說要成親?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像!

  但成、成親?

  頭兒要上哪去找一個夫婿來?眾人不禁頭痛。

  「找不到人,你們隨便給我綁一個來也成!」女人拍拍身上不小心讓人噴到的茶漬,留下一室的傻子,瀟灑的步出大廳;沒人知道她心裡正忙著盤算該如何打聽成親時該做些什麼——畢竟她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又不能惹出笑話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麼著?他們還真要去打劫一個男人回來,做他們大當家的押寨小相公嗎?

  「滾遠一點!你別這麼纏著我,我才回家沒多久,一點也不想再出去一趟!」

  「誰教你上次出門那麼久才回來……好好好,別瞪我,你是為了替我去送酒才那麼晚歸,可既然都幫我那麼多次,就再幫我這一次嘛!」

  「你幹嘛老是叫我去?自己賣的酒,自己去送就好了!」

  「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和你娘……唉!總之外頭的人都不怎麼喜歡我們,一見我們的身影就閃得遠遠的;更別說我這個大災星,所到之處人人遭殃,你要我怎敢到處去經營我的小本賣酒生意?」

  「那為什麼不叫其他人去?」

  「那兩個傢伙一個滑頭得很、一個又不愛搭理人,真是奇怪,明明他們小時候挺可愛的,誰知道長大全變了樣;只有你最好說話,而且你又是最不懂功夫的一個,不聽我話就打到你去……

  「呃,好好好,我說錯了,拜託別生氣,別不理我……其實你也沒比那兩個人差,起碼你的腳上功夫,我敢說在這武林中,你的輕功絕對是頂尖的……」

  「我又不希罕這個名。」

  「呃,對,你不希罕跑得快,那你點穴功夫也很了得,我娘子若是武林第一,你就是第二,隨便一指點去,那人就會死翹翹……好好好,別又瞪我,你不愛殺人,也不愛點人穴……」

  兩眼一翻,男子忍不住道:「爹!你扯這些做什麼?」

  「誰是你爹?叫大哥!」

  這個老不死!

  「好啦、好啦!我吃虧一點讓你喊一次爹,不過這次你還是要幫我送酒喔!」

  「順便幫我打探一下,哪裡可以找到暖玉給我娘子當生辰禮物。」

  「娘的生辰不是兩個月前才過過?」怎麼又要送禮物?

  「你娘的生辰過不過誰管它!可我寶貝娘子的生辰還有十個月就要到了,我一定要提早準備!」

  「……」這兩人不是同一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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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4:09
第一章

  青蔥茂密的高大樹叢,正好遮蔽正午時分的烈陽,形成一處絕佳休憩之所;陰涼樹蔭底下雖是高低不平的柔軟泥土地,卻恰好讓人躺著有處可以倚靠,擺明了就是呼喚旅人過來枕一枕,睡個舒服覺。

  鼻問滿是讓人心曠神恰的林間芬芳,耳邊不時傳來一陣陣勸眠的蟬鳴聲……

  張眼——映入眼簾的是幾根木頭樑柱,兩盞微弱的燭光來自左前方的木桌上;身下硬邦邦的觸感不像是泥土,倒像是張木板硬床,周邊更是靜悄悄的……

  不對,是隱隱約約傳來陣陣歡呼聲,好似很遠,卻又像在不遠處……

  閉眼——叢林的綠蔭、舒服的陽光,樹林問的蟬鳴,這才是他所處的景象呀!

  再張眼——綠蔭,沒有!陽光,沒有!蟬鳴,更沒有!

  眼珠子轉了轉,終於肯接受眼前的事實——他確確實實不是在原本打算休憩片刻的「樹林」裡,那……這裡到底是哪裡?

  一覺醒來,景物全非——他明明是窩在樹叢問的一處,打算休息片刻再上路送貨去,難道有人「偷偷」把他搬運到這裡?

  後腦隱約傳來的疼痛感證實了他的推斷——是了,他記得在朦朧問,後腦勺似乎遭受一陣疼,後來再張眼,他就躺在這了……

  那時,絕對是有人把他給敲昏了!

  話說回來,誰那麼大費周章把他打暈再搬到這裡?難道是對他身上帶的「貨物」起了野心?

  可不對呀!他自認沒人有這種膽於敢動那個人的所有物,那麼……扯了扯臂膀,打算坐起來打量一下,卻聽見「喀啦」幾聲——手腕異常沉重,怎麼扯,他的手臂都移動下了!

  黑瞳不解的微瞇,不會吧?他的雙手怎會被鐵鏈給綁起來了?

  挪動雙腿,果不其然,兩條腿同樣被人用鐵鏈拴在床上,此刻的他正以一個大字形攤平在這裡任人宰割!

  怎麼看他都是被人「抓住」,他不免對方才有把握的信心動搖起來——看來真是遇上賊子了,只希望這群賊人還沒處理掉他攜帶的貨物,不然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此趟外出得越過九盧群山,早先就聽人說過,這山群問藏有不少山賊窩,各個都凶殘得不得了,不過他以前從來不曾遇過。

  再來他看山腳下的小鎮居民生活得安居樂業,一點也不像附近住著賊人,所以他全然不在意——有山賊又怎麼樣?遇見就逃呀!更何況,憑「那個人」的名聲,五湖四海內應該不至於有人敢動他的一根寒毛。

  但他忘了——上匪窩可不是那批江湖中人,尤其又在這麼偏僻的山路,搞不好根本沒人聽說過「那個人」的事跡,看到他這只肥羊單身上路,自然是搶啦!

  只是他不懂,搶貨搶財就罷,為何要連他這個人都搬走,還綁在這個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難不成這群上匪有怪癖,想對他「嚴刑逼供」?

  耳邊再次聽見歡呼聲,看來那頭好像挺熱鬧的,活像是在慶祝什麼似的:他雖被綁著,可眼珠子還能移動,勉強抬起頭往身上一瞧,霎時,一雙眼珠差點給瞪了出來!

  這這這……他身上穿的是什麼?

  雖然布料看起來相當粗糙,但的的確確是大紅色的喜袍!

  他瞪大黑眸,只見方才露出燭光的位置擺放的正是兩根喜燭!這、這到底是怎回事?

  腦袋瓜都還沒轉過來,漆黑中的那扇門突然「咿呀」一聲開了;他吞了吞唾沫,盯著那道黑影緩緩走向他——

  一口口大魚大肉塞入嘴裡,一壺壺美酒灌入口中,一個個虎臂熊腰的大漢正勾肩搭背又唱又跳——每回他們劫了一筆大財,就是這副整晚不睡的熱鬧情景;只是今晚顯得特別歡樂了一點,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披戴了一點紅色飾物,想沾點喜氣。

  當然啦!今天可是他們寨裡的大日子——他們的當家要成親了!

  只不過,主位上那一身紅嫁衣的新娘卻沒一下點身為新嫁娘的嬌羞,同樣是一手抓著雞腿、一手拎個酒壺,與大家一同享樂。

  「恭喜大當家,咱們寨子終於有了押寨夫人!」

  一個杯子飛了過來,正好砸中出聲那人的腦袋瓜。

  「你爺爺的,是哪個混帳王八蛋偷襲我?」

  「誰教你胡說八道?咱們大當家又沒那癖好,什麼押寨夫人?我們綁回來的可是個男人!」

  「對喲!」大個兒摸摸腦袋,「那就不是押寨夫人了,可該叫什麼好呢?」

  「蠢你個四哥,叫押寨相公不就得了。」

  「你娘的,我的頭是這樣讓你砸的嗎?」名叫四哥的人火了,難怪他愈來愈笨,都是被人打出來的,一個不爽就撲上對面的傢伙,兩人就在地上打了起來。

  「打、打、打!」

  不知誰這麼吆喝著,兩人愈打愈激烈——椅子翻了,桌上的菜餚也濺飛,被波及的人也跟著加入戰局,打得不亦樂乎。

  坐在王位的女子早已司空見慣這群沒講幾句話就愛打起來的男人,大伙就是愈打感情愈好。

  「四哥,你要是沒打贏,今晚就罰你跟這裡亂七八糟的殘骸睡在一起,不准回去跟四嬸擠一張床!」她沒制止,骨頭還往人群裡一扔,跟著起哄押注下去。

  大當家的話就是寨規——要遵守!

  這下子,為了要與妻子同枕纏綿一下的男人自然使出渾身解數,一使勁便將糾纏在身上的「雜物」一件件奮力撥開,殺出人牆。

  「好、好!四哥,真有你的,去年一人單挑咱們寨裡五名大個兒,今晚竟撂倒了十人耶!」女子嬌喝聲中多了激賞的口氣。

  「不是他厲害,大當家,是四哥思念胖嫂子的暖床,這才激發了他的鬥志。」

  人被打癱坐在地上,嘴巴還是不嫌累。

  四哥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緋紅,拉起腳邊的同伴道:「那是你腰桿太弱,叫你平時多練點就是不聽。」

  「走著瞧,四哥,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撂倒你!」對方也跟著敬上一杯酒。

  「好,我等你,咱們兄弟乾上一杯!」

  椅子翻了,再擺回來;菜餚翻了,徒手撿起來吃,一票人又繼續坐回原位,一杯接著一杯飲起酒來。

  打完又喝,這就是山寨裡大伙爽快的個性。

  「痛快,咱們喝!」

  站在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前面,嬌小的她看似有點格格不入,但別瞧她個頭小,力氣、嗓音可不小,再頂著臉上那抹朱紅色胎記,發起狠來也確實令人畏懼,難怪別座山頭的賊子私下都叫她母老虎、母夜叉,而他們這以她為首的山寨就叫夜叉寨。

  為首的女子再次飲下一杯酒後,臉上有些微醺——今晚喝得夠多了,壯大了膽,也可壓下她心底那股微微的緊張感。「好了,是時候去過我的洞房花燭夜了。」

  此話一出,喧囂吵鬧聲在瞬間靜止。

  「你們……幹嘛這樣看著我?」女子低頭瞄瞄身上難得一見的盛裝打扮,懷疑是不是太過怪異?果然,這張容顏不論穿什麼都可怕,綁手綁腳的女裝確實不適合她,連想大步往前邁都不成。

  「沒有,我們只是……只是想到要跟當家說一聲,祝當家和當家的押寨小相公百年好合!」來人忙著舉起酒杯,大伙也忙不迭跟著敬酒祝福。

  前任當家立下的寨規,不准他們擄人劫色,但既然大當家要破戒,他們也不能多說什麼;況且大當家也算是負起責任,給了那男人一個名分,把他給「娶」了進來。

  不然以那傢伙白白淨淨的模樣,能不能度過這幾座山頭都還是個問題,山裡的猛獸不說,若是遇上另外兩座山寨的寨主,就沒那麼親切了。

  只是……他們還真不知這從沒碰過男人的大當家,是要怎麼跟一名陌生男子洞房花燭?這……她懂怎麼劫色嗎?

  「慢著,大當家!」二當家來到臉色因過多酒氣而顯得微醺,身子有些搖擺的新娘面前,把手上拎的一塊紅布送到她面前。

  她則是一臉古怪的看著他。「你方才上哪去了?」大伙打在一起時,可沒見到這傢伙。

  「我去新房晃了一下,看看那傢伙是不是已經清醒了。」二當家的身形不似其他傢伙高大威猛,因自幼身體不好,所以臉色蒼白,加上一條腿瘸了,動作也比別人慢了許多。

  「你給我這玩意兒是要做什麼?」她不解。

  他輕咳一下,眼角帶著一抹不自在,「這是山下人的禮俗,說是給娶進門的新娘遮臉用,等人了房再由新郎倌揭開……」想到新房裡那遭人捆綁的新郎,他頓了頓再道:「總之,新婚難免會不好意思,這紅蓋頭便是拿來遮羞用。」

  遮誰的羞呢?女子盯著那塊布好一會兒,這才點點頭離去。

  站在新房門外,她調適好心情,甩甩昏沉沉的腦袋,深吸一口氣,重重推開門進去。

  床上被綁的可憐男人聞聲轉頭,黑暗中隱約見到一個人影輪廓,待人走來,暈黃的燭光照在對方身上——是一名女子!

  猛地,他的眼前一片黑——有塊東西蓋住他的臉,但只瞬間又被人抽開。

  紅蓋頭已掀,她掩去面上難得的一點羞意,這男人以後就是她的夫婿了。

  燭光照亮了床邊女子的面孔,那抹嚇人的印記就貼在她的左頰上;陸天先是一愣,然後目光緩緩往上爬,最後與她四目對望。

  她打量了一下特別佈置的新房,與其說是特別佈置,還不如說只是掛上些紅布、紅字而已,這兒依舊是她原本簡陋的小房間。

  床上那傢伙的目光仍是錯愕的盯著她的臉不放,她倒是無所謂,反正自己長什麼模樣她豈會不知,這傢伙沒嚇得大叫出聲,光憑這一點,她就該讚賞他一下。

  「看夠了就把你的目光收好,我今天綁你來,絕對會讓你明白原因,不會讓你死得不明不白,這點你大可放心。」

  床上的男子聞言皺了眉——這姑娘的口氣不是很好呢!

  徐阿瑛一腳擱放在床邊,低頭和他臉對臉,仔細審視她的……所有物。「嘖!

  這二哥怎麼給我綁了個書生回來,瞧他細皮嫩肉的模樣,怎麼在這裡待下去……不過也對,若是抓個塊頭大的回來,我要怎麼硬上呀……」

  她的喃喃自語他聽不清楚,倒是女子吞吐的氣息不斷干擾著他。

  其實這女子如果單看右邊,倒是有張清秀的臉蛋;可惜的就是左邊醜陋的胎記,無疑破壞了她原本姣好的面貌,但這卻不足以讓他覺得不舒服,因為真正讓他受不了的是她的視線……活像是要把他給生吞活剝似的。

  他撇開頭,避開那種讓人看透透的感覺,口氣疏離卻有禮道:「姑娘,你可不可以別靠得這麼……」過來兩字還未說出口,就被她截斷。

  「還姑娘個啥勁,這裡的人不喜歡你們文歌詻那套,都喚名的。」她離開床邊,隨手抓起桌上的花生來吃。

  少了毛骨悚然的視線,他順順氣,眼睛直盯著她送入口的花生,忍下腹中的飢餓,開口問:「敢問姑娘貴姓?」

  「你不知道我嗎?」這張臉可是她的招牌——她是人見人怕的「夜叉」,難道她的威名還不夠讓山下鎮上的人知道嗎?

  而這人是不識得她的,她頓時瞭然,「你不是山下小鎮的人。」

  「確實不是。」他苦笑,千金難買早知道——他真不該偷懶在山上小歇一會兒。

  「你叫啥?是哪裡人?」

  「陸天,家住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只是路過這裡。」

  「你餓了?」方才就注意到他直盯著她吃花生,算算時辰,他是該餓了,「晚餐都被那幫兄弟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這裡的一盤花生和幾片蘋果,要不要吃一點?」

  他扯扯綁住手的鐵鏈,苦笑的說:「姑娘,你要我怎麼吃……」

  「都說了不要叫我姑娘,你怎麼還聽不懂!」她一屁股坐上床沿,抓了一把花生就要送入他的口中。

  「姑娘,你在做什麼?」

  她翻了個白眼,先是把花生扔入他張開的嘴裡,再扯著他的領口吼道:「我叫徐阿瑛,這裡的人都叫我阿瑛或大當家,你自己選一個叫就對了。」

  真俗氣的名!

  等等!他費了好大的工夫嚼嚥下去,掩不住口氣裡的驚訝,「你、你是這兒的大當家?」陸天的眼神緊跟著打量起她的穿著。

  方纔沒工夫注意,那一身的大紅新娘裝跟他身上的豈不是一對嗎?

  他閉眼哀號——是了,她就是之前進門向他說明一切的男人口中的大當家,也是……今晚要與他成親的女子!

  瞪著桌上那塊蓋頭布,他無言苦笑的面對事實——他真的娶了,不!是「嫁」

  給了眼前凶巴巴的女人了!

  「要不要嘗點酒?」不理會他搖頭,徐阿瑛取來桌上一杯倒好的酒,直接往他的嘴裡倒,嗆得他頻頻咳嗽。

  趁這空檔,她把桌上剩下的一杯酒也飲了。

  好,交杯酒喝完!等他順好氣,徐阿瑛接著開口,「是時候跟你說明白了。」

  「不用了,已經有人來向我說過。」就在他清醒時,有名男子進屋來向他說了緣由。

  一個令他不知該認為是青天霹靂,還是該哭笑不得的事——他即將成為人夫,還是個山寨賊頭的男人!

  原本他還擔心這裡的當家會是個長得像猩猩、魁梧有力的女人,卻讓他很意外,這看來嬌小的女子竟是當家!

  「原來二當家那傢伙跑來這裡都跟你說了呀!」她點點頭,也好,省了她的口水。

  「二當家?」他的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那個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看起來更是蒼白得快要死翹翹的傢伙,是這裡的二當家?這山寨裡都沒其他人才了嗎?竟挑個小姑娘和病人來做大當家、二當家!

  「既然你都清楚,那我就不多說;你只管明白,一旦成了我的人,我是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照顧你,寨子裡的人也絕對會保護你,讓你過著衣食無虞的日子。」

  陸天聽到這裡,眉毛不自覺一攢——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這不是坊問賣的男歡女愛小冊子裡權霸一方的男人,在準備欺負孤苦無依的小窮女時才會說的話嗎?

  但他隨即抽回心思,眉心攢得更深。「姑娘……」遭到冷眼一瞪,他立刻改口,「大當家,什麼是『我成為你的人』?」

  這回換徐阿瑛蹙眉了,「不是說二當家都跟你說過,過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妻,等我上了你,你不就成了我的人嗎?」

  陸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女頭子說話可真是一點都不含蓄!

  也是啦!一個山寨頭兒要如何把話說得委婉?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清白」

  會這樣被人玷污了——活了二十三個年頭,第一次被女人強上……呸呸呸!他立刻甩去這樣的想法。「等等、等等,大當家,我希望你能明白,為了爭一口氣而硬要抓個陌生人來嫁,實在是大錯特錯;婚姻可不是兒戲,不能讓你這樣胡來……」

  「這我當然知道,一旦成為夫妻,就多了一張嘴吃飯,這床也得分你一半,以後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你不用囉唆我也懂;放心吧!我徐阿瑛向來說話算話,既然跟你成了親,我就不會棄你於不顧!」

  他聽了傻眼,卻仍想做點垂死掙扎,希望說些道理以便能脫身。

  但她馬上截斷他的想法。「我警告你,別想違抗我,不然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湊上臉,放出狠話。

  猙獰的面孔確實有點駭人,陸天看著現下形勢女比男強,他又落得無法動彈的地步。

  爹、娘、大哥、小妹,或許這次他是真的難以脫身……

  一陣唏噓聲打斷了他的自憐,他朝那頭一望,瞬間倒抽一口氣。「姑……大當家,你脫衣做什麼?」

  「還等什麼?都這麼晚了,不快點洞房是要做什麼?早點完事,我還可以早點休息。」淡淡朝臉色蒼白的男人瞥了一眼過去。

  切!她一個女人都不怕了,這男人是在緊張個什麼勁?

  「方纔酒真的喝太多了,這會兒後勁全出來了。」她脫得只剩一件單衣,甩甩腦,搖搖晃晃朝床邊靠近,嘴裡不忘咕噥,「可別待會兒搞到一半,我就倒了。」

  因為她的呢喃,陸天的臉上掩不住露出一絲羞色。

  「等等、等等!」他驚慌得大叫,真的難以接受自己就要被個女人給……

  給……

  猛地,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反正能拖一時算一時,急忙開口,「大當家,你先回答我,你把我那包東西收到哪裡去了?」

  「東西?你的什麼東西?」她爬上床的動作一頓。

  「就是我被你們綁來時,身上帶著的隨身包袱。」

  「包袱呀!」眨眨眼,徐阿瑛努力從混沌的腦袋瓜裡想出些東西來,「好像……

  哦!對了,我好像有聽說過;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要人把你的包袱送來。」

  「不是,不是包袱,是其他的……」他努力打斷她的動作,身子緩緩朝床裡一直挪、拚命挪,想躲裡頭一點,不讓她這只惡虎這麼容易撲倒他!

  可惜他忘了自己是被綁著的,怎麼動都是徒勞無功。

  「除了包袱以外?」她敲了敲腦袋,「哦!你是說那罈酒是吧?」

  「是,就是那罈酒!」

  「我們全喝光了。」

  這回換他一傻,驚聲尖叫出來,「你們喝光了?」

  她不以為意的甩甩頭,「酒當然是拿來喝的啦!不過你那罈酒的味道還真特別,挺香的,還帶了點甜味,老實說我真的很喜歡,就可惜太少了一點,每個人一小杯就沒了……」

  廢話,那可是由天底下最珍貴的櫻桃所釀製的醇酒,一年才產那麼幾壇,還是他爹用性命去換來的釀酒,居然就這樣被他們給喝光了!

  抽離的思緒讓身上的沉物拉回,他被趴在身上的女人嚇到,驚慌叫道:「大當家!」

  「叫這麼大聲幹嘛?想嚇死人呀!」兩隻手撐在他的身側,徐阿瑛就這樣撐起身子,半跪著低望著他,眉心露出一絲苦惱及不適。

  酒的後勁真強,她開始有些暈了,人也下耐煩起來。「男人的衣服怎麼這麼難脫!」真是礙事極了。

  她索性就坐在男子的大腿上,使勁用手拉扯,果然還是粗魯有效,衣襟腰帶一下就被拉開。

  這動作看在外人眼底卻是熟練極了,彷彿她經常這樣撕毀男人的衣物似的!

  他忍住接下來的羞意及那瞬間微微產生的怒意,咬牙道:「拜託,不要這樣!」

  唰!喜袍就這樣讓她用力撕開。

  咻一聲,身上外衣被人毫不溫柔的給扔在地上。

  感覺到一絲涼意,胸前已是光溜溜了,他沉痛的閉上眼,逆來順受等著接下來的「蹂躪」……

  等了許久,他的褲子似乎沒被人扒開的跡象!他才覺得奇怪,胸前突然傳來輕微的刺痛,接著有個濕熱的東西碰著他——

  一下熱、一下痛,還挺癢的,他實在忍不住,睜開眼——身上的女人仍穿著單衣,正露出白白的齒,努力又啃又咬著他肩胛骨的動作讓他嚇了一大跳,忘記自己正在被「侵犯」,疑惑的開口,「你在……做什麼?」

  不會吧!這女人還有這樣的癖好?

  「囉唆!沒看見我正在辦事,姑奶奶我就快搞定了!」她瞪他一眼,氣惱他打擾了她的進行。

  「搞、搞定?」陸天有些結巴。

  不理會他,徐阿瑛繼續埋頭苦幹——應該是這樣做沒錯吧?儘管意識也有些朦朧,她還是用力回想之前意外看過幾名手下與要好姑娘們親熱,好像都是像這樣撥開她們的上衣,頭湊在那姑娘的胸前又啃又咬。

  她一點都不覺得人的胸膛有啥可啃可咬的,瞧這男人胸膛硬得很,啃得她牙都累了,人更累,可為了完成那最後一個步驟,她只能硬撐著沉重的眼皮把它咬完!

  如蟲子蠕動般的搔癢竄及全身,陸天不由自主縮起身,可惜人被鐵鏈拴著,躲不到哪裡去。「等、等一下……」他很想開口告訴她,沒人這樣辦事的……啊!癢死了,「不要咬我的腰……好癢……」

  鐵鏈用力一扯,發出清脆的喀啦聲,陸天禁不住弓起身子,實在難忍那種……

  癢到骨骸裡的感覺!

  「你可不可以不要亂動?快點讓我上完,我好休息睡覺!」真是煩死了,比那些女人還愛亂叫亂動。

  「你不要一直啃那裡……會癢……啊……換個地方啃行不行?你要咬就咬我的手臂……啊……」

  「……」

  「啊!你還真咬!咬這麼大力做什麼?很痛耶!」這女人真是來折磨人的,一下子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臂膀,疼死他了!

  「你吵夠了沒?叫得我頭暈死了,再開口我就砍了你的舌頭!」她好累、好暈,再咬個幾下,她真的要休息了。

  嗚嗚的聲音從想叫卻不敢叫的男人嘴裡發出,可惜他的克制僅僅只維持了一下子。「不要……你別又開始啃……哎呀……啊……」

  外頭原本深怕頭兒吃虧的漢於們,一個個尷尬的撇開臉,散場去。

  男人喘叫的呻吟聲,伴隨鐵鏈因激動而發出劇烈的拉扯聲,這一聲聲莫不讓聞者臉紅心跳。

  哎呀!誰說大當家不懂,看來她才是個中翹楚。

  真是激情的一夜哪!

  真是……激情個屁?

  氣喘吁吁的陸天,黑眸狠狠瞪著那名開口閉口說要強上他的女人——她在他上半身又啃又咬,胡亂折騰一通後,扔下一句「應該搞定了」就往一旁倒下,呼呀呼的睡了起來,徒留他一人嘶吼到叫啞了聲。

  讓一個人渾身癢死卻不讓他用手去抓,這真是要人命的折磨呀……

  陸天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動了動上頭留有不少齒印的手臂;鐵鏈依舊牢牢箝在床沿,他依然是個逃不出去的「禁臠」!

  往醉倒一旁的女子又看了一眼,瞧她睡得正熟,下半夜應該是醒不了,今晚他是保住自己的清白了,但,明天呢!

  打量起那看不見胎記的側面,其實這姑娘熟睡時的模樣真的挺秀氣的,可惜一開口就破壞了一切。

  他不禁攬起眉,臉有異狀的人他看多了,如果他沒眼花,她臉上的胎記其實應該是……

  但這樣一個姑娘家怎會當上寨裡的大當家?他看她年紀輕輕的,也許還不到二十,就這樣砍打砍殺,還一副閱男無數的行徑……

  咳咳,將思緒拉回,他該思考的是,若是讓「那個人」知道自己寶貝半死的櫻桃酒讓一群賊子喝光,恐怕這群人,包括這位大當家,都要倒大楣了。

  他可笑的搖起頭來——自己都落得這麼慘的地步,還去關心人家山寨的死活,是不是太可笑了一點?

  折騰了一夜,用盡力氣的他終於忍不住疲憊,閉上眼,累得睡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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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4:45
第二章

  一覺睡醒,徐阿瑛立即察覺不對勁,快狠準的往那不知死活膽敢爬上她姑奶奶床的宵小踢了過去。

  悲慘的叫聲幾乎要掀了屋頂!「徐阿瑛,你做什麼?想謀殺親夫呀你!」

  親夫?好半晌,徐阿瑛總算完全清醒,腦袋瓜一恢復運作,立刻驚呼一聲,轉身對上一雙充滿埋怨及痛楚的黑眸。

  她展露出尷尬的歉意,乾笑著,「嘿嘿……真是抱歉,我一時忘了有個男人和我躺在一起,以為是那些不怕死的小鬼偷摸進來,真是……抱歉哪……」

  陸天惡狠狠的瞪她一眼,想親手揉揉慘遭飛踢的臀,可惜他不能——因為他的雙手仍被綁著,他到底是倒了什麼楣,要接二連三受到這種肉體上的罪。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呀!」自知方纔那一腳她踢得不輕,這傢伙一定痛死了,「喂,你還好吧?」

  回答她的是一個因為痛、無奈、認命,疲憊,而閉上眼不願開口說話的人。

  「喂,你別直閉著眼下哼聲呀!喂喂,疼不疼好歹吭個氣呀!」她拍拍他的臉,這次她知道要拿捏好力道,不敢再弄疼他。

  他仍像條死魚般不理會她,這下徐阿瑛不得下擔心起來——不會才找來個相公,就弱不禁風被她一腳給踢掛了吧?

  「喂喂!」她索性整個人趴靠著他,秀眉緊緊蹙起,「真有那麼痛,讓你連話都說不了嗎?」

  一點小疼都受不了,這男人待在寨裡可有苦頭吃了。

  好吧、好吧!既是她的錯,她就該負責到底,就不知鐵頭和小虎子娶來的押寨夫人是不是也這般嬌弱和麻煩?

  「好好,你痛、你不想說話,那我替你揉揉腿可好?」

  黑眸猛地一睜,瞪著那雙正準備探入他褲頭裡的手。「等一下!」好像從昨天開始,這三個字就不停從他的嘴裡喊出,陸天深吸一口氣,「我叫陸天,不叫喂;還有,我已經沒那麼痛了,你可以收回不必要的動作。」

  若讓她這麼一「揉」,他又不知要受多少罪!

  「你終於張眼了!」聽見他的聲音,她猛地把臉一抬,正好對上他那雙深邃的黑眸,她不覺一怔。

  好漂亮的一雙眼呀!

  昨夜天色過暗,她沒看得很仔細;方纔這傢伙一直藏起他的眼睛,不肯看她一眼,這會兒清楚見著,她不禁對著那雙既深邃又透著晶亮黑光的眸子讚歎。「你的雙眼很迷人。」

  「呃……」她這樣沒頭沒尾進出一句,倒是讓他一時接不上話。

  「我說的是真的,你的雙眼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一雙眼,比寨子裡任何一個傢伙的眼睛都要好看,我好喜歡你這雙眼睛。」她是一個誠實的人,喜歡就是喜歡。

  「呃……謝謝。」語畢,陸天覺得自己的回答很可笑。

  想不到上一刻還像隻母老虎,狠狠踹他一腳的女人,這瞬間卻像只溫馴的貓兒一樣,趴在他的胸前目不轉睛望著他。

  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對這樣一個人真正生氣。怪了,他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卻無法對眼前的她動怒。

  不過一直這樣被看下去,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咳了咳引起她的注意,陸天帶絲苦笑搖了搖手腕上的鐵鏈。「請問,這玩意兒可以取下嗎?」

  她回過神,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不可以,要是取下你逃了怎麼辦?」

  陸天的笑容驀然一僵,「可是我得上茅房呀!」

  總不能連這事也讓人來幫他吧!

  喀啦、喀啦……

  唉!

  喀啦、喀啦、喀啦……

  鐵鏈因在地上拖拉,發出清脆的聲響,男人臉上的表情實在說不上什麼好看,身上穿著不知哪來的袍子,寬大得還得用腰帶緊緊綁著,模樣更是狼狽。

  「為什麼非得給我銬上腳鏈?」他不免埋怨著。

  走在前方,已經換上一身簡單衣裝的徐阿瑛,淡淡回答,「沒辦法,是你自己說想要下床走走,萬一你中途溜走,我沒了夫婿怎麼辦?」只有這個辦法——把他的腳拴住,這下他想逃也逃不了!

  「敢問這腳鏈是要綁到什麼時候?」

  「等你心甘情願留在寨裡,做我的夫婿為止。」她回頭瞥了他一眼。

  陸天繃緊臉,這下他成了貨真價實的「禁臠」,專供身前那大步走的女子狎玩用,唉!

  繼續領著他往前走,徐阿瑛好心道:「你放心,我說過,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不會虧待你。」

  放心,這是要他怎麼放心?

  「不過若是你敢逃走……」帶有胎記的那一邊臉蛋突然猙獰起來,她恐嚇著,「我說過我可不會輕饒你,想知道我會用什麼酷刑來懲罰你嗎?」說完,她還故意冷笑幾聲,讓他自己想像。

  成功讓他臉上露出一絲慘白顏色,她這才滿意的把頭轉回來。

  但她不知道的是,陸天臉上的慘白來自於昨夜那渾身搔癢不得的折磨記憶,要是再來一次,這女人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他還被剝個精光……

  臉上出現了一抹瑰紅,他真的會瘋掉!

  罷了!認命了,他會試著乖乖聽話,不讓逃走的念頭出現在他心裡:認清現實後,陸天反倒開始有空注意起一路走來的環境。

  這個寨子說大不大,說小嘛!這前前後後瞄去,也有不少的茅草小屋,門前淨是些婦孺子輩的人在忙著——有的忙洗菜,有的忙曬衣打被,也有的正忙著教訓不聽話的孩子……

  他怎麼看怎麼不習慣—哪有山賊寨裡還過得這麼舒服愜意?認真算起來,似乎住了十幾戶人家,整個山寨少說也有過半百的人居住。

  就在這時——

  「快一點,小安,被娘逮著,我們就完蛋了!」

  「我……我也想快呀!可我就跑得慢嘛!」

  「少說廢話,跑快一點就是……哎呀!」回頭喊叫的男孩突然撞到一堵肉牆,整個人彈到地上,手上的提籃也跟著摔落。

  「大安,你怎麼了?」另一名男孩慌亂極了。

  被喚作大安的男孩甩甩頭,瞪著一地摔毀的雞蛋,可惡!是誰擋在他面前……

  這一抬眼,可令他傻眼了——糟糕,是大當家!

  當下,兩個男孩在一張怒容的審視下,乖乖的低下頭來。

  「你們兩個還想跑到哪裡去!」

  這聲大吼出自於隨後追來的婦人,聲音了亮,使得眾人放下手中工作,視線全轉了過來。

  這名婦人大家熟得很,一旁大當家也是,兩個小孩就更不用說了;倒是陌生的陸天被當成奇景,人人都盯著他看,當然,最受矚目的是他的雙腳。

  「真是不好意思,大當家,我這兩個孩子跑來給你添麻煩了。」逮著孩子的婦人,臉上除了歉意也有畏生,她仔細打量陸天,她從沒見過這男人,但他又跟隨在大當家身後,那是不是……「啊!這位就是姑爺吧?」

  徐阿瑛思了一聲,算是默認。

  頓時,婦人臉上的畏懼散去,繼而露出一抹友好微笑,「姑爺,你好,我是陳阿嬸,這是我兩個兒子大安、小安。」

  陳阿嬸朝後頭也在打量陸天的同伴們吼著:「你們一個個杵在那裡當木頭嗎?還不快向姑爺問好。」

  眾人齊聲喊著,「大當家好!姑爺好!」

  陸天顯得有點意外,原本預期這群女人就如同徐阿瑛,擺高架子對他這個被綁來的男人不屑一顧,結果大家熱情的歡迎卻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他有些尷尬的朝大家點點頭——真沒想到他還挺受歡迎的耶!

  「陳阿嬸,這兩個小傢伙又做了什麼壞事,讓你氣成這樣?」徐阿瑛開口。

  「都怪孩子的爹寵壞他們,居然偷了好幾個雞蛋要帶出去玩,被我發現還騙我說是隔壁李家小子教唆他們做的,不用說我當然氣得想把他們抓起來打一頓。」

  徐阿瑛點點頭,彎下身直視那兩名小小雞蛋賊,臉色嚴厲道:「大安、小安,你們忘了大當家教過你們什麼?在這山寨裡,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不可以偷家人的東西,也不可以說謊話騙人。」

  陸天想挖挖耳朵—他有沒有聽錯?又偷又騙才是山賊的本性呀!這女人居然教人向善,真是可笑極了。

  徐阿瑛白了一眼身後的男人,她不是沒注意到那聲悶哼以及他不以為意的表情。

  「我、我們沒忘。」兩個小孩怯怯回答。

  「那為什麼還要偷雞蛋?」

  「因為虎寨主的侄子說,只要我們給他一籃雞蛋,他就會給我們漂亮的綢緞布。」

  「怎麼?你們衣服不夠嗎?要布做什麼?」

  兩個孩子支支吾吾起來,最後是年紀較小的小安開口,「因為、因為娘的生辰就快到了,哥哥想送娘禮物嘛!綢緞布挺漂亮的,我們想要娘有新衣服穿,所以才……答應偷點雞蛋給人家……」

  知道原委的陳大嬸,抓著小孩的手勁漸漸鬆了,徐阿瑛也注意到她臉上的變化——是感動及不捨。

  「大安、小安,只要你們乖乖聽話,就是你們的娘得到的最棒禮物了。」徐阿瑛這麼說。

  「是嗎?可是……」大安、小安偷偷覷了一下身後娘親一眼,「我們偷了東西,還撒了謊,娘一定很生氣。」

  「大當家教過你們什麼?男子漢就要勇於認錯。」

  徐阿瑛的話奏效了,只見兩個孩子連忙向陳大嬸道歉:而陳大嬸也揮去先前的潑辣相,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慈眉善目道:「以後不許再這樣偷東西了。」

  「知道了。」

  「大安、小安,」徐阿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痕,這一刻,她臉上的醜陋胎記似乎沒那麼明顯了,「晚點你們去跟二當家拿塊好的灰狐皮,回頭幫你們的娘親做件保暖御寒的冬衣當賀禮。」

  那是前陣子獵到的灰狐,難得一見的均勻毛色顯示那是塊上等毛皮,「就當作是我送給你們娘親的禮物,也是你們勇於認錯的獎勵。」

  「謝謝大當家。」此時,孩子們終於注意到「姑爺」的存在,兩雙眸子露出不解,「大當家,為什麼他的雙腳被銬了起來?」

  徐阿瑛故意露出白牙,笑得很壞,「當然是因為這個人很壞,不聽話呀!你們兩個若不想像他一樣被鐵鏈鎖住腳,以後就給我皮繃緊點,誰再敢偷自家人的東西,我第一個就用鐵鏈懲罰他!」

  兩個孩子果真被嚇得小臉發白,只能害怕的點頭。

  很好,徐阿瑛很滿意。「我們定吧!兄弟們都在等我們呢!」沒走幾步,她扭過頭,盯著那站在原地的男人,故意摩拳擦掌,「戲看完了沒?還不快點跟上,是想被我教訓一下嗎?」

  陸天甩甩頭,方纔那一幕一定是他眼花了,不然他怎會以為自己見到一個心腸好的賊婆在勸人向善?更教人吃驚的是,她怎會流露出那樣溫柔的笑容?

  他定上前,卻是滿腹疑問——不就是個偷拐搶騙的賊人,應該教導子孫如何成為更厲害的山賊,怎會是教人向善?

  像是看出他的疑問,她淡淡落下幾句,「自家人就該保護自家人,怎麼可以互相偷竊和欺負?我們是粗人,沒什麼學識,但不代表要讓下一輩像我們這樣;從小的教育是很重要的,我可不想養出一個不孝、不義的人。」

  帶著訝異神采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

  「你記好了,左邊這個眼歪一邊的,你叫他一哥;旁邊那個,叫二哥就可以了;那個肚子最大是三哥,後頭的是四哥……」

  這寨子裡的人取稱呼還真是有趣,竟然是按照高矮來取,完全不看年紀大小,長得愈高數字就愈前面。

  「那是五哥,還有……咦?人呢?」徐阿瑛眼角瞄見一道剛踏進廳來的身影,「現在定進來的,你見過,是二當家。」

  陸天一見來人,不禁攢起眉——他昨夜沒眼花,那男人看來真是一副快要死透透的模樣,尤其他還有一條腿是瘸的!

  徐阿瑛介紹完,大夥一致你瞪我、我瞪你。

  「在下陸天。」沒人開口,只好他自己來了。

  報完名,四周仍是靜悄悄的。

  「你們幾個怎麼都傻呼呼的?又沒人罰你們站著!」徐阿瑛繞過那幾根人柱,手指朝陸天勾了勾,要他跟著過來坐下。

  不吃早飯,愣在那裡幹嘛?

  「有沒有搞錯?這傢伙身上沒幾兩肉,能熬得過我們這種苦日子嗎?」挺著個大肚子的三哥,口氣有些吃驚和……鄙夷!

  這點斤兩的傢伙,夠格當他們的姑爺嗎?

  「你說得有道哩,瞧他一副細皮嫩肉……」眼神打量「姑爺」那寬大不合身的衣服,撇嘴道:「要身材沒身材,到底是哪個白癡挑了這樣的貨色回來?」

  「他奶奶的,這人不是你和二哥抓來的嗎?怎麼講得一副你現在才知道他是這副鳥德行!」

  「廢話,昨兒個大當家一聲令下,我和二哥就衝出去擄人;你以為要擄個人這麼容易嗎?也不知足倒了什麼楣,窩在外頭一個下午都沒見到半條人影,外頭有多曬你不知道嗎?等到眼都花了才有個人出現,還是個男的,我和二哥當然立即打暈他,放到布袋裡扛回來,誰還去管他長得是啥樣!」

  意思是,只要是男的,這些人都願意濫竿充數羅?陸天心裡頭有些不暢快,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饅頭,他從徐阿瑛的手中接過,默默吃了起來,黑眸卻始終放在狼吞虎嚥的徐阿瑛身上,方纔的話在他心裡發酵著——這女人只要是男人,就來者不拒嗎?

  「難道沒人知道我們擄了個白臉小相公回來嗎?都沒人制止一下,這種貨色要來幹嘛?」

  「我把人擄來,就照二當家的意思,把布袋扔到大當家的房裡,接下來的事是二當家接手了。」所以真正見過「新郎」,換裝測量過「新郎」不合格身形的,只有二當家。

  陸天的身邊突然有人坐下,一看,正是那群人口中的二當家。

  對方臉上帶著微笑,看來似乎挺親切,還跟他點了頭,只是他注意到,當二當家瞄見他因袖口過大而露出來的臂膀時,眼神有了些變化,而那並不是開心的神情。

  下意識的,陸天用袖口隱藏住手臂,不想讓人瞧見那上頭親密的齒痕。

  二當家安靜的用起早餐,當那群七嘴八舌的大聲公是無物。

  「早知道就老子出馬,也好過你們隨隨便便抓來這樣一個貨色,比咱們寨子裡的女人還不如!」

  陸天一張臉實在是哭笑不得——可不可以別在當事人面前這樣把他徹頭徹尾的討論?

  是,他看起來真的是那種沒什麼用的人,但也不必把他批評得一點價值都沒有吧?

  「夠了沒?吃頓飯就聽你們一直在那邊喳呼喳呼的,真是影響我一天的好心情。」徐阿瑛皺起眉來。

  這群男人就愛學三姑六婆在那邊碎嘴,聽了惹人煩,怎麼都沒人說她的男人有雙黑的透澈,讓人著迷不已的眼睛呢?

  「大當家,咱們是為你不值呀!這種軟腳蝦的姑爺,我可一點都不想要。」

  徐阿瑛瞪著眼前的兄弟,不容置喙的開口,「拜託你們,親都成了,也洞了房,生米煮成熟飯,他已經是你們大當家我的人了,這是事實!」

  「已經是我的人」幾個字一出,所有男人不禁聯想到昨夜激烈又纏綿的聲響,各個臉上浮現微微羞紅,眼神古怪又曖昧的盯著陸天。

  反倒是陸天,差點被自己嘴裡那口饅頭給噎死——他直勾勾的望著一臉正經的徐阿瑛,看她那副認真的模樣不像是在作假,可陸天的表情卻愈來愈古怪。

  所以說,這女人根本不懂什麼才叫做真正的「生米煮成熟飯」是嗎?也許……

  他的貞操還可以保得住!

  他鬆口氣,此時,徐阿瑛突然投了一個視線過來,男人臉上的紅光讓她倍覺有趣——她的男人竟然在害羞呀!

  回過神,她清清喉嚨,繼續向大家宣佈,「總之,不該做的我都做了,就要負責到底,從現在起,他就是你們的姑爺,是自家人,別讓我再聽見一句貶損他的話。」

  話鋒一轉,她突然又開口,「對了,那兩座山頭有什麼動靜嗎?」

  「今晨我們又讓小順溜去和他的好朋友打採了一下,聽說兩位寨主正忙著打點成親該準備的事項呢!」

  聞言,她的嘴角露出大大的微笑。「太好了!」猛地起身,像陣旋風衝了出去,「我得快想想該怎麼去炫耀一下,喂喂喂,你們幾個吃飽的就快跟我過來,下午我要去拜訪他們。」給鐵頭和小虎子一個大驚喜。

  五名漢子摸摸鼻子跟著瘧出去,雖然不甚滿意這個姑爺,可大當家都這麼說了,二當家好像也不在意,那他們也無話可說,只是他們還是很‧不‧喜‧歡‧他!

  人全跑了,整個廳堂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和一旁默不出聲的二當家。

  似乎有點太安靜了!

  才這麼想,身旁的人卻突然開口,「我勸你放棄從這裡逃走的念頭!」

  耶?陸天驚訝的抬臉,這人是在對他說話嗎?

  「一旦你成為大當家的夫婿,兄弟們是不會放你走的,要是敢有想逃走的念頭,就準備成為死屍吧!」

  「等等!」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陸天扯出一抹奇怪的表情,「我沒說我想逃走呀!」

  二當家挑了眉,眼底擺明了不信。「怎麼?你不想離開這裡?」

  陸天從容不追道:「怎麼不想?可我都已經被抓來了,就順其自然,這裡有吃有住,留下也沒什麼不好。」

  腳上有鐵鏈鎖著,他自然逃不到哪裡去;反正帶出來的貨品沒送到接收人手上,自然會有人發現他失蹤,也就自然有人會出來找他。

  所以說,他何必花費那些心思去想怎麼逃咧!

  「你要告訴我,你心甘情願留在山寨裡當姑爺?」二當家眼底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光芒,警戒起來,「你的表現讓我很訝異,尋常人遭遇山賊擄走,還要強迫娶一名賊子當妻子,早就嚇得哭天喊地或是罵得頭破血流,可你卻這麼快就適應,你若不是想逃走,就是有異心!」

  陸天搖頭,「沒辦法,我就是這種隨遇而安的個性,不然怎會隻身在林間午睡,被你們抓來咧!」

  二當家仍是一臉不信任。

  陸天也不想辯駁,倒是有個問題很想問:「二當家,為什麼你們要費這麼大勁去擄個人回來給大當家當丈夫?明明我看這寨子裡男人多得很,挑一個熟識的不好嗎?」

  「他們不敢!」

  陸天攬眉,這句話有點怪怪的。

  「大當家是前任當家的義女,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他們對大當家只有多年來培養出來的手足敬愛,沒人想打破這種關係,也沒人有那種念頭。」

  陸天終於察覺出二當家話裡的不對勁,他脫口而出,「他們是這樣,那你呢?」

  二當家比比自己的腿,眼神黯然,「憑我這條腿,我就不可以有那種念頭,我配不上她!」

  所以眼前這個喚作二當家的男人,是對徐阿瑛,咳咳,他的妻子,有點意思羅?陸天猶豫了一會兒又問:「你怎知她會介意?」

  二當家繼續把手上剩下的饅頭啃完,淡淡道:「我這副破爛身子,就算想活過三十,恐怕也很難。」

  呃,這也是事實啦!看這二當家的氣色真的是很差,身子更是削瘦到好似風一吹便倒,就不知二當家找大夫看過沒……而陸天的思緒很快就被打斷。

  「提醒你,要在山寨裡過安穩的日子,你就必須對寨子有所貢獻。」二當家的口氣微冷。

  「有所貢獻?」陸天不解。

  「女人要懂得織布收成,男人要懂得打獵劫搶;像我,雖然無法跟大家外出,但我負責分配處理他們打劫回來的財物及獵殺回來的獵物;總之,你要對寨子做些有價值的事,別當個廢物讓我們瞧不起。」

  啥?陸天傻眼——他既不會縫衣織布,也不會打獵劫搶,能貢獻個什麼出來呢?看來那群漢子說得真沒錯,他真是一無是處的廢物呀!

  幾匹馬馳騁在樹林間,為首束起長髮的女子,臉上有著迫不及待的神情——就快見到那兩個傢伙下巴掉到地上的表情了,她的心情是愈想愈快樂。

  跟在她身後的是寨裡的弟兄們,當然,還有徐阿瑛急於展示的「相公」,但礙於雙腳被箝制住,那個小丈夫只能像個姑娘家側坐在名叫四哥的漢子身前。

  「你身上是有跳蚤呀?一直扭來扭去,害老子連路都快見不到。」

  陸天的臉色也很苦,「抱歉,可是這樣坐,實在很不舒服呀!」股問傳來一陣陣不舒服——馬兒每蹬一下,他的屁股也疼一下,害得他只能不停挪動身體,好讓自己別那麼難受!

  愈來愈懷疑坊間情愛小冊子都是亂寫的,什麼嬌俏姑娘側坐馬上,眸光深情瞅著身後心愛的男人,身子一軟窩入男人胸膛裡……全是唬人的,這樣坐屁股怎麼會舒服!

  徐阿瑛注意到這頭馬上的人的小爭吵,她停下來,掉轉馬頭過來。「四哥,你們在後頭吵什麼?」

  惡人的確先告狀,「還不是這傢伙,老是妨礙著我駕馬!」

  兩粒眼珠子立即瞥向她的夫婿,「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我坐著不舒服,當然要動啦!如果你讓我自己騎匹馬,或許會好一點。」陸天建議。

  「不行!你會逃走。」徐阿瑛想也不想便拒絕。

  「那起碼把我腳鏈打開,讓我可以好好坐在馬背上。」

  「不行!解了你的腳鏈,要是你不見了,我拿什麼『相公』去給那兩個傢伙看?」

  這女人還真是個跋扈的賊婆子!

  「就剩下一點路程,你就給我忍一忍,要是再吵鬧,回頭就等我修理你!」她惡聲惡氣警告完,掉轉馬頭,繼續上路,卻突然又出聲,「四哥,前頭的路多小石,我想我們最好騎慢一點,免得馬匹的鞍上嵌入小石子,到時候會不好走。」

  「有嗎?前頭的路我們走了這麼多年,平坦得很,什麼時候多了小石子我都不知道。」四哥摸不著頭緒。

  「我說有就是有!」徐阿瑛的聲音在前面響起,又提醒一句,「記得騎慢一點。」

  「哦!」四哥乖乖應了。

  陸天不動聲色的挑了眉,有些意外那女人故意放慢速度,是為了減輕他的不舒服嗎?

  驀地,前方的她比了個手勢,要大家靜音。

  隱約中,他們聽見了呼叫聲,這聲音似乎是在討救命,從東邊傳來!

  基於山賊本性,徐阿瑛跳下馬,將馬牽到近處的枯木旁拴住;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跳下馬;除了陸天,他是被人推下馬的!

  只是哎喲聲還沒發出,便被一張手掌給摀住嘴!一看,手掌主人正是他的妻子。

  安靜!自她的眸於裡傳來這樣的訊息。

  自然,陸天點點頭表示明白。

  然後一行人緩緩朝東邊那灌木叢林靠近——

  「嗚、嗚、救……救……命……嗚嗚……救命呀!」儘管嘴裡塞著布條,他還是死命想喊出聲來。

  灌木叢的另一方,兩個看來年紀大概十歲上下的少年被人手腳捆綁著,嘴中都塞了布條,發不出多大的聲音。

  幾把大刀就在他們面前閃呀閃,兩兄弟嚇得屁滾尿流,就怕下一刻自己的腦袋搬家。

  「有本事就叫呀!這裡荒山野嶺的,我看你們能叫出個什麼東西來!」臉上爬滿疤痕的綁匪,正凶神惡煞的恐嚇著。

  「老大,我們勒索來的這些銀於,可夠我們吃上大半輩子了。」其中之一的綁匪,指了指馬背上沉甸甸的麻布袋,露出黃黃的幾粒牙,笑得好不得意。

  「這不夠。」男人貪得無厭道:「既然他們肯出一千兩,再要個一萬兩也是小意思。」

  「可是老大,那些人好歹也是厲害角色,我們綁了他們的人,就等於在跟他們作對,要是被抓到……」其中有人擔心起來。

  「放心好了,誰會查出我們把人藏在這鳥下生蛋的偏僻地方。」

  「不,老大,我的意思是,這兩個肉票已經見著我們的模樣,要是放走他們,我們不就危險了?」那人在脖子上比了比。

  意思很明顯,幹掉肉票先!

  「說得有道理。」為首的綁匪眼睛一亮,附和著。

  「既然決定,那就別等下去,先解決他們,再挑件他們身上的信物送去給他們家人看就可以了。」

  「就這麼辦。」

  兩個肉票就在嗚嗚聲中被決定了要滅口!

  就在刀口朝那兩個準備升天的肉票脖子抹去時,一道叱喝聲突然傳來——

  「敢在姑奶奶的地盤上鬧事,你們幾個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綁匪一驚,火速轉身。

  「誰!」為首的綁匪眼一瞇,嘖!是哪來的野女人,還是個醜女!

  徐阿瑛冷冷一笑,手上不知打哪來的一把刀,指著這猖狂傢伙的腦袋,「你們這幾個傢伙竟敢在這裡幹起綁架勒索之事,也不打聽打聽我徐阿瑛的規炬,殺人勒索便是犯了我的大忌,你可知要付出什麼代價?」

  「你講的那是什麼話?什麼規矩下規矩,我聽不懂;我告訴你……喂,別拉我……」頭子回頭狠狠一瞪,卻見到手下一個個膽戰心驚的表情,「幹嘛啦?不過是個娘們,你們一個個那是什麼德行?怕什麼?」

  「不、不是呀!老大,你還記得方纔我們在鎮上喝酒時聽到的嗎?掌櫃的說他們這兒山頭可有個青面獠牙的山賊,帶頭的是個臉上帶著醜陋印記的母夜叉,要咱們上路時小心一點,結果你不信,還砸了店家好幾罈酒……」

  似乎有這麼一回事……等等!賊頭子猛回頭,就見那醜女人身後冒出一個個持刀的彪形大漢,他吞了吞口水,聲勢漸消。「就算你們是山賊,又、又怎樣?本大爺在這裡做自己的生意,難道還要跟你這賊婆娘報備嗎?」

  徐阿瑛臉上的笑容未減,「我只知道此處是你姑奶奶我所有,你們想在這山頭上做什麼生意就是歸我管!」

  察覺到她的視線就落在那袋沉甸甸的銀兩上,賊老大急喊,「想都別想!」

  別想是嗎?山賊們一個個磨刀霍霍,就等頭兒一聲令下,他們就要展現平時強悍的風格——直接搶啦!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嘛就交出值錢的東西,然後滾出我的地盤;不然嘛……」徐阿瑛冷笑著,意思相當明白。

  「我、我說過,想都別想我會給你任何東西!」沒關係,他這頭還有十幾個人,不見得會輸對方的六人。

  「那就……」唇一掀,「兄弟們,咱們搶吧!」

  話一出,徐阿瑛身後的幾名大個兒如急箭般殺了過去。

  這頭的綁匪雖然嚇破膽,卻仍在老大的命令下,硬著頭皮上——能不硬著頭皮嗎?碰上山賊,不搏一搏就只能等死了!

  一下子黃沙飛舞,一群人就這樣打了起來,兩方人馬都是些草莽逞猛之輩,看誰的氣勢強、膽子大、體力好、揮刀快,誰就贏!

  不過令陸天訝異的是,徐阿瑛帶領的山賊似乎還有些功夫底子,瞧那甩刀甩劍可是有模有樣。

  可惜這種手腳對付些小兵、小賊是可以,但若是遇上真正的武林高手,這群山賊也就玩完啦!

  站在打鬥圈外,陸天倒是很自動的閃到一邊去。

  不過,不是他想閃開,這團打鬥就不會扯到他;有個被踢出圈外的綁匪取超手中的劍,眼見陸天這裡沒人招呼,乾脆直接砍了過來。

  眼前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那把劍就要往他的頸上抹去時,陸天意外見到一抹身影竄到他身前,用把小刀,狠狠將取人命的長劍揮開。

  但小刀的勁道畢竟比不過劍的戾氣,持著小刀的手臂還是狠狠被劃了一下,滲出血的袖口令陸天直皺起眉。

  看也下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徐阿瑛只是望著陸天的雙眼,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人傷害到你!」

  昨晚她就說了——一旦成了她的人,她絕不會讓她的「所有物」受到傷害!

  陸天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那抹帶傷的身影撂下話後,繼續揮著小刀衝入那團打鬥裡。

  其實在這個空檔時間,陸天是可以偷偷溜走的,可不知怎麼著,那頭不顧傷的女人卻令他煞住腳,心裡一直困惑,她為何要替他這個陌生人白白挨一刀?

  這頭是不畏死的山賊,那邊是膽小畏懼的小綁匪,很快勝負便分出——負了傷的綁匪為了保命,最後自然是捨棄銀兩,逃之夭夭。

  山賊們互相吆喝著,恭喜大伙又打了一次漂亮的仗——雖然他們身上也都有些刀傷,不過當山賊嘛!無時無刻不在受傷,大家早習慣了;況且平時打獵遇到兇猛野獸時,那受的傷才大咧!這也是為什麼沒人在意徐阿瑛手臂上的那抹傷口。

  「大當家,這袋銀兩這麼沉,咱們寨裡今年的過年一定過得很豐盛!」二哥很是得意,搶了錢,還搶了對方的馬,不開心也不行。

  「大當家,你說該拿那兩個傢伙怎麼辦?」手一比,那頭是奮力爬了一段路,雙手雙腳全磨破了皮,最後體力殆盡昏倒的兩兄弟。

  徐阿瑛沒多想,「把他們帶回寨子裡,醒來後,給他們點吃的喝的,到時候再說吧!」天色已暗,這裡又有不少豺狼猛獸出現,放他們在此很下妥。

  她不知道當她說完話後,有個人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深深凝望著她—有詫異也有激賞。

  「多養兩張嘴巴是不成問題,可我們又不知他們是打哪裡來的,這樣好嗎?」

  「四哥說得對,誰知道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來路,就這樣把他們帶回去,萬一出了什麼事……」

  被大家扔在一旁的陸天此時開了口,「放心吧!這兩個傢伙還是孩子,不會有什麼危害,更何況他們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南宮家的人。」

  「嘖!你又知道了!」四哥一臉不信。

  「那小個子身上系的玉珮不就寫著『南宮』兩個字嗎?可想而知,這兩個傢伙必定是南宮家的人;而在中原,會這樣把南宮兩字大搖大擺掛在身上,也只有江南武林之首的南宮府。」

  倏地,他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全停在他身上,那瞪大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給吃了一樣,害他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怎樣?他是說錯了什麼話?

  眾人的目光從先前的驚訝、錯愕,緩緩轉變為崇拜……喜悅!

  徐阿瑛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不可思議的開口,「你、你識字?」

  他戰戰兢兢的點了頭。

  一陣掀頂的歡呼聲,差點把他的魂魄都給嚇飛了,瞪著這群手舞足蹈的人,他茫然不懂,再瞧瞧那緊抓著他手臂的徐阿瑛一臉癡迷的樣子,他更是迷糊了。

  不可思議的事接續發生,所有男人一改先前的態度,一個個面帶親切和藹的笑容,姑爺長、姑爺短的恭敬喊著他,甚至還有人忘了他腳上有鐵鏈,竟然讓出一匹馬來讓他獨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瞬間,他從原本讓人不屑一顧的無用傢伙,變成身懷絕技的天神,每個人看待他的眼神都變了,那是帶著崇拜的眼神。

  或許他還不算是一無是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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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5:14
第三章

  陸天發現,原來他還是有存活在寨子裡的價值——那就是……他識字!

  這趟出門本來是炫耀,可中途出了點「意外」,所以只派兩名小兄弟前去那兩座山寨通報一聲,其餘的人則帶著搶來的勝利晶和兩名小人質先回寨裡。

  打從腳跟一踩入寨子,他識字的消息便一個接一個的傳下去,一下子,他成了人人眼中景仰的偉大姑爺。

  瞧這一個個又是讓位、又是遞茶給他喝的大塊頭:就連那個二當家也在眼神中透露著微微佩服之意,他真覺得今早那些嘲弄神色還有恐嚇話語都是他在作夢。

  他低頭,確認腳鏈還在;再抬頭,仍然是那個簡陋的磚瓦房,他還是在這群山賊的窩裡。

  不是夢!

  「你真的看得懂字?看得懂也會寫的那種?」站在他身旁的徐阿瑛,一雙眼直勾勾的瞅著他;她的口氣盡量和緩,免得過於興奮的態度會嚇著她的小相公。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個沒幾兩重的男人竟然還有兩下子,原以為他就是那雙眼珠子漂亮迷人,卻沒料到還是個有才識之人,這次還真是抓來個「寶」了。

  「我是。」

  得到陸天肯定的答案,這窩土匪頭子可樂翻了——

  「太好了,寨裡終於有人認識那些歪歪曲曲的線條了!」一哥道。

  「我們總算不用對著那些看不懂的東西搞得自己都要發瘋了!」二哥痛哭流涕。

  「他奶奶的,我終於可以打破只會看一、二、三,三個字的紀錄了!」三哥鼻頭一酸,跟著忍不住落下男兒淚。

  「說得好,這下子那兩個山寨再也不能跟我們比了。」四哥好得意。

  剩下的人也想歡呼幾聲,卻被一隻高舉的手給打斷,「等等!」陸天有話想說:「你們……都不識字嗎?」

  眾人一致點頭。

  「寨子裡其他人也是?」

  「我們全寨都是。」

  陸天濃眉一攬,也是啦!上匪打劫是不需要唸書習字,但整個寨子裡的人居然全都目不識丁,這就讓他有些訝異。

  二當家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解釋著,「這裡的人都住了三代以上,除了大當家外,她來的時候還是個女娃,第一代住在這裡的幾乎都是些老弱殘婦,別說是讀書、寫字了,忙著過日子都有麻煩;漸漸地,一代代下來,幾乎沒人還能讀書、寫字。」

  「所以……」陸天心中有底,「你們是想要我教你們認字、寫字羅?」

  所有頭顱一起點了點,眼神流露出的貪婪神情令陸天嚥了嚥唾沫;他身邊的女人更是離譜,那副表情簡直就是想對他流口水了。

  「你們為什麼想學寫字?」他以為山賊只顧打劫財物就好。

  「有些搶來的東西,我們要是看不懂上面寫了什麼,哪知那東西值錢不值錢?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徐阿瑛回答,「上回搶了個寶物想拿去隔壁山頭的鎮上典當,誰知那老頭囉唆死了,還要我們落名蓋指印才給錢!

  「搞屁呀!我哪裡知道怎麼寫自己名字!結果那老頭居然就不給我銀兩,害我什麼也不能買就回到寨子裡,本來說好要給小寶加菜,買只油雞去給他過生辰,結果只有兩手空空……

  「早知道就不要那麼麻煩,直接一個刀子架過去要老頭把錢先給我……」她一頓,她好像愈扯愈遠,嗓門也愈拉愈大。

  她瞄了自己夫婿一眼,發覺他正帶笑盯著她看,那雙黑得發亮的迷人雙眸就好像有股無形力道,讓她……好想就這樣一直盯著他看。

  陸天繼續問:「可是明明山腳下就有個小鎮,鎮上好歹也有私塾,你們想學寫名字可以去那裡……」

  他一頓,要山賊大搖大擺去私墊唸書,好像太招搖了,「呃,我是說,綁個夫子回來,要他教你們。」

  「我們試過了呀!」五哥搶話,「說到這個就有氣,那老頭子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吼他幾聲就給我在那邊直喘氣,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我們又不能逼他:更不像話的是,那老傢伙一見到大當家的臉,當下翻個白眼口吐白沫昏了,還差點嗝屁啊!」

  陸天能理解—徐阿瑛要是凶起來,臉上的胎記確實會替她的凶神惡煞加很大的分數。

  「結果我們什麼都沒學到,反倒得好好照料那老傢伙,最後我們幾個還得小心翼翼、掩人耳目把他扛回私塾去,真是個老麻煩。」要是一個不小心,被外人察覺山寨的住處,他們還能活著站在這裡嗎?

  陸天內心哭笑不得,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面前這幾個外表凶神惡煞的人,其實都還挺有趣可愛的。

  他們是打劫路人的山賊,卻從未敢真的殺人放火。

  「所以啦!有個現成的姑爺在,我們終於可以學寫字了。」來人諂媚笑著。

  「我現在最有空,就先教我吧!姑爺。」

  「不行,我先!」

  「我先!」

  「統統不許吵,我先才是!」

  「你哪根蔥,是我先說的……」說著說著,大傢伙們一個個提起刀來。

  「因為我叫一哥,我就是最大,當然我先。」

  幾句話立刻堵住大家的嘴,兄弟們恨得牙癢癢,只有放下手邊兵器——認了!

  「等等!」一隻手高舉著,那人用手指比比自己,「我是大當家,這裡就我最大,所以我先學自己的名字不為過吧?」

  一哥臉上的勝利撤下,換上想哭的神情——的確,他再怎麼大也比不上這裡的當家大。

  陸天聽著他們的爭吵,唇不自覺微微往上一揚,他開口保證,「我可以教你們每一個人寫自己的名字,而且我還能保證你們日後都能目識百字。」

  反正要住在這裡,就必須要有貢獻,不是嗎?

  「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就去學……」徐阿瑛簡直是迫不及待,直想拉起他快快開始。

  他的視線從她興奮的臉蛋,移到她的手臂上,表情一凝。「不,我們明天再開始。」

  「咦?」她的腳步一頓。

  「我得先準備教字的工具,像是足夠的筆紙墨,以便所有人都可以一起學;再來,你的右手臂需要包紮。」

  「這……」這點小傷算什麼?

  她的話未完,便教人打斷。「寫字的時候會拉扯傷口,所以你的傷口必須先處理。」這點陸天很堅持。

  徐阿瑛眉毛一挑,給他幾分顏色,這男人就當起老大來了!

  有沒有搞錯,這裡是她這個大當家說了算,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小男人開口命令她?直覺的,她仰頭要拿出身為當家的氣魄,卻誤入那雙漂亮迷人的黑眸裡——他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呢!然後她的嘴不由自主的開口。「好吧!那就……明天再開始。」

  她的氣魄咧!全鑽進角落邊的鼠洞裡去。

  以為幫她包紮傷口是件簡單的事,但陸天發現——他錯了!

    第一錯—這個山寨裡根本沒什麼能用的藥材,他懷疑這裡的人都不受傷生病的嗎?所以陸天花了一整個下午,在幾個壯漢的陪同下,翻山越嶺的找,直到逼近晚飯時刻,他才找到需要的草藥,自己搗爛調和。

    第二錯——那女人並不合作,因為她認為包紮這麼丁點傷口是弱者才會做的事,所以儘管他費了不少唇舌,那女人依舊不願上藥,直到他拿出親制的外敷傷口用的藥草,徐阿瑛才在佩服下,恍神時被他逮到時機,替她熟練的上藥包紮。

  「你還真是不死心,為什麼一直要我包紮傷口?」她的口氣很不屑,在她眼裡,她以前還受過更嚴重的傷,也都沒處理,不是也好好的沒事。

  「小傷口不好好處理,也有可能會為你日後帶來隱疾。」陸天滿意的盯著自己的包紮結果看。

  「真是囉唆,所有人都受了輕傷,你幹嘛非逼我一個人上藥?」她是個山賊頭子耶!被他這麼一包,真是丟臉死了。

  「帶著刀傷的手臂令我相當不舒服,我看著會影響心情,到時要我怎麼上課教大家寫字?」他嘴上是這樣講,眼神卻一黯——這是她為他而受的傷,不處裡好,他的心裡很難安,「從今日起,你這條手臂盡量不要碰水,我每兩天都會幫你換藥,約莫十日便可結痂癒合,到時隨你愛怎麼動都成。」

  徐阿瑛的臉色很難看,想到還得跟這條被包得粗緊的手臂為伍好一陣子,心中篙直是罵得半死,早知道就不用傻傻為這個囉唆的男人挨上一刀。

  眼珠子瞪著那碗由他親手研磨調製的藥車,方纔他就是用這藥塗抹在她的手臂上,香香涼涼的,她瞄了他一下,眼中有著些許佩服。「你懂的事真多,想不到你還是個大夫!」

  他搖搖頭,「不,我不是什麼大夫,只是略懂一點醫術而已。」

  「略懂一些醫術就會自己採藥車,那我略懂一些刀法怎麼不是個武林高手咧!」她嘴裡咕噥。

  他失笑,瞧著她蹙眉的模樣;—這個徐阿瑛,第一次照面只覺得她蠻橫粗魯又霸道無理,可整日相處下來,其實她就像個未涉世的小村姑,有時也是挺笨、挺有趣的。

  「我問你。」她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是不是懂很多中原的事?」

  「為什麼這麼問?」

  「上午在林裡,你不是說什麼武林世家南宮府,那就表示你懂得還滿多的,一定聽過不少關於中原武林的人物和事跡。」

  「還好。」何止懂,他都熟透透了。

  「所以你一定知道很多故事。」

  故事?「你想知道什麼?」他注意到徐阿瑛的臉色一亮。

  「所有你知道的江湖事。」她的雙眸發光,好似忘了先前還在為上藥的事惱火著。

  「為什麼想知道?」他攬眉。

  她聳聳肩,臉上閃過一絲難得的羞意,卻被他留意到了。「我從小就待在寨裡,出遠門的機會不多,對外頭不熟悉的事自然是好奇得很,雖然也略有耳聞,不過都是些鎮上茶樓酒館的小道消息,早就過時了。」

  「你是大當家,那麼無聊想見見中原面貌的話,為什麼不出門去闖闖?」

  「我不行!」她回答得相當快。「我要是出了遠門,這寨裡的老老少少誰來管、誰來照顧?」

  看來她還是個很有責任感的小姑娘咧!「好,你想知道,我說就是。」

  徐阿瑛臉龐再次亮了起來,大大的笑容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臉上的胎記絲毫下減她的可愛。

  果然是個小女孩,他失笑。「可是那麼多事,你要我從何說起?」

  「沒關係、沒關係,你可以每晚說一點給我聽。」她迫不及待走到床邊,正準備把外衫褪去——她的作息一向很規律,時候晚,該歇息了。

  「等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她回頭一望,盯著男人所指的東西,她立即搖頭。「不!我不會幫你解鎖。」

  他的臉一垮,「這不公平吧?你要我教寨子裡的人識字,又要我說故事給你聽,你好歹要給我自由吧?」

  「在我的地盤,哪有什麼公下公平;你是我的所有物,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逃走的。」這會兒,她那山賊蠻橫個性又出來了。

  「都被你『娶』回來了,我還能跑到哪裡去?」他的口氣既委屈、又可憐。

  「我不信你。」她命令自己不能心軟,絕不解開鎖,要是他騙她的話……

  不知為什麼,徐阿瑛才想到萬一他離開,心中就出現一股難以忍受的煩躁感——她想她一定很自私,捨不得那雙漂亮的眼珠,也不想放一個懂學識又懂醫術的男人離去。

  「你還站在那裡幹嘛,還不上床來歇息?」她打算讓他躺在床上說故事。

  上床兩字令他渾身一僵,回想起昨晚那又羞又癢的記憶,當下臉色又紅、又白,這女人……該不會又想「強上」他吧!

  那端的男人遲遲不肯過來,徐阿瑛先是不解,而後終於瞭解他的遲疑,她清清喉嚨,盡量不讓自己顯得不好意思,「你放心,昨晚只是為了讓你正式成為我的人才會那樣做;我不會再逼你來一次,畢竟你不好受,我也不舒服呀!真不懂為什麼寨裡的兄弟都喜歡做這檔於事……」

  徐阿瑛不知陸天正古怪的看著她,「總之,我保證不會再碰你,這床你睡裡面,我睡外邊就是。」

  那雙黑眸瞧了她好半晌,就在徐阿瑛耐性磨盡,準備開口罵人時,陸天才慢慢踱步過去,褪去外衣,安安靜靜上床,躺在內側。

  徐阿瑛也跟著把外衣一脫,躺在外側。「你可以說故事了。」她轉過頭。

  「想從哪裡聽起?」他也轉了頭。

  四目相接,這麼近的貼近他的眼,愈看愈迷人,害她不知為何,心跳開始加快起來,她吞吞口水,「就從你記得最早聽到的人物,或者就說說你提到的南宮府,呃……等一下!」整個人轉向,決定用後背面對他。

  這樣好多了,免得被他那雙美麗的眸子吸引住,忘了他在講故事。「好了,你開始吧!」

  他有趣的望著她的舉動,「有件事我想先提一下,既然我們以後要共同生活,所以……」他在思考該先說哪一件?

  「喂,你怎麼突然停住不說話了?」

  後頭的男人微微一歎,這就是他想說的事,「我叫陸天。」

  廢話,她當然知道。

  「所以,你以後就別叫我餵了,喚我的名字可好?」

  「知道了。」

  「那麼……」陸天的臉開始有些熱燥起來。

  徐阿瑛美目一瞇,怎麼他還沒說完話呀?

  「那我也不再喚你大當家,就叫你阿瑛好不好?」

  「可以。」

  「還有……」

  她忍不住翻過身,橫眼一瞪,「你怎麼婆婆媽媽的念不完,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我說江湖事呀?」男人有時候還真是麻煩耶!

  「最後一件。」他安撫女人的怒氣,「只是勞煩你記得,我們既已成親,你的床上會有個男人,所以明早當你醒來,別那麼快做出反應,想把我踢下床,行嗎?」那一腳真的很疼呢!

  「……」

  夜半,陸天自然醒了過來,也許是內心還是有點懼怕身旁的女人突然霸王硬上弓,所以睡得不是很熟。

  他悄悄往旁一看,差點笑出聲來——看來真是他多心了,這女人睡得可熟了,原本執意用背面對他睡覺,此刻倒翻了身,甚至毫無防備的朝他這頭靠來。

  他還記得,若不是他這個說故事的人講到累了,徐阿瑛恐怕還想繼續聽下去!

  月光照了進來,即使是在夜晚,憑著一點小光,他仍舊能清楚視物。

  凝視著那張睡容,心中笑她睡著後更像個小孩,看她的嘴角還掛著微笑,八成是夢到他今晚講的那幾個江湖上英雄事跡。

  驀地,有個東西引起他的注意,指尖忍不住爬上她左臉的朱紅胎記,輕輕一觸,立刻收回,他端詳片刻,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食指上沾有些微的紅印,他皺緊眉,果然沒猜錯,徐阿瑛臉上的胎記果然有問題,那是假的!

  翌日——

  那兩個南宮家的孩子適應力超強,從昏迷中醒來後,立刻習慣了整個山寨,不但一點也不怕生,還開心的白吃白喝起來,想趕走他們還會在地上要賴哭喊,惱得那幫兄弟差點一刀子就揮下,最後只能讓那兩個傢伙暫時留下,日後再做打算。

  而陸天的習字課也正式開放,歡迎全寨大家攜家帶眷來參加。

  十日後,徐阿瑛的手臂終於解禁,急忙加入習字課裡,不服輸的個性使得她不出三日,不但自己的名字寫得比任何人都漂亮,還趕上其他人十三日的進度,不愧是大當家。

  又一個十日,再一個十日,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原本的陌生人,現下已經戍了這寨中人人熟悉景仰的姑爺師傅。

  山賊兄弟們每五天就會外出打獵一次,偶爾寨外留守的弟兄回來通報有旅人要越山時,徐阿瑛便會帶領男人們「工作」去,留下陸天和那體弱多病的二當家看守寨子。

  通常在這個時候,陸天便閒閒沒事跑去和寨裡的婦孺聊天,無意問得知寨裡的居民都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

  好比陳三嬸的外公早年因得罪大富大貴人家,結果被誣賴偷竊,活活打斷了一條腿,一家人還被趕出原本住的小鎮,最後困在山間差點死去,幸虧遇見山寨頭子,才有了活命機會;自此他們願意長久居住在這裡,當賊人的親人。

  因為這裡的生活安定,雖沒有大魚大肉,可所有人卻都是自己的親人,大家互相照應,過得倒比外頭快樂,所以他們一代代留在這裡,不願涉世。

  至於這山寨的創造者,第一任山賊頭也曾是個小官,因不滿時勢上諫,惹來殺身之禍,逃離後心死決定放下一切,隱居山林。

  雖自喻山賊,他們只搶旅人的過路財,遇上有錢人就搶些銀兩,沒錢的,他們也只搜括些能帶出去換點銀兩的東西。

  不殺人是他們的寨規,得來的錢財則拿來救濟寨裡暫時收留的貧人以及需要幫助的人,逐漸的,這群無家之人便長期住下,這山寨規模愈來愈大,人口也愈來愈多。

  其實這群草莽之輩雖然粗魯,做的事也確實是見不得光的打劫,但他們傷人,卻下殺人,為的只是自保,而且他們也會挑對象,如果遇上弱孺小輩,他們還看不上眼搶呢!

  而他的妻子徐阿瑛,是上任當家撿回來的女孩,後來收作義女,以當家的姓重新取名,叫阿瑛,就是希望這女孩將來能英氣逼人,不輸於一般男子。

  自那晚發現她胎記的秘密後,陸天總是刻意早早起來外出活動筋骨,讓徐阿瑛單獨留在房內洗臉,知道她得花費不少工夫卸去顏料再畫上。

  不過人家沒說出口原因,陸天倒也不點破,只會刻意早起快快離開,讓她能充裕準備。

  對於其他寨內兄弟,陸天從原本的戰戰兢兢,到現在已能處之泰然的面對眼前景況——

  「混蛋,那雞腿是老子的,你活得不耐煩,搶個屁!」

  「一隻雞就兩條腿,昨個兒讓你手快搶去一腿,今天總該換我嘗嘗腿肉!」

  「哪條規矩說吃過就不能再吃?老子今天就要吃給你看!」

  「你們兩個吵夠沒?我都還沒吃過,這次應該是我的份!」

  「誰管你,是我的才對……」

  不出幾句,這群吵著要吃雞腿的漢子…曰不和就打了起來,誰也不讓誰!

  每天總要上演一回的打鬧,陸天早已習以為常,只見他唇帶笑,下慌不忙捧著自己的碗慢慢吃,適時再把碗輕輕往左一傾,讓眾人大打出手的雞腿正由一隻手放入他的碗內。

  「喏,這雞腿你拿去吃。」徐阿瑛看著他仍然削瘦的身子,不由得眉一皺,「都來寨裡一個多月了,又沒少給你吃,你怎麼還是這副瘦不拉嘰的模樣?」

  他沒開口,很聽話的吃起雞腿——一直都是這樣,在那夥人喊打、喊罵的同時,身邊的女人總是非常關心怕他會搶不到食物,索性直接把最好的料都給了他。

  陸天的眉一挑,見女人抓起另一隻雞腿,毫不吝嗇招待起另一邊的二當家,沒來由的,想道謝的話吞入腹中,他的好心情在瞬間消逝,心頭有股酸味,他默默吃著碗中雞腿。

  習字課開始,徐阿瑛總愛用一隻腳丫把每次搶到最靠近他這個師傅座位上的人給踢開,自己則一屁股坐下去,然後笑咪咪問他今天要學些什麼字?

  到後來,沒人敢佔據她大當家的位置。

  「阿瑛。」他瞧她埋頭苦練,墨汁都沾在指頭上、臉上。

  「別吵我,我就快要背下這字該怎麼寫了。」她小心翼翼的就要完成那一橫一堅。

  她在這方面,好勝心是真的很大——陸天注意到,其實徐阿瑛有點小基礎,可能是小時候曾念過點書,可惜後來荒廢,不過孩提時記憶強,一經提點很快就能記起,所以她的學習速度也比其他人快得多。

  終於完成了「皇」字,她興奮得大叫一聲,整個人捧著那張紙站起來。「你瞧、你瞧,我這個字是不是寫得很漂亮?」她的表情就如同一個討賞的孩子。

  陸天不自覺露出寵溺的溫柔笑容。「是是是,你的字是最漂亮的,不過……」

  指尖輕輕撫上她的臉,替她把那一點一點濺到臉上的黑墨清乾淨,「倘若你寫字時能不把自己的臉當紙用,少把毛筆往臉上畫,那就更厲害了。」

  徐阿瑛面帶微紅,冷不防後頭傳來悶笑聲,她扭頭狠狠一瞪。「誰再給我笑一聲,姑奶奶就拿誰的臉當紙練字去!」

  這句話很有用,幾個大男人害怕得連忙閉上嘴;看在陸天心裡實在有趣,若非怕他的臉也被這凶女人拿去練毛筆,陸天也想笑出來。

  至於夜晚——

  徐阿瑛總是規矩的躺在床的最外緣,實現她的話——絕對不侵犯他;但卻常逼他講江湖故事,一夜夜講下去,陸天又發現了有趣的事。

  「昨晚講到楚家新任的莊主年紀雖輕,卻有著大將風範,三年內不但把瀕臨落魄的楚家布莊救了起來,還娶了北方財主梁家大小姐為妻,這下有了優渥的財力做後盾……」

  「等等,這個楚莊主忙著做生意,還可以同時娶老婆喔!」

  「據我所知,兩人是在楚莊主出遊北方尋找新的綢緞買主時結識,總之兩人成親後,這楚家莊的地位就更加穩固……」

  「等一下,你說楚家莊主出遊一趟,竟然就把梁家小姐娶了回來,這兩人是怎麼認識,怎麼又成親了呢?」感興趣的眼神雖然只是一眨眼,卻仍入了他的眼。

  畢竟是姑娘,她在某方面還是與一般三姑六婆一樣,對男女間的風花雪月最是好奇!

  「全靠一群好色之徒牽的線,話說梁家大小姐有一天出訪雲山寺參佛,路上遇到一群登徒子……」此後,他所講的故事總是人物、背景簡單交代就好,重要的是講述那些風花雪月——誰誰誰又對誰一見鍾情,誰誰誰又嫁給了誰、娶了誰,誰教這女人叫這麼愛聽。

  不過今晚卻出現了特例——那個故事就在他講起被武林人士滅門的沈家堡開始!

  據說十三年前,極富盛名的沈家堡因與邪教勾結,遭到正派圍剿,而率領眾人對抗沈家堡的就是沈堡主的摯友——司徒策,他對自己兄弟誤入歧途感到痛心疾首,屢勸不聽下才親手殺死自己的好兄弟。

  但司徒策不忍對好友的妻子及孩兒下手,便收留她們,豈料司徒策不小心愛上了沈夫人,沈夫人則因丈夫被殺而懷恨在心,企圖以美色毒殺司徒策卻失手,最後自殺身亡。

  「不過我爹同我說,他有一回外出,不巧碰上受到牽連的邪教教徒,聽他們說沈家堡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卻倒霉的引來滅門之禍;所以我爹便猜想,那個沈堡主肯定是吃了悶虧,被那個自喻為正派人士的好朋友給出賣!

  「中間搞不好還另有曲折,聽說沈堡主還留有一名女兒,事發之後沒人知道她到哪裡去,也沒什麼人記得她的名了,恐怕現在是生、是死也無人知……」

  「夢夢。」那個女孩叫沈夢夢。

  「什麼?」他好像聽見了什麼。

  「沒什麼,我今晚有點累,故事就先說到這裡,歇息吧!」轉向一邊,她要睡了。

  頭一回,徐阿瑛沒有主動問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不是很漂亮,不然怎會讓兩個男人都喜歡上她?更奇怪的是,她竟然主動喊累,立刻閉眼休息。

  確定她熟睡後,男人假寐的眸子睜開了,望向那睡著後便喜歡翻來翻去的女人,對她異常的舉止,心裡出現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睡夢中,她無意識的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最近天氣開始熱了,夜晚雖然還好,但平日在外活動多少會冒些汗,盯著那處冒了些微紅點的假胎記,他不禁若有所思。

  這世上有很多巧合——沈家小姐當年不見時是六歲,徐阿瑛被前任當家收為義女時也是六歲……

  如果她開口問起故事中的女主角漂不漂亮?他定會說,漂亮,也不漂亮,因為那位沈夫人的右臉的確是完美無瑕,但左臉就……如同徐阿瑛一樣,有塊嚇人的朱紅色胎記!

  數日後,徐阿瑛把他叫到一處離寨子不遠的草地上。

  「什麼事找我過來?」

  她扔了一把鑰匙過去,在他呆愣不明就裡的模樣下,她歎口氣,「這鑰匙是解開你腳鏈用的。」

  「你……願意放我的雙腳自由了?」他的口氣是不敢置信,還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打算放他走咧!

  「我信你就是了。」信他這個相公不會逃走。

  她瞥下眼,不讓他察覺到她眼中的愧意——長久下來的相處,陸天對寨子裡的人可說是好得不像話,每次她大小聲吼他,他總用溫柔的笑容回應,雖然這傢伙有時呆頭呆腦了一點,可他確實讓她在這兩個月來過得很開心。

  徐阿瑛知道,實在不該對一個能讓她快樂,也讓寨子裡所有人快樂的自己人,做出這種限制自由的事。

  解了鎖,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你在想什麼,想得連頭也不抬?」

  「我在想……」藏住傀意,她瞪著身下的草地,「你這段日子跟我說的故事,那些人,我是說那些自認為是正派的人,明明該是些正義凜然的人,可為什麼總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

  「因為他們太以自我為主,太過自以為是,總是用維護天下太平這種藉口要盡各種手段,其實自己跟那些旁門左道,該誅殺的邪魔妖道根本就是一樣!」他露出嘲諷的笑容。

  「聽起來,你不太喜歡他們?」

  「是,那些人講的話跟屁話沒兩樣,我非常厭惡他們。」他回答得毫不猶豫,抿唇又道:「我爹、娘就曾被他們害過。」

  「咦?」

  「不過不要緊,我爹、娘雖然受了傷,卻也平安無事,倒是那群人慘了……」

  他唇一撇,笑得幸災樂禍,「誰教他們好死不死,偏偏惹著惹不起的人,最後搞得自己衰事連連……」

  他吁口氣,「不過老爹也真奸詐,居然要把辛苦釀製的櫻桃酒賣給那種人,說什麼既然那些人負他,他就該狠狠敲那些人一筆;一罈酒值千金確實是挺貴的……」隨即他一歎,「害我明明討厭那些人,卻又不得不跟那群人打交道。」

  雖然後頭他在講什麼,徐阿瑛根本有聽沒有懂。「陸天,你家裡有哪些人?」

    第一次,她想知道他的事情。

  「爹、娘、大哥和小妹。」

  「加你就有五個人,你家可真熱鬧。」

  「錯,是三個人很熱鬧。」見她困惑的眨眼,他大方介紹起自己的家,「我爹和我大哥真的是屬於吵死人不償命的那種,不講點話就會要了他們的命,他們爺倆的個性根本就是同出一轍;偶爾我也會被他們惹惱,與他們吵起來,那種吵鬧是不會輸你們寨裡幾個兄弟的。」

  她聽得入迷,眼中流露出一種對家人的羨慕神情;他的心不知怎麼了,突然一陣下捨,他勾起她耳邊的落髮,將它輕輕勾回耳後。

  徐阿瑛一震,對著那張掛著抹溫柔笑容的臉龐,自己臉頰不明原由出現了一股熱意,她不禁問自己——為什麼近日只要與他相處,她常會覺得胸口有種溫暖的東西出現?

  不過她的出神,很快就被陸天接下來的話給吸引過去。

  「只是,這種熱鬧可不包含我娘和我小妹。」

  「為什麼?」

  「因為我小妹可是十足十像我娘,那兩個女人都是屬於冷漠到極點又不愛理人的性子,要她們開口說笑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有這麼誇張嗎?」

  「不騙你,有一回我們三個故意藉口要一起出門,把娘和小妹放在家裡,然後我們在外面偷偷觀察,你知道嗎?除了小妹喚娘吃飯,那兩人可是從來沒有互相開口說話過,整整七天耶!」他也不是個話多的人,但要他七天不說話,他會憋死的!

  徐阿瑛好吃驚,隨即笑了出來。「你家裡的人挺有意思的。」

  這樣想來,她的主意應該是可行。「陸天,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把你家人接來我們寨子裡住?」

  「嗄!你說什麼?」這回吃驚的反倒是他!

  「你是我的丈夫,你的家人就是自己人,你方才不就說了曾經有人害過你的爹、娘嗎?所以我希望能讓你的家人搬過來;寨裡人多,我們一定會盡力保護他們的。」她拍胸脯保證。

  陸天失笑,讓一群要大刀的小賊保護江湖上人稱邪魔妖道的陸家人,這傳出去鐵定會被爹和大哥笑掉大牙的。

  可這口口聲聲說用盡全力也要照顧、保護他爹、娘安危的姑娘,卻教他油然生出一股柔情,悄悄蕩漾在胸口。

  所謂的惡賊頭,其實是個窩心的好姑娘,陸天看她的眼神變得更柔了,「不用了,他們住慣了深山,沒人會去找他們的麻煩;要他們跑一趟遠路搬家,恐怕他們也不想呢!」

  徐阿瑛的表情有些失望,但他的話也有點道理,驀地,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小瓶子。「這是什麼?」

  「這是給你塗抹臉和身體的藥水,是我親自做的,專門對付疹子。白天一熱,汗出多了,臉呀身上呀都會不舒服的起疹子,只要你哪裡覺得癢,或是皮膚有紅腫,起了疹子,一擦就會見效,保證你的皮膚一個晚上就會變好。」

  「我要這做什麼?」聽他提及她的臉,她一改面色,戒備的望著他。

  「你的手臂上有幾處被蚊蟲咬的包,你自己看看,都兩、三天了,紅腫還沒消去……」他指指她手臂上的小紅腫,雙目卻盯緊她臉上的某處瞧,繼續「暗示」

  道:「這藥對消除紅腫特別有效。」

  聽他這樣講,徐阿瑛的戒備全消,也收下那瓶藥,斜眼瞄了他一下。「你真的不是大夫嗎?」

  「我不是大夫,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那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呀?」

  「我是幫我爹……」他一頓,唇邊的笑容在瞬間凝結住,「送酒給賣家。」

  「哦!我知道了,你家是賣酒的。」她點點頭,「記得那天二哥綁你回來時,你身上有一罈酒,說來那酒還真是好喝……」

  陸天眼神複雜的望著開口說話的女人——真是該死,這些日子他真是過得太舒服,竟把自己當成是寨中的一分子,完全忘了他外出是去辦事的。

  腳鏈雖解,但他卻發現他一點都不嚮往自由——他居然有長久留在這裡的打算,為什麼呢?

  他無聲盯著仍在嘰哩呱啦說個不停的女人,是因為,她?

  只是他無聲無息消失了一個多月,他爹會不會抓狂呀?

  當夜,當徐阿瑛熟睡後,身旁男人的眸子再次睜開,看到她臉上的胎記依舊在,但那胎記下的皮膚已不復先前長滿紅腫的小疹子。

  太好了,她果然拿藥來用了!

  淺笑悄悄掛上他的唇,女人卻在這時挪動了一下,他趕忙閉起眼來裝睡。

  耳邊傳來她翻轉的聲音,驀地,他聽見「咚」一聲——眼一睜,他失笑,她怎麼滾下床去了!

  徐阿瑛呻吟幾聲,伸手摸呀摸的又回到床上躺好,不用多久,她又睡熟了。

  陸天盯緊她老愛翻來覆去的身子,深怕她又一次滾下床,索性伸手把她攬進自己懷裡,這樣她就不會滾下去了吧!

  隔天一早,徐阿瑛發覺自己是在男人的懷中醒來,才欲開口,頭頂便傳來聲音「我攬著你睡,免得你又摔下床。」

  她哦了一聲,沒有不悅,也沒有發怒,因為昨夜滾下床的記憶她還有,更何況他們是夫妻呀!抱一抱也不會怎樣,況且她發現到男人的胸膛其實比這硬邦邦的床還好枕呢!

  於是這一夜、又一夜、再一夜……兩人就寢時,陸天都很自動伸手攬上她的腰;又過了幾夜,陸天索性睡到外側,用身體擋人更有效,可他的手臂卻已習慣似的,總要纏上徐阿瑛的腰際。

  唯有確定懷裡有她,他才能安心睡得著。

  不知不覺,陸天待在山寨的日子一下子就過了三個月。

  這天半夜,陸天被一陣非常小聲的唏噓聲擾醒,他悄悄起身,到門外一看——

  是那兩個賴在山寨死都不肯離開的南宮家小鬼,見那兩人各自拎了一個包袱,不知在那邊爭吵什麼?

  「你們兩個半夜不睡覺,在幹嘛?」他刻意壓低聲音,就怕吵醒其他人。

  「陸大哥,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要如何把你喚醒。」

  喚醒他?做什麼?不會是吃消夜吧!

  「喏,陸大哥,你的東西我都幫你打包妥當,咱們可以一起定。」

  走?走去哪裡?

  「我和哥哥前幾天已經發現一條沒人知道的路徑,看來似乎可以逃到山下去,這下我們再也不必受這群賊人的脅迫,被困在這裡。」

  「你們想溜走?」當初明明是這兩個小鬼死皮賴臉要說留下,趕也趕不走,怎麼現在說瘧就走?果然是任性的小鬼!

  「怎麼?陸大哥不想走嗎?」

  「我……」嘴才打開,陸天猛地覺得後腦勺一陣痛,眼前一黑,人也暈了過去。

  「哥,你幹嘛打暈他?」

  「廢話,不打暈他,我們怎麼走?動作快點,我們一個人拖腳、一個人拖手,反正陸大哥又不重,一定可以在天亮前下山去。」

  起先覺得新鮮,沒在賊窟裡待過,所以他們要留下玩玩;可待久了,山寨也是很膩的,當他們想回家,這群賊子卻不肯放他們定,八成是怕他們一出去就把山寨的底給洩了,搞不好某天還會殺他們滅口……

  哼哼!那他們就用溜的,順便帶走這個聽說也是被綁來的可憐男人!於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夜叉寨裡溜走了三個人!

  翌日,當山寨裡的兄弟數著失蹤名單上的人名,各個莫不膽戰心驚望著那變了臉的大當家。

  此刻徐阿瑛臉上的陰鬱表情在在顯示出她的怒氣有多大,他騙她!「混蛋王八羔子,陸天,你竟然敢溜走!你這個大騙子,姑奶奶我非找到你,扒了你的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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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5:50
第四章

  當陸天撫著發疼的腦袋瓜清醒時,再怎麼不願意也得接受眼前的事實——他正躺在一間非常陌生的客棧房間裡,那兩個可惡的小鬼更是一臉「莫要答謝」的表情望著他。

  他抿緊唇,他已離開山寨了嗎?

  以為是夢,可隱隱作疼的腦袋瓜告訴他,那抹留在山寨裡的記憶才是夢,他娶了妻是夢,被那道身影進駐了心是夢,會不捨她一個小女子竟撐起一大家子也是夢;三個月夢醒後,他不該留戀才是。

  知道他一聲不吭的不見了,徐阿瑛會不會很著急?不,恐怕會很生氣!

  不過他本就只是徐阿瑛為了跟人比輸贏而強抓來的相公,那女人身邊還有一個喜歡她的二當家在,所以有沒有他似乎也沒那麼重要,只是他胸口那陌生的惦念和失落又是什麼?

  陸天甩甩頭,歎口氣—反正沒拜堂,也沒真正洞房,既然如此,離開就離開了,況且他正事耽擱了好一陣子,該上歐陽家把自己貨品遺失的事情告知,免得對方擔心,畢竟他身為爹、娘的兒子,當年轟動武林的魔頭子輩離約定碰面的日於遲了三個月之久都末現身,對方不著急才怪。

  打定主意的陸天在隔天本該起身前往歐陽家致歉,可……計劃卻偏偏走了樣。

  陸天瞄瞄身後一行人,近來他歎氣的日子真的變多了。

  本該一人去,卻成了三人去——那南宮家的小鬼說什麼都要跟著他,不跟就一路哭給他看,他能怎麼辦?結果拖了兩個任性又麻煩的小鬼上路。

  豈料,三人走進歐陽家,出來卻成了四個人——都怪那可惡的兩個小鬼頭!

  歐陽家的大家長對陸天的態度可親切了,儘管是陸天的錯失,沒將櫻桃酒送上門,對方仍是戰戰兢兢陪笑臉,說這次沒送成,下次再送也成。

  這樣客氣的原因有二:一是那櫻桃酒真的是罕見,喝上一口絕對會上癮,多少人求之都得不到——因為櫻桃酒一年只產五壇,值得等;二是那櫻桃酒的主人可不是一個小小的歐陽家可以抵擋,誰敢發怒?

  只不過當歐陽大家長得知那兩個小鬼是威名赫赫南宮家的小少爺,當下可著急了,因為南宮府的公子遭逢綁匪打劫之事早在江湖上鬧得沸騰,許多江湖人士都受到南宮家聘請,出面尋找兩名少爺。

  當下歐陽老爺腦筋一轉,便派遣寶貝女兒歐陽晴將兩名少爺平安送回南宮家,順便可將功勞攬在身上;但又怕路上殺出其他人馬來搶功勞,所以打定主意拖陸天一起下水。

  陸天尚未反應過來時,一句「感激不盡」就這麼落下,好似他已點頭答應一道前往南宮家似的。

  什麼叫有他一路跟隨,憑他的名聲和武藝,往南宮家的路途就會很安全,為什麼人人都覺得他是魔頭的孩子,就一定是武藝高強、技壓群雄?真正習得他爹、娘功力的只有他大哥和小妹,他可是一點武功都不會好不好?

  不過陸天也不是白癡,不需要這麼大聲向天下宣告他一點武功都不會,不然等著瞧好了,他的小命一定很快就沒了,誰教這江湖上仍有不少正義人士誓言逢魔必誅。

  幸好老天爺不想讓他太早去作伴,在前往南宮家的路上風平浪靜,也沒出現什麼攔路人。

  只不過他覺得態度高傲的歐陽晴望向他的眼神相當怪異——就像……他身上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令她無法不凝望著他,那股淡淡卻難以忽略的注視,又像是夾雜期盼他做什麼表示的感覺,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記得前年第一次上歐陽家時,她對他的注視還沒到想吞了他的地步,這一年年下來,是愈來愈嚴重了。

  好嘛!他承認自己長得還不錯,斯斯文文、和藹可親,也不像一般武林人士粗獷的外表,但應該沒到能把人迷得暈魂轉向的地步。「歐陽姑娘,你要點水嗎?」

  「嗯,謝謝陸公子。」

  像這樣,明明他倆的對話不多,她的視線卻總是黏留在他身上,就連把水杯給了她,她仍是一臉癡迷的望著他。

  受不了!

  他打算離開,歐陽晴又蹦出一句話,看他的眼神多帶了一點哀怨。「陸公子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他根本沒話可以跟她說好不好!一路上,陸天要應付兩個調皮的小鬼,還要回應那種無聊到極點的對話,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以為把兩個麻煩送回南宮家,他就可以打道回府,誰知他真是太天真了——麻煩如果不叫麻煩就不麻煩了,小鬼頭一回到家,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與家人擁抱在一起,哭訴自己三個月來遭遇了多麼可怕的事,惹得南宮大家長南宮無極好是心疼。

  可在陸天眼裡,他覺得那兩個小鬼明明玩得很開心呀!

  結果,就在兩小鬼講述這些天的遭遇時,南宮無極注意到陸天的存在,驚訝之餘卻聽見孩子稱讚陸天這幾日的幫助;當下眼神轉為複雜,再由歐陽晴在一旁推波助瀾,說明了陸天的身份,並解釋他不像江湖上講的愛擺架子和難以應付,南宮無極這才卸下防備,並邀陸天住上幾日,以表護子回來的感謝。

  因此,陸天就莫名其妙被一群人挽留下來;隨和的好脾氣讓他怎麼拒絕就是拒絕不了,只有答應小住幾日。

  「晚輩想向南宮老爺打探一下,可曾聽過暖玉這寶物?」既然留下,不如多多利用這些人脈,搞不好可以找到爹要的賀禮。

  「陸公子指的可是那塊如卵石般大小,放在掌中可以取暖的乳玉?如果是的話,老夫正好有一塊,不過放在瀋南的宅邸。」

  「晚輩正是想找這個暖玉,不知南宮老爺可否割愛……」

  「放心好了,既是陸公子要找的東西,老夫這就派人去取來給陸公子,以答謝你帶我孩兒平安回來,不過這一來一往問,可能需要大半個月時間。」

  陸天思付了一下,「如果南宮老爺不嫌棄,晚輩就在此打擾一段時日。」就這樣,他住下了。

  沒想到歐陽晴也跟著住下,隔著一座小庭園,兩人幾乎天天見面;面對歐陽晴那抹注視,陸天是真的受不了,更不知為什麼,那位南宮家的小姐——南宮璇,另一個驕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也莫名其妙看上了他。

  明明一個嬌艷可人、一個絕美動人,應是屬於男人喜歡的類型,但這兩個女人他就是覺得煩!

  只有當每晚夜深人靜,躺在空蕩蕩床上時,那個令他心中失落和想念的女人才能順他的眼。

  害他每日清醒,總會對著身邊的空位發愣片刻,然後苦笑著勸自己別想太多——既然走了,還想什麼呢?

  爾後趁那兩個女人尚未出現,陸天馬上整裝好溜出南宮家,省得撞見她們心更煩。

  這日,陸天如同以往早早溜出南宮家,帶著南宮老爺特地安排在他身邊的小僮僕到市鎮上去逛……不,是去躲人。

  只不過雖然避開了那兩個女人,陸天卻老是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他,那抹視線好像是恨不得把他剝了皮似的。「小童。」

  「陸少爺有何吩咐?」

  「我們出門時,你家小姐和歐陽姑娘真的都還在睡嗎?」

  「是,小的再三向伺候小姐和歐陽姑娘的丫鬟詢問過,兩位小姐確實都還未起床梳洗。」

  是嗎?陸天皺眉,那真是他的錯覺了。

  「陸少爺今日想上哪逛去?」小童掩嘴偷笑,他知道這位少爺是在躲那兩位黏人的姑娘。

  「去市集吧!」

  人來人往的清早市集,小販叫賣聲此起彼落,陸天一方面驚訝這裡的人潮如此擁擠,一方面也怕身後的小童走失,可才一眨眼工夫,他的擔憂就已成真。「小童!」

  在這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上,哪還有小童的身影?真是糟糕,陸天緊張的東張西望,忽地,他眼尖發現一抹身影鑽入拐角巷內,那抹背影、衣衫、個頭,似乎就是小童……

  「小童!你往哪裡走?」不疑有他,陸天立刻追過去。

  可這巷子裡哪還有小童的身影?「小童!你在這裡嗎?」又往更裡面定進去,拐了個彎,竟然是個死巷。

  咦?才覺得不對勁,他的後頸又遭到重物一劈——這已是他第三次後背遇襲了!

  黑影籠罩眼前,在暈過去的那一刻,陸天在心中不斷暗罵……該死!下回一定要叫爹教他如何在後腦長眼睛,三次都是遭人暗算,絕對不能再有一次……絕對不能!

  「唔……」他的後頸好疼。

  「你終於醒了。」

  這聲音……陸天努力睜開眼,入眼的是一間昏暗的房間,隱隱的光線從桌邊傳來,這樣的情景令他想到幾個月前他被人擄綁,而方纔那個聲音……

  陸天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那個黑影——他夢中想念的人,夢中成了親的娘子,出現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找到你,哼哼!你挺會跑的嘛!」來人咬牙切齒道:「早料到你會隨同那兩個死小鬼來這個什麼狗屁南宮家,果然不出所料,我在這等了十幾日終於等到你,哼哼!我看你這一路上玩得很爽嘛!」

  等等,不是這樣子的!「嗚嗚……唔?」陸天一愣——為什麼他發不出聲音?

  當然啦!嘴裡塞著布,是要怎麼發得出聲來?他想起身,手腳卻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不會又來了吧?

  蠟燭讓人拎到床頭,照亮他那張狼狽的臉龐;燭光那頭是笑得陰森森的徐阿瑛!

  陸天意外發現到她的臉上潔淨無瑕,是什麼原因讓她忘了把胎記畫上臉?

  她冷著聲,一字一句仔細道:「你答應過我不會逃走的!」叛徒!

  「嗚嗚……」我不是想逃走呀!

  「我把你當作自家人的信任,你卻欺騙我,欺騙整個山寨的人!」

  「嗚嗚……」我沒有!

  「徐六嬸說要做你喜歡的大餅給你吃,四哥還說要去獵只山豬給你補身,好把你養壯點,三哥也說要去鎮上買好的布料給你做新衣裳,你把他們的關懷都扔到屁股後面去了!」

  「……」

  「小寶也說你要教他放風箏,當他興高采烈來找你,卻發現你跑了,你讓他有多失望和難過?」

  你也難過了是嗎?男人不再掙扎著想解釋,他的眼神放柔了,可怒火滿頭燒的徐阿瑛卻沒注意到。

  「不!你這個混蛋王八蛋一點都不知道小寶有多難過,好幾天他都因為想你想到睡不著,甚至哭鬧著說要出來把你找回去!」徐阿瑛愈說愈激動,好像口氣中的小寶就是她自己,「你這個沒良心的混帳王八蛋,哪裡值得小寶去找你!」

  那你呢?你也是因為想我才追出來的嗎?陸天在心中輕問。

  「所有人都該怨你、氣你,誰教你是說話不算話的叛徒,可是大家都居然很想要你回去,真是見鬼了!」徐阿瑛扯著自己的頭髮,只覺得氣憤難平,「真他媽的,第一次居然有人能讓我這麼掛念,出來半個多月找不到你,我竟然還不想回寨去,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這麼瘋狂的想找到你!」

  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思念,男人的黑眸透露出濃濃的眷戀:可惜女人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因為她是真的氣瘋了。

  「你要我練習寫的字,我都寫好了,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我更正;該死,你這下負責任的王八蛋師傅!很好,你敢逃,姑奶奶我就追,我對自己發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逮著你!」

  陸天心中有一絲不捨——這女人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在外面奔波,就是為了來追他。

  徐阿瑛終於罵到累了,她停歇下來喘口氣,再抬眼,目光卻比方才更加凶狠;看得陸天心跳漏了一拍,心中直有股不祥的預感。

  「我說過,你要是敢不聽我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將燭台重重往桌上一放,她一臉森冷的朝床邊邁進,眼底跳躍著兩簇火焰,嘴裡放出狠話,「我也說過,絕對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嗚嗚……」等一下,先讓他解釋一下啦!

  徐阿瑛一腳跨上床沿,兩手將他的衣領用力一扯,一副不懷好意樣,「怎麼著?你害怕我會對你施暴嗎?對,我就決定要這樣懲罰你!」

  她學著寨內老粗們發火時最愛說的那句話,「我想,你喜歡粗暴一點是吧?」

  「嗚嗚……」他猛搖著頭。

  不會吧!被女人「硬上」兩次,真的很丟臉耶!他努力呸出口中的布團,對即將下手的女人喊道:「阿瑛,你聽我解釋……」

  她回以一個怒瞪,隨即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用最簡單的方式封住他的口——用她的嘴!

  被硬吻的陸天起先一愣,當意識到覆在自己唇上的柔軟物是什麼時,所有思緒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只憑感覺想擷取更深的吻。

  可惜女人只懂得「以嘴覆嘴」,男人在心中直歎息,才打算教她什麼才是親吻時,那張小口在瞬間離開了他。

  「你……啊!」陸天立刻發出一聲尖叫,「等等呀……你別再脫我衣服了……

  不要……等等,你聽我說……啊!好癢,哈哈,不要咬啦!真的好癢……」

  他又叫又笑,表情痛苦萬分,「不要呀……啊!你別又啃……啊哈哈,好癢……不要這樣,拜託……啊哈哈……啊!」

  床上春光瀰漫,外頭經過的人實在滿臉尷尬,心想裡頭那男人還真是幸福呀!

  可這屋外人畢竟不是屋內人,不懂得男人的苦!

  一番雲雨,不,是一番折騰後,徐阿瑛的折磨終於結束——因為她累了,使力的人是她耶!

  報復後的快感令她的怒火稍微平息,斜睨了一眼身下喘息的男人——他的黑髮凌亂、滿面紅光,光裸的上身直冒薄汗,再加上那雙迷濛讓人著迷的黑瞳,這副景象……莫名讓她的心中起了某種蠢蠢欲動的異樣感,心跳也不自覺加快。

  她是怎麼了?有什麼好感到害羞的?他這副模樣之前不也看過一次?不同的是,那時她對他尚無任何感覺,後來卻因認識與瞭解,對他的感覺開始變得不一樣了,莫非號坦就是……

  他常說的故事中,女子對情郎春心蕩漾的感覺嗎?心中一震,她猛地跳下床找水喝,好去掉口中那股莫名的燥熱感。

  「阿瑛,你誤會了……我、我沒要逃走!」那頭的陸天趁自己還有一點力氣,趕緊開口,就怕這女人等下又來玩一次,那他真的會因嘶吼過度而無力了。

  徐阿瑛白眼看過去,一副「不必多做解釋,事實就擺在眼前」的表情。

  他苦笑,「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根本沒要逃離你身邊的念頭,真的!相信我,就算此刻你看到我離開,那也不是出於我的自願。」

  他無奈的歎氣,「阿瑛,我壓根就沒想要離開山寨,是南宮家那兩個小子把我打暈搬下山,我一張開眼,人已在鎮上的客棧裡。」

  喝水的動作驀地僵住,徐阿瑛瞪大了眼,難道事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嗎?她報復錯了人?

  聽完解釋,徐阿瑛愣了好一陣子,才從錯愕中回神——搞了老半天,她的氣根本就是白生了,她的相公並沒拋下她。「可如果你不是自願離開,又為什麼不回來?」

  他定定的望著她好一會兒,想從她千里迢迢跑來找他算帳的模樣裡確定些什麼,隨後他扯出一抹可憐兮兮的模樣,「先幫我鬆綁,我們再說好嗎?這樣的姿勢真的很難說話呢!」

  她哦了一聲,趕緊取出鑰匙替他鬆綁。

  陸天好笑的看著那四條鎖著他的鐵鏈,真不敢相信這女人把教訓他的「道具」

  準備得這麼齊全。

  他扯了扯僵硬的臂膀,上頭還留有不少的齒痕,全是方才女人激烈時所留下的:幸虧他的褲襠還在,不然真是羞人呀!

  看見自己的傑作,徐阿瑛只覺得一陣不好意思,她忙手忙腳把地上的衣物替他拾起,幫他穿妥上衣,「抱歉,我、我好像真是太過粗暴了。」

  替他整裝完畢,徐阿瑛迫不及待問道:「你可以解釋一下,既然你是被人帶走的,又為何不回來?」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令二當家的身子痊癒,保證可以活到年過半百,你會願意讓他補上我這個夫婿的位置嗎?」他不答反問。

  「這跟我問你的問題有何相關?等等!」她突然喜出望外,「你是說,你有辦法令二當家的身子好起來?」

  陸天牢牢盯緊她異常開心的反應,感覺有個東西緊緊勒著他的脖子,讓他非常不舒服,「先回答我,你會讓他頂替我的位置,做你的相公嗎?」

  徐阿瑛一臉困惑樣,「為什麼我要找他當我相公?他是二當家,又是我兄弟,而且我嫁的人是你耶!明明你才是我的相公,關他屁事?幹嘛扯上他?」

  突然陸天覺得勒在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原來只有兄弟之情,是他想多了,他驀地覺得好想笑——都是自己在胡亂猜測,活該自己飽受相思之苦。

  「等一下,你還不承認你是大夫!」她瞪著他。

  「我真的不是大夫,我所學的全都是由我娘傳授。」得知自己相公的地位無人可取,他的心情驀地轉好,伸手拉住妻子,要她在他身邊坐下。「我真的不是大夫,但我確實懂得一些醫術,也恰好知道如何根治二當家的病;先前沒明說是因為要替二當家準備的藥材實在太麻煩,我不想管。」

  徐阿瑛的表情怪異,敵情就是他老兄因為太懶,所以才不願意救人。

  「我現在願意救他,是因為你。」指尖輕輕畫過她潔淨無瑕的臉頰,雖然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令徐阿瑛忘了將朱紅印記塗抹上來,也許是心急想找他所以忘了,他只知道無論她臉上有無那道胎記,這女人已永遠烙印在他的胸口了。

  他不會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想要這個女人!「你當我是自己人,我自然也該當你的家人是自己人才是,你問我為什麼不回來?因為我以為對你們而言,我的存在其實可有可無,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你的相公,而我不過只是你為了穩固勝利地位而隨便找來的男人,可能玩玩我後失去興趣就不要了……」

  「胡說八道!你他媽的哪只耳朵聽見我說我只是玩玩你……」她心急的破口大罵,卻被他以手摀住嘴。

  「你的性子太急躁了。」他想,日後為了改正她的習慣,可得頭疼了,「我沒回山寨找你們,其實我心裡也挺難過的,可你千里迢迢來找我,這不就代表你需要我嗎?」

  他展顏一笑,「我心裡真是很高興,可惜你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告訴你心底的感覺就撲上來!」呃,懲罰他。

  徐阿瑛眨眨眼,頰上出現一抹紅光——是,她是太過急躁,可沒辦法,這男人是真的讓她氣瘋了,才會想到用那個法子以洩心頭之恨……

  她的嘴巴自由了,但此刻,盛氣凌人的母老虎不見了,她尷尬的很想找地洞鑽進去。「我……對不起,剛才那麼惡劣對你,你一直喊不要,我卻硬是欺負你……」

  徐阿瑛的個性向來是直來直往,是她做的,她就必須有勇氣承擔。「我承認我太衝動了,我認錯,你想要我如何補償讓你心頭好過一點,儘管告訴我。」她都會去做。

  「你是指,我想要你做什麼都可以?」他挑高眉,對上她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他是很想要很多啦!可惜他也明白,徐阿瑛尚未瞭解男、女情事,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那就替我做兩件事。」

  手臂將她拉往身邊靠攏,他勾起她的下顎,炯亮的眼神柔情的凝注她,「第一,我希望你以後只喊我『相公』,不是名,更不是喂。」

  兩人貼近,男人迷人的瞳光令徐阿瑛又犯起臉紅心跳的毛病。

  「相、相公。」雖然拗口,但她還是說了。

  心滿意足的放開她的下巴,繼而將他的手移到她的後腦勺微微一使力,她便不由自主朝他的臉貼去。

  低柔地,他先在她嘴邊低哺一句,「還有一個就是,我想吻你。」隨即貼上她的唇辦溫柔吮吻,直到他禁不住喘息後,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這才叫吻,娘子方纔那只不過是個蜻蜒點水罷了。」

  嬌靨酡紅的徐阿瑛偷偷覷了他一眼,他喚她什麼?娘子?輕輕捂著發燙的唇,她的臉熱烘烘的;原來這才是吻,真的與她所認知的親吻差好多,讓她覺得天旋地轉飄飄然……

  可是,她喜歡。

  「好了,現在真的可以讓我們好好休息一會兒了。」陸天擁著徐阿瑛往床上躺去,搞定妻子的怒氣,終於能他讓好好喘口氣了。

  「休息什麼,我話都還沒有說完……」

  「可我被你折騰得好累呀!娘子。」他故意增加她的歉意,就見她小臉因羞傀而變得更通紅,「你出力、我出聲,其實我也是很累的呢!」闔上眼,他的唇畔帶笑。

  心中那分不踏實,在她重新回到他的懷中時變成了滿足—他非常肯定,徐阿瑛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陸天?」

  「……」

  「喂,陸天?」

  「……」

  「相公?」

  「嗯?」

  「等你醒了之後,別忘了繼續上回末完的內容,關於林家莊林鳳嬌是怎麼和郭晏相遇的,我要知道。」

  他開始懷疑,這女人是為了聽故事才出來追他的。

  睡了一整日,結果兩人是被餓醒的。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禁不住餓的兩人點了些小菜,店小二一送入房裡,徐阿瑛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狼吞虎嚥吃了起來。

  「娘子,你是一個人來找我嗎?」

  「四哥和五哥陪我一起,他們就住在另一頭的廂房。」

  「那麼我的小隨從可是在你們手上?」

  她點頭,「他和四哥、五哥在一起。」

  陸天緩緩夾起一塊肉片——可真是為難小童了,跟兩個凶神惡煞的山賊處在一室,鐵定是嚇壞了。

  吃飽飽,徐阿瑛才想把杯裡的酒全數飲盡,陸天卻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等等。」他先是抹去她嘴角的油漬,再仔細輕拭她的每根手指,「吃完東西先擦乾淨,再來喝酒。」

  「這麼麻煩做什麼?」她撇嘴,卻沒抽回被他小心伺候的手。

  「不麻煩,你若懶得做,以後就由我來替娘子動手。」

  「咚」一聲,她的心不知被什麼一撞,臉蛋也莫名的發熱,直到她回過神,才注意自己的手早已擦乾淨,而影響她的男人正溫柔的對著她笑。

  她迅速抽回手,故作正經的舉杯一飲,「只有你們這些文人才會搞那麼多花樣,吃東西就吃東西,還搞什麼擦手,怕髒呀!」

  沒錯過她害羞的神情,陸天很高興自己捕捉到妻子小女人的一面。「娘子,現在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左臉上的胎記不見了?」

  嘴裡的酒水嗆了出來,徐阿瑛瞪著身旁的男人,對耶!她好像從來沒跟他解釋過她臉上的胎記,那麼……「你怎能認出我?」此時才發現這個愚蠢的問題。

  陸天的臉上沒有訝異,「因為我早就知道了。」知道她的胎記是假的,那是畫上的。

  「耶?」怎麼可能,她作假了這麼多年,除了幾個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外,可是把山寨裡所有人都騙得死死的。

  「我是你的夫婿,跟你同床共寐一段時日,豈有看不出的道理。」多虧大哥,他自小就見多了易容的面孔,是不是顏料他一看便知。

  這麼說好像也對,徐阿瑛不禁想起以往住在一起時的情景,難怪他老是趁她梳洗的時候離開房裡,想必是給她獨處時間以整理臉上的假胎記。

  這時她才體會到,原來她的相公是這麼的體貼人,突然源源不絕的暖意又湧現了。「其實我臉上是真的有胎記,一出生時就出現在左臉,那個胎記我印象中娘也有,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我十五後那胎記就一日比一日淡,到了前年,幾乎就看不到了。」

  聽見她提到自己的娘親,陸天的黑眸閃過一抹光,隨即逝去。

  「看不到豈不是更好。」姑娘家總是希望面容漂亮,誰會喜歡臉上長東西?

  「你又為什麼要自己補個胎記上去?」

  「我需要它。」她抿抿唇,「沒有那塊嚇人的胎記,我要如何要凶使狠當個大當家?又要怎樣才能做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山賊頭?」她指著自己姣好的面貌,「你自己說,我這模樣能嚇人嗎?」

  凝視那張即使裝凶也嚇不了人的容貌,片刻後,陸天必須承認,她說得沒錯。

  「但你不一定要當山賊……」

  「當年如果不是義父把我撿回去,我一個人不見得能活到這麼大;我既然做了大當家,就會扛下這個責任,絕不會放下寨裡那幫兄弟,他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們是一家人,我要照顧他們、保護他們。」她的眼神堅定,斬釘截鐵道。

  是是是,何不說她是當山賊當上癮,換成普通女子她還不習慣呢!

  「除了幾個我比較親近的兄弟,寨裡其他人都不知我的原貌,甚至那兩座山頭的傢伙我也瞞著,可一旦出了寨,為了下替兄弟們添麻煩,我都會用原本的面貌出現。」

  少了塊胎記的容貌,雖然只是左半邊臉不一樣,整體給人的感覺卻是大大不同——一個凶神惡煞、一個清秀嬌憐。

  「我明白了。」陸天道。

  要是讓曾被打劫過的人注意到,別說徐阿瑛可能有危險,就連整個山寨的人也有危險。

  「老實說,我挺不習慣這張乾淨的臉,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我。」她還是喜歡醜醜的。

  「我卻希望能常常見到你這模樣,不想你終日在自己臉上作畫。」口氣中帶著憐惜,他用指腹輕輕描繪她的五官,「顏料用久了會傷皮膚,我注意到每當天氣轉熱,你臉頰周邊都會出現些微紅紅的小疹子,那就是顏料用太過的後果,長期下來,你的臉會受不了的。」

  不知為什麼,見他為自己不捨的模樣,她心中那種熟悉的柔軟部分又出現了,於是她做出連自己都訝異的妥協,「那以後我只有外出打劫時才塗上,行了吧?」

  他勉強點了頭,「我不能勉強娘子怎麼做,你只要知道,我不願意見到你身上有一丁點的不適。」

  「我知道啦!好了,既然我們都吃飽,可以通知四哥、五哥上路了。」

  上路?「我想,我還沒辦法跟你一起回山寨去。」暖玉還沒到手呢!

  「我不是說回去。」

  「不回去,那是要上哪裡?」

  「二當家說,我們當時成親太倉促,如果我要留住你……」她突然不自在的咳了咳,「總之找到你後,我必須去你家探望你的爹、娘,告知你爹、娘我們已經成親的事,這樣你就賴下掉了。」

  陸天失笑,這根本就是強迫告知長輩他已娶妻,令他不得否認吧!「可是我還不想帶娘子去見他們呢!」

  一道銳利的視線掃來,他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得將南宮家的隨僕送回去,而且我已答應南宮老爺會在這裡停留數日,直到南宮老爺把我要的暖玉送來給我。」

  她抿緊唇,「那之後,就可以去見你的爹、娘了嗎?」

  想說不,可看她凶狠的表情,他吞下那個字,「好好好,想見就見,都隨你了,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我爹、娘跟一般人有點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們……」該怎麼說呢?他試著簡單解釋,「對世人來講,他們是無惡下作的……惡人。」

  「那又如何,只要他們是你的爹、娘就得了。」徐阿瑛不假思索道。

  管他什麼惡人、善人,那很重要嗎?她自己不都是個山賊,是什麼身份一點也不重要吧!

  因為她的答案而一怔,陸天隨後笑了,他摟過妻子,在她頰上落下一吻。「你說得對極了!我真是愈來愈喜歡娘子這種直串的性子。」

  那些假仁假義的偽君子,世上已有太多了,令他厭惡,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喜歡上這樣性子的女人當他的老婆。

  「那你何時要回南宮府?」她微微低頭,掩去臉上因他的誇讚而浮現的紅雲。

  「明早吧!」他比比那頭的床,「你不是要聽我說江湖故事,說那林鳳嬌是如何獵中郭晏那男人嗎?」

  水眸歡喜的綻亮,她拍手叫好,「好好好,那我們就快點上床去!」一眨眼,她已溜到床頭邊,還不忘揮手要他快點上來。

  真沒見過上床上得這麼勤快的女人!他搖頭,一股甜意卻蕩漾在胸口。

  兩人隔日一早,先同五哥、四哥說明緣由,讓他們先回寨,再領著飽受驚嚇的小童離開客棧。

  不過不是先回南宮府,而是替徐阿瑛買幾件合適的衣裝——畢竟她這副不男不女的裝扮難免遭人側目,但要勸她穿上正常女裝,還真是費了他一番口舌。

  不過當陸天見到換裝後的妻子,真覺得這些口水都是值得的——徐阿瑛沒有艷麗的外表,也沒絕美容貌,但她姣小秀麗的臉蛋,襯著一身湖色的淡藍輕紗,真是別有一種靈秀優雅的感覺。

  面上少了那抹深色胎記,水汪汪的雙瞳反倒更顯得晶瑩清澈,看似無邪,卻又在不經意問流露出若有似無的成熟傲氣,著實吸引人。

  拿起方才買來的髮簪,輕輕插入她的髮間,他整理她些許散落下來的髮絲。

  「娘子,你很美。」眼中有著讚賞。

  「你、你胡扯些什麼?」她嫣紅著臉,避開眼。

  盯著她愈來愈容易發紅的嬌靨,陸天不禁有趣的笑了。「我說的是真的,你這樣穿真是好看。」

  「真、真不知道你的腦袋瓜裡在想什麼,我、我們不是要趕著回南宮府嗎?一避開他溫柔的眼神,為免她的心跳靜不下來,她疾步離開舖子。

  拖至日落,三人才回到南宮家,向擔憂的眾人報平安;一日未歸的理由是——

  他去接遠道而來找他的妻子。

  平空出現的妻子確實讓人驚訝,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南宮無極,立刻擺出歡迎面孔;但他身後的兩名姑娘,臉色可就沒那麼好看了。

  陸天一對上南宮璇和歐陽晴那兩雙含著幽怨的目光,心裡就覺得很不妙。

  果然——

  「陸大哥,你什麼時候娶了妻?我怎麼都不知道?」

  他娶不娶妻好像都不關南宮璇的事,陸天心想。

  「陸公子,你當真已娶妻了嗎?」歐陽晴也問。

  是,敢情她方才是沒聽到他的介紹嗎?陸天在心中直翻白眼。

  「可是我以為陸大哥還沒有成親,我、我很喜歡你呀!」

  喜歡他又怎樣?他又不喜歡她!

  痛!陸天微瞇眼,偷觀了一眼身旁用力捏他手臂的妻子,他這痛受得可真是冤枉。

  那廂的歐陽晴就更可怕了,雖然不如南宮璇哀哀亂叫,但那雙哀怨、嫉妒又無法接受的眸子,卻洩漏了太多情緒。

  她是喜歡他的,為什麼他要騙她?

  老天作證,他可沒欺騙過那女人的感情,為什麼她要這樣哀怨欲絕的瞅著他?

  有眼睛的人都注意到歐陽晴不尋常的注視,徐阿瑛的眼睛沒瞎,自然也發現到,於是一股莫名火來得又急又快。

  從自己臂膀的疼痛來看,陸天明白身旁的女人已經氣炸了——當然啦!她的相公一溜出門,身邊就黏了兩個嬌滴滴的俏姑娘,還口口聲聲說喜歡她的相公,哪個做妻子的能忍受,能不生氣?

  不過換個方面想,妻子在吃味兒,他也有些樂得她醋罈打翻……

  「相公。」

  「嗯。」收起心中的微微竊喜,他一臉正經道。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冷冷道:「我們先回房去,我有許多事想向你問個清楚。」直想拿刀剁他個十塊八塊。

  娘子的眼神他太熟悉了,陸天吁口氣,不理會眾人詫異的目光,聽話的領著妻子回房——他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撫平妻子的怒氣。

  一進房,他二話不說,自動自發褪去外衣躺上床,任由妻子為所欲為的「懲罰」——反正睜一隻眼、閉一隻限就過去了。

  不同的是,以前都是被銬著鏈子強迫的,這次卻是他自願的。

  誰教他惹她生氣了,雖然不是他刻意造成的結果,但她氣得愈凶,不就代表她的心裡愈是在意?

  好吧!他只要小小犧牲肉體一下,換來她強烈的佔有慾,其實也是值得啦!

  徐阿瑛其實並不想待在南宮家,因為這裡有太多的名望人士和一堆規矩,讓她住得相當不舒服。

  可為了她的相公陸天,她不得不住下。

  又擔心她賊子頭的身份曝光,出現不必要的麻煩,為陸天惹來閒言閒語,她願意換上綁手綁腳的正常女裝,盡量避開和那群正人君子接觸——吃飯她一定窩在自己的屋裡吃,免得一開口就露了餡。

  不過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她真的很討厭與那兩個狷想陸天的女人打照面,她心想,幾天很快就熬過去,屆時他們就可以離開。

  孰料,這平靜日子硬是不讓她好過,就在第三天清早,她就露餡了!

  起得早,肚子餓,徐阿瑛打算繞到廚房晃晃,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果腹,卻見到兩抹鬼祟身影徘徊在長廊回轉處,她緩緩走近——

  「大哥,你確定陸大哥還沒醒嗎?」

  「非常確定,我問過伺候他的小童,打聽過陸大哥接來妻子後,不到天明是見不到人的,我敢說他一定睡得很熟。」南宮羽相當有自信道。

  「不過陸大哥打哪來的妻子?大哥,不會是那女大王跑來……」

  「不可能!我問過小童了,雖然陸大哥的妻子很凶悍,可長得算挺漂亮的;別忘了那女大王可是個母夜叉,長得多嚇人。」

  「大哥說得是,話說回來,我還真不知陸大哥竟有那麼大的名氣,如果不是爹說明,我根本不知陸大哥竟然住在櫻谷。」

  「聽說櫻谷有產很多珍寶,而且無人進得去,上回沒檢查陸大哥的包袱真是失策;陸大哥既然住在櫻谷,搞不好身上帶有不少奇珍異寶,我們這次一定要好好翻翻他的東西。」南宮羽的年紀雖輕,卻是滿肚子壞水。

  「可萬一吵醒了陸大哥……」

  「放心啦!陸大哥那麼弱,要是醒了就再拿根棍子打暈他,不用怕啦!至於陸大哥那個什麼遠方來的妻子,小童雖然說有兩個好可怕的隨從跟著,不過入府後隨從都離開了,咱們還怕什麼?醒了就一塊打暈,省得費事。」

  「說得對,只要偷到一件珍寶,咱們兩個還可以把它拿出去賣,肯定可以賺到不少私銀,到時我們再溜出去玩,就不怕沒銀兩花了。」

  愈聽,徐阿瑛眉頭就愈攬愈緊。「你們這兩個死兔崽子!我都還沒找你們算帳,這會兒你們又想學人偷東西,我看你們簡直就是欠人教訓!」

  兩道身影在瞬間僵住,面面相覷,不自覺吞吞唾沫,這聲音可真熟悉呀!

  他們「哇」了一聲,雙雙轉過身,驚駭的眸子在觸及眼前人影時,逐漸轉為困惑——

  「喂,你是新進的奴婢嗎?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我們大小聲,你不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警告你,識相點最好裝作沒見到我們在這裡,也沒聽見我們說了什麼,不然就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把你趕出南宮家!」

  徐阿瑛的唇上露出一抹冷笑——去了胎記,又不是換了一張臉,真有這麼不一樣嗎?「你們敢不知道姑奶奶我是誰?」

  她的口氣完全無畏,昂起下顎瞪著他們,「混蛋小子,在我地盤白吃白喝了那麼久,居然一聲不吭就給我跑了!還把我的男人給帶定,現在又想對我的男人使詭計,我看你們是活得下耐煩了!」

  這口音真是愈聽愈熟悉,尤其是那副凶悍的表情。

  「我真後侮當日沒拿繩子綁住你們,吊個三天三夜,餐餐用鞭子伺候,好好改掉你們這股驕縱的性子,完全是被寵壞的兔崽子嘛!」

  兩兄弟倒抽一口氣——不、不會吧?山寨的女夜叉追到府裡來了?

  頓時,嚇到傻眼的兩兄弟扯開喉嚨大聲嘶吼,「救命呀!有山賊追到家裡來了!」

  「快點起來!那個綁架我們的山賊頭出現了,快救命呀!」

  「大家快醒醒……救命呀……」

  徐阿瑛蹙眉瞪著那兩個落荒而逃,還不忘邊胞邊叫的少年。

  大清早,陣陣刺耳的吵鬧聲很容易就驚醒人。

  腰上突然出現一條手臂將她緊緊擁住,她猛回頭,見到來人是誰,這才放下準備攻擊上去的拳頭,無奈的靠向身上那具溫暖胸膛。「糟糕,他們……」指著那兩傢伙逃走的方向,神色有些擔心。

  「沒事,有我在。」陸天臉上有著「甭擔心,所有問題都由他來解決」的神情。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好吧!就交給他,希望真如他所言,沒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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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6:20
第五章

  一群被魔音給擾醒的人,面色凝重的站在大廳,聆聽兩位南宮少爺聲淚俱下敘述「那個女賊頭」有多狠毒和多可怕——

  「爹,您要替孩兒作主,趕走那個綁架我們的賊頭子,不能再讓她住在咱們這裡。」南宮羽哭訴著。

  「您不知道,之前孩兒已經忍受她好幾個月的惡行,她不但動不動就毒打孩兒,還不許孩兒吃飯,要是沒幹活就要挨打;她方纔還恐嚇孩兒,不准把看見她的事說出去,不然我們的小命就完了,她會讓我們再也見不到爹、娘!」

  真是愈說愈離譜,明明就是這兩個小鬼死賴著不走,在山寨裡白吃白喝,她何時要他們幹活了?真是顛倒是非!

  方纔在長廊時,分明是他們警告她不准說出他們的壞主意……

  陸天大掌包握住她的拳頭,似乎在安撫她的怒氣;她瞅他一眼,把氣吞了。

  「天呀!老爺,你一定要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替他們作主!他們才歷劫回來,不知受到多可怕的對待,這次絕對不能讓人再傷害他們!」南宮夫人嚇得腿都軟了,母雞護小雞似的抱緊兩個寶貝兒子,一雙眼狠狠瞪著陸天的方向。

  原來膽大劫走兒子的綁匪就是廳內陸天的妻子——那個叫徐阿瑛的山賊頭子!

  事關自己的孩子,南宮無極也拉長臉,對待陸天的態度已不復平日的和藹。

  「陸公子,此事你怎麼說?」

  「南宮老爺希望我怎麼說?」陸天不慍不火的反問。

  「既然陸公子的夫人是綁架老夫孩子的真兇,陸公子應該知道老夫絕不會徇私,即使是自家人犯罪也一定嚴懲。」

  「南宮老爺的意思是,希望將我們夫妻趕出南宮府?」陸天的聲音驟冷,「又或者是想要將我妻子送官法辦?」

  南宮無極眼一瞇,心中盤算著——再怎樣他也不想得罪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更何況幾日後的除邪大戰,他還需要陸天這等高手,這男人必須留下!「老夫沒打算趕陸公子離去,只是總得給南宮家一個交代。」

  南宮無極的口氣緩下來,但望向徐阿瑛的眼神卻是鋒利無比。

  「還交代什麼?這種橫行作惡的賊人就該送宮法辦,跟她廢話那麼多做什麼?」一旁的南宮璇忍不住出聲,「陸大哥,你怎會娶這種女人為妻?幸好為時未晚,讓我們識破這女人的身份:好個不要臉的女人,自以為施展點狐媚之術就可以迷惑陸大哥,告訴你,陸大哥才不會被你騙了,能配得上陸大哥的應該是像我這種身家清白的姑娘……」

  「璇兒,閉嘴!」南宮無極斥喝,他注意到陸天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陸公子,老夫知道是你護送我的孩子回來,但我兒畢竟是你夫人所綁,於情於理,我必須做個決定,以服眾人。」

  「所以你們是想將我的妻子送到官府了?」陸天冷著聲說完,將徐阿瑛護在胸前,用著從未見過的冷然神色瞪著四周表示贊同的人,隨後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如果我說,我與我妻子其實是一道的,那是否連我,你們也要一起送宮?」

  嘲諷的眼神朝那兩個縮在娘親懷裡的渾小子看去,「怎麼南宮大俠的公子都沒提及,當他們哭天喊地說什麼也不想離開綁架他們的山賊窟,打算好好玩一玩時,我其實就住在那裡,那時我正巧和我娘子成了親,要說是囚禁人,我應該也有分呢!」

  眾人愀然變色,要送魔頭的兒子去官府?這……

  「陸大哥不算!他是被綁來的人,是那個女賊頭逼迫陸大哥娶她,所有的錯都是那個女人做的!」南宮羽和弟弟交換了眼色,急忙這樣解釋。

  真是個惡劣的女人!「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當中就屬南宮璇最為火大,「你竟敢綁架陸大哥,還脅迫他娶你……」

  「錯,我是自願留在山寨裡,若非我願意,徐阿瑛又怎會成為我的妻子?」陸天字字鏗鏘有力,懷中的人兒卻是渾身一震,他溫柔望著懷中表情詫異的妻子,「我的娘子自小深居山裡,儘管做著見不得光的小土匪,卻從未真正做過殺人、害人,甚至是擄人勒索之事,但卻有人逞口舌之快,硬要把沒做過的壞事誣賴到她身上。」

  當他再看向眾人,表情卻是一凜,「既然如此,那我也該是綁架兩位南宮公子的綁匪了。」

  真是複雜的關係—綁人的又送人回來,當時還與兒子有說有笑,南宮無極攢眉對兩個兒子瞧了瞧,都快摸不清楚誰說的是真話了。

  「至於這兩個一口咬定我夫人綁架他們的小鬼,你們何不問問是誰在他們要被歹徒滅口時救了他們?是誰替他們處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又是誰供應他們飯吃?自己不想走就死皮賴臉的留下,玩膩走人又咬定人家是綁匪的究竟是誰?」他惡狠狠瞪著那兩個躲在南宮無極身後的少年,冷哼一聲,「果然是兩個被寵壞的任性小鬼!」

  此時,外頭偷聽的下人們傳來竊竊私語——原來根本是自家少爺在惹事。

  「爹,您千萬不要信他,他是胡說的!」南宮羽仍要自救,抱著弟弟發抖的說:「如果那個女賊真有心救我們,會把我們囚禁在山寨裡嗎?而且當我和弟弟開口說要離開,就是這女的手下拿刀恐嚇我們不准走!」

  「真是豈有此理!」南宮璇氣憤填膺——她最看不過的就是那女人憑什麼躲在陸天懷中,「爹,您該信弟弟的話,把那女賊拿下!」

  「這……」南宮無極眉頭緊得都可以夾死一隻蚊子—要說信誰,人心是肉做的,他畢竟還是信自己孩子多一些,他想制裁綁架兒子的匪徒,卻又不得不給陸天一個面子。

  要是陸天就這樣一走了之,那他接下來的計劃該怎麼辦?

  「爹!小童,問小童,小童也見過其他山賊,問問他那群人是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歹徒!有小童作證,就可知道我們說的不是假話。」

  南宮璇比南宮無極還急,立刻傳喚小童進來問話。

  「快告訴大家那日你是怎麼遇見母夜叉……我是指陸大哥的妻子,她對你做了什麼恐怖的事?」南宮羽瞪著跪在地上發抖的小童,小聲在他耳邊警告,「你給我好好講,不然小心我趕你出府!」

  小童瑟縮一下,抬頭一見南宮無極嚴肅的臉龐,立刻縮回雙眼,瞪著自己的膝蓋看,「小的……小的那日隨同陸少爺出門,結果遭到兩名凶狠的惡漢打暈……

  醒來後就見自己遭捆綁,那兩名惡漢還拿刀恐嚇我,說我敢發出一點聲音……就、就要宰了我!我很害怕,後來我才知道那兩人是陸夫人的手下,他們、他們不准我吃,也不准我睡,還警告我若是說出陸夫人的身份,就必死無疑……」

  小童的說詞讓現場眾人意見霎時一面倒。

  「你們聽聽,那女人真的是殺人下眨眼的盜匪!」南宮璇得意道,她慫恿著在場所有人,應要緝拿徐阿瑛歸案。

  「陸公子,既然人證確鑿,我也無法不主持公道……」有了小童的說詞,南宮無極心中已有打算。

  「公道?你所謂的公道就是任憑兩個任性小鬼說的話當證詞?」陸天冷哼,「南宮老爺,我敬你是長輩,才會對你多有尊重,但我也要說,誰敢動我妻子一根寒毛,就是跟我撕破臉!」他平時是很隨和,但他也是有原則的,「想來這裡我是待不下去了,大家後會有期,不,是無期吧!」語畢,頭也不回帶妻子回房,收拾東西準備定人。

  盯著一室的家人、客人和下人,南宮無極繃緊臉收拾殘局——現在要緊的不是對付小山賊,而是留下陸天,所以他沉下聲警告,「從現在開始,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去找陸夫人麻煩。」

  「爹呀!那個女的可是個賊……」南宮璇還想說什麼,卻在南宮無極的瞪視下閉嘴,可她在心裡算計著,她絕不會讓那女賊好過,為了她的兩個弟弟,也為了自己!

  對著他惱火收拾包袱的背影,徐阿瑛的心情倒是相當好——方才在大廳,他護衛她的模樣,她心底那股溫暖再次出現,那些人怎麼說她、怎麼看她,其實她毫不在意,惡賊就惡賊,她承認,可對污蠛她一事,陸天卻是無法接受,想起他為她說話的表情,她心底就出現一股柔軟的情感。「喂,陸天……」

  男人仍用背對著他,她不禁偷笑,其實他在某方面也是挺固執的耶!

  「我說,相公。」她的聲音放軟。

  兩個字立刻讓男人轉過身,可那板起來的面容卻顯示他此刻心情是大大的不好。「怎麼了?是不是忘了什麼要我收好……」

  「你不等暖玉了嗎?」

  陸天一頓,隨後更是下定決心,旋身繼續收拾,斬釘截鐵道:「不等了,只要他們不善罷干休,這裡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那塊玉不過是爹要拿去討娘歡心的,沒了他爹自會再想辦法。

  「可你既然答應你爹,就不能失信,更何況暖玉是要給你娘的生辰禮物,你更該為你爹得到它,什麼都沒自家人來得重要!」這點她很堅持。

  六歲那年遭逢巨變,她沒機會讀什麼書,雖然為了謀生存,她必須用些不正當的手段,但她的認知卻比外頭任何讀過書的人還來得單純和懂事。

  這樣的姑娘,難怪會牽著他的心,令他心動,掩不住激動,他把妻子納入懷中,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聲音一啞,「那些人怎會認為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賊子?」

  「但我確實是呀!」她眨眨眼,在他有一絲動怒前又開口,「我本來就是個山賊,也根本不在意別人把我說得多難聽,把我說得厲害我還愈爽呢!」

  她嘿嘿兩聲,伸手揉揉相公的眉心,「反正我都不在意,你也別放在心上好不好?」

  「我想走,是怕這裡的人會使些什麼詭計對付你……」

  「拜託!既然都曝光了,我徐阿瑛是什麼人物,會怕這群老老少少嗎?」她昂起頭,冷哼一聲,「再說這裡可是響噹噹的南宮府,裡頭住的都是什麼人,這些有頭有臉的人會使小手段嗎?」

  就是這一點,陸天才會不放心——姑且不論南宮無極所使的那把在江湖上名列前三名的無極劍,要對付個小賊頭根本就是輕而易舉;再論這群所謂的江湖中人,其實才是最沒有江湖道義之輩。

  可徐阿瑛卻一心要陪他留下來等暖玉,陸天想了想,最後做出決定。「那你這幾天絕對不能離開我身邊。」

  「放心,我一步也不離。」她發誓,「不會有事啦!想想看,要是你拿到暖玉,你爹會有多開心。」

  他歎口氣,抱緊妻子的手勁加重。「謝謝你,娘子。」

  「不客氣。」她擰了擰秀氣的鼻子,那模樣可愛得令陸天把持不住,朝她臉頰又親了一記。

  這男人愈來愈喜歡親她的臉頰呢!徐阿瑛害羞的瞄瞄他,「我說,相公呀!」

  「嗯。」

  「反正天還沒大亮,咱們還是可以回床上摸摸,順便……多說點秦小衛釣情妹的事跡聽。」

  他眉一挑,真正令她在意的,恐怕只有故事聽不著吧!

  於是兩人繼續待在南宮府等著暖玉的下落,但陸天也做出但書——不得動他的妻子!

  南宮無極點頭保證了,雖然訝異南宮無極的妥協似乎太快了一點,但陸天並未放在心上,反正有他陪在身邊,礙於他的面子,徐阿瑛應該不會有事……

  不過卻在幾天後,他以為不會有事的信念徹底被推翻!

  這天,南宮家似乎相當熱鬧,前廳來了不少客人;小童前來通報,請陸天到前廳一聚。

  「別了,我不去,你們那種斯文的講話方式實在不是我的調調,要我站在那裡,我還真是渾身不舒服。」徐阿瑛一口拒絕。

  「可以。」陸天不會強迫她,頭沒抬,聲音卻是對門邊的小童說的,「既然我夫人不想去,就勞煩你回話給南宮老爺,說我和夫人身子有些不適,無法前去。」

  他對小童的口氣相當冷淡,跟先前友好的態度全然不一樣。

  「陸公子,求您別為難小的。」小童苦臉哀求,可屋內那兩個拿著毛筆題字的男、女卻是恍若未聞。

  被派來請人,卻連個影都請不到,要他怎麼跟老爺交代?小童「咚」一聲跪下,「小的給公子賠不是。」他知道,陸少爺一定是在氣那天的事,「求求陸公子原諒我那天胡說八道,快快跟我去前廳見老爺吧!」

  「你有什麼錯,需要向我道歉?」聲音還是一樣的冷。

  小童忍著淚,低頭慚愧道:「那晚小的是真被少爺嚇著,才會加油添醋說重話,其實那晚陸夫人的兄弟並末苛待小的,也沒命令手下將我捆綁或不給我飯菜,相反的,那兩個高大的男人嗓門雖大,卻、卻對我非常友善……

  「可是那晚少爺要我吐實,又瞪我瞪得凶,好像我若不說得重一點,就、就會被趕出南宮家……」說到這裡,他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我才十四歲,除了打雜外,其他我什麼都不會做,若被趕出南宮家,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

  他用力擦擦臉,「小的……向陸公子認錯了,希望陸公子看在小的真心誠意道歉上,隨同小的去前廳,好向老爺交差……」

  陸天仍是不理他,就在小童失望的起身時,後頭傳來一道女聲——

  「他好像挺可憐的耶!你就好心一次,陪他去吧!」

  陸天瞪著手指頭沾了不少墨汁的女人,故意笑她,「想不到作賊的居然還有同情心?」

  徐阿瑛用肘拐他一記,「這會兒我手上又沒刀子,臉上也沒印記,不能客串一不良家婦女嗎?」墨汁不小心灑到才寫好字的紙上。

  「你呀!」陸天搖頭,眼中只有寵溺,「練字時別這麼粗手粗腳,瞧瞧,才寫好的字就弄髒了。」溫柔的擦拭她弄髒的指頭。

  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吵死了啦!你快跟那小子去前廳,看那些人又要玩什麼花樣,也讓他好交差,順便你也可以打聽一下暖玉的下落到底還要等多久?」

  「那你呢?」

  「我當然是乖乖留在房裡練字呀!」她得把落後的進度補上,這樣回山寨後才能領先其他人呀!

  好吧!陸天放妥毛筆,緩緩站起身,對著門前鼻子紅通通的小童開口,「我隨你去。」口氣已不再是那麼琉離,讓小童好生歡喜。

  「沒有我在身邊,你別出去。」陸天不忘對後頭的人交代。

  「放心、放心,我知道。」她揮手跟他說再見。

  徐阿瑛很有自知之明,外面多得是人想修理她,自然窩在房裡會比較安全,不過危險通常不是知道避開就好,而是會主動來到!

  徐阿瑛很認真的練著陸天教她的新字——陸。

  盯著陸天特地寫給她臨摹的字跡,她發誓一定要趁他回來前學會這個字,學會她相公的姓……

  因為太專注,所以沒注意到有人開門,走了進來。

  「喂!」

  寫字的手驀地一頓,徐阿瑛抬起頭,不解的攢起眉。「你們怎麼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了?」

  來人是南宮璇和歐陽晴,南宮璇的臉上有著下屑的神情,「這裡是我家,我愛進哪就進哪,誰敢多說我一句。」

  原來無禮自大便是南宮家的待客之道,徐阿瑛心裡這麼想。「敢問兩位親自來找我有什麼事?」

  那兩人互看一眼,南宮璇立刻道:「我們只是來看看你在做什麼?看看你會不會無聊,會不會想找人說說話?」

  徐阿瑛冷笑著——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啦!「我忙得很,沒空跟你們講話。」不理她們,她繼續忙著練字。

  南宮璇忍著氣,「陸夫人,練字哪有陪我們兩個聊天有趣?」

  「問題是,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們說話。」

  南宮璇再次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等下就有得她好看了!「寫毛筆字真是挺無聊的,陸夫人要不要跟我們打個賭玩玩?」

  「我為什麼要陪你打賭?」

  「莫非……陸夫人是怕賭輸,所以不願跟南宮姑娘玩這個小遊戲?」一旁的歐陽晴開了口,表情讓人覺得很下友善。

  「怕?」徐阿瑛挑眉——她這一生最容不得人說的就是怕字,擱下筆,正面迎向來人,「你們想玩什麼?」

  歐陽晴冷冷笑了,她果然抓住山賊不肯服輸的性子。

  「很簡單,我們就來玩,誰先拿到桌上的杯子。」南宮璇將圓桌中央的茶杯倒放,目標物就是那個杯子。

  就這樣?

  「輸的人要被贏的人打一巴掌。」

  呼個巴掌而已,應該沒關係,徐阿瑛這麼想,於是她答應,「好,玩就玩,誰怕誰!」

  南宮璇在心中暗笑——你死定了!

    第一回合,就在歐陽晴喊開始時,徐阿瑛伸出去的手臂驀地僵在空中,因為杯子早被對方奪去!「怎麼會?」懊惱的驚呼。

  「你輸了吧!」南宮璇笑得很得意——當然啦!她最厲害的就是這招無影袖,是她的獨門絕活,自小苦練到大,雖然不及真正高手能在瞬間取物而無人知曉,但動作卻比一般人快上許多。

  「啪」三軍!徐阿瑛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

  徐阿瑛咬牙,不信她下次還會輸,「我們再來!」

  對面兩個女人互看一眼,就知道徐阿瑛會不認輸,這下可以好好教訓她了。

    第二回合,輸的還是徐阿瑛;第三回合、第四回合、第五……第六……

  徐阿瑛臉上已經挨了七掌,可惜她連一局都沒贏過。「再來一次!」

  「沒問題。」南宮璇冷笑,在徐阿瑛沒注意的當下,在自己食指指尖戴上特別製作的刀片——等下就看我劃花你的臉!

  如同前面七局,這次徐阿瑛又輸了,在對方一巴掌揮上來的同時,眼尖的她發現到指甲片上有異物,下意識她頭一偏,巴掌風掃過她的頸部,霎時,一陣刺痛隱隱傳來。

  「太可惜了,居然失誤!」歐陽晴的嘴裡滿是遺憾。

  徐阿瑛用手摸摸刺痛的頸部,指尖上立刻沾了些許紅絲——幸虧她閃得快。

  「太卑鄙了!你居然用這種手段偷襲人!」氣不過白白挨了一刀,她赤手空拳朝南宮璇揮去。

  兩個女人正式開打,不公平的是,南宮璇竟然拔出短匕;至於歐陽晴,則是退到一邊冷眼旁觀,嘴角掛著冷笑,似乎不打算出聲制止。

  論功夫,徐阿瑛的三腳貓身手根本不是南宮璇的對手,幾招對下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輸,但她不是笨蛋,遇上攻擊不會躲!

  閃過鋒利的刀身退至柱後,徐阿瑛一個旋身,卻見短匕就要插入練字的圓桌,上頭擺滿了她和陸天練了一個上午的毛筆字。

  「等等,我的字!」瞧見陸天漂亮的字跡就要被人毀去,徐阿瑛想也不想,伸手去護。

  字跡是救到了,可從手臂到手背上卻留下一道深深的紅痕——

  另一邊的大廳內,陸天臉上充滿意外——南宮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鬧,來了這麼多客人?

  他一進入,所有人都噤聲,目光直勾勾的打量他。

  「陸公子,你來了。」南宮無極迎著笑臉上前,「來,我同你介紹,這位是指蒼派的掌門人,後面那個則是武氏鑣局的武師兄,還有秦宇大俠、聶大俠和司徒大俠……」

  嘰哩咕嚕說了一串,陸天聽得頭都暈了,不解為什麼南宮無極要介紹這麼多人給他認識,倒是一個名字意外引起他的興趣——殷巖泉!

  他淡淡瞄了一眼那名瘦高的男人,他知道那男人就是當年曾害過他父母的人——沒想到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一天到晚趴趴走,不好好待在家裡享福。

  瞧那額前的幾繒白絲,想必是勞碌太多年,妖孽太多又殺不完,看來大俠之路真的不好做。

  南宮無極介紹的同時,眾人也在打量著陸天,原來這就是蹺頭生的兒子呀!看起來白白淨淨,挺斯文的。

  南宮無極清清喉嚨,終於提到重點,「今日老夫召集各位前來,就是要商議和西門邪對戰一事。大家都知道,西門邪自從兩年前練就一身傲人的功夫後,沒拿來濟世匡扶,反倒四處作亂、橫行霸道,多少名門閨女慘遭這狼子之手,卻又因敵不過西門邪只能強忍吞下這口氣。

  「老夫於是對西門邪下了戰帖,兩日後將在東坡裡一戰,原本還擔心自身力量不夠,但如今有了諸位的幫助,老夫相信……」

  愈聽愈困惑,陸天舉起手。「請等等。」

  「陸公子有話請說。」

  「我好像沒答應要跟你們成為一夥,去與那什麼西門邪的傢伙開戰吧?」

  南宮無極不慌下忙的解釋,「是老夫疏忽了,只安排陸公子住下,卻未說明原由,今日在眾多大俠面前,老夫誠懇希望陸公子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陸天這才恍悟——恐怕這才是南宮無極邀請他住下的真正原因,用暖玉來誘惑他就是為了拉他入局。

  以為在這麼多人面前,他就不會推辭嗎?他扯扯嘴角,落下三個字,「我不要!」

  這答案出乎意料之外,南宮無極馬上問:「為什麼?」

  「很簡單,我不懂武,你要我如何跟你們一起去打架?」

  「怎麼會?」南宮無極皺眉,他不信。

  別說他不信了,這票人沒一個人相信——堂堂一代女魔頭的孩子,竟然說不會武功?去騙三歲小孩吧!

  「再來,我出門前曾答應過我爹三件事,第一,絕對不能去幫正義之士;第二,有什麼麻煩,能閃多遠就閃多遠;第三,絕對不要跟這位殷巖泉殷大俠扯上一點關係。」

  殷巖泉有些尷尬的輕咳,「過去的事殷某自知理虧,還請陸公子以大局為重,西門邪這等囂張淫賊,傳言他的功夫深不可測,我們習武之人不都該盡一分力將他剷除嗎?」

  陸天揮手,拒絕得相當徹底,「我說過,不幫就是不幫,我一點功夫都沒有,你是要我拿命去幫嗎?」

  南宮無極試著多說些什麼來勸服陸天,可惜陸天根本不肯聽他講話。

  心不在此,陸天的眼神隨處亂瞄——反正都說了不關他的事,他根本懶得理會那淫魔做了多少壞事;就在此時,他瞥見大廳外有條小身影在那裡探頭探腦,遂開口,「小童,你有什麼事?」

  被點名的人,著急的快步跑到陸天面前。「陸公子,不好了!您快回後院去……」怯怯的往南宮無極的方向看了一眼,「陸夫人她……總之,陸夫人出事了啦!」

  他的過失令對他一直和善的陸公子失了對他的信心,他希望能挽回,希望這次通知還來得及。「陸公……」咦?小童眨眨眼,仔細望著空空的身前,陸公子人呢?

  才一眨眼工夫,陸天已從大廳消失。

  他心急如焚趕回房裡,見到的就是妻子手臂狠狠被劃過一刀的景象。「阿瑛!」

  屋中人只見上一刻他還站在門口,下一刻卻已擁著徐阿瑛退至床邊,動作快得嚇人!

  陸天低頭審視深紅色的傷口,口氣是心疼及懊悔。「我不是要你小心點嗎?」

  快手點了她幾處穴脈,止住血流趨勢,再撕下一塊布,將她的傷口做簡單包紮。

  「你、你會功夫?」徐阿瑛張大了嘴。

  「我不懂,只知道哪幾個穴脈是可以止血的。」他的下顎一緊,視線冷冽掃視屋裡另外兩個女人,他深吸口氣,止住自己想破口大罵的衝動。「請問兩位為何要傷我夫人?」

  「我、我沒有,是她先動手打我的,我是為了自保才出手。」南宮璇趕緊為自己辯解。

  「你沒動手,那我妻子手臂上的傷是假的嗎?」陸天沉聲道。

  「我……」

  這時,隨後趕來的南宮無極一行人,注意到陸天難看的臉色和一旁唯唯諾諾的南宮璇。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南宮無極發問:「璇兒,你又做了什麼事?」

  「我、我哪有做什麼,我們只是在打賭,輸的人要被打巴掌而已。」遭到爹的瞪視,南宮璇脾氣收斂了一點。「是她一直輸,最後氣不過我們才打起來……」

  徐阿瑛嗆回去,「賭輸打巴掌不要緊,可沒人要你在指尖上戴上刀片,這分明就是故意傷人!」指著自己的頸部,「如果不是我躲得快,這傷會只有這麼淺淺一道嗎?搞不好連我的頭都不在脖子上了!」不齒的哼聲,「明明長得這麼漂亮,卻有一顆這麼歹毒的心,真是糟蹋了!」

  陸天的表情則是愈來愈鐵青。

  見狀,南宮無極著急低吼,「璇兒,你怎能如此亂來!」

  「爹呀!您怎麼可以幫那女人,卻不替您女兒說話?我這麼做也是在教訓那個女賊子……」

  「閉嘴!」南宮無極動怒了。

  「夠了!」陸天也是,那副胸膛因怒氣而繃得死緊,連懷中的徐阿瑛也能感受到他的怒火燒得有多旺。

  「那日我已說過,不准你們動我妻子一根寒毛,南宮老爺也答應了不是嗎?」

  冰冷眼神掃過所有人,陸天露出不屑的笑聲,「我爹果然沒說錯,我真不該信任你們:既然這裡的人聽不懂我的話,我們又何必留在此處?南宮老爺,就恕晚輩告辭了。」打算帶著妻子離去。

  「可那暖玉再過三日就會到。」南宮無極著急的說。

  「不必了,此處沒有,他日我必定能在別人那裡取到暖玉;又不是什麼人間至寶,我就不信除了南宮府外,其他地方我會找不到!」

  「陸公子!」南宮無極還想出聲挽留。

  卻讓另一頭的殷巖泉給阻止,「南宮大俠,讓他們離開吧!錯似乎在你女兒這一方,此時你說再多也挽留不住他們。」

  南宮無極無力的垂下肩膀,他狠狠瞪了多事的女兒一眼,這下可好,沒了計劃中的援手,擊退西門邪又少了一股助力。

  陸天擁著徐阿瑛在眾人面前離開,站在最後頭的司徒策剛好與回頭張望的徐阿瑛對上眼。

  那一瞬間,兩人心中都有了疑惑——

  「像,真的好像……可是不可能是她,因為她的臉上……不對,應該是認錯人了,她的女兒跟她是一樣的……」

  「司徒兄在講什麼?」

  司徒策回過神,對上殷巖泉不解的視線,他扯出一笑,「沒有,我是想到一位故人……話說回來,那位陸公子真是深藏下露,嘴上說不懂武藝,可須臾間卻能從大廳來到這裡,他的輕功真是了得。」能追得上他的人,江湖上恐怕是屈指可數。

  「可不是,我們三人的輕功也不差,卻沒人追得上他。」南宮無極慘笑著。

  還說沒功夫,誰信!這也更加深了南宮無極想拉攏陸天來幫他們的想法,只是為時已晚,人都走了,還拉攏什麼咧!

  「相公,你真的不找暖玉啦?」在客棧,徐阿瑛注視著替她處理傷口的男人,口氣中有著些許歉意。

  如果不是她逞強要跟人比賽,就不會著了道,有了後續的打鬥,自然陸天也不會與南宮家的人撕破臉。

  「不需要了。」陸天瞄了一眼她仍帶著紅腫的雙頰,眼神充滿憐惜與不捨,他取來一點藥油,往她的臉頰輕抹。

  「真、真是對不起啦!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你就不用離開南宮……」冰涼的觸感在她的臉頰上,令她忘了繼續開口;一陣舒服感襲來,蓋過了臉上的麻熱感,想必她的臉頰一定是腫得像豬頭一樣,他才會那麼生氣。

  瞄瞄那個打從進入客棧就不曾歇息,只為照顧她的男人,將他的體貼放在心底,但他臉上滿足自責的神情卻令她的心揪得好難受,更覺得愧疚。「是我不對,不該跟人打賭惹事,可我這人就是急性子,容不得人激,只是沒注意到那女人竟然要小手段……」

  「我沒有怪你,這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離開你身邊,你萬萬不會遭遇這種事!」

  徐阿瑛張著嘴,不懂怎麼是他對她道歉?「這跟你又沒關係……」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陪我留在南宮府,也就不會遇上南宮璇這種不講道理的女人,所以是我的錯。」她的功夫只是要要刀劍而已,有心人要對付她是輕而易舉,可他就是太沒警覺心。

  「你到底是在自責個什麼勁?跟我搶誰錯很有趣嗎?明明我被打巴掌是我技不如人,所以會輸;手臂受傷不是我躲不開,而是因為我急著去搶……」她將情急之下往袖裡塞的紙張拿出來獻寶,「你瞧,我可是沒讓那女人毀了你的姓,要是我的動作慢,恐怕我手臂上這一刀就會落在這張紙上,到時你這漂亮的字跡就沒啦!」

  一個猛力拉扯,她被壓入一具滾燙的胸膛內。

  「你真是……」個大笨蛋,居然為了護住一張微不足道的紙,被人傷了手臂。

  他的胸膛很暖和也很寬大,有種令人心安的感覺,徐阿瑛把臉往上頭揉了揉,再仰起臉望向他,「我是野蠻慣了,性子也衝動,但我也懂得珍惜喜歡的東西,你的字這麼好看,我覺得這一刀挨得值得,要是毀了你的字,我才會覺得可惜呢!」

  陸天無話可說,心中一慟,是被她無比珍惜他字跡的態度給感動,也是為她不顧安危保護他字跡而心疼。

  徐阿瑛瞄了瞄眼前的男人,「話說回來,相公,你可真是厲害耶!以前只知道你懂點醫術,這會兒居然還懂得穴脈,該不會還有什麼絕學故意藏私,打算隱藏起來不讓我知道吧?」

  陸天咳了咳,「哪是藏私,先前你又沒問過我,我自然沒說,我懂這些也是我娘自小就教我用來防身的。」

  「防身?」

  他點頭,「人的穴脈有多處,有的只要施以適度的力道便能讓人的知覺加深、加淺,好比我能讓人疼個半死,甚至點了他的死穴讓他在瞬間斃命;當然也能簡單讓人失去知覺。」

  徐阿瑛目不轉睛的瞪著他,臉上淨是不可置信,「乖乖,那二哥、五哥到底是怎麼把你給抓回寨裡的?」

  他一歎,「可惜我就是沒學到後腦長眼的功夫,不然也不會被人從後方偷襲。」

  她噗哧一笑,帶笑的眸子斜斜一睨,「請問相公大人,你還有什麼絕學是夫人我不知道的?」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的腳程比尋常人快一點。」

  「我不懂。」

  「因為我不愛練武,所以我爹、娘硬是這我學會輕功裡的迷蹤移魂步,就是在眨眼問能迅速移換位置,這招也是用來保命用的。」

  這就是他衝來房裡時所用的那一招嘛!眨著興奮大眼,她愈問愈覺得自己真是找了個厲害的男人,「還有沒有?」

  「也不知道這個算不算?」

  「說。」

  「我娘的體質比較不一樣,什麼毒都不怕;我是她兒子,自然也承襲了她的血統,所以我也……」

  「意思是你也百毒不侵羅?」

  他點點頭。

  徐阿瑛詫異到張大嘴,隨即,她用一種很崇拜的眼神望著他,「相公,你有一對很了不得的爹、娘。」

  鮮少有人稱讚他的爹、娘,多數人都是怕他們居多,第一個稱讚他爹、娘的就是他爹——是自賣自誇;第二個是他大哥——是拍馬屁用的;再來就是他的妻子了。

  「我想,這些話你可以當面跟他們說。」他極溫柔的望著她。「我爹一定會很高興你這麼稱讚他。」

  水眸興奮的一亮,「你是說,你終於要帶我去見你爹、娘了?」不過是瞬間,她的眼神又黯下來,「可是我讓你拿不到暖玉跟你爹交代。」

  「這個我爹自己會想辦法,沒道理他老婆的禮物要我去找,總之等你手臂傷口癒合,我們就可以上路了。」

  「太好了!」徐阿瑛一個高興,不顧手傷,緊緊圈住男人,往他臉上興奮親去,親了一下卻驀然頓住,歪著頭,傻傻看著他。

  察覺到她的異樣,陸天問:「怎麼了?」

  「好奇怪,」她又親了他的唇,這次兩唇黏得更久才放開他,自己問著自己,「怎麼都沒你親我時,那種天旋地轉,飄飄然的感覺咧?」

  黑瞳深了深,他的唇往上彎,「因為不是你那樣強吻上來就好了。」語畢,他親自示範一遍所謂「天旋地轉,飄飄然」的親吻到底是怎樣個親法,許久後,他捨不得的離開她的唇,相信經過一番教導,這女人應該懂得差異在哪裡了。

  喘了幾口氣,徐阿瑛眼神迷濛的望著眼前的他,她舔舔自己的唇,毫不避諱表達自己的感覺,「我喜歡你這樣吻我。」

  「那好,以後我們可以常常練習。」有個熱情大方的妻子在,他可樂了。

  「我贊同,啊!」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臉紅紅的瞅著他,「莫非這就是你上次在故事裡提到的,什麼床幃放下後,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的欲仙欲死法?果然比我先前硬壓在你身上的感覺還好,原來還得多這麼一道親吻呀!」

  陸天咳了一下,嘴裡咕噥著,「差得遠咧!這不過是前頭的開場戲而已。」

  「難道還有接下來的嗎?」

  「你想知道?」眼底冒出一團火焰。

  她坦然道:「當然呀!我老覺得每次幹那檔事都好累,又沒特別舒服,你叫得又那麼難聽,我就不懂為什麼有人會熱哀這個?不過如果是遺漏了什麼細節,那我還真得好好學習一下。」

  那是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做對,陸天感到啼笑皆非,不過眼中的慾火卻在瞥見她手臂上的傷時,澆得一乾二淨。「等你傷口真的好了,我會讓你知道還遺漏了什麼。」

  「真的?」

  「我保證。」

  她點點頭,此時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聲,兩人互看一眼,分不出是誰的肚子在叫。

  「吃飯吧!」

  「贊成。」

  叫了一桌的東西兩人全吃光光,趁著夜色美好,兩人出去散步;在他人眼中,這真是對尋常的小夫妻,不過這對夫妻卻是有著奇怪的癖好——夜深人靜時,做妻子的總是異常興奮的推相公上床說故事。

  只是這一晚,陸天卻注意到懷中的小妻子似乎不是很專心在聽他講話。「娘子、娘子?」

  「嗯,什麼?」

  「你沒事吧?」

  「沒有,我只是在想……」她咬著下唇,「今天下午,咱們在南宮府見到的一個男人,是你上次口中滅了沈家堡的司徒大俠吧?」

  「的確是他,怎麼了?」陸天有些訝異,他應該沒對徐阿瑛提過司徒策在南宮府的事,但妻子卻認得那人?

  不過仔細想,徐阿瑛會認得司徒策也不是不可能,那就表示他的推測是真!

  「我只是沒想到他就是你上回說的故事主角,他看起來居然都沒老多少,那個鷹勾鼻,還有臉上那顆大痣讓人很難忘記……」纏在她腰際上的手臂倏地一緊,似乎也將她拉回神,結束了自言自語,徐阿瑛揮揮手裝沒事,「只是那個司徒策長相太醜,讓我很不喜歡,沒事,今天我累壞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路回你家呢!」

  「嗯。」他擁緊靠向他的女人,唇貼近她的耳畔,「阿瑛,我們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心中有什麼不快,說出來讓我替你分擔,別悶著。」

  懷中的身子往他身上靠得更緊了,好半晌,他才聽見一聲細小的聲音。

  「知道了。」

  等了許久,當懷中女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時,陸天才張開滿懷擔憂和怒火的黑瞳。

  對於司徒策,他以往沒有任何好感,此刻卻是厭惡到了極點——是那個男人害得某個女孩家破人亡,害得她得隱姓埋名過一生。

  今日的撞面只是偶然,他不會讓司徒策有機會再接近阿瑛半步,自然也不會讓阿瑛再想起她努力遺忘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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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6:46
第六章

  南宮璇攢緊秀眉,步伐紛亂地走來走去,臉上的擔憂、焦急表露無遺,廳內更是瀰漫著一股異常凝重的氣息。

  這也難怪,今日就是武林人士和西門邪的對戰日,難怪整個南宮府上下全都是緊張的面孔。

  「爹已出去一個上午了,這會兒連個音訊都沒傳回,會不會出了什麼事?真讓人著急呀!」南宮璇的聲音令一旁的南宮夫人及在場其他幾個掌門名派的弟子,臉色更加不安。

  此時,門口家丁急著傳報,「老爺回來了!」

  「爹!」南宮璇心急如焚的衝到門邊,入眼的就是讓人攙扶著,慢步進來的南宮無極,他的臉色相當慘白,身後那群也沒比他好上哪裡的大俠們更是傷的傷、殘的殘。「爹,你們去了這麼久,到底結果如何?西門邪的問題解決了嗎?」

  面對妻女的擔憂,南宮無極只能歎氣,「我們輸了。」

  「輸了!」南宮璇一驚。

  手臂受了劍傷的司徒策咬牙憤恨道:「那傢伙實在是太厲害,是我們太低估他,還來不及見他如何出手,我們一半以上的人就已倒了。」

  真是丟臉死了,哪需要什麼談判,這場仗根本是就一面倒的情況——他們加起來十多個武林高手竟打不過一人?要不是西門邪突如其來的「好心」,放他們回來傳話,他們全都要被滅口了!

  「那傢伙想做武林盟主,不但要我們敬奉他,還要我們月月奉上妻女、錢財給他享用。」司徒策說得咬牙切齒,滿臉的不甘心,「想想居然要有頭有臉的南宮大俠和諸位武林前輩喊他一聲大哥,真是令人氣憤,更別說還要聽無恥之徒的命令,奉上自家妻女供他狎玩,簡直是可惡至極!」

  「那不是玩完了!」南宮璇絕望的嘶吼,「不要!爹,我才不要去服侍那種男人!」

  南宮無極點了頭,「我知道,就算拚了爹這條老命,我也不會讓你去受辱的!」

  南宮璇垂頭喪氣,「難道沒其他辦法能制伏他……」

  「有!」坐在一旁休息的殷巖泉突然出聲,「有個人也許可以阻止他的暴行。」

  「誰?」南宮璇失望的臉蛋上燃起希望。

  「自然就是當年橫掃江湖的女魔頭……」

  「殷兄是糊塗了嗎?」司徒策失笑,「那女魔頭已多少年沒出現了,更何況要找到她並不容易。」

  「我不是說要找她。」殷巖泉頓了一下,「我指的是,那天離開南宮府的陸少爺。」

  陸天?南宮璇張大嘴,可那人早已被她氣走了呀!

  「雖然我也聽說,那個陸天是女魔頭之後,可那日我瞧他一副弱不禁風貌,當日他也親口說不會武功,怎麼可能肋我們一臂之力?」有人抱以懷疑的口吻。

  「凌空掌門有所不知,當日我、司徒兄和南宮大俠曾親眼見識過陸公子的腳上功夫,我敢大膽的說,在座各位沒一個能比得上陸公子,西門邪亦是,我推測陸公子是故意隱瞞會武,說不定他還身懷絕技,只是沒展露出來。」

  這樣說來,他們打敗西門邪的機會提高了!

  「只可惜陸公子已經離開,還擺明不願幫忙,我們要如何開口求他?」

  「那可不一定。」出聲的是嘴角微微上揚的司徒策,「那回南宮小姐誤傷了陸夫人,從陸公子的態度上不難察覺他對他夫人呵護至極,甚至不惜與南宮大俠撕破臉,所以若我們能說服陸夫人,或是請陸夫人來一趟,難保陸公子不會出手幫我們。」

  問題是,要如何把人請來?

  司徒策展露微笑,眼底卻閃過一抹狡猞,「請人有很多種方法,明的拒絕,咱們就來暗的;我看那日陸夫人連南宮小姐都敵不過,又如何抵擋得住我們當中任何一人?」

  意思就是,直接綁來不就得了!

  「絕對不可!」殷巖泉連思考都不必就拒絕,「我們乃是正派之士,豈能用這樣的手段帶走陸夫人?這樣跟西門邪擄人又有什麼兩樣!」

  「難道殷兄從未做過昧著良心的事嗎?」

  「這……」殷巖泉被堵得說不出話。

  「成大事就必須犧牲一點,況且我們又不會傷陸夫人一根寒毛,只是強押她來作客而已。」

  「司徒大俠所言甚是,那女人本就是賊寇,我們何須對她百般禮讓?讓她來南宮府作客是給她點面子,何須對她那麼客氣?」南宮璇在一旁揚風點火。

  這個火點得相當好,瞬間所有人一面倒,全都贊同將徐阿瑛給綁回來!

  「就這樣說定了!」不理會殷巖泉臉上的猶豫,司徒策在一旁敲定,「至於由誰去請人嘛!」

  只是來作客的歐陽晴站出來,臉上露出讓人發麻的笑容。「我去吧!」

  酒樓裡的點心遠近馳名,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師傅做出來的,難怪這酒樓坐滿人,他們還是排了好長的隊伍才等到這個座位。

  不過,倘若沒有後頭那默默尾隨他們的身影,徐阿瑛覺得眼前的點心將會更加美味。

  記得當日前腳才離開南宮府,那傢伙後腳就跟來,還守在兩人住宿的客棧外等候,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任她怎麼趕都趕不走,還像個鬼魅般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他們到哪,那傢伙就跟到哪,就是不肯離去。

  最後陸天實在受不了那可憐乞求的模樣,這才答應讓那傢伙跟著他們一道;但陸天願意,不見得她就樂意吧!

  「喂,你究竟要跟著我們到什麼時候?」趁著陸天去買東西的同時,徐阿瑛眼露凶光質問著。

  「小的、小的只想跟隨陸公子和陸夫人……」面對口氣凶狠的徐阿瑛,小童一向都是如此害怕的縮著臉。

  「笑話,你是南宮家的人,做什麼跟著我們?」不好意思,她對南宮那一家子都沒有好感,僕役也是。

  小童縮了一下,臉上佈滿委屈,「小的已經待不下南宮府了,現在南宮少爺討厭我,南宮小姐更是痛恨我,那日陸夫人和陸公子一離開,小姐立刻對我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還把小的……趕出府!小的無路可去,只想跟著陸公子……因為陸公子對小的真的很好……」

  此時,酒樓裡的小二端來午膳,有紅燒魚、油蔥雞和幾份小菜,一盤盤佳餚令小童忘了先前的委屈,猛吞了好幾口口水。

  「太好了,又有雞!」就知道陸天對她最好,每天都會點她最愛的雞腿。

  徐阿瑛迫不及待扯了一隻雞腿放人身旁的空碗——那是給外出的陸天留的,她則是一手往另一隻雞腿探去。

  注意到一旁有人虎視眈眈……下,是口水直流的盯著她手上的雞腿,徐阿瑛反瞪一眼過去。「我告訴你,雞腿是姑奶奶我的,沒你的份;我管你是不是好幾餐沒吃,若餓了就吃菜!」把一邊的菜餚往小童面前推。

  就在徐阿瑛要將雞腿送入口中時,突然眼睛一亮,瞬間扯出一抹微笑,原來是陸天回來了。

  「你上哪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陸天微笑的從袖口取出一隻秀雅別緻的銀簪,上頭綴著幾顆垂下的玉珠,小巧又不失精緻。

  這是……她眨了眨眼,給她的?

  「方纔我去藥鋪抓了些藥,以便調製幾包帶在路上用的草藥,回程我看見一個首飾鋪,上回替你買的是鑲玉的簪於,這次我換了珠簪,比較襯你今日淡黃色的衣裳。」邊說邊替她將散落的髮絲撥到耳後。

  陸天溫柔的舉動令徐阿瑛突然覺得耳邊一陣熱,尤其是他手指觸碰到的地方更像是有把火燒了起來似的,讓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近來每當和陸天接觸時,她這種狀況就會愈來愈明顯。

  水眸盯著那只珠簪,是很漂亮、精緻,可惜她不懂如何使用!

  看出她的想法,陸天道:「你不會使用沒關係,我幫你,待會兒用完餐點,我來幫你重新梳發、插簪,順便也該替你的手臂換上新藥。」

  她紅了臉,吶吶道:「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啦!」

  「一點也不麻煩,把娘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是相公我的責任。」他就愛看她臉紅的模樣,真可愛,難以想像她就是煞氣十足的女大王。

  「哦!」她垂下紅臉。

  「咦?小童,你餓了就吃,不用傻傻的等我們喊開動吧?」陸天注意到小童用一種渴望的眼神盯著碗中的雞腿。

  察覺被發現,小童立刻將目光收回,尷尬的捧起碗準備扒飯。

  陸天一笑,「你一定餓壞了,這隻雞腿給你好了。」

  「不用、不用!」身旁徐阿瑛下意識按住陸天的手,反倒自動自發將自己手上那只丟進小童碗內,「我的給他就好,你才是要多吃點營養的,好給我養得結實一點,別讓人覺得你動不動就會被風吹走。」

  「陸、陸夫人,這隻雞腿真的要給我?」小童吶吶道,方纔她可是很護著那隻雞腿呀!

  「當然啦!你看你都瘦成這副德行,可憐喲!一定是在南宮家吃得不好,這會兒你也該多吃點肉補補才是。」徐阿瑛的笑容難得溫柔起來。

  「謝謝陸夫人。」小童開心的咬了起來。

  「娘子,你真好心。」陸天在她耳畔低語稱讚。

  溫柔的笑容令徐阿瑛心底甜滋滋的,而陸天那雙迷人的眸子則是令她看得失了神。

  這時,店小二來到這桌,說是有藥鋪老闆送藥材來找一位陸公子,現正在掌櫃那裡等著:陸天一聽就知是找他的,為了不讓藥鋪老闆等太久,他決定先去掌櫃那裡檢視送來的藥材。

  徐阿瑛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樓梯那端,再也看不到那抹溫柔笑容和迷人眼睛,這才如夢初醒;她扭回頭,瞪著自己空空的兩手。「咦?我的雞腿呢?」

  眼往左瞄,嗯,她相公的還在碗裡,很好,但她手上的那只呢?往右橫掃一眼過去——有個傢伙正吃得不亦樂乎。

  「混蛋小子!居然搶姑奶奶的雞腿吃,你活得不耐煩了嗎?」他是什麼時候下手的,怎麼她居然沒察覺?

  「這是陸夫人給我的……」已經咬了幾口雞腿的小童,模樣好不委屈——明明是你方才給我的好不好?

  「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會給你雞腿?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

  這陸夫人的腦袋是有問題嗎?不過小童後來發現,這樣的情況其實還滿常出現的。

  好比說在街上——

  「有沒有搞錯?吃你一個包子就要兩文錢,有沒有那麼貴?你根本就是在搶錢!」顯然某人忘了自己也是個搶匪,正跟某個賣包子的老闆吵了起來。

  陸天默默走上前。「娘子,這條街上小攤的租金本來就高,和隔壁市集相比,多兩文錢其實不算貴了。」

  「可是……」她頭一扭,目光對上來人溫柔的注視,不知怎的,她這隻母老虎的氣勢在瞬間去了大半。

  他用指腹輕輕擦拭她嘴角殘留的包子屑,「況且這包子內餡確實是肉多味美,多兩文錢也值得。」

  「說得……也是。」把臉轉向方才被她罵到臭頭的包子攤老闆,她笑臉吟吟道:「老闆哪!其實你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而且多賣兩文錢一點也不貴,應該賣四文錢才是!」

  這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謝、謝謝夫人讚賞。」老闆怯怯的伸手過去,「呃,夫人,那兩文錢……」這位夫人方纔還沒給錢呢?

  「喏,兩文錢給你,另外這些錢也給你,我要再跟你買十個包子,這麼好吃的包子,沒道理不多買幾個。」

  「謝謝、謝謝夫人賞臉!」

  熱騰騰的包子用紙包好,徐阿瑛一把搶來,不給陸天接手的機會。「我來、我來,你不是說要去買點乾糧,我們好帶著路上吃,快去吧!」

  「那你和小童到前頭樹下等我,我去去就回來。」

  「好。」她很乖的點點頭,人才往樹邊走了幾步,驀地,瞪著自己兩手捧的「東西」,錯愕道:「咦?我手上哪來這麼多包子……耶?」一探荷包,發覺裡頭的數目不對,忍不住破口大罵,「是哪個王八蛋偷了我的銀兩去買這些包子!」

  那個人不就是你自己嗎?後頭的小童啞了聲!

  還有一次是他們在市集裡遭到偷兒——

  徐阿瑛二話不說,抓起一旁賣豬肉的刀子就追了上去,在狹小無人的巷弄裡,小小年紀的偷兒很快就被追上。

  「大膽小偷!連你姑奶奶的東西都敢偷,是嫌命活得太長,想早點去見閻王是不是?」女大王的氣勢立刻出現。

  「阿瑛,等等!」後頭追上的陸天,快速握住她持刀的手腕,「這裡不是你的山頭,若被人看見你這模樣,搞不好會誤認是你持刀脅迫人,那就不好了。二巾集裡已因她奪刀狂奔亂成一片了。

  「這偷兒什麼不偷,竟敢偷你上回送我的荷包,那上頭繡了很漂亮的花,你說我會不會氣得想殺人?」她仍是氣呼呼的,可口氣已下似先前那麼生氣。

  「可我擔心你拿著把刀在大街上橫衝直撞,萬一出了什麼事,傷著自己怎麼辦?」他收下刀子,交給小童送回豬肉鋪,心底則是鬆了一口氣。

  「好嘛!抱歉讓你擔心了。」見到他擔憂的眸子,她的氣焰滅得也快,「那……我就不教訓他了,不管傷到誰,好像都不好;可我真的很想要回你給我的荷包,你看,方纔他一跌倒,都弄髒了!」

  「想要,我再買一個給你,這個就給這位小兄弟好了,你看他瘦小的身子,穿的是一身粗衣,年紀還這麼輕,想必也是情急下才會偷你的荷包,那裡面雖沒多少銀兩,但應該夠他吃幾頓了。」

  徐阿瑛沒異議,乖乖讓陸天牽著手走出小巷。

  兩人才回到街上,陸天就實現諾言,去替她挑選新的荷包。

  他前腳才離開,後頭徐阿瑛已開始瞪著四周,嘴裡喃道:「耶?我不是在追偷兒嗎?人呢?我什麼時候回到街上來著?」

  看在小童眼底,只能說,這女人的腦袋一定有問題!

  終於有一天,小童忍不住偷偷問陸天。「陸公子,這陸夫人……足不是有什麼毛病?」

  「什麼意思?」

  「她怎麼常會忘了自己做過什麼,不對!應該是說在公子面前……」小童細數這些天來徐阿瑛的奇怪反應。

  陸天先是一愣,接著若有所思的笑彎了眼,凝望著那抹不知為了什麼又和街上攤販吵起來的倩影,他問:「有這回事嗎?」

  「有,而且多到數不清了,上次是在酒樓,然後是在市集,還有布莊、客棧……」小童扳起手指數著,沒注意到身前男人臉上的笑容隨著他數的次數增加而擴大。

  因為這女人眼底、心裡都只有他一個人,才會忽略掉周邊所發生的事——給她一分好,她便還你十分,若非是她心底在意的那個人,怎會如此對待?

  陸天不禁心花怒放,證明不是他單方面的喜歡,她也是。

  「所以說,陸夫人的身體真的沒事吧?」小童仍是很擔心。

  「她沒事,只是她的心中有我。」

  小童甩著腦袋,「我不懂……」咦?他用力眨眼,是他眼花了嗎?怎麼陸公子聽了他的話,不但臉上沒一絲擔憂,反倒滿面笑容朝那頭正吵得天翻地覆的女人走去,不會是連陸公子的腦袋都開始出現問題了吧!

  面對吃飯吃了一半,卻突然發出驚呼聲,扔下一句「等我回來」便跑得無蹤影的男人,徐阿瑛實在覺得古怪,等了片刻,飯菜都涼了也不見男人回來,女人終於發出抱怨聲。「那傢伙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放心,陸夫人,公子絕對不是去找姑娘。」幾日相處下來,小童已習慣徐阿瑛那凶巴巴的脾氣——她板起臉來是很可怕,可凶一凶就沒了,十足十的紙老虎一隻。

  「他敢!」徐阿瑛冷哼一聲。

  不過陸天從未扔下她這麼久都不見蹤影,多半一盞茶的工夫就會回來,是出了什麼事所以耽擱了嗎?愈想愈不安,愈瞧外頭天色愈暗,徐阿瑛命令小童守在酒鋪裡,她要去找人。

  「但陸公子交代過,要我半步下離夫人,這樣萬一出了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她臉一板,一個握緊的拳頭出現在小童眼前,「誰敢在姑奶奶我面前欺負我,我就先給那傢伙好看!」

  開玩笑,她可是夜叉寨的大當家,才不需要一個小僮僕的保護呢!

  「是是是,陸夫人說得都對。」想她女大王的氣勢,確實一般宵小都不敢靠近,所以小童忽略了陸天的交代,任由那女人大搖大擺走出酒鋪去尋人,只是出乎小童意料之外,徐阿瑛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過!

  至於那個說只出去一會兒卻消失不見的男人,其實是出去追人啦!

  「爹!」方才在客棧裡驚鴻一瞥,他絕不會認錯那抹閃避在人群裡的背影,這才會丟下徐阿瑛和小童,一個人追出去。

  不料當他一喊出「爹」時,前面那道身影卻像是在逃命似的,倏地跑得不見蹤影。

  他先是一愣,之後也追了過去。「爹!你再給我跑試看看!」跑到人煙稀少的巷內,陸天對前面還想溜的背影大吼一聲。

  「我不是你爹!」那道身影停了下來,臉卻像是在賭氣般不肯轉向陸天,「都說過多少遍,出門在外,不准喚我爹,要叫大哥,你都聽不懂嗎?」

  陸天五官扭曲——就為了這個可笑的理由,這傢伙足足跑了十幾里的路,若非他腳程快,早就追不到了。「是~~以後我會記住,大哥!」

  前面的人終於肯轉過身,那是一張看來頗為年輕的面孔,有些似陸天,應該說是陸天有像那名男人,畢竟是「父子」,咳咳,「兄弟」嘛!

  男人笑咪咪的朝他走了幾步,拍拍受教的陸天肩膀,「這才對嘛!你瞧瞧,我哪點像你爹了,可別把我喚老了。」

  都快年過半百的男人,還敢說自己年紀輕,這世上大概就只有他爹的臉皮可以這麼厚了。「爹……」遭人一瞪,陸天改口,「大哥,你為何會跑來這裡?」

  「你還說!還不是你這渾小子一出門就去了半年,連一點消息也沒捎回來,我不親自出來一趟行嗎?」

  「這麼說,你是出來找我的羅!」陸天挑眉,一點也不覺得他爹的答案是這個。

  「怎麼可能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的寶貝暖玉。」男人回答得很誠實。

  陸天就知道,這世上他爹最在意的就只有他娘一人。

  「要你這兔崽子去找暖玉,你好樣的,居然讓我看見你與姑娘在酒鋪裡風流的喝酒作樂,甚至不知羞的在大街上摟摟抱抱,嘖,我真替你感到丟臉。」

  「你早就發現我了?」卻不叫他?

  「廢話,對一個失職貪戀女色的人,我才懶得理會呢!」

  陸天只覺得哭笑不得——所以這男人是故意跑給他追的,若非真跑到快斷氣,恐怕這人還不肯停下來見他吧!

  「話說回來,你這小子膽子還挺大的嘛!居然擅自把我要賣的櫻桃酒轉送給別人喝,實在是太可惡了!你知不知道我每釀一回酒,都得用命來釀,要是被娘子知道我又偷拿她的寶貝櫻桃,我還有幸福日子可過嗎?」

  聽到此,陸天皺起眉,「等一下,你是打哪聽來我把酒送人的?」

  「我往歐陽家的路上這麼一路打探下去,自然知道你幹過什麼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天偏偏這麼巧,讓我在一座山上遇見一群山賊,那群賊子本想打劫我,豈料一見我的容貌,就說我好像一個人,當下我就猜是你啦!

  「所以我直接問,是不是有個長得像我的男人帶了一罈酒來過?結果我話還沒問完,那群人就搶著回答,說那罈酒還真是好喝,他們每個人喝完都還想再要,甚至還問我那櫻桃酒是怎麼做的……

  「當下我嚇得臉色慘白——要死了!也不想想我娘子就在我身邊,提酒還好,偏偏你還告訴他們那是櫻桃酒,豈不是擺明了告訴你娘,我又重操舊業了!」

  陸天心聽得膽戰心驚——他爹是個老不死的頑童,可他娘卻是個有怪癖的恐怖魔頭,見不得他人偷她寶貝的櫻桃,違者一律以命來償!「那……然後呢?」

  「哪來的然後,總之那些人就交給你娘去處理,我撂下一句先來找你的話就閃人了。」有一群替死羔羊在,他算是逃過一劫了。

  「你把娘留在山寨裡,自己一個人跑了!」陸天臉上的血色盡褪,想到山寨裡可能已經無一活口,他就頭痛。

  「什麼娘!別把我的娘子叫得那麼老,要叫嫂子!」

  沒工夫跟自己老爹要嘴皮,陸天急得跳腳,「該死!娘怎麼也跟著出谷了?還有你這個下負責任的相公,為什麼要把你的娘子一個人留在那裡?」

  男人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小天,有這麼緊張嗎?他們不過是些小賊寇而已……」

  「那些人都是我朋友,更是我娘子的好兄弟!你說我能不緊張嗎?」

  耶耶耶!「你、你啥時娶媳婦啦?」

  陸天沒好氣道:「就是你方才嘴裡提到在酒鋪裡的女子,她是我妻子。」

  男人一時接受不了,傻了!這個震驚在是太大——怎麼才半年,他他他……就多了個媳婦?「混蛋!成親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沒提一下?我這杯兒媳婦茶都沒喝過呢!」

  「還兒媳婦茶咧!要是山寨裡的人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就準備替你兒子辦喪事吧!」

  倒抽一口氣,「媳婦……這麼凶狠喔!」

  「她是山寨裡的大王,裡面的人全是她的親人,你說她凶是不凶?」

  男人明白了事態嚴重,垮下一張臉——這下真的要完蛋了!「那、那我趕緊回頭去叫娘子……嗯,手下留情一點。」

  陸天揉揉發疼的眉心,「請問你什麼時候離開娘來這裡的?」

  「……十天前。」

  現在趕回去,還有用嗎?

  儘管知道來不及,陸天還是讓他爹先趕回山寨去——畢竟他爹的腳程也不慢,認真一點也許三、四天就可趕到。

  至於陸天正思索著該如何把這「噩耗」告知娘子,豈料當他趕回去,卻只見到小童一人傻愣愣的坐在酒鋪裡。

  「陸公子,您、您可終於回來啦!」小童急得幾乎要落淚。

  「怎麼了?」陸天左瞧瞧、右看看,都沒見到徐阿瑛,胸口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夫人不見了!」

  陸天沉默了,瞪著小童遞來的一張信簽,裡頭附上一隻不久前他買給徐阿瑛的珠簪。

  小童懊悔道:「約莫一個時辰前,夫人說要外出找公子,還命令我不許跟隨,我等不到夫人回來,卻等到一個小孩送來這張紙和夫人的髮簪;雖然我不識字,但也明白夫人一定是出事了!」

  陸天面色凝重的讀信,眼神深沉,有點冷冽、有點陰鬱;片刻後,他將手上那張信簽狠狠揉爛,神情凝肅道:「小童,收拾好東西,我們要上路了。」

  他頓了一下,改口道:「不!你留在這裡幫我等一個人,留給口信給他。」他得通知爹。

  小童聽命,「公子是要一個人去找夫人嗎?」

  陸天點頭。

  「那夫人究竟在哪裡?」

  「西門宮。」

  「喂!你們大費周章把我抓來,把我帶到這裡究竟要做什麼?」面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徐阿瑛覺得她得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捆綁,還被帶到這陌生的鬼地方?

  「喂!說話呀!姑奶奶我在問你們話,你們一個個是啞了嗎?還是自知做了虧心事,所以不敢跟我說話?那個誰誰誰,壞心想劃花我臉的奸詐女人,對,就是你!南宮什麼來著,你給我說……

  「咦?居然不理我……喂,那個是她爹的,給我解釋清楚你們把我綁來到底有什麼目的……居然給我扭頭就走?混帳王八蛋,你們這群人敢做就不敢說嗎?喂!

  好歹你們該讓我聽聽你們圍成小圈圈是在討論什麼……」

  「你吵夠了沒?」歐陽晴低喝一聲,給了她一記冰冷的眼神,「粗人就是粗人,沒一刻安靜的。」

  聽見她的聲音,徐阿瑛也有氣,「我沒罵你,你還敢叫我閉嘴?若不是你這女人在路上埋伏,趁周邊沒人時攻擊我,我會被綁在這裡任你們觀看嗎?」

  徐阿瑛露出不齒的笑聲,「說不跟你走,你就用武力逼我跟你走,原來這就是你們正人君子的做法,我看跟我這個山賊沒什麼兩樣……」

  她的聲音倏地消失,心一驚,她努力張嘴想出聲,卻什麼也發不了。

  「陸夫人,抱歉,殷某得罪了!」點了她啞穴的殷巖泉,臉色顯得很愧疚。

  「呼~~耳根終於安靜多了。」有人說出大家的心聲——少了噪音,這下終於可以好好討論接下來的計劃。

  「現在人已在我們這裡,司徒大俠確定那個陸天會追上來嗎?」

  「字條留了嗎?」

  「留了。」歐陽晴回答。

  「那他應該知道交人的地點,我想,不出三日,他就會追上我們。」司徒策道。

  「但三天後,我們也得將人送到西門邪的手上;本想藉送人的名義,出其不意的對付西門邪,可萬一那傢伙沒趕上……我們難道真要交個女人出去任由西門邪那淫賊摧殘嗎?」

  「這倒是個問題。」

  「有什麼好擔心的?」歐陽晴陰惻側的笑了,手往角落的肉票一比,眼中泛著詭譎的光芒,「我們有現成的人選,何不將計就計,把她交到西門邪手上?若是陸天趕到,自然會出手阻止,連請他幫忙都不必,豈不是更好?」

  設巖泉出聲反駁,「歐陽姑娘可曾想過,若人沒趕到,陸夫人她……」豈不是貞節難保?

  「殷大俠到現在還對這女人有同情心嗎?」南宮璇向來藏不住話,跳出來嚷嚷著,「這女人本就不是善類,先前不但綁架我弟弟要求大筆贖金,還囚禁他們一段時日,簡直就是罪大惡極,這種女人需要什麼同情?官府還會稱讚我們為民除害咧!」

  「但是……」

  司徒策搶去殷巖泉的話,那雙眼直勾勾盯著徐阿瑛看,「殷兄毋須多說,我想絕大多數的人都贊同南宮小姐的說法,你看,就連南宮大俠都沒反對,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不過,若是那個陸天下來呢?」

  眾人沉寂了一會兒,司徒策沉聲道:「若真是那樣,我們只有再想其他辦法,反正西門邪有那女人在,暫時也不會找我們麻煩;等西門邪玩膩了,應該也足夠我們想到其他辦法來對付他。」

  這個辦法似乎也有點道理,就在多數人同意這麼做時,大伙聽見那個免費被送出去讓男人玩弄的「貢品」發出嗚嗚聲抗議。

  喂喂喂!怎麼沒人尊重一下她的意見?她一點也不想被免費送人呀!

  如果不是殷巖泉好心提醒,徐阿瑛心想,她一定會餓死在這裡!

  只不過好心人幹嘛不多好心一下,直接塞給她一顆饅頭,非得讓別人「伺候」

  她呢?

  南宮璇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饅頭撕成一大塊,塊塊皆往徐阿瑛的嘴裡塞,那模樣一副想把她給噎死,省得費事。「我討厭你。」

  很抱歉,我也不喜歡你。可惜徐阿瑛仍是發不了聲。

  「我真是不懂,為什麼陸大哥會娶你這種……這種女人當妻子?」

  哈哈哈!你錯啦!因為定我娶,不是他娶。

  「我知道,一定是你用下三濫的手段脅迫陸大哥,這他娶你的!」

  嗯,可以這樣說吧!定我「強迫」的……徐阿瑛驀而頓住,為什麼一想到這個婚姻是她強迫而來,她就覺得心裡一陣悶窒,有些不舒服。

  「陸大哥一定是被你騙來的,你好可惡!陸大哥也真可憐,得強顏歡笑面對你;走著瞧好了,勉強是絕對不會快樂的,陸大哥心裡一定早就想擺脫你這個狂妄自大的女人,我會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強迫不會快樂嗎?是嗎?相公會想離開她嗎?應該……不會吧!起碼他親口承諾過不會離開她。

  「我一定會想辦法救陸大哥,等從你手中救出來,陸大哥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喂喂喂!這才是「強迫」好不好?徐阿瑛很生氣,這女人竟敢狷想她的男人,想搶過去佔為己有!嘴裡塞滿饅頭屑,她差點咳了出來。

  「哼!雖然我很想讓你噎死,可若你死了,明天就沒人可以送去西門邪那裡交差,那就太讓我失望了。」南宮璇放下手中剩下的饅頭,眼底有著快感,「最好陸大哥晚點到,或是乾脆下來,我好等著西門邪折磨你!」

  這女人還真是狠毒!只是她的相公真的會來救她吧?

  南宮璇訓完,起身走人。

  一個走去,一個走來。

  歐陽晴帶來一杯水,一靠近就往她的嘴裡灌。

  「……咳……咳!」想、想嗆死她呀!

  這兩個女人可真是厲害——一個想噎死她,一個想嗆死她!

  「我嫉妒你!」

  咦?這她就不明白了,這女人長得比她漂亮這麼多,功夫也比她強,為什麼要嫉妒她?

  「如果沒有你……」歐陽晴緊咬下唇,「陸公子就會是我的,我認識陸公子兩年,也愛慕他兩年了,若不是你的介入,陸夫人這位置該是我坐的!」

  哇!真看不出來,這女人竟對她的相公這麼癡情,兩年耶!可不是一眨眼就過去的那種。

  「你知道我多喜歡靜靜看著陸公子嗎?每回一見他來,哪怕只是一抹微笑,都會讓我心頭暖暖的,真想就這樣一輩子看著他笑,守在他身邊。」

  咦?真的,我也是耶!

  「每次他一離開,我的心就好難受,那種心裡的不舒適就像我整個人少了什麼似的,我根本一天都不想離開他。」

  對對對,我也是這種感覺。所以他一離開山寨,她就抓狂起來,說什麼也要把他給追回來。

  「我這麼喜歡他,恨不得他的聲音、他的笑、他的一切,他整個人都是我的,只要一想到沒他的日子就令我窒息,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這種深刻的愛戀,你明白嗎?」

  怎麼不明白,因為我也是呀……耶?腦袋靈光乍現,徐阿瑛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對陸天臉紅心跳,一見他心就暖烘烘的,原來她早就喜歡上陸天了。

  「可是憑什麼?你憑什麼能成為他的妻子,而不是我!」

  這個好像確實是她的不對,因為陸天是她命人擄回來的。

  「陸公子遲了數月未來送酒,我當時心中就有一點不安,果然他竟娶了你這種貨色的女子為妻,你知道我受到了多大的打擊嗎?我好羨慕你,但也好嫉妒你、好恨你,但沒關係,我知道我不會難過太久,陸公子遲早有一天會得知我的心意,之後我們就會在一起。」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即使沒我的出現,你又知道陸天一定會看上你喔!這提醒了徐阿瑛,陸天待她好是因為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還是他跟她一樣也喜歡著她?在綁他成親前,他是不是心中也有個在意的姑娘存在?

  歐陽晴的聲音驟然變得陰森,眼底閃著惡意的光芒,「所以我恨不得明天他不會出現,這樣你就會消失,而陸公子也終會是我一人的。」

  歐陽晴離開前的那抹眼神特別毒辣,可惜愁眉苦臉的徐阿瑛並未注意到。

  此時,又有一道身影來到她跟前。

  「陸夫人。」

  她沒好氣的白了來人一眼。幹嘛?你也要來告訴我有多喜歡我相公嗎?可你是個男的耶!

  「我很抱歉把你捲入這件事裡。」殷巖泉歉然道:「相信我,我一定會盡力保護你的安全。」

  基本上,她不大相信這裡任何一個人——基於近日的相處,她發現這群人還滿容易出爾反爾,尤其是當觸碰到個人利益時。

  他解開她的啞穴。「陸夫人,如果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跟我說。」

  「真的什麼都可以要求嗎?」

  「請說。」

  「我想吃雞腿。」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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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7:24
第七章

  出乎意料之外,陸天並未在三日內趕到!

  「殷兄,你怎麼看?」

  「我沒料到陸公子沒來,也許陸夫人並下如司徒兄所想的那麼重要。」他投以一抹抱歉的眼神給那頭的徐阿瑛,「眼下我們該想想,西門邪一約是否該如期前往?」

  「我們當然得去赴約,至於那女人,就照我上回的提議,將她交給西門邪,以便讓我們拖延一陣子。」

  「司徒兄,我不明白為何你對於陸夫人就不能寬待些,若將她交給西門邪,你、我都知道陸夫人的下場絕非……」

  「此事不必再談!我相信所有人都會贊同我的決定;事下宜遲,我們得上路了。」司徒策早已決定所有事,不容他人反駁。

  若要說他為何會如此不顧人命,只能說,愈和徐阿瑛相處在一起,他就愈覺得心底發麻——徐阿瑛雖然臉上沒有和他印象中那女人一樣有記號,眼神卻是意外家極了他記憶裡的女人,他不能讓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威名聲譽,毀在跟那個女人有關的人身上!

  所以,徐阿瑛必得除去,而既然不能弄髒他自己的手,就得借他人之刀。

  午後,一行十人,加上徐阿瑛,前往和西門邪約定好的東坡裡。

  空曠處有座涼亭,那端坐著一名執扇的白衣男子,他的樣貌年輕、五官端正,正笑咪咪的望著他們。

  徐阿瑛是第一次見到西門邪,直覺就是不喜歡他,因為他那雙眼太陰、太邪。

  「各位,你們遲了一會兒。」西門邪扯開掌中薄扇揚呀揚,眼神輕蔑的掃過那群人,視線落在當中一名美艷動人的姑娘身上。「喲!上回跟你們交手時,怎麼沒見著這麼美的美人呢!」

  歐陽晴眼還未眨,西門邪就已落在她身前。

  心一驚,他的功夫未免好得嚇人!心神一凝,歐陽晴立刻板起冷臉,口氣高傲道:「你要的人在後邊,不是我。」

  「哦!原來那位才是準備服侍我的姑娘。」西門邪口中有著歎息,不過他遲早會把這名冷艷美人搶到手;然後他來到「貢品」面前。

  徐阿瑛狠狠瞪著那雙探向她臉蛋的手,一臉的厭惡,若不是她發不出聲,她一定會罵得他頭破血流。

  「這美人眼神凶得很,不過我喜歡。」檢視完,西門邪淫穢的目光再三流連在她身上,「這次就看在美人分上,我不多跟你們計較,不過下一次可別再遲了,我懶得等人……」

  「請等一等,西門公子!」殷巖泉卻突然擋在徐阿瑛身前。

  西門邪眉一挑,「怎麼著?上回沒斷你一條腿,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這位姑娘不是自願前來,而是被我們強迫帶來的。」

  「關我什麼事?」西門邪輕易推開殷巖泉,手向前一探,徐阿瑛就落入他的懷裡。

  殷巖泉的內心交戰,最後把心一橫,咬牙道:「我想取消協議,請西門公子放了這位姑娘,殷某願意用命來抵。」

  「我要你這條命做什麼?」西門邪一臉的不屑,「我要的是看著你們這群正義之上替我幹盡天底下的壞事,這才是我留下你們一條狗命的原因。」

  這男人真是惡毒!

  「西門邪,我殷巖泉只要還留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替你做出喪盡天良的事!」

  「看來你們今日前來並非議和,那好,我也毋須遵守那天的協議,留下你們的狗命!」唇嘲諷的一掀,西門邪眼露殺機,把徐阿瑛往前一推,他攤開雙臂,兩手各握著一把雙旋刀,「活動活動筋骨也好,男人就給我練練拳腳;女人嘛!我兩個都要帶回去。」那雙色眼瞄了瞄臉色蒼白的歐陽晴。

  被西門邪狂妄自大的口氣逼急了,當下不少人也決定拚命跟西門邪打上一場。

  「陸夫人,有機會就快逃!」殷巖泉乘機靠近徐阿瑛,快手解除她手上的繩索,並解開她的啞穴。

  溜!溜個屁呀!徐阿瑛才恍神過來,身邊數條影子已飛奔上前,與前方西門邪纏打在一起!

  疾掠而來的陣陣掌風捲起滿地塵土,頓時黃沙飛舞,就見西門邪從容不迫一躍而起,疾快的身形揮動雙刀直俯而下,對上所有人的合擊,西門邪招招凶悍狠戾,瞬間幾道身影飛出那片黃沙,重重捧落地面。

  從沒見識過這等大陣仗,徐阿瑛是看傻了眼,雙腳根本離不開原地——百聞不如一見,原來相公每晚說的故事都是真的,真有人能以一對十還面不改色,只是相公說的故事沒那麼悲慘呀!

  那些從空中墜落下來的人,有的只是手臂、肩背劃了好大的口子,淌著鮮紅色的血;有的卻慘了,胳膊、大腿全都躺在一邊,人只能在地上痛苦哀號;反觀西門邪卻一點事都沒有,他舔著掌中雙旋刀上的血跡,表情似乎相當享受。

  惡!

  幾個仍有一口氣在的人,包括南宮無極、司徒策和殷巖泉,使了個眼色力拚第二擊,可惜技下如人就是注定討打;倒是西門邪沒讓他們斷手、斷腳,只是抓了一個,再用對方兵器打上另一個人,幾番下來,大家都累壞了。

  那個西門邪根本就是在要著他們玩嘛!

  不消一刻鐘,那個口口聲說要保護她的傢伙也跟著往地上一倒——還保護個屁!

  「這男人太可怕了!」歐陽晴的眼中露出恐懼。

  驀地,男人那雙冰冷帶著邪意的雙眸對上自己,徐阿瑛直到這時才想到自身安危,她怎麼忘了溜?

  有人先一步拿刀架著她的脖子,她詫異的瞪著歐陽晴。

  歐陽晴倒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西門邪,這女人我可以給你,但你要讓我和其他人安全離開。」冷眸掃過地上的血跡殘骸,禁不住顫抖,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

  徐阿瑛則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都到這保命的節骨眼,這女人還想害她?

  西門邪笑了,笑得很暢快,似乎聽見什麼有趣的事似的。「不,你們兩個一個也別想走!」

  他快手在歐陽晴準備反擊前,先一步箝住她的雙手,邪佞的黑眸冷冷朝地上幾個傢伙望去。「瞧瞧你們這幾個小角色有多逗趣,好了,我也玩膩了,美人我帶走了,至於你們幾個還有一口氣的,這次就當給我練練身手,饒了你們,要是再給我要花招,我就一個都不會放過!記著,下個月初一樣在這裡,給我交個美人過來。」

  話完,西門邪毫不吃力閃開徐阿瑛的花拳繡腿,一把將她扛上肩頭;另一手則點了歐陽晴的穴道,再推給下屬抓好,準備打道回府。

  「你這個叫西門什麼的混帳王八蛋,要是敢動我一根寒毛,我絕對要你吃不完兜著走!」徐阿瑛的聲音,逐漸消失在一片飛沙之中。

  只要越過那片竹林就可以見到西門宮,西門邪迫不及待想嘗嘗兩個美人的滋味,才想加快速度回去,腳步驀而一停。

  有道人影佇立在前方小路上——來人似乎完全沒讓路的跡象,大刺刺擋在正中央,似乎等他已久!

  「你是誰?」儘管對方是名削瘦斯文的男人,西門邪眼角卻瞄見了歐陽晴臉上層露的喜色,他立時防備起來。

  「在下陸天,敢問閣下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雙旋刀的主人西門宮主?」

  西門邪狂妄的點了頭,「正是我。」

  「那好,我是來請西門宮主將我娘子歸還給我。」

  娘子?

  被當布袋掛在西門邪肩上,早已頭暈腦脹的女人,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急忙大叫,「陸天!相公?你來了!」這男人真的跑來救她了!

  隨即喜悅在瞬間被一股埋怨給取代,她忍不住抱怨起來,「你這可惡的男人,既然來救我,為什麼不早點來?害我這三日每天都吃不飽、睡不暖,那群人根本就不讓我好過。」

  「冤枉,娘子,我是照書信提及的地點趕來,上頭明明就點名要我來西門宮。」陸天的眼神先是不捨的望著讓人扛在肩上的妻子,再冷冷掃向一旁歐陽晴,「怎麼著?難道我跑錯地方了?可留給我的字條上明明就寫著四日後在西門宮前見!」是他耐不住,所以提早一天到。

  而幸好他早來了,不然豈不是錯過了徐阿瑛!

  徐阿瑛哇哇大叫,「什麼四日後?你要是四日後來,我早就被這男人給玩徹底了啦!」

  腦袋瓜靈光一現,徐阿瑛狠狠瞪著另一頭的女人,「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這個女人故意這樣講,好讓我相公錯過救我的機會,你、你真是太卑鄙了!」

  歐陽晴不語,但表情卻是相當清楚——她的確是故意的!

  「夠了!」西門邪不耐的把肩上人兒往地上一摔。

  顧不得屁股疼,徐阿瑛一個箭步跑到陸天身前,多日不見,她難掩相思的緊緊抱住他。「我真不敢相信你就在我面前,你可知道我有多少話想跟你說,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陸天心底的激動也不亞於她,他緊緊收攏手臂,失而復得的感覺令他捨不得鬆開。

  面對前方一身邪氣的西門邪,陸天臉上保持二貝的微笑,「這位就是在下的妻子,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她讓西門宮王你抓來,但我知道這絕非她自願,也請宮主讓在下的妻子隨同在下離去。」

  「笑話!那是我看中的女人,為什麼要讓你帶走?」

  「西門宮主的意思就是不肯放人羅!」陸天的臉色變嚴肅起來。

  「你真以為光憑你一個人,就能救得了這兩個美人?」

  「不,我只要我妻子;另一個……」陸天淡淡朝臉色刷白的歐陽晴瞥了一眼,「就交由西門宮主處置,看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陸某絕不過問。」

  別人對他下仁,他又何須顧全道義呢!反正天下人都視他爹、娘為魔頭,那他就該徹底發揮這個名聲,不丟爹、娘的臉才是。

  西門邪摸摸下巴,露出陰邪邪的表情,「可我卻覺得,有夫之婦玩起來搞不好特別刺激!」

  這男人真是變態!

  徐阿瑛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該死!都忘了那傢伙有多厲害、多恐怖,陸天又怎麼可能贏他?她突然覺得好懊悔,為什麼心中一直念著要他來救她,她揪著陸天的前襟,後悔萬分道:「那傢伙不是普通人,他一口氣就可以對付十幾個武林高手,你會沒命的,你真不該來……」

  陸天卻握起她的小手,溫柔的眼神打斷了她的話,「沒辦法呀!我娘子煩人得很,不帶她回家見我爹、娘,她肯定會吵得天翻地覆,所以我只能快點把她找著帶回去。」

  他講得輕鬆,她聽得卻好生感動,但止不住內心的害怕,頭一次她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當年她小,爹、娘她來不及救;但,現在她一定要保住心愛的男人。

  下定決心,她轉向西門邪,「你不過就是要女人,我可以留下,只要你放我相公安全離開。」

  陸天在後頭皺起濃眉——這女人是在胡說什麼!

  「笑話,我要女人還需要講條件嗎?」西門邪回答。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徐阿瑛擋在陸天面前,擺了個自認很勇猛的姿勢。

  「憑你?」西門邪不屑的上下打量她。

  「對,就憑我好歹也是個山中大王,和人拚架的經驗我可多了,要打就來,我不怕你!」她偷偷偏頭對身後男人道:「待會兒我一出手,相公你就趁空檔快點溜,我拚了這條命也會拖上他一炷香的時間;你的腳下功夫好,記得跑得愈遠愈好,聽見什麼都不要回頭。」

  「……我知道了。」她誓死保住他的決心很難不撼動人,陸天從後圈住她,納入自己懷中,並在她的頰上落下一吻。

  勇猛的女大王卻在此刻不好意思起來,「哎呀!都什麼時候,你還在做什麼……」

  「你們兩個竊竊私語夠了沒?」西門邪很不耐煩,這小娘們雖凶,但那副嬌樣卻也夠搔人心頭癢,他已迫不及待要征服這樣的女人。

  「儘管放馬過來,我不怕你!」徐阿瑛掙脫身後的懷抱,打算照她的計劃進行,不料後頭那雙手又再次圈了上來,她頭一撇,「陸天,你鬧夠……」了沒?

  聲音僅此為止——她發現自己又出不了聲,她眨眨眼,是哪個混蛋點了她的啞穴?

  答案正是對她笑得極為溫柔的陸天,徐阿瑛急得想抓住他,卻又發現一件更震驚的事——她根本動不了!

  她整個人就維持方才撇頭的姿勢,不用說,害她動不了的罪魁禍首還是同一人——早知道她男人點穴的功夫了得,卻沒想到他居然連她也下手!

  為什麼?她用眼神質問他。

  陸天輕輕將她放坐在地上,也將她歪了一邊的小臉扳正,「你自己也說了,這個西門邪不好對付,我怎麼可能讓你涉險?我是為了讓你平安才追來,你真以為我會讓你犧牲自己來救我嗎?」

  可是那傢伙有多厲害你知道嗎?你會被砍成十幾段的……我不要看見你橫屍遍野的模樣!

  看懂她眼神的示意,陸天搖搖腦袋,「對我有點信心好嗎?」他沒精湛的武功不代表他不知如何取人性命,以前不願意是因為他不喜歡要人命,但這次,為了保他的娘子,他卻願意這麼做。

  他輕啄一下她的嘴,安撫她道:「等我,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陸天站起身朝西門邪走近,眼神毫不畏懼的迎上西門邪。「看來唯有打敗西門宮主,我才能帶著妻子離開。」

  「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西門邪發起狠來,一躍而去,想給他頭頂致命一擊,豈料這掌才擊下,底下的人卻不見蹤影——人呢?

  「西門宮主,我在你身後。」

  西門邪迅速旋身,心中一駭,不可置信的瞪著一臉從容不迫的男人——居然有人能在他的眼皮下閃開,此人動作相當靈巧,腳下輕功更是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看來是他小覷這男子了。

  「你究竟是誰?」這次他不敢大意了,先問清楚名號。

  「不都跟你說過,我姓陸,單名天。」

  西門邪濃濃攬了眉,為什麼他對這號人物沒什麼印象?

  當然啦!西門這傢伙常年閉關練武,又從沒跟他老爹訂過酒,自然不會知道他是誰。「請問西門宮主是在思考要繼續和我這無名小卒對打,還是乾脆放我們離開?」

  眼底閃過一道狠戾,西門邪倏地抽出兩把雙旋刀,使出他最擅長的雙刀鎖喉——三招內便可取人人頭,卻仍教陸天輕易躲去。

  西門邪怒了,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招式居然會敗給一個不知名諱的傢伙,他這下更是使出全力,招招斃命,可二都讓男人出神入化的步伐閃躲開。

  打、再打,西門邪發了狠似的用全力攻擊;陸天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閃避過西門邪,但詭異的是,陸天一次都沒出過手。

  因為若要傷西門邪,就必須接近他,不然如何封住他的穴道?而那唯一令西門邪靠近的方法就是什麼也不動的任對方「砍」……不知這樣的後果,他的身子承不承受得起?

  不知出了多少招式仍擊不中一個小角色,西門邪真是狼狽,他怒不可抑道:

  「你就只會躲,不會出招嗎?」猛地,他恍悟——這傢伙該不會是只懂得躲卻不會出招,如果是這樣……

  西門邪冷笑,揮出的雙旋刀驀而轉向,在陸天的錯愕下,朝手無縛雞之力的徐阿瑛毫下留情砍去。

  「該死!」陸天不再猶豫,施展迷蹤步朝那頭越過去——他知道西門邪是故意的,但他不能慢,就怕慢了,娘子也沒了。

  在千鈞一髮之際,他成功擋在徐阿瑛身前,任由那把不打算停下的雙旋刀狠狠插入自己胸口。

  雙旋刀的可怕之處在於那把刀是前勾彎曲成形,刺入肉身再狠狠拔出,一塊肉就這麼沒了,沭目驚心的傷勢也絕非一般刀劍所能比擬!

  當雙旋刀自他胸前拔出時,陸天疼得差點失去知覺,鮮血噴灑在樹幹,以及後頭徐阿瑛驚駭的臉龐上。

  「不!」這聲尖叫出自於另一邊的歐陽晴。

  喜歡的人就這樣活生生在眼前被穿透身,教她一個姑娘如何能接受?她的思緒抽離,整個人都嚇傻了。

  西門邪得意大笑,貼近那張痛苦萬分的臉龐道:「這下看你還能囂張到哪裡去……」

  就趁現在——西門邪失去防備,陸天使出最後的力氣,探手至他後頸處約三指骨的位置狠狠點了下去。

  他無意點西門邪的死穴,原本只想封住他的功夫,無奈這傢伙竟想傷他的妻子,這令陸天一時氣憤,選擇最痛快的作法解決這男人。

  原本還得意自鳴的西門邪驚覺不對勁時已是來不及,眼一凸,驚訝的表情才表現在臉上,什麼「遺言」都來不及發表,身軀一軟就倒下了。

  那頭西門邪的手下見到自己的主子完蛋了,就怕待會兒會輪到自己,立即拔腿逃命去。

  陸天跟著吁了一口氣,身子沉重得讓他站不住腳,胸口撕裂般的痛楚更讓他的意識開始不清楚;他跪坐在沒氣息的西門邪身邊,茫茫然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盯著西門邪的「屍體」發怔。

  娘說得沒錯,只要不對地方,一樣、一樣可以取人性命……對了,還有他娘子!他吃力的轉向,每動一下都令他疼痛得幾乎要暈過去。

  這頭的徐阿瑛則是一臉血色盡失,恍若失了魂魄似的瞪著他看。

  他知道自己的傷勢一定很嚴重,她怕是嚇到了……糟糕!為什麼他的力氣愈來愈小,甚至提不起手替妻子解穴,朦朧問,他只看見徐阿瑛從未展現過害怕的臉上流下一顆又一顆的淚珠。

  不要哭,他沒事的,真的……不要……哭……了……

  「糟糕!還是晚了嗎?」

  就在陸天即將昏死過去的同時,一道聲音自頂上落下,緊接著,一名看似年紀與陸天不相上下的男人,面色凝重的扶起昏迷不醒的陸天。「唉!怎麼弄得這麼慘!我已盡全力趕來,結果還是來不及嗎?」男人伸手檢視陸天的「慘狀」,探了探鼻息,幸虧還有氣!

  男人臉一抬,見著一張似曾見過的面孔正咿呀咿呀張嘴不知說些什麼,男人立刻替女人解開啞穴。

  喉頭梗住,淚眸怔怔然望著渾身是血的陸天,一陣壓抑許久的悲癟哭喊震撼了整片竹林。「救他!快救救我相公!」

  濃濃藥味充斥在一室。

  在女人的瞪視兼監視下,男人被逼著喝下一碗又一碗的湯藥。

  「我現在才知道,苦藥原來喝多了真的會受不了。」陸天皺著濃眉,瞪著仍殘留幾口苦藥的碗。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給我乾脆一點,一口氣解決不是很好,別像個娘們在那邊猶豫害怕。」

  「可是我覺得我的傷勢好了許多,這點小傷不需要喝這麼多帖藥。」

  什麼叫作小傷!這句話令徐阿瑛當下抓狂了。「一個小傷會讓你躺上半個月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條命差點就沒了!什麼叫沒了?就是嗝屁了!玩完了你就再也不能開口說話、再也不能吃喝拉撒……」

  為免她繼續歇斯底里下去,陸天急忙接過她手中的碗,一口氣喝乾淨。

  這還給她差不多!

  一旁傳來偷笑聲,陸天瞪著那頭的人。「看我被罵很好笑是吧?」

  「是滿難得的景象,以前我罵你,你都給我頂回來:這會兒看你吃鱉,我不多笑笑你,豈不是太浪費機會了?」男人嬉皮笑臉道。

  「你還說,若不是你這麼晚才到,我會挨上那一刀嗎?」

  「嘿嘿!怎麼不說若我沒趕到,你這條小命就保不了了。」還不是多虧有他。

  「可不是。」徐阿瑛在一旁插嘴,「若非有大哥在,懂得替你處理傷勢,還帶了那麼多靈丹妙藥來,你流了那麼多血,胸前還破了一個大洞,真以為你還有命可以在這裡說話嗎?」

  陸天攬眉——他是不是聽錯什麼稱呼了?

  「大哥都跟我說了,那些藥是出自大嫂之手;大哥為了預防萬一就帶在身上,幸虧你當時留了口信,大哥才能找到我們;這會兒大嫂還留在山寨裡替我照顧所有人呢!回頭我一定要獵只肥胖的山豬給你大哥、大嫂當謝禮。」

  陸天朝那男人瞄去一眼,那男人居然敢對著他微笑點頭。

  這麼說山寨裡的人都沒事,真是個好消息,只不過……「娘子,你喚他什麼?」手一比,指著那個假裝年輕的男人。

  「大哥呀!」發覺陸天詭異的表情,徐阿瑛當不覺得不對勁,「怎麼?他不是你大哥嗎?」

  「他是我爹。」

  「啥?爹!」徐阿瑛一雙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那個和她相處大半個月,看來與陸天年歲差不了多少的男人竟是她的「公公」!

  「混帳小子!洩我的底幹嘛?」男人沒好氣的癟嘴,他正享受著被人喚「年輕」的滋味。

  「你真的是……是他爹?」

  都洩了底,他也不好再裝下去,瞪了兒子一眼,這才比比自己的臉,和陸天的臉。「怎麼著?難道我們兩張臉長得不像嗎?沒道理呀!由我親自上陣做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會不像我?」

  就是因為像,才會相信這男人是陸天的大哥,可沒想到居然是……「公公、公……公公……」

  男人皺緊雙眉,「別把我叫得像太監一樣,你還是喚我爹吧!」

  好半晌,徐阿瑛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所以,你真的不是他大哥?」

  想起方才兒媳婦那嚇傻的表情,他就覺得好逗趣,如果不提醒她,恐怕她還傻傻的站在原地發愣呢!「我說小天呀!你這媳婦兒可……可真特別呢!」

  眉毛輕輕一挑,陸天把空碗交出去,「她的性子是挺凶悍潑辣的,又愛衝動行事,與一般姑娘不一樣。」

  「不只凶悍,我覺得她是個性情很特別的女子,讓人心疼。」

  陸天不以為意,「那是因為你天天面對娘那副冷冰冰的摸樣,自然會覺得瑛兒的性情不一樣。」

  「你這死兔崽子,竟敢拿你娘來說嘴!」舉在空中的手頓了一下——這打下去萬一讓兒子的傷勢嚴重,那可不得了,光是想那媳婦拿刀弒殺公公的景象,嗚嗚……還真是嚇人。

  他收回手,只能用力瞪了瞪兒子一眼,「我指的是,你那媳婦兒在你面前總佯裝得很堅強,不讓你看見她的擔心與害怕,你知道那日我趕到時,她就像失了魂似的兩眼空洞的望著你,連我看了都難過!

  「等我解開她的穴道,她哭喊哀求我救你的聲音可真是讓我聽了心碎;進了客棧,她更是片刻守在你身邊,怎麼勸她去休息都不肯,那憔悴的模樣看了真讓人心疼;直到你清醒過來,她才突然振奮起來,中氣十足的罵了你一句……」

  「罵我混蛋是嗎?」想到那日重傷闔上眼之前她流下的淚水,陸天嘴角露出一抹心疼的微笑。

  等他清醒時,在妻子指責的眼神中,他讀到她的恐懼—她好怕他再也醒不過來。

  不過他不後悔自己這麼做,因為他不會讓阿瑛自己去面對危險。

  「在你面前,她每回都擺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樣,故意對你生氣,把她的脆弱藏起來不讓你看見;可每當轉身後,她可就不是那副表情了,常常一臉擔憂、害怕的直問我,你是不是真能平安無事?是否真能好起來?有好幾次我都被追問得快煩死,好像不問到她滿意的答案就不罷休,看得出來她有多怕失去你!」

  「哦?」陸天聽出興趣,坐起身,唇邊的笑容拉得好大,「她很擔心我嗎?」

  除了第一日他清醒外,這女人每次見到他都是又吼、又叫,害他不禁懷疑起妻子的擔憂是不是在他張眼的那一刻就都沒了。

  「何止擔心,好幾次我都看見她要哭不哭,傻愣愣的對著煮藥的盅看,準是又想起你受傷的那一幕,又怕你的身子好不了。」

  「這個傻瓜,我不是好端端的嘛!」他歎氣,掀被起身替自己倒了杯水,殘留在口內的良藥真是苦。

  「不能這麼說,當年娘子為我受的重傷,我直到現在想起來,心頭都還隱隱作疼呢!愈是深刻的痛就愈是難以忘懷……說到這裡,我不得不提醒你一點,這媳婦兒好像挺自責你是因為救她才受了傷,這種自責多了就會鑽牛角尖,你得多注意一點。」

  「我明白。」他點頭,坐在他爹身邊。

  「不只明白,是還要……耶?等等,你這傢伙不是說痛得起不了身嗎?我還以為你要再多躺個十天半個月才能下床呢!」瞧這傢伙身體健康得很,還能下床走路。

  「有爹你的內力加持,加上娘的仙丹靈藥,要是不這麼快恢復過來,不就太丟你們的臉了。」他甚至感覺身子比以往還要舒暢,除了胸口那還在結痂長肉的傷口,偶爾還是會抽痛一下。

  這麼說來……男人眼珠子一瞪,「你這混蛋小子,你裝的呀!」一掌毫不留情的打下去。

  陸天差點咳岔了氣,「我拜託你,爹,怎麼說我也才剛復原,你是想讓我再躺在床上十天半個月是吧?」

  他只是想多享受點娘子照顧他的感覺嘛!才會賴在床上不想那麼快起身。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裝……」糟糕,看兒子咳嗽的模樣好像真的很痛苦耶!他吞吞口水陪笑道:「我說小天呀!你咳小聲點,拜託千萬別把媳婦兒引進來。」他可不想被媳婦兒拿刀在後頭追殺,這樣很丟臉。「話說回來,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娶妻的?」

  「咳咳,這個……說來話長……」陸天支支吾吾起來。

  「沒關係,我反正閒得很,可以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聽完,瞧,我連板凳都搬來了,快說、快說,我已等不及要聽故事了。」

  他怎麼覺得他爹的個性與某個人好像?

  徐阿瑛擰乾濕毛巾,做足心理準備進屋面對年輕的「公公」,誰知門還沒推開,她就聽見一陣驚呼——

  「什麼?你是被媳婦兒強……強上了!」

  腳步一頓,關於陸天是她強迫而來的相公,她近日一想到就覺得不太舒服;她悄俏把耳朵貼上去,想知道裡頭人的反應。

  「兒子,你真的甘心就這樣、這樣給人、給人……」

  「廢話,要是爹讓人硬上,你會甘心嗎?」

  「當然不會!不過如果對象是我娘子……嘿嘿!」陸天的爹嘴角露出一抹白癡笑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知道,你會恨不得爬上床給娘欺負去。」陸天翻了個白眼,對自己親爹的白癡模樣早已見怪不怪。

  「幹嘛?你羨慕呀!」男人一點都不覺得害臊,「可你的輕功明明這麼好,怎會逃不出去,被人留在山寨裡當個小相公?」

  「要是當時你的手腳都被人捆綁著,又沉又重,你能走去哪裡?」

  「這……」說得也是,兒子的內力又不及他,無法輕易掙脫牢固的鎖鏈,自然是無處可逃,「可這還挺傷男人自尊心呢!」他說得極小聲,卻是字字清楚。

  「是挺傷人的。」這點陸天同意,尤其他娘子只懂搔癢,起了頭卻不繼續下去,真的很傷身也很掃興。

  「你不生氣嗎?」

  「當然生氣。」最氣她總是搔到他的最癢處。

  「那你怎麼還跟兒媳婦在一起?我看你一臉想逃走的衝動都沒,甚至還為了救人家,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沒辦法,她是我娘子嘛!況且她對我算不錯了,身為丈夫下挺身出來救娘子,哪還算個男人咧!」

  驀地,外頭似乎有什麼騷動,可仔細一聽,又沒有動靜,可能是風吹聲,聽錯了。

  「兒子,你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吧?」為什麼他覺得陸天講得很埋怨,但臉上那表情卻是享受得很。

  「自然是,不然爹以為我為何都得到了自由,卻不離開她。」

  「所以你是喜歡她羅?」

  陸天微笑著,而答案就寫在他的臉上。

  「早說嘛!既然媳婦兒是你自己選的,我就不須那麼大驚小怪,還以為你是被人玷污清白,才不得不認這個娘子。」

  兩眼一翻,是說到哪去了,「爹,我的清白還在,你別擔心,行了嗎?」

  「什麼?」他一臉的不可置信,隨即瞥了道「你真沒用」的眼神給陸天,「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呀?都成親這麼久,老婆也抱了這麼多次,居然還守著自己的清白!」

  「爹,我拜託你,就因為我是個男人,清白有沒有沒關係;可對女人卻是重要多了,在沒確定阿瑛心底的感覺前,我是不能欺負她的。」

  男人攬緊眉,意思是這傢伙顧慮的是媳婦兒呀!

  「放心,明年我一定會讓你抱孫子。」說來說去,他老爹眼中那道光芒就是為了孫子。

  「這才像話嘛!話說這兒媳婦去了這麼久,怎麼拿條濕毛巾給你擦擦臉要這麼久嗎?」才打開門想去找人,就在地上發現一條擰乾的濕布。「奇怪?布在這,那人呢?」

  平空消失了嗎?

  當晚——

  「娘子,別靠著桌睡,上來陪我躺著吧!」

  撐著身子坐在椅子上的徐阿瑛,儘管疲憊仍搖頭堅持,「不行,你的傷口才癒合,要是我不小心手腳亂揮,傷著你的傷口該怎麼辦?」

  「但看你這麼不舒服的趴在桌上睡,你覺得我能好睡到哪裡去?」

  「那我可以打地鋪。」

  「我一樣心裡會不舒服。」總之,陸天一副就是「你不睡,我就不睡」的模樣,最後徐阿瑛妥協了。

  想摟著她睡,無奈那女人卻縮到床的最裡邊。「阿瑛,你可以睡過來一點,我沒那麼容易就被你……壓傷。」最後幾個字是他努力擠出來的,看那身影那麼小心翼翼縮在角落,他看了很難受。

  「不要,我怎麼知道自己睡呀睡,會不會突然轉身一腳踢到你的傷口!」

  「你不會。」在一起這麼久,除了第一次那晚和第二次的失誤,還有第三次的不小心,他的娘子都沒再失手,不,是失「腳」過。

  所以理由不成立!

  不理會她的堅持,陸天揚起左臂抓中目標物,勾進他的懷中。

  「你別拉……不是叫你別使力,好嘛、好嘛!我躺過去就是,但你不准抱著我,我不要你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又扯傷。」

  把她眼中濃濃的自責放入心底,他一歎,「阿瑛,我身上的傷不是你的錯,你別老是放在心上東想西想好不好?」希望她能聽進去。「老實說,我還很驕傲這傷口,因為這是為了保護我妻子而留下的戰績呢!」

  沒想到陸天的話卻起了反效果,「保護妻子」四個字讓徐阿瑛心中的不暢快又出現了——當初是她硬逼迫陸天娶她,所以她成了他的妻:對陸天而言,因為是「妻子」,所以要對她好,但他心裡到底還是怨的不是嗎?

  要是她被人強迫做不願意的事,她早拔刀砍了過去,難為陸天的教養好,忍了下來盡好丈夫職責,可保護妻子這責任卻讓他差點命喪黃泉,她是不是做錯什麼了?她是不是不該硬要強迫跟他在一起?

  好半晌,徐阿瑛都靜不出聲;陸天感到不太對勁,想起午後門前發現的那塊布……當時這女人應是在房外,那她是不是聽了什麼在不高興?「娘子,今日下午我和爹在講話時,你是不是在外頭?」

  徐阿瑛渾身一震——他是要開始告訴她,今日她在房外聽見他有多討厭她的話嗎?不!她不想聽。「我累了,你是病人不該多話,早點歇息吧!」

  歇息?她累了?陸天攬眉——這一點兒都不像她,準是有什麼事不對勁!至於是什麼,盯著那團縮在他身邊假裝閉眼熟睡的女人,他沒多問,只在她的臉頰親了一下,感覺到她的身子輕顫了一下。

  她根本就是個小騙子,明明醒著卻不願與他說話,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咧?唉!

  猜不出,也只能讓她自己告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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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6 00:37:59
第八章

  徐阿瑛這趟外出尋夫的行程經歷了將近兩個多月,在陸天傷勢穩定後終告結束。

  當日她出山寨帶了兩個人,那兩人中途先回來;等她回來時則帶了三個人——

  一個是陸天,一個陸天他爹,一個是執意要跟著他們的小童;看來這夜叉寨是愈來愈越熱鬧了。

  回到自己的地盤,一個讓人吃驚的意外就站在徐阿瑛面前——

  「你說什麼?那、那就是你娘?」沒搞錯吧?那個美若天仙的女人就是陸天他娘!「怎麼你爹、你娘看起來都是這麼年輕?」哺道。

  不過陸天他娘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好像不太容易相處耶!

  「那是因為我爹、娘都有強大的內功在,加上娘精通藥車,三不五時滋潤一下,自然是馭顏有術。」陸天解釋。

  冰霜美人周邊站著一群不敢靠近卻又露出崇拜眼神的山寨兄弟——沒辦法,誰教這位姑娘,不對,應該說是大當家相公的娘親,實在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姑且不提第一天到山寨來,她臉上那令人驚駭的恐怖神情,像是山寨裡的人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若非姑娘身旁的男人像極了他們的姑爺,二當家才猜中這姑娘可能是姑爺的親人,不然他們真懷疑這位姑娘是想動手宰了他們!

  也幸虧誤會解開,不然若是真打起來,他們山寨裡的所有弟兄搞不好都打不過姑爺的娘親——

  別看她纖瘦的身子,在入住山寨的第一晚便一掌劈死一頭衝入寨裡想發威的老虎!

  甚至她有一手比姑爺更卓越,應該說讓他們崇拜萬分的醫術——所有疑難雜症經她診斷治療,幾天內就痊癒,簡直是活菩薩一個!

  就連二當家那要死不活的身子也讓她給救回來,現在不但臉色紅潤,那條腿也漸漸可以活動,還可以跟著大伙出外到處跑。

  只不過姑爺娘親的脾氣好像不是很好——不愛說話也不喜歡讓人靠近,隨便一個視線掃來都讓人覺得渾身發冷;上次有個兄弟不小心碰了她一下,整個人就在瞬間飛了出去,撞斷了幾根骨頭,也因為這樣,大家對她真是又敬又怕。

  這時,有人眼尖發現山寨口那邊出現了三個人——一個是姑爺,一個是姑爺的爹,另一個姑娘是……

  「你!混帳陸天!我們大當家是怎麼對你?你竟敢背著她搭上其他女人?」該死!虧他們大當家心繫於他,這男人居然勾搭起別的女人,瞧瞧那雙摟在女人腰上的臂膀,他一哥就恨不得把那背叛大當家的手給砍下來。

  徐阿瑛沒被那陣雷吼聲給嚇著,倒是一怔,微攢起眉,「搞什麼?你們幾個傢伙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嗎?虧我們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咧!」

  幾個人當下一愣,這……聲音是很熟,說話調調也很熟悉,再瞧瞧那漂亮的右邊臉蛋,眾人頓時不敢置信的猛吸氣——

  「大、大當家!」以往她都用醜陋胎記現身,都快忘了她原本的面貌,再加上她從不曾有過的秀氣打扮,活脫脫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是少了個印記,換了身衣服而已,有這麼難認嗎?」是她近日煩惱太多,才會忘了在回寨前先「補妝」一下。

  「因為你很美,讓人看傻了眼,自然認不得你。」陸天在她耳畔嘀咕一聲,惹來她的嬌嗔一眼。

  這情景可真是讓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到地上—從什麼時候開始,大當家從一隻母老虎變成這麼溫馴的貓兒?還打扮得十足十的姑娘味,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景象!

  這下,所有人更是佩服陸天了——這個姑爺真是厲害。

  陸天他爹一下子竄身到冰冷美女面前,緊緊抱住她。「娘子,為夫離開你都快一個多月,好想你,想得我的心都疼了!」

  女子的視線雖冷淡,卻仍摻了一絲的柔情,「不知是誰先把我扔在這裡,一個人逕自跑得無影無蹤?」

  「嘿嘿!那是因為……我突然好想念咱們兒子,所以忍不住先走一步嘛!咳咳,可娘子你看,我不是很快就回頭來找你,還跟你說明緣由;也幸虧我急著再去找兒子一趟,才能把差點一命嗚呼的笨蛋兒子給救回來……」

  不讓夫婿繼續說下去,免得他扯到天黑都扯不完,女子淡問:「天兒怎樣了?」

  「喏,我說過會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兒子,就在那,雖然他胸口掉了塊肉,不過放心,他健康得很……喂喂喂,娘子,你別走呀!為夫還有好多話想同你說……

  好呀!就知道你一心只掛念兒子,以前只須跟那幾顆櫻桃樹爭寵,現下又多了兒子,嗚嗚,我這一家之主地位又往後退了一步……喂喂喂,娘子……你真不理我!」

  甩也不甩他,冷若冰霜的女子朝陸天和徐阿瑛定去。

  徐阿瑛這趟出門的任務就是拜見陸天的爹、娘,這下人就在跟前,她的嘴卻是一張一闔,久久喊不出聲。

  「娘子,你怎麼不喚人?」陸天打趣看著她緊張的神情。

  「呃,婆、婆……婆……」她的舌頭像打了結般——不能怪她,誰教面前的女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這麼「大」孩子的娘,了不起就是大上她幾歲,喊姊姊還比較適合。

  視線觸及支支吾吾的姑娘一眼,冰冷女子眼中閃過淡淡的笑意,她一手撈起陸天的手腕把脈一會兒,「你的氣血雖順暢,仍須調養一段時日,該服什麼樣的藥你應該知道,記得藥一日兩帖,一個月內切記勿再使力,不然日後你的身子骨將難以復原。」

  女人的口氣很淡,好像身前的兒子跟她是陌生人似的,但若仔緬一瞧,方可見到一抹輕輕的微笑出現在她的臉上。「過些時候記得回櫻谷一趟,有些養身解毒的丹藥可以給你的妻子服用。」

  雖然她不擅言詞,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兒,她雖冷漠但仍十分關心陸天,既然孩子已認定了身邊的女人,那她也會將徐阿瑛當成是親人,為了避免有人因為自己與丈夫的關係傷害到媳婦,她必須替兒子照顧好徐阿瑛。

  「謝謝,娘。」陸天對娘投以感激的神情,明白她眼中的含義。

  「你想留下是嗎?」她心想,兒子應該是想和媳婦兒在一起。

  「如果爹、娘不介意,我想先留下,畢竟這裡有阿瑛的親人、兄弟在;不過我也會帶阿瑛回櫻谷去探望你們。」

  女子點點頭,「若有事需要娘,儘管回來。」隨即掃了冷眼給後頭還在碎碎念不停的男人。「還不走!你想賴在這裡嗎?」

  就見那噘嘴的男人心有不甘的跟上前。「哼!就知道你這麼心急離開是為了回櫻谷照顧那堆爛樹,切~~那玩意兒有什麼了不起,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一定會要那堆爛樹好看!」

  「你有完沒完?」女子沒好氣道,都老夫、老妻這麼多年,她的男人總愛吃這些沒意義的醋。

  「你捨不得了是嗎?哼!回頭我一定吃光那堆爛櫻桃,看你找誰疼去……哎呀!娘子,你打我做什麼?這麼多人在看……我的威嚴是要放到哪裡去?款!娘子你別走呀……我說笑罷了,沒威嚴就沒威嚴,你可別丟下我呀!」

  一前一後的聲音就這樣消失在遠方,眾人從笑聲中回過神,這才注意到那對夫婦就這樣離開了——走得還真是乾脆,連聲再見也沒提。

  「我爹、娘行事就是這樣,一個瘋癲癲、一個冷冰冰,總之人你見過了,他們不拘泥我倆有沒有拜高堂這種小事,以後我們有空回櫻谷去找他們便可。」陸天對妻子這麼道。

  先前執著要見陸天的爹、娘,卻只相處沒多久人就走了,老實講,徐阿瑛是該有些失望。

  但此時的她卻覺得這樣也好,起碼相識下熟,以後若見不到面也不會太難過;她悄悄瞄了陸天一眼,已經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回到家的第一天,兄弟們直說要煮頓豐盛大餐給大當家和姑爺慶祝,雖然他見徐阿瑛豪邁的與大家同樂,但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她臉上的笑容沒那麼開心。

  當晚——

  「娘子,你還不睡嗎?」他被催促著躺上床,卻見妻子一點更衣的動作也沒有。

  「我不累,想去前頭練練字,這些天被這麼多事攪和,我的字都不知荒廢多少,明天大伙要是跑來與我一較高下,我可不能輸給他們,那多沒面子。」

  「那我也去……」做學生的好學,做老師的也不可以太偷懶。

  「不行!」徐阿瑛硬是壓住想起身的男人。「你給我乖乖躺好!別忘了你還得養傷,最忌諱不好好休息。」

  「妻子不在身邊睡,你要我怎麼躺好?」他在嘴裡咕噥。

  看著他不滿的神色,活像她不睡在他身邊,他就得不到好眠似的,徐阿瑛眼中帶笑,把他的逗趣神情珍惜的放在心底,她彎身,嘴湊上他的唇,將他之前教會她的「天旋地轉飄飄然」親吻法現學現賣了一回。

  妻子許久不見的熱情出現,是男人的都不該放過!陸天在她打算結束時,意猶末盡,再次勾回她的頭,來個第二回合。

  「這不對!」許久後徐阿瑛小喘著氣,瞪著貪得無厭的男人。「是我要親你的,你怎麼可以又親過來?」

  「丈夫親妻子乃天經地義,有什麼不對?」他這叫情不自禁,難不成找妻子親熱一下也得看她的意願嗎?

  「當然不對,在我的地盤上,你就是我的人,所以只准我親你;沒我的允許,你不可以反親我!」回到山寨,她就是王,她的話就是個准。

  陸天張大了嘴,愣愣的看著她—難不成他成了她的奴隸啦!主人能對奴隸使喚,奴隸想爬上頭還得經過主人的同意!那以後要是他想親熱,不就變成只能由她使喚他,而他一點主動權都沒有嗎?

  慘!

  「我警告你,在我沒回來前,給我安分點躺上床歇息,要是被我發現你偷偷溜出去,小心我用鏈子鎖住你。」

  「知道了。」他如小媳婦般應聲。

  徐阿瑛這才滿意離去——只不過她口中所謂的練字,卻是練到大半夜才結束。

  回了房,她悄悄地爬上床,確定男人沒被吵醒後,這才闔眼睡去。

    第一夜是這樣,第二夜也是這樣,第三夜、第四夜……

  盯著白天要逞強打起精神和大家講話、練字、工作的女人,陸天內心有著說不出的心疼——到底他娘子徹夜未眠,連最威興趣的風花雪月都不想聽,是在練什麼鬼字?

  很快的,陸天的困惑便有了答案——

  這日一大早,徐阿瑛說有事要宣佈,所有人等一律得到曬衣的小空地集合。

  去了胎記的面容讓人賞心悅目,應眾人要求,她沒再在臉上塗抹些什麼,不過她卻換掉了綁手綁腳的飄逸女裝,換回自己熟悉的簡便服飾。

  「看來大家都到齊了。」徐阿瑛清了清喉嚨,對著廣場所有老少道:「今天找大家來這裡,是要跟大家宣佈一件事。」

  她突然瞥了身旁的陸天一眼,而那抹注視令陸天感到很不舒服!

  她吸口氣,不再猶豫的把決定告訴大家,「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從今天起,這個陸天就不再是我的夫婿,也不是你們的姑爺,我決定要跟這個男人分開!」

  耶?所有人全瞪大了眼珠子,當中就屬陸天最為震驚——這是當然,畢竟他在一瞬間就成了棄夫!

  「阿瑛,你在胡說些什麼?」他皺緊眉。

  「別喚得那麼親密,從現在開始,你得喚我大當家,我們已沒任何關係了。」

  她頓了一下又道:「還有,你已不是寨裡的人,請你即刻離開我們山寨,滾回你的老家去,以後也不許再回來。」

  「徐阿瑛,你究竟是在玩什麼花樣?」陸天開始覺得惱火,對她這般忽然轉變冷漠的態度。

  「你知道我就愛把婚姻當作兒戲,因為我不願落於人後,所以打算隨便綁個人成親;如今我當人妻子也膩了,決定當第一個成了親又離異的山大王,怎樣?」她速速撇開頭,閃避他責備的視線,也避免讓他看見她內心的掙扎。

  這個決定她想了許久,最終決定讓這個男人自由,畢竟南宮璇有句話說對了——勉強是不會快樂的!她這樣強迫他,他會厭惡她,會想逃離是理所當然。

  雖然她喜歡他,可她不要這男人因為強迫才跟她在一起,更不要他是因為「夫妻」關係才對她這麼好;更何況為了保護她這個妻子,他差點連命都沒了!

  「很抱歉,我不接受你的理由。」陸天冷哼一聲,臉色益發鐵青。

  「這裡我說了算,誰理你!你們幾個,快把這個閒雜人等給我扔出寨子!」

  陸天低斥一聲,「誰敢動你們姑爺我,就試試看!」怒眸掃向所有人——不是只有她會要狠,他也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看這頭撇臉不認人的女人,一下瞧那頭怒氣攻心的男人——這等家務事他們還是別插手,明哲保身才對。

  「怎麼著?你們一個個都不聽我話了嗎?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當家嗎?」徐阿瑛發怒的瞪視著一個個縮頭烏龜。

  「不是眼裡沒有你,而是他們不會任你無理取鬧,說趕我就趕我!」陸天盡量克制住自己不要對她發火——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這女人不會明明心裡有他,卻硬要趕他離開!

  「早料到你會死皮賴臉不肯走,你們這些麻煩人就是重禮節,沒關係,反正休書我已寫好。」徐阿瑛扔出那封努力了好幾個晚上才寫出來的休書。

  見他刷白的臉色,她強忍住心底的不捨,握緊拳頭,故作瀟灑的轉身。「你滾吧!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這下他應該真的會死心了吧?

  陸天哪裡是死心,不,這封字體端正的休書簡直讓他感到怒火沖天,差點怒髮衝冠了!

  敢情這女人幾日來晚上不肯好好睡覺,是在努力練習以往他教過她的字,他是該誇讚她,還是該狠狠教訓她一頓?他的眼神深沉,「你有個字寫錯了,所以這封休書根本無用!」

  「怎麼可能?我這麼仔細小心檢查了好幾遍,哪裡寫錯了?」湊過臉來尋找。

  自投羅網,很好!趁女人探頭過來之際,陸天一個指尖點去,當下她成了一尊只會眨眼睛卻無法動彈的人!

  混蛋!徐阿瑛怒瞪著這個偷襲她的傢伙。

  接下來這混蛋做了更令徐阿瑛想罵粗話的事——他竟學起西門邪那招,把無法動彈的她倒掛在肩頭上帶著定!

  這男人的力氣居然這麼大,她以往還真是小看了他!

  在陸天肩上的徐阿瑛,只能氣得大嚷,「混蛋王八羔子……你們幾個混蛋看見大當家被人偷襲,竟敢不救我……嗚嗚……」驀地,她的聲音也沒了!

  她口中的混蛋王八羔子,此時卻露出冷森的笑容。「徐阿瑛,我看你真是欠教訓!」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廣場中,許多被喚來的人們其實還不明白現在上演的到底是哪出戲——究竟是大當家和姑爺要分開,還是姑爺要教訓大當家,又還是這兩人吵架了,大當家受氣要趕人?

  可大當家的性子那麼悍,怎會任人把她扛在肩上走……

  「沒事、沒事,小倆口偶爾吵吵架,大家也別瞎猜,讓他們兩口子打一打就沒事了。」二當家出來打圓場,驅散一頭霧水的眾人。

  二當家的眼神緩緩落向那兩人離去的方向,泛出一抹苦笑,心中感到苦澀難言——看來那個陸天是喜歡上大當家了,不然也不會如此生氣;就可恨他的身子骨為什麼不能早點痊癒,不然……

  難道他真的一點機會都沒了?

  快放我下來!你這個混蛋、王八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徐阿瑛在心底已把所有能罵人的話全說了一遍。

  男人不理會她的掙扎,腳一踢,門板重重被揮開;再一踢,又重重的被關上,他將肩上的重量往床上一扔。

  哎喲!很痛耶!徐阿瑛不能言、不能動,只能用那雙眼凶狠的瞪著他!

  這傢伙不懂感恩就罷了,也不想想她這麼做是為誰著想;—她怕自己會耽誤他的一生,更不想讓他再次為了「妻子」兩字搞得連命都沒了,天知道她哪天又會遇上什麼危險是不是?所以她還他自由,這男人憑什麼這麼生氣?

  不過這麼一瞪,卻讓徐阿瑛嚇得一窒——

  陸天的臉色簡直是前所未有的難看,摻雜怒氣的眸子怪嚇人的,他好像真的很生氣,不,是非常生氣!

  但見他唇上一抹冷笑出現,她的心裡一慌,不知怎地,一股寒意自頭頂傳來,你到底想怎樣?

  見他從床底拉出幾個沉甸甸的重物,徐阿瑛霎時瞪大了眼——陸天的笑讓人覺得冷颼颼。

  你敢這麼做,你就死定了!

  似乎看出她的警告,陸天不怕反而譏諷道:「為什麼不敢?那天你不就是拿這個……」一扣,他先是鎖住她的兩手,「鎖著我,也不顧我的意願硬要上了我!」

  再扣,連她的雙腳也一併鎖上,「我只是把你對我做的事光明正大的還給你,反正你現在也動不了,我會怕你嗎?」再將手鏈、腳鏈一併鎖在床上。

  好個陸天,你早就想對我報仇了對不對!

  陸天解了她的啞穴,她劈頭就罵:「什麼狗屁光明正大,我知道你心有不滿,有種就打我一頓呀!回過頭把我綁成這樣,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他露出一抹讓人感到很危險的笑容,大掌隨即在底下觸碰到的東西上胡亂摸了一把,「自然是把你對我做過的都還給你!」

  橫豎她都是他的娘子,他不該自認為體諒她,卻放棄這樣的權利不享受。

  「喂,你……你的手在幹嘛?」從未有過的酥麻感自他大掌觸碰到的地方傳來,「你……很癢啦~~哈哈!停……喂,我叫你不要亂碰,哈哈哈……」終於知道陸天先前又笑、又叫的感覺了,「喂!不要再碰了!」

  不碰是嘛?陸天眉一挑,可以。

  「唰」一聲。

  「哇哇哇哇!你做什麼撕毀我的衣服……」徐阿瑛滿臉通紅——她的手腳被綁,動彈不得,只能任由男人撕毀她的衣服;想到他可以一覽她光溜溜的身子,她的臉蛋燙得都可以煮蛋了。

  從小到大,她從未在男人面前脫光光過,因為義父不准;成親以來也是,想到自己身子讓人全看去,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上半身光溜溜,徐阿瑛面色通紅,咬牙瞪著他,「停!不要連我的褲子都脫男人大掌停在褻褲上頭,貼近她的臉問:「回答我,為什麼要想盡辦法要趕走我?」

  「就跟你說我不想有相公了,想趕你定就趕你走,哪有那麼多理由!」

  大掌作勢要往下脫,徐阿瑛尖叫一聲,「好好好,我說。」一咬牙,「我只是想還你自由,不想用妻子兩字綁住你。」

  「我一點也不介意讓你綁著。」

  「你自己承認討厭我,又何必勉強跟我在一起……」

  「我承認討厭你?」陸天攢眉,他何時說過這種違背良心的話過?

  「就是那天你跟你爹的談話,我在外頭全聽見了,你說我傷你自尊,你會討厭我、會生氣,我都能明白。」

  「等等!」陸天覺得她的說法有異,「看來你只聽了一部分就斷章取義,要是你繼續聽完……」

  「還需要聽完嗎?你都說得那麼明白了。」多聽只是多難受。

  「如果你聽完,就不會誤會我的意思了。」陸天真覺得自己笑不出來,搞了老半天,卻是一場鳥龍,害他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

  罷了,他也有錯,早知妻子頓悟得慢,他該明說才是。

  「你這是什麼意思?」徐阿瑛聽出他的話中之話。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寵著你、護著你,你怎麼還不明白我有多喜歡你?我是心甘情願被你這個妻子綁著,我只想陪著你,不然我有那麼多機會可以離開你,我為什麼不走?你當真以為只憑妻子兩字就能留下我嗎?」他一笑,「錯了,與其說我是被妻子綁著,不如說我是利用丈夫的名義,名正言順陪在你身邊。」

  什麼?

  唉!這個笨蛋!陸天吻上一臉被嚇傻的女人。

  腦子來不及把才纔聽入耳的話語消化,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吻得暈頭轉向,下一瞬間,她被自己下身涼颼颼的感覺給嚇得腦袋一醒。「等等,你做什麼……」脫我褲子!

  耶!

  她話還沒說完,只見陸天三兩下也把他的衣服給脫了!

  這男人不羞,她卻羞得半死!

  「你不是很想知道,在天旋地轉飄飄然的親吻後,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徐阿瑛盯著他似乎已經下氣的容顏,所以他現在是要教她床幃下的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的欲仙欲死法了嗎?

  陸天看出她眼底的躍躍欲試。

  「既然要教我新玩意兒,那……」她的兩眼往上頭瞄瞄,意思很明白——可以把她解開了吧?

  陸天看著她的模樣好一會兒,唇微微一掀,「不要。」

  不、要?「等等,你不放我,我要怎麼學呀?」

  陸天嘴角一勾,「這綁著也是一種情趣呀!」他把聲音放在嘴裡——總得讓這女人瞭解他被綁著時的感受,這樣才算是報了一點仇,不是嗎?

  「我是不滿你這樣綁著我,卻只是氣你辦事不一次辦個徹底,老是隔靴搔癢,我會開心才怪!」

  徐阿瑛的肩膀讓人一點——她的身子能動了!她沒來得及拉扯鐵鏈,一個戰僳卻讓她倏地弓起身,「停停停!你不是說要教我,你在亂摸哪裡……停止……」

  不亂摸才不對呢!

  終於,陸天終於有機會能正常洞房了。

  感謝老天!

  如願以償的陸天,嘴角帶著饜足的笑容,擁著疲憊的妻子躺在床上。

  他當然也沒那麼變態啦!早早就替妻子鬆了綁,免得不小心太激烈的話,會傷到娘子,那他可是會心疼的。

  「原來這才是叫洞房。」躺在他懷中的徐阿瑛吁了一口氣道。

  他輕點頭,「所以你以前做的根本不算什麼,充其量只不過是搔癢而已。」還沒解真正的「癢」呢!

  「那你為啥不糾正我?」她白他一眼。

  糾正她好讓她知道如何硬上他嗎?陸天才沒那麼笨咧!

  「不過……」她的臉突然變紅,偷戲他一眼,「這倒是比我之前那樣亂搞,感覺來得好太多了。」

  這是自然!男人手臂收緊,嘴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為什麼我就得被你壓在身下?」感覺處於弱勢,跟她的個性一點也不像。

  陸天的笑容在瞬間凝結,古怪的看著她,「你、你若想在上面也是可以……」

  「這是當然!你可是我劫來的小相公,自然是由我主動,你該任憑我處置才對。」她一臉正經道。

  陸天的臉部抽動,為什麼他的娘子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爭這種主權?「是是是,下回我一定讓你先上,讓你先騎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視線放低,落在他胸前好大的傷疤上,她用手指輕輕撫過,眼神變得迷濛起來,「你花了一個多月才將這肉的缺口補齊,這些疤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消去……」

  抓下她的小手,他知道娘子心中的自責,「我一點也下後悔為了保護你而受傷,更甚者我還希望這傷疤永遠留在我身上,讓我時時能見到你這副為我心疼的模樣。」

  他打趣著,勾來她不滿的小臉,用指腹輕輕抹去她嘴角的不悅,「所以別再念念不忘了,看你這模樣,你以為我的心底會好受嗎?」

  「我知道,可是……我心裡就是很難不去想它。」

  「就如同你上回為了我的字,自願擋在南宮璇的刀下,你這手傷也足足讓我難受了好幾天,更怪自己為何沒留在你身邊!」他抓起她的手臂,上頭只有一道淡淡的傷疤。

  要比,大家一起來比吧!

  「兩者傷的又不一樣,我傷的只是無關緊要的手臂;而你卻是差點連性命都沒了!」

  「手臂又如何?對我來說,就像是有人朝我的胸口挖了肉去一樣的難受!阿瑛,我只要你平安無事,換作是你,當我遇到危險時,你肯定會不要命的來救我,不是嗎?難道我還得怪你為什麼要救我嗎?怪我為什麼要害你受傷嗎?」

  這麼說,她好像有點懂了——她喜歡他,所以珍惜與他相關的事物,即使受了傷也無謂;而他也是因為喜歡她,所以寧可受傷的是自己。

  「不過,你可得保證,以後不能再這樣犧牲自己來救我了。」徐阿瑛挺直身子,居高臨下的警告他。

  隨著她的動作,男人的眼神轉黯,他勾下女人的頸部,咬著她的唇道:「娘子,你想不想再來一次?」他決定使出渾身解數,令他的娘子忘了那一日的記憶。

  「你是說……」再來一次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的欲仙欲死的感覺?她的眼一亮,心跳加快,覺得整個人都熱了起來,「好,但是先說好,這次我要在上面!」

  是,女王說話,他這個小人物哪敢說不好。

  再次大戰一回合後,徐阿瑛還是有點不滿,她喘著息命令,「還有,下次你不准再亂動!我才是決定怎麼動的人。」

  「是。」主人,小奴隸會乖乖任你蹂躪,行了唄!

  「話說回來……」

  「怎麼了?」他輕摸著老婆有彈性的肌膚。

  「我那封休書真的有錯字嗎?我可是花了好幾晚的時間,非常仔細小心的書寫,還練習了好幾遞,真的還有錯字嗎?」

  陸天歎氣,這等良辰美景,為啥他娘子就要說些殺風景的話呢?

  成了「名正言順」的姑爺,陸天似乎更加受到寨裡人的愛戴,現在是他說一句,沒一個人不照辦,只除了一個——那便是愈瞧他愈不順眼的二當家!

  別看這個二當家以前蒼白瘦弱,要死不死的德行,康復後的他卻有幾分俊逸模樣,寨裡不少大嬸看了他都會臉紅;打從二當家痊癒後,就常追隨兄弟們一起出外打獵,留下陸天顧家。

  理由正是二當家給的——什麼陸天的功夫最好,最適合留守山寨;結果所有人一致贊同,包括他的妻子,沒事就把他扔在家中納涼。

  那個二當家存的是什麼心他會不知道,分明就是想趁他不在之際,鄉親近徐阿瑛!

  陸天沒忘記當日那傢伙曾提過,他對徐阿瑛有著愛慕之意,無奈身子不好無法表示。

  才想著,那頭幾個人剛好回來。

  「太厲害了,我沒想到二當家不但眼力好,箭術也這麼好!」

  「我也是有偷偷練習好不好?上任當家早就教過我一些技巧,可惜我當時一直臥病在床,只能牢記下來慢慢練習。」

  「不管怎樣,二當家一人射中一隻鹿就是事實!看來我們都不能小看你呢!」

  「這麼說,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什麼事這麼熱鬧?」陸天不著痕跡的插入有說有笑的兩人中間。

  「相公,你快看,今日我們不但劫到一批瓷器,獵到幾頭野豬、野兔,還有兩隻梅花鹿呢!」

  「不錯,看來今晚寨裡的人可以加菜了。」陸天攬著她的腰稱讚,那頭則承受著二當家射來的冷眼。

  哼哼!不好意思,這是身為徐阿瑛相公的權利,別人可是得不到的!

  視線兜上馬匹背上載著的零碎瓷器,陸天攢眉,「娘子,老實說,你們這樣靠打劫為生,並不是個長久的好方法。」

  「下做山賊,我們還可以做什麼?這裡的人長年居住在山林,大家都已習慣這樣的生活,一點也不想與外頭的人爭名斗利。」

  他們當中,很多都是想避開俗世紛擾才會躲在這裡。

  「其實你們既然對山林這麼熟,不妨做點小生意,好比是獵賣野味,都比冒著風險被人抓的搶劫好。」

  「我反對。」

  陸天淡淡瞄了出聲的人,想也知道又是那個得不到心愛女子所以處處跟他唱反調的傢伙,早知就讓娘不要救他了。「二當家有何見解?」

  「我們從第一任當家開始,寨裡的兄弟就是靠打劫為生,你若是叫我們改行,我們又沒什麼技能,光憑打獵,能掙到什麼來養活這麼多口人?」

  「二當家說得也有理。」徐阿瑛下顎讓人一抬,對上那雙迷人清澈的溫柔眸子,「相公?」每次只要她家相公來這招,她就會被迷得昏沉沉的,什麼事都依著著他。

  「娘子,就因為山寨裡有那麼多張嘴巴,我才覺得單靠打劫為生的風險太大,要是哪天宮府要肅清整頓,你們該怎麼辦?還不如轉行做別的,試試從事些小買賣;至於做什麼由我來想,我有把握可以替寨子裡的居民帶來一番新的生機,不知娘子意下如何?」他不斷使用眼功迷暈她。

  「……好,我們試試。」此時的徐阿瑛眼底就只有他。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令那頭的二當家悶得半死;陸天故意擺出一副「勝利」的表情給他看,氣死吧!

  陸天親了親娘子臉頰,「多謝娘子的支持。」

  徐阿瑛卻以一副「就這樣」的失望表情回瞅著他,令他不禁失笑;近日來,她非常喜歡與他鄉親近,這是好事!

  陸天一點也不介意現場表演她的最愛——「天旋地轉飄飄然」,只是這麼一來,嬌紅臉蛋出現了迷濛醉人的神情,讓他這個相公還真想趕快帶她回房去。

  「咳咳,娘子呀!你看我的眼神讓我還以為你想要其他的……」他故意意有所指。

  她臊紅了一張臉,「胡、胡說!現在是大白天的,我怎會想拉你進房去玩那招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的欲仙欲死法,我還得去分配獵物呢!不過你上回教的另一招仙樂飄飄,時間沒那麼長倒是可以……」

  身旁一陣陣悶笑聲傳來,打斷了徐阿瑛癡迷的注視。

  「大當家,什麼是,呃,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還有那個什麼是仙樂飄飄呀?」有人在偷笑。

  徐阿瑛倒抽一口氣,怎麼她心底想的大家都知道?她回以凶狠的瞪視,「你、你要死了,在這麼多兄弟面前把我們的事全給抖出來!」

  陸天很無辜,「我啥也沒講呀!」這裡都是些很有經驗的男人,自然是光聽個名,就知道內容啦!

  「你沒講,他們會笑得那麼曖昧?他們會知道我們的第一次洞房,我只懂著趴在你身上又啃又咬?你沒講,他們會知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成功上了個男人……」驀地,徐阿瑛的聲音一頓,臉在瞬間爆紅,她方才都說了些什麼?哦!真丟人!

  瞧那眼角、嘴角都在偷笑的陸天,徐阿瑛猛地朝他揮了幾拳,陸天自然不會乖乖站在原地被打,兩人又叫又跑、又追又打了好一段路,最後消失在遠遠的一邊。

  「大當家好像不一樣了。」有人感歎。

  「是呀、是呀!你瞧她愈來愈像個娘們,動不動就會臉紅,有時看她那模樣,我都會不好意思咧!」

  「你白癡呀!大當家本來就是個姑娘,只是以前凶了點、恰了點、悍了點,不過自從姑爺來了後,大當家就變得溫柔許多,比較有姑娘俏麗的模樣了,這就是有了男人的滋潤呀!」害他突然好想回去和家裡的婆子溫存一番。

  二當家的臉色則是愈聽愈蒼白。

  而這也是陸天的計謀,故意在二當家面前要些溫馨甜蜜,為了要讓二當家死心——也不想想,徐阿瑛都已是他陸天的老婆了,二當家還想搶什麼?

  這種刺激確實有效,二當家怔愣了一會兒,俊顏染上一片黯然,他自嘲這場仗根本不用打,他早已是個輸家。

  轉過身,他喚來小童道:「這些瓷器晚點我會清算好,明天你就下山換點銀兩,回來時買兩匹布帛回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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