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早,灑落在床頭的晨陽喚醒她。
她像平常一樣,盥洗之後換好衣服,坐在梳妝檯前將頭髮綁起。她用的是霍非儀送的紫色髮圈。
準備完畢,她離開住處,出門搭乘大眾交通工具,通勤時間是四十分鐘左右。
到達公司,櫃檯小姐和她點頭打招呼,她也和對方道早,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鈕,想著等一不要先處理信件,應該有幾通電話要打,再看看總經理交付給她的工作,今天是個和以往都相同的一日。
電梯到樓,汪只晴走出去,看見霍非儀坐在她的位子上,她因此停住動作。
「……霍先生。」
他支著臉頰,原本一副在發呆的樣子,聽見她的聲音,他立刻換上帥氣的表情。
「早安。」他看著她。
「早。」為什麼坐在她的座位上?
他真的好早。
印象中,他沒有比她早到公司過。
她停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見他只是直直地望著她,於是便疑惑問:「有什麼事?」
「沒有。我只是想說,你晚上要不要跟我吃頓飯?因為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我今天有空。」他撥撥他好看的瀏海。
原來是因為這樣才一早來等她。
汪只晴望住他,不覺啟唇覆誦:「女朋友……」原來他們已經算是男女朋友了。
聽見她的低語,他飛快道:「怎樣?你不是喜歡我嗎?你昨天說的,兩情相悅之後當然是要交往啊!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昨晚,她察覺了自己的心意,也直接地告訴他。他聽見之後,發呆了好久,始終沒能完全回過神,後來是因為下大雨了,她就跟他說先回家好了。
根本沒有講到什麼在一起的事情。
汪只晴注視著他慌張的臉色,其實心裡也有一絲緊張。她沒有什麼戀愛經驗,縱使工作上她都可以從容完成,可是她卻不曉得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表達喜歡的感情之後,要怎麼在一起之類的。
「我沒有不想。」了解。那就從今天開始。
「晚上要去吃飯?好。」她答應道。
他鬆口氣,笑容燦爛。
「那我下班後來找你,等我。」約定好,他站起身,在經過她身邊時,睇見她的髮飾,更是笑得嘴都開了。
汪只晴目送著他。
他姿態優雅又優美地走進電梯裡,很帥地向她比個手勢,表示晚點再見。
不知為何,他那猶如電視劇偶像的誇張姿態令她連眨眼也忘記了,原地發怔好一會兒,她回到自己座位上,開始一整天的工作。
※ ※ ※
下班時間,霍非儀如他承諾地出現了,她收拾好東西就跟他一起離開。
他開著車,沒有說要去哪裡,她也就沒問。他先到某家餐廳,取得一大包東西放在後座,接著就一路往郊區的方向行駛,最後到達一處看起來像市區後山的地方。
有步道,有涼亭,有木棧觀景台。他找到空位停下,向她道:「下來吧。」
汪只晴打開車門,夜晚的風涼涼的,大概是昨天有下過雨,還有種清新的味道。
霍非儀不知在後車廂做些什麼,她走過去,見到他取出一隻摺疊的木桌,還有兩把摺疊椅。
他將本來從餐廳取得的那包東西打開,拿出沙拉、肋排等兩人份的餐點,還有一瓶像是香檳的東西。擺好餐具,放上兩只高腳杯,最後擺妥燭台點亮,他拉開椅子,紳士地對她道;「請坐。」
汪只晴依言坐下,有些不習慣,說:「謝謝。」看著桌上的食物,她相當意外。沒想到這頓晚餐是這樣。
「這是我跟你說的,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不錯吧?」他指指天空,笑了。
她昂首,深藍色的夜幕點綴著許多小星點,夢幻又美麗。
「嗯。」她點點頭,真誠回應:「我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晚餐。」
在野外星空下的燭光晚餐。
「嗯哼。」他得意得鼻子都快翹上天了。「其實我一直很想帶你來,不過之前都找不到理由……咳咳。」他好像不小心說溜嘴似的,趕快低頭掩飾地咳嗽兩聲。
「我很高興。謝謝你。」她想要表達得更好一些,可是卻不知該怎麼說,只得再重複一次:「謝謝。」不知他是否能夠明白,她是真的很高興,如果她也像他那樣經常笑容燦爛就好了。
「這……這又沒什麼!快吃吧,不然都涼了。」他拿起刀叉。
雖然夜晚遮掩住他的害羞,但是星星和燭光卻出賣他微紅的臉頰。
汪只晴心想,自己應該有傳達給他知道了,便垂下眼眸,享受這特別的一餐。
之間,霍非儀和她閒聊,因為是平常日,所以這裡沒有人,假日就要碰運氣了。另外那個香檳其實是無酒精的果汁,因為要開車,所以他只好帶這瓶;還有那家餐館的東西都很中價位,要她不用太介意。最後異常強調,他只帶她一個人來過這裡。說時,他比手劃腳的,情緒顯然很高昂。
她聆聽著,也會回應,雖然大半時間都是他在講,但是她的眼睛卻始終凝視著他。
用完餐,他把桌椅收起,垃圾包一包扔進車裡,然後帶著她去步道散步。
「那個……你覺得今天如何?」
和他並肩走著,他忽然問。之前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汪只晴道;「很好。」
「你是真的高興嗎?」他瞅著她。
她一怔。
「是。」為什麼他這麼問?是因為她沒有能讓他接收到自己的感覺?
「是喔……」他扭扭捏捏地盯著自己腳尖。「因為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就自己想了些東西。我看你……剛才都沒說什麼話,所以想說你是不是不喜歡吃牛排。啊,還是問題出在沙拉?」
他恍然大悟般問道。
汪只晴停住腳步,因此他也停下。
她看著他,道:「我不是一個很會聊天的人,可是我不會對你說謊。我今天真的很開心,也高興你邀請我。」她直直注視他,用眼睛努力表達自己的認真。
「下次,換我邀請你。」她說。
「咦?」霍非儀傻傻的,問:「明天嗎?」
他一副迫不及待的語氣,那期待又歡喜的表情,令汪只晴忘記眨眼。
他困惑她的沉默而開始露出疑問的眼神,於是她回過神,對他說;「我真的覺得你很可愛。」她一直在想著要怎麼描述她眼中的他,這是最貼切的形容詞了。
在她面前,他總是給她一種像鴨子劃水的感覺。鴨子在水面上展現悠哉又優雅的姿態,實際卻在水面下拼老命努力。
那種努力,很可愛。
「可……可愛?」這個評論好像令他十分震驚,不過他很快就調適好了。「不管怎樣,反正你是喜歡我的。」
「是。」她喜歡這個可愛的男人。這樣的感覺相當確實,她能夠很確定,沒有質疑的空間。
她的心,和她一樣直接且誠實。
「那……那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嗎?」他莫名渴望地看著她。
「好。」不管那會是什麼,總之她都答應。
於是霍非儀道:「你可以不要叫我霍先生嗎?」他好像很不服氣。「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嗎?叫我霍先生也太奇怪了吧?」
原來他如此在意那個稱呼。
「那該叫你什麼好?」她嚴肅地提出討論。
「這……」被反問,霍非儀皺起眉頭。
「總之……也不要叫我非儀。因為我哥我姐都這樣叫,一點獨特性都沒有。」
他想要特別,想要她對他獨一無二,明顯到汪只晴發現自己逐漸能分析他拐彎抹角的言下之意了。
她問:「你想要我叫你什麼?」
「啊,」問題又被丟了回來,霍非儀陷入苦惱。掙扎個半天,他彆扭地說出口:「叫……叫我達令。」
雖然是自己要求的,卻一臉羞恥樣。
即使是個這麼肉麻的稱呼,汪只晴卻僅是點點頭,毫不考慮,啟唇道:「達令。」
她面無表情地喚道,沒有一點嘲笑他的意思,但也毫無情趣。「這樣可以了?」
她向他確認。
聽見她居然真的那麼喚他,他訝異地睜大眼睛,好像他根本不認為自己的要求會實現那般,完完全全地感到意外。
「我……很好,這樣很好。」他吞下驚訝。
「了解。我以後會這樣叫你的。」她和他約定。
夜風吹拂而來。
她開始往前慢慢走。
霍非儀跟著她,沒走多久,他又道:「我想再要你做一件事。」
「什麼?」她回首。
這次他沒有說話,而是直接來到她面前,伸出右手,牽起她,用十指交扣的親暱牽法,帶著她往前走。
他的手心,和上次一樣熱。她看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的心也不禁熱了。
心臟會跳明明是正常的生理狀態,一點也不稀奇。
但是現在,她的心真的跳得好快。
※ ※ ※
「……這樣就可以了。」
將上司所交代的事項一一寫進記事本裡。剛進行完一整個星朝的視訊會議,汪只晴站在總經理室裡,和總經理確認之後的工作進展。
「我知道了。」點頭稍微示意,她走出辦公室。
回到自己座位,她坐下來,一看時間,已經中午了。她拿出手機,按下霍非儀的號碼。
因為他說,想要她每天午休時都打電話給他,於是她就每天都打。
即使她不是個很會聊天的人,但如果是他想要的,而她能夠做到,她就會去做。其實,她是喜歡聽他的聲音的。
「你開會開完啦?」一接通,他劈頭就問。
「是。」她應道。
「關在會議室裡一定很悶吧?」他應該是邊走邊講話,有點斷斷續續的。
「還好。」只是需要高度的專注力。「你中午吃過了沒有?」她最近開始學習試著找些話題來講,跟工作無關的。
「還沒啊。我剛跟客戶見完面。」他走得氣喘吁吁的。忽然間,聲音變得清楚了,他似乎也停了下來。「呼,那棟大樓收訊不好,這樣好多了。剛才真擔心講到一半會斷掉。」他道。
「斷掉了,我會再打給你。」她說。
這句話好像讓他相當高興,他得意道:「那是一定要的。」語畢,他卻又有些沉悶:「不過這幾天好像就都在講電話而已,你知不知道我們幾天沒見面了?」
忽然被這樣一問,汪只晴想了想。
「三天。」她的記事本有記錄。
「沒錯!居然三天了!」他彷彿遭遇了什麼極不平等之事,抗議道:「在會議室裡那些主管都比我跟你相處的時間來得多,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汪只晴微愣。業務部門的人不一定每天都在,視訊會議連開數日,她同與會人士關在會議室裡,有時候晚上還要加班,而他當時人是在公司的,等她開完會,他卻必須出去跟客戶見面。
因為這樣的錯過,所以他們已三天沒見到面。之前講電話的時候,他就曾表現出不滿。
聽他的語氣,似乎認為三天實在令人無法忍受。
「明天放假,你有想做什麼嗎?」她建議著。
「我想去你家。」他馬上就說出口,快到讓汪只晴來不及反應。
「……嗯,好。」回過神,她答應他。
不知為何,他好像愣住了。只聽他謹慎道:「真的?我真的會去喔!」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要那麼強調,她卻只是說:「好,中午在我家吃午餐。」
「那就中午。」他不再遲疑了。「我想吃你煮的,我沒吃過。」他道。
「我家的地址是——」
她才開口就被打斷。
「不用了,我知道你住哪裡。明天見。」他感覺好像一直在忍耐著什麼。最後有點笑出來,心花怒放的感覺。
她常常無法跟上他的節奏,因為他的情緒變化太快了。
「明天見。」但是,她一點也不困擾。
※ ※ ※
隔天早上起床,和他約定的這日,她想著應該先整理一下家裡,不過因為她平常就有打掃的習慣,所以也沒什麼需要掃除的地方,就只簡單地擦擦桌子而已。接著,她出門去賣場買食材,思量著可以做些什麼菜。她挑選東西放進籃子裡,沒花多久時間就結帳回家了。
將採買的材料拿進廚房,她穿上圍裙,開始處理。
即使是一個人住,她還是會自己下廚煮鈑。姐姐來的時候,她也都煮給姐姐吃。她喜歡烹飪的感覺,讓她覺得回家放鬆了。
站在廚房裡,那些洗洗切切的聲音、煮食的氣味,她總是心情很平靜地做出一餐,然後滿足地吃掉。
今天,她卻要做給除了自己和姐姐以外的人吃,而那個人是她正在交往中的男朋友。想到此,她平淡的情緒爬升了些,有些影響到她,她只好停住動作,等待自己的心情和緩下來。
她不疾不徐地做好每一道菜,待蒸飯的電鍋跳起時,門鈴也響了。
脫掉圍裙,她走出廚房,打開大門,見到霍非儀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胸前捧了一束花。
「午安。」不只穿著正式,他連頭髮也梳得比平常整齊。
「……請進。」她讓開身,拿拖鞋給他穿。
「這個給你。」他將花遞給她,另外還有一個紙袋,裡面是盒裝巧克力。
「謝謝。」看見那束花是瑪格麗特,她平板的臉容柔和起來。他一直記著以前的事。
他沒有察覺,脫掉燙洗得好直的西裝外套,在沙發上坐下,雖然姿態直挺挺的,可是眼睛卻在東張西望。
「你家好乾淨啊。」他驚奇地說。「是不是因為我要來,所以你偷偷大掃除過了?」他瞇起眼睛。
她找了個花瓶,將花束放進去,然後將花擺在餐桌上。
「是有稍微掃過。」她說。但不是大掃除。
「嗯嗯,男朋友要來是大事,所以你會這麼做。」他一副非常驕傲開心的語氣。
雖然他和她講的有點落差,不過汪只晴不介意,也不會糾正。
「可以吃飯了。」
他站起來。
「嗯,我剛就聞到香味了。」跟著她到廚房,他洗過手,拉開椅子坐下。
汪只晴將盛好飯的碗和筷子遞給他,說:「不用客氣。」
「我當然不需要客氣,我是誰的男朋友。」他一下子就夾了一大堆菜,才吃第一口,就說:「好好吃啊!」
她做菜從來只有自己吃,雖然偶爾來的姐姐也嘗過,卻不會特別跟她講什麼好吃或難吃;其實她也不曉得自己的手藝算好還是不好,唯一確定的是她並沒有到大廚的等級。
不過,他吃得好開心。霍非儀也許是真的覺得美昧,也許只是因為純粹想要稱讚她的辛苦,不管怎樣,她都高興。
垂下眼簾,她和他一道享受這個午餐。
用餐完畢,她拿出切好的水果,本來是要讓他到客廳去坐,他卻待在廚房裡,坐在餐桌前看她穿著圍裙洗碗。
「……我問你,有沒有別人來過你家?」忽然,他啟唇問道。
「有。」她打開水龍頭,準備沖泡泡。
「什麼?誰啊?」
他震驚地把水果弄掉了,但是她背對著他,沒有發現,只回答:「我姐姐。」
「啊、喔。」他的口氣緩和下來,說:「原來你也有姐姐。」
她道:「嗯,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識。」等姐姐有空。
「你要把我介紹給家人啊?」
聽見他這麼問,她回頭,原本以為他可能不想要這樣,結果卻看見他竊喜的臉,於是她不那麼確定了。
「你不要的話……」她試著問清楚。
他正經八百的答道:「當然要。怎麼不要。」
她道:「那就下次有空的時候。」
「好啊。」他說,停住一會兒,又道:「對了,我家也打掃得很乾淨喔,我以前小學時還是打掃比賽的冠軍呢,你下次也可以來我家看看。」
她不會拒絕他的。
「好。」
水龍頭的水聲嘩啦啦的,忽然間,她感覺到一股氣息接近自己。他突然站到她後面來了,她因此有些意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將最後一隻盤子沖洗乾淨,她擦乾手,轉過身望著他。
「我說,你啊……」他看著她。「穿圍裙的樣子很不錯。」他說。
圍裙?她低頭看了下。
「這個很普通。」是賣場買的,格子花紋。
他稍微移開視線,扭捏道:「我……還滿喜歡有人站在廚房為我忙碌的樣子。」
她驀地心跳了一下。
「……嗯。」她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好,只是昂首望著他。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彷彿在忍耐著什麼,結果還是朝她伸出手。
「你不要動。」
她聽話,絲毫沒有閃避。他將她的髮束解開,讓她一直綁著的馬尾散落開來。
她不大明白。
他用長指將她及肩的長髮理直,低沉說:「我一直很想看看你頭髮放下來會是什麼模樣。」
他的聲音相當有磁性,她以前沒有發現。
「很普通。」她感覺他的呼吸離自己好近。
他反駁:「不普通啊!你幹嘛老是說自己普通。」
她真的就是一個沒有特別之處的人。可是,這樣的她在他眼裡卻是那麼的不同,因為她被這個人所喜歡著。
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充滿了她的心。
她不曾這樣過,臉頰微微地熱了,她又好想推眼鏡,道:「了解。以後不會說。」
「很好。不過你這種樣子只有我能看,知道嗎?」他還是在摸她的頭髮。
「嗯。」她應允,任由他觸碰自己。
好像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捨得收回手,他板起臉,道:「你這樣子很危險啊,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聞言,她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對別人我會有危機意識,但是,我不會用危機意識來看你。」
她是個成年人,能理解他的言下之意。她不是什麼都沒想過就請他來的,只是她所知道的霍非儀,是一個會尊重她的人。
這不是她無知或天真,而是她認識他、相信他的為人。
「你……」本來想要訓話的霍非儀輕易地被安撫了。「這……這當然。」
有點小滿意,坐回餐桌前吃完水果。
之後,他拿出電影光碟,說一起看,她就和他坐在客廳裡。
那是一部不新的外國片子,好幾年前得過大獎,看過的人應該不少,她也看過,電影台還重播過幾次,想著可能霍非儀沒欣賞過,她就沒說話坐著陪他一起看。
雖然是看過的,但是跟不同的人看,應該會有不同感覺的。
他應該是記得她說過她的興趣是看電視才會帶來吧。還好他有帶電影光碟來,不然其實她也不知道吃完飯能做什麼。只想著要讓他來吃飯,卻沒有規劃接下來的時間,她又忘記思考了。
總是因為他。
這樣意識著坐在身旁的人,電影故事逐漸到了尾聲。
從影片一開始,霍非儀就有些不安定;汪只晴本來沒有多想,但是當看到片中主角拿起一盒巧克力,說著人生就像巧克力永遠不知道會吃到什麼口味時,霍非儀也拿出他帶來的那盒巧克力。
「你要不要吃看看?」他問。
「好。」那盒巧克力和電影中的是類似樣式,花樣和形狀很多,卻不曉得是什麼口味。
她以為他是看著影片,所以想到帶來的禮物,於是拿起一顆,放入嘴中。
「甜嗎?」他盯著她問。
她點頭。「很甜。」她喜歡巧克力。
「你好像把我最喜歡的口味吃掉了。」他說,傾身接近她。「我想要吃。」他說,聲音變得好低好低。
「什麼?」她想看看盒子裡有沒有別顆一樣的,卻忽然的,被他吻住了。
他炙熱的嘴唇貼著她的,原本只是輕吻,而後卻開始緩慢地改變角度,含吮住她的唇瓣,最後舌尖探入她口中,和她交纏。
她完全沒有抗拒。只有一開始時因沒有預想到而感到驚訝,之後她全部接受,一點抵抗也沒有。
這是他們在—起後,第一次接吻。
他的親吻相當溫柔,也很舒服。
她的手不知道該擺哪裡好,只好握住拳頭,頂在沙發上。他察覺到了,便輕輕牽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
她摸到他強烈的心跳,也感覺到自己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著,思緒一片空白,嘴裡那甜甜的味道,不知道是因為巧克力,還是因為他。
他沒有太過分,在一吻過後便退開去。
她張開眼睛,望見他因情慾而濕潤的雙眸。
「……我吃完了。」他說,表情是害羞的,可是嗓音卻迷人又危險:「雖然我不會做其他壞事,可是像是這樣的事,我會做的喔。」
他輕微警告道。
凝視著他俊美的臉容,她的心臟跳得好大聲。
他真的有一張漂亮的臉。
她忽然感覺長得好看的人真狡猾,即使什麼也不做,僅僅只是這樣看著人,也會令人意亂情迷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是因為想要吻她。所以才帶電影光碟和巧克力來?她以後可能都要開始推理他這種拐彎抹角的作法了。
「下次……不用巧克力也沒關係。」
她說。結果,她還是推了下眼鏡。
※ ※ ※
「什麼!你真的跟非儀在交往哦?」
才正要將烏龍麵條送入口中的副總,因為聽到她承認與霍非儀的關係,而驚訝地把筷子停在半空中。
今天下班的時候,副總推著娃娃車來找她,說要找她吃飯。所以她陪著副總到一家日式餐廳,餐點才剛送上來,副總就開口問她是不是和霍非儀在一起了。
她誠實地回答了。
只見女子一臉意外道:「上次我找你聊天的時候,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不過又想說你們個性差那麼多,好像搭不起來,就想說可能是非儀工作方面依賴你而已,沒想到我的直覺還是比較對,你們真的變成情侶了。」
終於吃下一口麵,她一臉趣味地問:「然後呢?非儀表現得怎樣?」
「他很好。」汪只晴依舊言簡意賅。
「你每次都只會講他很好。」女子翻個白眼,不忘看看娃娃車中的寶寶是否依然睡得香甜。「既然你跟他的關係不一樣了,那我更可以跟你講家務事了。」她說。
「什麼家務事?」汪只晴疑惑。
「上星期,我老爸把我們都叫回家,結果當然又把非儀從頭到腳嫌棄了一遍。我知道非儀最近在業務部工作得不錯,而且滿勤勞的,我聽業務經理講說,客戶都挺喜歡他的,而且最近他開始漸漸能夠自己和客戶洽談了,但是我老爸就是不滿意。」女子嘆口氣,說:「他對非儀要求太高了,我有時候會氣我爸,但他畢竟是我爸,我又不能真的怎樣。」
關於霍非儀和他父親之間的事,汪只晴僅是粗略知曉片段,他不說,她就不會多問。
她沒有講話。女子又道:「我覺得非儀對我爸的心情應該是很複雜吧。其實他也可以裝死到底堅決不回國,但他最後還是順從我爸到公司上班,我想他心底應該還是想要當個乖孩子,只是我爸看到他就沒好臉色。以前嘛,非儀會相當沮喪;不過這次我看他並沒有太在意。我問他,他說不管老爸怎麼講,他只想把該做的事情做好。」
女子笑了笑,說:「我直到今天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他就是為了你在努力,我想,你的存在對他而言太重要了。」
聽到女子這麼講,汪只晴心裡有個地方變得柔軟起來。她知道霍非儀不是沒有能力,而是專長不在此,他有他自己擅長的事情,可是他卻放棄那些,回到父親的公司,努力做著這些非他擅長的工作。
這種笨拙,也很可愛。她道:「如果這樣我有幫忙到他的話,那就太好了。」
女子一笑。
「你有安定和安慰他的作用,只有你能辦到而已。」
她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厲害,只是,她真的感到開心。不是開心自己在他心裡的存在重量,而是開心他能不再因父親的嚴厲而悲傷。
之後,女子和她閒聊著新手媽媽經。
看一下時間差不多了,兩人準備回家。
在櫃檯準備結帳時,女子望見她包包裡有一支手機,就問:「那個款好像非儀那支,你們買情侶機?」
「不是。這支就是他的手機。」汪只晴說。
兩人在一起之後,他很喜歡把東西擺在她這裡,手機、皮包、鑰匙或其他私人物品。
他另外辦了個工作用的門號,上班應酬時都用那支,這支是私人的。
「咦?這支就是他的?」女子拿起那手機,端詳了下,驚訝道,「他放你這裡?」
「是。」汪只晴點頭。
難道這樣子很奇怪?
女子噗哧一聲笑出來。
「這什麼意思?是占位置還是在領土插旗?你有看過裡面的東西嗎?」
「沒有。」汪只晴看著女子。
只見女子按下解鎖鍵,道:「你不會想檢查嗎?」
「檢查什麼?」汪只晴眨眼。
「檢查裡面的東西啊。」女子理所當然道。
「手機裡有很多秘密的。不過他放在你這裡應該是不怕你看了。」她說。
眼看女子打算翻弄手機裡的檔案,汪只晴覺得那不是很好,制止道:「副總……」
「唉呀,反正他以前小時候也偷看我跟我男朋友的情書……噗!」
汪只晴正打算取回手機,女子卻不知看到什麼,捂住嘴噴笑駕了。
「怎麼了?」汪只晴困惑。
女子一副快要笑到肚子痛的表情,將手機螢幕轉向她,說:「這個……是你吧?」
「……咦?」汪只晴望著螢幕的顯示內容。
撥打記錄一整串都是同樣的名稱:甜心蜜糖寶貝。
她睜大雙眼,那個號碼的確是她的沒錯。
女子連連嘆息,笑道:「這小子真是太噁心了,我快要吐了。」
和女子道別之後,汪只晴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住處洗完澡,她坐在客廳裡,望著霍非儀的那支手機。
忽然,它響了。
她愣了一下,螢幕顯示為霍非儀工作用的那個號碼,於是她接了起來。
的確是他的聲音。
「我在你家樓下。」
「咦?」聞聲,她到陽台往樓下看去。
他果然就站在那裡。
於是她穿著便鞋,立刻下樓。
他今天有應酬,所以沒有空的,怎麼突然來了?
她來到他面前,因為小跑而有些喘,她想,這不就是霍非儀每次來找她時的模樣?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霍非儀道:「剛跟客戶吃完飯,本來是要回家的。不過嘛,今天沒見到面,想看你一下,所以就過來了。」
雖然他表面上很鎮定,但是眼神還是透露出細微的不好意思。
她凝望著他,一直沒有移開視線。
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忍不住開口問:「怎麼了?」一臉的關心。
她就是看著他,連眼睛不眨,久久,她問:「甜心蜜糖寶貝……是什麼?」
聞言,他先是愣住,隨即大吃一驚。
「啊!」什麼表面的鎮定、眼裡的不好意思全部都變成了一團亂。
他臉紅又手忙腳亂,解釋道:「因為……因為我沒有辦法決定用Sweaty還是honey或是baby,所以就……就全都用了。」
他才說完,汪只晴就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
「不要動。」她說。
踮起腳尖,她仰首生澀地吻上他的唇。
霍非儀先是訝異,跟著沒有放過這個美好的機會,將她擁抱進懷中,加深了親吻。
於是她被吻得都快站不穩了,好不容易可以停下來呼吸,她抬起眼眸,望著他。
「為什麼親我?」他問,嗓音變得沙啞。
光是他在耳邊說話的聲音,就幾乎讓她醉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這麼做。」她又丟掉思考了。
面對他,總是會這樣,以後大概也會一直如此下去。
他還是一頭霧水,不過卻道:「那個……我很歡迎你常對我這麼做。」
她忍不住,難得地笑了。
將臉埋在他的胸懷裡,她輕輕地回抱住他的腰,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聽著他的心跳,她覺得,自己比之前更喜歡這個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