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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頭號愛妻老公(金湯匙俱樂部四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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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 00:42:17
第八章

  就這樣,恭朗拿菜單輕敲彌生額頭的畫面成了週刊雜誌的封面。雖然他們坐在餐廳安靜的一隅,厲害的狗仔記者還是拍到了他們共進晚餐的照片。

  當然,這使她更成為被消遣的對象,就連她姊姊也不放過她。

  儘管她已經告訴所有她能告知的人,關於他們的戀人關係純粹只是為了應付媒體的需要,但那一張猶如情侶打情罵俏般的照片,卻成了她賴不掉的鐵證。

  不過在此時,一件奇怪的事卻發生在她身上,那就是……她開始受到男性的注意。

  也許是因為「黑川恭朗的女友」這個身份太使人好奇,以前總不拿她當女人看的男性工作人員,開始注意她、打量她、接近她。

  柴田老大還打趣說,她已經開始走男人運了呢!

  「嘿咻。」彌生獨自搬著重達二十公斤的道具材料,準備到三棚去。

  柴田老大他們已習慣將她當男人用,即使是這麼重的東西,也總是讓她獨自搬運。

  「彌生,」突然,柴田組新進人員大島出現在她身邊,伸手頂住了那一箱材料,「我幫你。」

  「不用了,我可以的。」她說。

  大島今年二十八歲,剛到柴田組兩個星期,是個運動健將型的男性,理著平頭,有著一張爽朗的笑臉。

  雖然以女人來說,她是比一般人還遲鈍,但也隱約感覺得到大島對她釋放出的善意。他主動且熱心,大至道具的製作,小至買飲料跑腿這樣的瑣事,都願意幫她的忙。

  這算不算追求,她是不清楚,但對於他把她當「女人」看待這件事,還挺教人開心的。

  不過話雖如此,已習慣被當男人使喚的她,還真不習慣他這樣的「體貼」。

  「你是女生,怎麼可以拿這麼重的東西呢?」大島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我幫你吧。」

  「真……真的不用。」她委婉的拒絕著。

  「別客氣,我來搬吧。」說罷,他態度堅決的將她手上的箱子接過,然後朝著三棚而去。

  彌生訥訥地跟在他身後,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這樣,他們來到了鬧烘烘的三棚。一進三棚,她就看見柴田老大正在跟恭朗討論事情。

  她不經意地多瞄了一眼,發現他工作時的側臉既認真又嚴肅。

  自從那天「約會」後,她常不自覺的想起他的臉。他說話時,總是注視著對方;他笑的時候,左邊的眉毛會高過右邊的眉毛,當他開玩笑時,會習慣性的摩挲著下巴;他思索著的時候,會不自覺的皺著眉頭……

  她的腦子從沒這樣被佔據過,而這教她有點心慌……

  「彌生?」大島放好東西,輕拍了她的肩膀。

  「ㄜ?」她回過神,一臉羞赧。

  「你……」大島往恭朗及柴田的方向看去,「你在看你……男朋友?」

  「ㄟ?」她一怔。雖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黑川恭朗的女友」,但她還是不習慣別人在她面前提起「男朋友」這幾個字,畢竟他們真的不是一對戀人。

  大島有點悵然若失地說:「看來要跟黑川先生競爭,不是件容易的事。」

  聞言,她一愣,木木地望著他。

  他在說什麼?他的意思是他想跟恭朗競爭,也就是……他對她有意思!?

  我咧!她心頭一震,驚羞地看著他。

  他抓抓頭,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希望你不會覺得困擾,不過我真的非常欣賞你這樣的女性。」

  「什……」她漲紅了臉,驚訝的看著他。

  有男人對她告白了?天啊!難道正如柴田老大所說,她的男人運開了?

  「不知道你跟黑川先生進行到什麼階段了?」他問。

  「咦?」她一頓,變得面紅耳赤。進行到什麼階段?老天,他怎麼問這麼露骨的問題?

  看見她滿臉潮紅,大島一臉尷尬地說:「不,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還是一般的戀愛?」

  「ㄜ……」哇哩咧,這叫她怎麼回答?她跟恭朗只是「做做樣子」,別說什麼以結婚為前提了,就連一般的戀愛都談不上。

  「其實……」她不知如何解釋他倆的關係,「其實我跟他是……」

  「嘿。」突然,一隻大手重重的搭在她肩上。

  她嚇了一跳,轉頭去看——

  ******

  打從彌生跟大島走進三棚,恭朗就瞄到了他們。大島是新進人員,他其實不熟,但看見他們兩人非常熟絡的模樣,他心裡有點介意。

  開什麼玩笑?她現在可是他黑川恭朗的「女朋友」耶!

  他一邊跟柴田商討進度,一邊卻心懸著他們兩人。

  他們在聊什麼?他心裡一直這麼想著。

  對於這段只為應付媒體的關係,他想……他是認真了。

  不管如何,總之當他看見大島輕拍她的肩膀,而她一臉羞怯,欲言又止的看著大島時,他完全無法忍受!

  「等我一下。」他對柴田說道,然後轉身走向了彌生及大島。

  來到彌生身後,他一手搭上了她的肩,「嘿。」

  她轉過頭,嚇了一跳,像是被逮個正著的小偷,有一點點的心虛。

  心虛什麼?他們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雖然他常說莫名其妙的話逗她,但她應該清楚那只是玩笑啊——儘管他的玩笑總給她一種認真的錯覺。

  恭朗直視著大島,一臉「她是我的」的表情,「你是柴田組的新進人員大島,是嗎?」

  「是的,黑川先生。」大島點頭,有一些些的緊張。

  恭朗在電視台及整個娛樂圈裡畢竟是個地位崇高的人物,雖然他也不過年長了他四歲。

  此時,恭朗以那銳利的、帶著侵略性的霸氣眼神看著大島,這讓大島莫名的不安惶惑。

  「大島,你看『娛樂一週報』嗎?」他直視著大島。

  大島頓了一下,「偶爾會看。」

  娛樂一週報是知名的週刊,主要是報導影劇圈的消息及新聞,當然明星及影劇圈人士的緋聞也是週刊主要報導的項目。

  而這一兩個星期以來,他跟彌生的戀情幾乎周周上報,儘管篇幅時大時小,相關的報導卻從未間斷過。

  「那麼你應該知道……」他微彎下身子靠近了彌生,「彌生是我女朋友吧?」

  「ㄜ……」大島一怔,「是……是的。」

  他唇角一勾,「既然你知道,那請跟她保持一點距離,不然我會很不高興。」

  他臉上雖然堆著笑意,但卻給人一種「我可不是在開玩笑」的感覺。

  大島不自覺的倒抽了一口氣,乖乖的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而此時,彌生已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煞有其事的跑來「警告」大島,他又不是真的是她男朋友,為何要表現出吃醋的樣子?

  再說,好不容易有個異性把她當女人看,並向她告白,他怎麼可以這樣「恐嚇」人家?

  想著,她不覺有點生氣——雖然她對大島並沒有那種意思。

  轉頭,她瞪視著他,「ㄟ,你……」

  「寶貝。」恭朗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而是以一聲寶貝打斷了她。

  聽見他叫她「寶貝」,她心頭一悸,耳根頓時發燙。啥米?他……他叫她寶貝!?

  真是該死的肉麻,但……為什麼她心裡有種甜甜的感覺?

  「別跟我以外的男人聊得太開心,好嗎?」他撇唇一笑,使壞卻又迷人。

  「你……」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說不出話。

  「別忘記我們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飯,嗯?」說罷,他跟她眨了眨眼,表現得十分親密。

  彌生傻眼。晚上要一起吃飯?見鬼,他們什麼時候約的?

  當她想問他,他已經轉身走開,朝著柴田而去。

  「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一面對柴田,恭朗斂起笑意,非常嚴肅且認真。

  柴田斜覷著他,一臉促狹笑意,「請問一下,你剛才的舉動是無聊?還是吃醋?」

  他微頓,然後直視著柴田的眼睛,想也不想地說:「吃醋。」

  ******

  儘管覺得莫名其妙,彌生還是在他軟硬兼施之下,跟他來到了餐廳。

  這是一家與上次不同的餐廳,買的是中華料理。一進餐廳,他連菜單都不看就點了一桌子菜,似乎已不是頭一次來。

  「這裡的中華料理很道地,主廚是個台灣人。」他拿起筷子,「快吃。」

  「嗯……」她皺皺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瞬著她,「你想說什麼嗎?」

  「我……」她咬咬唇,支吾著,「你今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以前的她是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個性大剌剌的人,但自從跟他以「戀人」身份來往之後,她漸漸地有點忸怩,就像女人一樣……

  雖說她原本就是個女人啦,但像這樣嬌嬌怯怯、欲言又止,是不可能發生在以前的她身上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直視著她,微皺起眉頭,「快,我讓你說。」

  「你今天……那個……我是說……」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地說:「你今天為什麼要說那種話?」

  他微怔,挑挑眉,若有所思。

  「你是指大島那件事?」

  她用力點點頭,「你幹嘛那樣嚇他?」

  「我沒有嚇他,只是在陳述事實。」他說。

  「事實?」她一怔,「什麼事實?」

  「當然是你是我女朋友的事實。」

  她瞪大了眼睛,「我又不是。」

  「誰說不是?」他目光一凝,深深的注視著她。

  那一瞬間,她在他眼底看見了一種熾熱,而那讓她心頭一陣狂悸。

  他發神經嗎?他們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他幹嘛說得像真的一樣?

  「那是騙記者的,又不是真的。」她胸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躁動及激動,「你那樣做,好像你真的在吃醋……」

  「我是啊。」他直視著她,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

  聞言,她一震,耳根立刻發燙。

  「你……你又想捉弄我了?」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這次我……我不會上當了。」

  她想起「第一次約會」時,他也曾說了這種會教她胡思亂想的話,然後在她心慌意亂之際,一臉得意的告訴她,你被耍了。

  他定定的凝視著她,臉上的表情異常的正經嚴肅,而沒有上次那促狹的神情。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直跳,她的臉像是快燒起來似的灼熱……

  這不是真的,他只是在捉弄我。她在心裡一直這麼告訴著自己。

  「ㄟ,」他看著她,問得相當直接,「你喜歡他嗎?你對他有意思嗎?」

  她頓了一下,訥訥地說:「沒有啊……」

  「那你在意什麼?」他挑挑眉,一臉氣定神問。

  「我沒在乎什麼啊,我只是……」她眉心一蹙,怏怏地說:「我只是覺得你那樣做有點Over了……」

  「我只是做了我身為男友該做的事。」他說,「那是我該有的反應。」

  「ㄟ?」她一臉困惑,「你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看著她,恭朗不自覺地露出了懊惱的、像是「恨鐵不成鋼」般的表情。

  她是怎麼了?她感覺不到他們之間那一點點微妙的變化嗎?儘管是假的,儘管是演給別人看,但難道她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愉悅雀躍?

  當他們在一起時,她感受不到他愉快的心情?當他們在一起時,她一點都不覺得快樂?

  他已經把她當一個女人看待了,她感覺不到嗎?想到這兒,他更是懊惱且沮喪。

  眉心一皺,他有點生氣地嗔視著她,「女人要像你這麼遲鈍的還真是不多。」說罷,他動起筷子,一副「我懶得跟你說了」的樣子。

  看著他,彌生不甘心的輕啐一記。

  什麼嘛,自己老說些沒頭沒腦的話,還要罵人遲鈍……她忍不住咕噥著。

  ******

  一打開門,真生已經等在門口,一臉詭異的笑。

  彌生疲倦的白了她一眼,「幹嘛?」說著,她脫掉帆布鞋,把大得跟垃圾袋一樣的包包往旁邊牆上的掛鉤一掛。

  「約會?」真生語氣曖昧地問。

  「例行公事。」她沒好氣地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做做樣子,滿足那些會突然跳出來對著我們拍照的狗仔隊。」

  「做做樣子?」真生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我看你們倒是約會得很認真……」

  「哪裡認真了?」她輕啐一記,臉頰卻已微微羞紅。

  真生擋在她前面,細細打量著她,「我發現你最近比較有女人味了,一定是因為有了愛情滋潤。」

  「你在胡說什麼?」她羞惱地瞪著真生,把她一把推開,「我跟他不是愛情。」

  「那他為什麼要約你吃飯?」

  「因為要演戲啊。」她說。

  「他不是交了女朋友,人氣指數就會下滑的偶像,你也不是男性心目中的玉女紅星,何必在乎狗仔隊怎麼寫?」真生說。

  她微頓,也覺真生說得極有道理。皺皺眉頭,她若有所思地說:「我是這麼想過,不過他說這是讓狗仔不再騷擾我們兩人的唯一辦法。」

  「我倒覺得這是他拐個彎追求你的唯一辦法。」真生挑挑眉,一臉篤定地說,「相信我,我對男人的瞭解比你多太多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真生,一時之間有點迷惘了。

  是嗎?他想追求她?可能嗎?

  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真的常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聽起來有點高深的話。

  「你該不是太遲鈍,感覺不出人家的真正用意吧?」真生細睇著她,「你天生少根筋,是有這種可能。」

  聞言,彌生突然想起剛才吃中華料理時,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女人要像你這麼遲鈍的還真是不多。」

  他真的對她有意思,只是她太遲鈍而感覺不出來?噢,不,她不認為自己該那麼想。

  她配不上他,不只她自己這麼覺得,她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是這麼覺得的。

  「別在那邊亂說了,」她伸了個懶腰,故作一副內心波瀾不興的表情,「過陣子狗仔對我們的事失去興趣,我們就會分道揚鑣,各過各的生活,你等著看吧。」說完,她轉身走進了浴室。

  真生站在原地,笑看著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黠光。

  「是啊,我等著看……」她喃喃地說,「你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傻瓜。」

  ******

  東青梅,黑川宅。

  坐在微涼的庭院裡,恭朗喝著母親為他沖泡的自製花茶。

  看著桌上攤開的那一頁雜誌,他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嘿,拍得還不錯嘛!」突然,高柳緒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微怔,轉過了頭,發現他母親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並盯著雜誌上那張他與彌生並肩走出餐廳的照片。

  「這女孩子真有味道。」高柳緒子拿起雜誌細看,「她有一種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的氣質。」

  他沒有搭腔,只是啜了一口茶,然後把一塊手工餅往嘴巴裡放。

  「我看你這場假戀愛還談得挺有樣子的……」高柳緒子在一旁坐下,「怎樣?還有趣吧?」

  他微微蹙起了眉頭,像在思索著什麼。

  她打量著他的表情,高深地一笑。「即使是老資歷的演員,有時也會因為入戲而跟劇中的情人在戲外發展出感情,你們該不會演著演著就……」

  「媽……」他打斷了她,濃眉一皺,「別尋我開心。」

  「我才不是尋你開心。」她說,「我只是覺得你最近有那種『戀愛中』的感覺。」

  他有點心虛,但不甘心就此承認,「你看走眼了。」

  「是嗎?」她抿唇一笑,「那麼你有時笑得陽光燦爛,有時又突然愁雲慘霧的,是怎麼一回事?」

  「我哪裡愁雲慘霧了?」他蹙眉一啐。

  「你現在不就一副失魂落魄、愁雲慘霧的樣子?」她瞅著他一笑,「是因為她吧?」

  「我?為了那個少根筋的笨蛋?我才……」說著,他心頭突然一緊。

  是啊,他的心情是因為她而波動著啊!他何必死鴨子嘴硬,尤其是在母親面前?

  「說說看,」知子莫若母,她當然看得出他眼底那不經意流露出的夾雜著悵然的甜蜜。「媽想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她……」他眉頭一擰,認真地說:「她是個少根筋、大剌刺、反應遲鈍,而且很粗魯、很暴力,一點都不像女孩子的傻瓜。」

  「噢?」她挑挑眉,試探地說:「這麼說來,她好像沒什麼優點。」

  「不。」他目光一凝,神情嚴肅地說:「她有很多優點,譬如說……她很率真,工作很認真,她的眼睛總是發亮,像是永遠不會沮喪、不會失去信心一樣……」

  看著他描述彌生時的表情及眼神,高柳緒子心裡已有了底——她的兒子墜入愛河了。

  「很奇怪……」他皺皺眉頭,神情困惑而懊惱,「跟她在一起時,我覺得很放鬆、很舒服,而見不到她的時候,我的胃有種……痙攣的感覺。」

  聽他這麼形容,高柳緒子忍不住掩唇一笑。

  「兒子,」她深深的注視著他,語氣堅定地說:「你真的戀愛了,那不是假的,我想你自己也發現了,不是嗎?」

  他有點尷尬,有點心虛,因為母親已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是的,他是發現了,而且他在最近還驚覺到……他可能一開始就戀上了她。

  在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瞬,在她對著他比出中指的時候,在她昏倒在他懷裡時,在她……他做了那麼多失控、完全不像他作風的事,全是因為她。

  她在他不知不覺中,以蠶食的方式,一點一點的佔據了他的心。

  「讓它成真吧,恭朗。」高柳緒子語帶鼓勵意味。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就算的……」

  她眼睛一瞇,唇角一勾,「那就讓她點頭啊!」

  ******

  去中華料理用餐並不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約會」,之後的一個月,他們又一起吃了幾次飯。

  彌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只是為了做做樣子應付媒體的話,實在不需要那麼頻繁,但除了這個,她又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邀她吃飯。

  再說,一次兩次還覺得是為了應付媒體,次數多了,有時她還真有種他們真的是一對的錯覺。

  但……他們並不是啊!她不否認她心裡確實是有一種戀愛的那種酸酸甜甜感覺,但她擔心這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她的第一任男朋友是因為她拔刀相助而跟她短暫交往,第二任男朋友則只是利用她刺激前女友以求復合……她的戀情說來全是誤會一場。

  他有型有款,家世顯赫不說,在他所在的領域之中又是萬中選一的伎伎者。而她,再平凡不過。

  每當跟他站在一起,她就覺得心虛。

  就像現在,她坐在他的對面,而且是在一家位於青山非常知名的法式餐廳裡,而她卻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她穿著極度不適合這種高級餐廳的衣服,她甚至不太懂得所謂的西餐禮節。她感到心虛,而大抵是因為她不是「正牌」。

  但,她希望自己是正牌,也開始期待自己是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是不是太蠢了?

  人不該期待或渴望不屬於自己的人、物或感情,但有時她真的會以為她在他眼裡確實是與眾不同的。

  哎,都怪真生老在她面前亂說話,搞得她也患得患失起來……她暗忖著。

  「喂,回魂啊。」見她不自覺的發呆,他低聲叫喚她。

  她回過神,沉默了一下。

  「黑川先生,」她壓低聲音地說,「我覺得我跟這裡格格不人。」

  「是嗎?」他看著已經端上桌的美味佳餚,想也不想地說:「如果你不喜歡這裡,我們換個地方。」說著,他就要起身。

  「ㄟ,」她一震,叫住他,「東西都送來了。」

  「吃東西應該是愉快的,這個地方讓你很不自在,不是嗎?」他笑望著她。

  「ㄜ……」她沒料到他是這種反應。

  在這一桌美味佳餚跟她之間,他居然選擇了她?雖然以他的經濟能力是不會在乎這幾萬塊,但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嗎?

  「黑川先生,我只是想說……」她漲紅著臉,支支吾吾的,「最近好像沒有狗仔在跟拍了,我們已經不必要做樣子給誰看了,不是嗎?」

  聞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定定地看著她。

  做樣子?她真以為他是為了做做樣子才約她一起吃飯?難道她感覺不到跟她一起吃飯時,他是多麼的愉快,而沒有絲毫的勉強……

  每當他看著她時,總不經意的就流露出愛戀,她真的感覺不到嗎?她是真的太遲鈍,還是她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們都不是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難道還要來「真情告白」那一套?到了他們這種年紀,戀愛的感覺應該是在自然而然中就產生了才對啊!

  像他們這樣的成熟男女,一旦感覺到了對方的回應,或是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悸動,就可以不需言語的進行到下一個階段,不是嗎?

  她是感覺不到他的情感?還是她內心從未有過悸動?如果是後者,還真教人沮喪。

  「很勉強嗎?」他眼底有一絲的悵然,「跟我吃飯,很為難嗎?」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震。他幹嘛露出那種失望的、彷彿受到傷害般的眼神?拜訪,他們只是在做樣子耶!

  她的心已經夠亂了,他還在她面前露出那種教她困惑迷惘的眼神,他是怎麼了?

  「我覺得這樣很奇怪……」她眉心一蹙,有些吞吞吐吐,「我們明明不是『那個』,卻要假裝是『那個』,實在是太……太奇怪了。」

  他濃眉一皺,定定地注視著她,「就算不是『那個』,難道我們就不能以朋友的關係見面吃飯?」

  「朋友?」她望著他,蹙眉苦笑,「你在開我玩笑嗎?要不是因為那件事,我跟你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所以我才說那是種緣分。」他說,「你不也說過你從沒餓昏的經驗?」

  「你又在開玩笑了。」她羞惱地說,「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

  「我看起來很不認真嗎?」他打斷了她,神情突然一凝。

  氣死人了,天底下居然有這種沒神經的女人!?

  「我不是那種意思,我……」他那一臉被誤解了似的懊惱神情,讓她有點歉疚。

  他目光如炬地凝視著她,讓她說不出話來。

  她的胸口好悶、好痛,像是有人將手伸進她胸腔,用力地捏住她的心臟般。

  突然,他站了起來——

  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黑川先生?」

  「我們走吧。」他說。

  「ㄟ?」她一臉茫然。

  「既然你不喜歡這裡,也沒有跟我吃飯的心情,那我送你回家吧。」說罷,他轉身離開座位,直接走向櫃檯結帳。

  見狀,彌生飛快地跟上去,然後不安地跟在他身後等他結帳。

  她覺得他似乎是生氣了,可是她有說錯什麼嗎?他們確實不是那種關係,也確實「約會」得太頻繁,不是嗎?

  既然是做做樣子,何必這麼勤?何必這麼特意?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的帶她到這種高級餐廳來?

  她覺得很困惑,而他一點都不嗎?也許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這是假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開始有了不切實際的期待及念頭……

  就在她想著的時候,他已經結完帳,並轉身走了出去。

  於是,她又趕緊迫在他後頭,像只聽話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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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匿名  發表於 2012-5-2 00:42:47
第九章

  他走得好快,而彌生幾乎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

  她感覺得出來他在生氣,他的身體周圍隱隱有著一圈火紅的光,換句話說,他是氣到快冒煙著火了。

  他為什麼那麼生氣?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或說錯了什麼。

  來到他停在餐廳附屬停車場的座車旁,他幫她打開了車門。「上車,我送你回家。」說罷,他要繞到駕駛座那邊去。

  「ㄟ,」她拉住了他,囁囁地說:「慢……慢著。」

  他微頓,神情嚴肅地看著她。「做什麼?」

  「你在生氣?」她不太敢直視他的臉。

  「你說呢?」他的兩隻眼睛定定的注視著她。

  她戰戰兢兢地抬起眼簾睇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剛才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

  「那……我說錯了什麼?」

  「也沒有。」他說。

  她微怔。她既沒說錯也沒做錯,那他是在生哪門子的氣啊?

  「那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她皺皺眉頭,一臉不解。

  望著她那張疑惑的、讓人忍不住生氣的臉,他濃眉一皺。「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她一愣。討厭?不,她一點都不討厭他,雖然一開始他們之間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衝突。

  她搖搖頭,率真地說:「沒有啊。」

  「那麼有喜歡的成分嗎?」他直視著她。

  迎上他如熾的目光,她心頭一悸,臉頰倏地一熱。她羞怯卻故作鎮定地乾笑兩聲,「呵呵,你真是討厭,幹嘛問這種無厘頭的問題?」

  「誰跟你無厘頭?」他眉心一擰,「認真的回答我。」

  「ㄜ……」她漲紅著臉,「說喜歡是有點那個啦,總之你人還不錯,跟一開始的感覺不一樣。」

  「那麼一開始的感覺跟現在的感覺差別在哪裡?」他又問,像個法官般質問她。

  她驚愕的眨眨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甚至,她根本沒弄懂他的問題。

  「你聽不懂?」看她一臉茫然,他知道她沒弄懂他的意思。

  天啊,他黑川恭朗素以心思細膩,擅於製造感性及知性的節目出名,卻喜歡上她這種遲鈍到讓人很想一頭撞牆的女人。

  她誠實的搖搖頭,「你可不可以說得白話一點?」

  「白話?」他不覺提高了分貝,「我現在說的是古文還是外星文嗎?」

  她蹙眉一笑,尷尬地說:「你別咬文嚼字,我真的聽不懂。」

  「你……」他瞪著她,眼睛快冒出火花來了。

  「你是真呆,還是裝糊塗?」他懊惱地問。

  聞言,她眼珠子一瞪,不服氣地說:「你幹嘛人身攻擊?」

  「我這是人身攻擊?」他說,「這是陳述事實。」

  「什麼?」她氣憤地瞪著他。什麼嘛,她可是有脾氣的!

  這陣子她任他擺佈,一下子帶她吃西餐,一下子吃日本料理,一下子又吃中菜,不管願不願意、喜不喜歡,她可是一點意見都沒有耶!

  為了配合他一起敷衍媒體,她這輩子從沒對任何人妥協過,說起來,她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看在這個份上,他沒誇她、謝她也就罷了,還三不五時損她、批她!?對啦,她是有喜歡他啦,但她再也不要忍受這種鳥氣。

  當不了正牌,也不表示她就樂意當「冒牌」。

  「我……」她秀眉橫豎,氣憤地說:「我不幹了!」撂下「狠話」,她轉身就要走。

  看見她扭頭就要走,他下意識的一把拉住她——

  「你放開!」她像吃了炸藥似的對他大叫。

  他一怔。見鬼,該覺得生氣的人是他,怎麼現在她火氣比他還大?

  「不放。」他臉一沉,語氣堅定又強硬地說。

  「你不放,我就揍你!」她「恐嚇」他。

  「反正你不是第一次對我動手了。」他說。

  「你……」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不知哪來的衝動,就對著他揮出一拳。「你欠揍!」

  她的拳頭沒有落在他臉上,而是落在他手心裡。

  他截住了她的拳頭,然後三兩下就把她雙手一扣,撈進了懷裡。

  「呃!」當她撞進他懷裡,被他牢牢扣住,一種彷彿電流般的強烈感覺竄過她的全身。

  她心頭一驚,全身跟著發燙。

  他低下頭,靠近了她耳邊,低聲地道:「挨你拳頭是讓你,不是打不過你。」

  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而他熾熱的氣息在她耳邊燃燒著,彷彿能將她燙傷。她的心在顫抖,她的身體也是……

  「你……你快放開喔!」她在警告他,但聲音卻是害怕的。

  「我問你……」他非但沒鬆開她,反倒更靠近了她;此刻,他的唇幾乎是貼在她耳朵上的。

  「你剛才說不幹了是『分手』的意思嗎?」他問。

  在聽見他的話的同時,她彷彿也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那又急又驚的心跳聲。

  「分……分手?」她強自鎮定,「我們根本沒有交往,哪來的分手?」

  「你沒有戀愛的感覺?」他眉頭一皺,有點受挫。

  戀愛的感覺?天啊,他在說什麼?就算她有戀愛的感覺,也清楚的知道他們的戀愛是談假的啊!

  「你神志不清了嗎?」她聲線微微顫抖著,「我們是假的。」

  聽見她又用「假的」來形容他們的關係,他不覺懊惱又沮喪。

  是,他知道他們一開始是為了演給媒體看,但在他不斷地給予暗示之後,她還覺得是假的嗎?

  假男友會帶她上館子?假男友會吃醋?假男友會想……吻她?

  沒錯,他現在真想狠狠的親她一口,讓她的豬腦袋能清醒一點。

  想著,他低下頭,在她耳朵上一吻——

  「啊!」她驚羞地尖叫著,「你做什麼啦!?」

  她死命的掙扎,想離開他的懷抱。被他吻過的耳朵又熱又麻,她的胸口也好緊好悶……

  他再不放開她,她一定會昏倒在他懷裡,她……她會窒息。

  「親你。」他撇唇一笑。

  「為什麼要親我?」她羞惱地揉著自己的耳朵。

  燈光下,他看見她的耳朵、她的臉頰都紅咚咚的,而那模樣讓人憐愛。

  「因為我是你男朋友。」他近乎耍賴地說,「也該是親你的時候了吧?」

  「你瘋啦?」她氣呼呼的說。

  但她並不討厭,甚至……她心頭是甜蜜的。可是,他們是玩假的耶!既然是假的,怎麼可以來真的?

  「我可以告你性騷擾!」她說。

  「情侶之間的親密行為,算得上什麼性騷擾?」說著,他不覺又皺起了眉。

  該死,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她總該感受到他的心意了吧?如果不是真的動心動情,他怎麼可能隨便吻她?

  她努力地想扳開他的手,從他臂彎中逃開,但她竟使不上力。怪了,她平時可是什麼粗活都能幹的。

  難道說跟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已經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不可能啊,昨天她還單手扛了一把六尺長梯到攝影棚去呢!

  「喂,你快放手啦,你今天很奇怪耶!」她羞惱地說。

  「你這個傢伙……」他眉心一攏,將她轉了一圈,面向自己,「你真是該死的遲鈍。」

  「啥?」她瞪著他,「對,你聰明,我笨,我就是遲鈍,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我……」他突然覺得很緊張,像是情竇初開,為著該如何向喜歡的女生告白而煩惱的少男。

  她一臉理直氣壯,「你到底要說什麼?說啊。」

  望著她,他眉頭一凝,把心一定。然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對付這種遲鈍的傢伙,就要用非常手段,而他決定來個……一招見效。

  「我想說的就是……」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向了自己。

  低下頭,他用最熾熱的吻表達了他的心意——

  ******

  初吻……就是這種感覺嗎?像是觸電,像是被冰雹打到,像是……被大雨滋潤後的大地。

  是的,這是她籐井彌生活到二十六歲,第一次的親吻。

  該說是老天疼愛吧?初吻的對象是這種帥翻了的型男,她也算是「了無遺憾」。

  但是,他為什麼要親吻她呢?作戲也不必賣命到這種程度啊!

  「ㄟ,」她推開了他,不悅地看著他,「你還是沒說啊!」

  「……」哇哩咧,他真的被她打敗了。

  說?還要說什麼?他都已經親吻了她,難道她還不明白?這傢伙是老天派來「虐待」他的嗎?

  「我的腦細胞真的被你氣死幾萬個了……」他又惱又無奈地看著她,「你是存心虐待我嗎?」

  「虐待?」她皺皺眉頭,「我沒事幹嘛虐待你?再說,從頭到尾一直虐待人的是你吧?」說著,她一臉不甘心又委屈的表情。

  「我虐待你?」他提出抗議。

  「不是嗎?」她揚起下巴,理直氣壯地說,「害我熬夜還餓昏的是誰?莫名其妙把我帶回家的是誰?不好好解釋,反而亂放炮把事情複雜化的是誰?跟媒體說我們是戀人關係的是誰?都是你,不是嗎?」

  他啞口無言。關於她這些指控,他都認罪。

  「你沒話可說了吧?」她得理不饒人地逼問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索著如何反擊般。

  須臾,他神情凝肅地說:「沒頭沒腦衝到車道的是誰?哪裡不昏,偏偏選在有我的電梯裡昏倒的是誰?」

  「ㄟ?」她一愣。我咧,果然是千萬製作人,反應及口才都是一等一的厲害。

  「老實說,你該不是故意的吧?」他挑眉一笑。

  「見鬼,誰故意啊?你少臭美了!」她羞惱地反駁著。

  見她面紅耳赤,他捉弄她的興致又來了。

  「說我沒解釋,自己卻從來沒解釋的是誰?」

  「什……」她漲紅著臉,一臉心虛。

  「半推半就配合演出的又是誰?」他定定的看著她,「是誰在不知不覺中偷走了我的心?是誰擄獲了我,卻遲鈍的毫不自知?」

  聞言,她瞪大了眼睛,木木地望著他。

  他剛才說什麼?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是誰讓我見不到的時候會胃痛?是誰讓我吃醋?是誰……」他深深的凝視著她,「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ㄜ?」她一震,驚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發燒?」她皺起眉頭。

  他搖搖頭。

  「你嗑藥?」

  他眉心一皺,好氣又好笑地說:「你再說,我就扁你。」

  「你……」她受到驚嚇,完完全全的受到驚嚇。「怎麼可能?你……你是說……」

  「我喜歡上你了。」他說,「是不是一見鍾情,我不是很確定,但絕對是日久生情。」

  「天啊!」她掩著嘴,兩隻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

  他溫柔的注視著她,勾唇一笑,「你這種反應是高興,還是困擾?」

  「我……」她說不出話來。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她需要時間整理一下思緒。

  「談『真戀愛』吧?」他以邀約的口吻問道。

  「跟……我?」她非常不確定地問,「我只是個美工組的職員,而你是千萬製作人……」

  「那正好。」他一笑,「我是個大男人,不喜歡女友的成就凌駕在我之上。」

  「我是男人婆,但是你是型男。」

  「除了頭髮短一點之外,我非常確定你是個女生。」說著,他使壞地瞄了她胸部一眼。

  她羞紅著臉,「我……我很暴力,一點都不文雅。」

  「沒關係,我相信你打不過我。」他凝視著她,深情地問:「你還有什麼問題跟疑慮嗎?」

  她想了一下,老實的搖搖頭。

  他滿意的一笑,「那很好,給我答案吧。」

  「什麼答案?」她傻傻地問。

  「你實在是……」他真懷疑她是怎麼在柴田組待下來的?而柴田又如何忍受她這種少根筋的女人?

  他忍無可忍地說:「Yes還是No啦!」

  她縮了縮脖子,皺了皺眉頭,語帶抱怨地說:「Yes啦,那麼大聲做什麼?」

  「你!」他倒抽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脾氣,「我要處罰你……」

  「ㄟ?」她眨了眨眼睛,一臉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呆滯表情。

  伸出手,他捧住她的臉,低頭給了她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

  停車場熱吻的照片,上了專門追蹤他們戀情真假的娛樂一週報,因為這張照片,再也沒有人懷疑他們戀情的真假。

  當然,她免不了又被柴田組的組員們狠狠捉弄了一番。

  同在電視台工作,他們經常有機會見面,但也就因為這樣,她覺得有點困擾。

  恭朗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在工作時,他絕不會利用機會或特地抽出時間找她說話,即使同在一個攝影棚裡,他頂多也只是看她一眼,給她一記微笑。

  但即使只是微笑,幾乎可說是沒有戀愛經驗的她,總是藏不住情緒的羞紅了臉。

  戀愛的感覺真好,但這一切……真的好像夢。

  一開始只是為了應付媒體而「假交往」,怎麼知道竟會變成「真情人」的關係?

  為什麼呢?直至現在,她還是常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身邊圍繞著的是一個比一個還貌美嬌艷的女明星,而她們也對他相當的有興趣,甚至主動倒追他的大有人在。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要嬌艷的玫瑰、高貴的牡丹,卻選擇了完全無法以花來形容的她?

  「你的眼光還真奇怪……」

  三個月後,一個涼爽的傍晚,他們手牽手漫步著朝附近的一家餐館走去時,她忍不住這麼對他說。

  「你為什麼要妄自菲薄?」他反問她,「你對自己不滿意嗎?」

  「也不是那樣,只是……」她幽幽一笑,「我覺得你值得更好的。」

  「對我來說,你已經有九十分。」他說,「我不貪心,不需要一百分的女性,九十分剛剛好。」

  聽見他這番話,她心裡是感動的。

  「那我缺的十分是什麼?」

  他深沉的一笑,不知是認真還是玩笑地說:「哪天你嫁給我當老婆了,我會幫你加十分的。」

  嫁?他的意思是跟他結婚?那麼他們現在的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瞬間,她腦海裡出現了她穿白紗,他穿白色燕尾服,然後甜蜜牽著手接受眾人祝福的畫面。

  噢,老天,他又給了她無限想像的空間。

  吃完飯,他們離開餐館,經過一家超商時,看見了剛上架的娛樂一週報。

  恭朗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彌生微怔,「你怎麼了?」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週刊封面上的一張照片,而旁邊斗大的標題寫著——

  國際名導老實說——

  小犬對女性的品味令我失望

  那照片上的人,他是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他的父親,他極不願提起的父親,黑川大澤。

  對於週刊封面上的人物,彌生絕不會不認得。國際名導黑川大澤是位名號響噹噹的大人物,也是最能觸動恭朗敏感神經的父親。

  雖然她不是沒事就喜歡看八卦新聞的人,但跟他在一起後,她多少也從旁瞭解了不少關於他跟他父親之間的事。

  父親外遇,母親選擇成全父親的新戀情而簽字離婚,接著就帶他出國定居多年。可想而知,父親在感情上的背叛對正值青春期的他,造成了多大的衝擊及打擊。

  「恭朗……」她拉住他的手,想把他從書報架前帶開。

  但他定住不動,然後拿起了架上的雜誌,翻到了相關報導的那一頁。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那生氣的、受挫的、怨恨的表情。

  為了緩和此刻的緊繃氣氛,她抓抓頭,自我解嘲地說:「哈哈,你爸爸說得一點都沒錯,他一定很難理解你為什麼挑上了我。」

  他臉一沉,猛地將雜誌放回書報架上,然後拉住了她的手。

  他什麼都沒說的把她拉到路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恭朗,去哪裡?」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他沒回答她,只是把她拉上計程車,對著司機說了句:「到青山。」

  ******

  青山,香奈兒旗艦店。

  這已經是他們到青山之後逛的第三家精品旗艦店,先前他們已逛過了PRADA跟GUCCI。

  他為她挑了一件又一件的名牌服飾,為她選了一雙又一雙的鞋,然後把她當芭比一樣的試裝。

  店員視他為上賓,自然也對身為他女友的她慇勤服務。

  但站在落地鏡前,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也越來越擠不出笑容來。

  名牌一點都不適合她,她站著也彆扭,坐著也彆扭,不斷地更換高跟鞋更讓她覺得不舒服。

  她是籐井彌生,俐落短髮、舒服的T恤、洗到有點泛白的牛仔褲,還有一雙跑跳自如的帆布鞋,這才是屬於她的打扮。

  穿上名牌服飾的她,像個裝模作樣、故作姿態的蠢蛋。

  「這件不好……」他細細打量著她,要店員將另一套衣服給她。

  帶女友血拚,為女友添加行頭應該是愉快的,但他的神情顯露出他的憤怒及焦慮,而一切都是因為那篇報導。

  他為什麼要在意呢?就算他父親覺得她配不上他又怎樣?只要他心裡是承認她的、認定她的就好了。

  她根本不在乎他父親如何看她、嫌棄她,即使看見了那篇報導,她心裡也沒有絲毫受傷的感覺。

  是他,是他激烈的反應及作法傷了她。他潛意識裡覺得她不夠好嗎?他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及判斷嗎?他認為穿上名牌,她就會變成千金名媛嗎?

  他不應該在意的,他的在意讓她覺得自己在他眼裡果然是「不及格」的。

  她沒有接過店員遞上來的衣服,轉身直接走進了更衣室。再出來時,她身上穿著的是她的T恤、牛仔褲還有帆布鞋。

  見狀,恭朗站了起來,「怎麼不換上我為你選的衣服?」

  那篇報導激怒了他,也讓他為彌生打抱不平。彌生絕不是他父親口中毫無品味可言的女性,她只是不喜歡打扮,他相信只要稍微換個造型,她會是個教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女人。

  他知道她的美,而他也要他的父親看見她的美。他要他父親收回那句話,因為他認為他父親是這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對他所選擇的女性評頭論足的人。

  彌生將換上的套裝及鞋子交還給店員,神情凝肅地說:「我要回家了。」說罷,她轉身朝店外走去。

  「彌生?」未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及反應,他陡地一震,飛快的追上去。

  「彌生,」他在店外的行人步道上拉住了她,「你在做什麼?」

  「這句話該由我問你。」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眼底隱約透露著憤怒及悲傷,「你在做什麼?」

  他一怔,「我想幫你買一些衣服及鞋子,你終究是個女人,偶爾也該打扮一下。」

  「不穿上那些衣服跟鞋子,我在你眼裡就不是女人嗎?」她反問他,目光銳利。

  迎上她質疑的、憤然的眼神,恭朗胸口一緊。

  不,當然不是那樣,他只是想讓他父親在見到她的新面貌時,可以收回那些傷人自尊的話。

  「你看見了,那一點都不適合我。」她說。

  「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再去別家……」

  「不。」她堅決地說,「不必了,也許你希望換掉的不是我的衣服,而是我。」

  聞言,他一震,「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那麼說?」

  該死,她為什麼要曲解他的好意?他只是想……

  「很抱歉,我讓你丟臉了。」她聲音微微顫抖,「我們的組合確實是相當的突兀,你父親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就是不想讓他那麼說你,才會……」

  「你心裡也是那麼想的吧!?」她打斷了他,語氣激動,「因為他說中了你的心事,你才會那麼在意!」

  「不是那樣。」他濃眉一皺,懊惱地回應。

  「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父親對我是什麼樣的評價,我在乎的是你的感覺。」她眼裡泛著淚光,神情看似堅強卻又脆弱,「我在你心裡,真的有九十分嗎?」

  聞言,他心頭一撼。

  他傷害了她嗎?在他急著想把她變成一個讓父親「閉上嘴巴」的女人之際,他是不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彌生……」他想試著跟她解釋說明。

  「你只是不想輸給令尊。」她打斷了他,「你一直在跟他競爭,雖然你不提他、不見他,但他一直在你心裡,當你看見那篇報道,你覺得自己受傷了,你不想在女性的品位上輸給他,所以你才想改變我。」

  聽見她這番話,他眉頭揪皺,神情懊惱。

  他確實是不想輸給他父親,這麼多年來他也一直在證明著就算沒有父親,他還是可以有所作為。

  他身上流著父親的血,也許他在某些地方是跟父親相同的,但他非常確定的是……他的感情觀跟父親是絕對不同的。

  他說她是九十分,她就是九十分,絕不會因為他父親說了什麼,而改變他對她的看法及評價,他是為她生氣,他不允許父親用那種刻薄的言辭評論她。

  她為什麼感受不到他的用心及用意?為什麼會以為他……

  「你在裝大人。」彌生繼續說著,「你心裡有個渴望父愛的小男孩,而他從來沒有長大過,如果這是你跟你父親之間的無聊競爭,不要把我拖下水。」

  她自覺說得已經有點過火,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畢竟,她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傷害。

  「他是你父親,你擺脫不了他,面對現實吧!」她說得十分激動。

  而就在此時,她看見他眼中的憤怒及受傷。他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明明鮮血直流,卻又不肯低頭。

  她心頭一震,她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是如何的刺傷了他。

  她明知道他心裡的傷,卻又殘忍的揭開那多年的結痂;儘管她覺得受傷受挫,卻沒理由這樣攻擊他。

  她深深感到懊悔,但話都說出了口,就算反悔也無法收回。

  完了,我們完了。她心裡這麼想著。

  不自覺地,她退後了兩步,然後轉身快步跑開。

  此刻,她無法面對他,也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因為他眼底的痛苦,也讓她痛得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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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 00:43:11
第十章

  深深懊悔、後悔莫及或是悔不當初,絕對都無法形容她此刻內心的歉疚及悔恨。

  她不斷不斷地想起他當時的表情,他眼底那深沉的痛楚及悲哀。老天,她為什麼那麼殘忍?她明知那是他的痛處,為什麼要……

  她真的無法原諒自己,但她就是那麼的衝動,那麼的直腸子也急性子。為什麼在那當下,她就不能稍微想一下、猶豫一下呢?

  為什麼她要急著把心裡的情緒反應出來?為什麼她不能再想個幾秒鐘,或是為他找個自己能接受的理由?

  難怪真生要罵她豬頭,說她是什麼「戀愛智能不足症」。

  在戀愛裡,有時為了讓事情圓滿,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必要的。

  她愛得不夠嗎?否則為什麼連這麼一點點的妥協跟退讓都不願意?

  越想,她心裡就越難過、越懊悔。她想,她應該跟他道歉的,不管他願不願意接受。

  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他到大阪去做取材的工作。不只她無法當面向他道歉,他也從未打過一通電話給她,或是透過別人帶給她任何的訊息。

  真的完了、結束了嗎?他們如美夢、如泡影般的戀情……

  「彌生?彌生?」

  當她聽見柴田老大不耐又火大的聲音時,他不知道已經喊了她幾次。

  她回過神,卻被狠狠的敲了一記腦門。

  「你發什麼呆?」柴田手持捲成筒狀的報紙,一臉不高興地瞪著她。

  「對不起……」她低頭認錯道歉。

  「你這個星期是怎麼了?」柴田皺皺眉頭,「怎麼?男朋友不在身邊,你的心也跟著跑了?」

  男朋友?恐怕他們已經不再是那種關係了吧?雖然是沒有明說,但搞不好真的會以「無疾而終」的方式結束。

  想著,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見狀,柴田大吃一驚,甚至有點慌了。「喂,你幹嘛?這樣就哭了?」

  「老大,」這時,其他人圍了過來,「你怎麼把她弄哭了?」

  「我……」柴田歉疚又不知所措地抓著頭,「我只是敲了她一下而已啊,以前不也都是這麼敲的?」

  「她談戀愛了,是個女人了嘛!」有人笑說,「女人是水做的,你不知道嗎?」

  「是啊,」另一人附和著,「黑川先生不在,你要多關心她一點,怎麼可以打她?」

  彌生知道他們只是在逗她,但不知為何,聽著這些話,她更覺難過。

  沒有人知道他們已經一整個星期沒聯絡,沒有人知道她這幾天過得多辛苦,沒有人知道他們可能玩完了……

  她好想見他,好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想著,她竟掉下了眼淚。

  「喂,籐井彌生,你嘛幫幫忙……」柴田眉頭一蹙,「你哭什麼啦?」

  「唉,大概是想念親愛的男朋友吧。」大家繼續開她玩笑,當然目的是為了安慰「與男友兩地相思」的她。

  「想念個屁!」柴田輕啐一記,「黑川先生今天晚上就回來了,急什麼?」

  聞言,彌生眼睛一瞪,眼淚也停了。

  「老大,你說什麼?」她驚訝地問,「他今天晚上回來?」

  柴田蹙眉一笑,「你這個女朋友是怎麼當的?連男朋友什麼時候回來都不曉得?」

  「也許人家黑川先生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你還破梗?真是的……」

  「ㄟ,真的嗎?」柴田尷尬的抓抓頭,「那我不是壞事了?」

  「老大。」彌生突然抓住柴田的手,眼神懇切地問:「我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加班?」

  柴田皺皺眉頭,假裝在考慮似的吊她胃日,最後還是笑著答應了她。

  ******

  雖說不加班,彌生還是拖到了七點半才離開。回家梳洗一番,並慎重的借了真生的衣裙穿上後,她立刻前往Rest。

  雖然她不確定他是否回到這裡,不過他離開東京一個星期,這裡一定有不少事情等著他處理,她想他應該不會回東青梅去。

  來到了Rest,警衛就先跟她打了招呼。

  「籐井小姐,找黑川先生嗎?」

  「是。」她點頭。看來,他真的回到這裡。

  「要不要我先打個電話告訴黑川先生說你來了?」這裡雖然門禁森嚴,但警衛對她已非常熟悉。

  她搖搖頭,「不,我想給他一個驚喜。」不讓警衛先打電話告知,其實是因為她害怕。

  她害怕當警衛打電話給他,得到的答案會是「不要讓她上來」。

  於是,她搭著電梯,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來到了他住處的樓層。

  到他住所的路不長,但她卻覺得腳步好沉重。該如何開口好呢?她不斷這麼想著,儘管她早就已經想好要對他說什麼。

  站在他住所門前,她鼓起勇氣的按了門鈴——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

  她知道他在裡面可以看見門外到訪的人是誰,他開了門,那表示他至少願意見她。

  這麼一想,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晚……晚安。」她囁囁地說。

  看見她,恭朗先是一怔,因為她竟穿了裙子。而接下來,他鬆了一口氣,懸了一整個星期的心也終於放下。

  他是高興的,但也許他沒表現得太明顯,也因此彌生的表情看起來有一點點的不安。

  那一天之後,他數度想打電話給她,但他想……或許該讓彼此的心情都平靜一些再說。而離開東京到大阪取材的這一個星期,恰好給了他們這個冷靜沉澱的時間。

  他是愛她的、需要她的,見不到她的這幾天,他經常神不守舍,還惹來其他同行工作人員的捉弄及嘲笑。

  以前的他對於這種事是無法忍受的,但這次他竟如此的無所謂。

  他原本計畫明天去找她,然後鄭重跟她說聲抱歉的,卻沒想到……她竟先來了。

  「進來吧。」他說。

  「打擾了。」她客氣又小心地走了進去。

  剛到玄關,她看見了一雙女鞋,是非常優雅的包頭鞋款,品味極佳,而空氣裡也有著淡雅的、成熟的女性香水……

  有女人在他家?她心頭一震,胸口緊揪起來。

  他一整個星期不跟她聯絡,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另一種選擇、另一個對像?這樣的鞋子、這樣的香味,她相信擁有這種品味的成熟女性,一定能得到他父親的認可。

  「怎麼了?」見她杵著不動,恭朗疑惑地問,「你又不是第一次來,進來坐吧。」

  「不……不用了。」她的腳像被釘在原地,她的聲音在顫抖,她的心……是涼的。

  看見她那奇怪的表情,恭朗微皺起了眉,「你在跟我客氣什麼?」不過一個星期不見,她竟表現得既客氣又疏離。

  她還在生他的氣嗎?但如果是那樣,她又為什麼願意主動來找他?

  「我有話要跟你說……」

  「那就進來坐著慢慢說啊。」他眉心一擰,「我順便跟你介……」

  「不。」她打斷了他,「我在這裡說就好了。」

  她直視著他,一臉堅決地說:「我想跟你道歉,那天我不該那麼說,我應該體諒你的心情,而不是戳你的痛處……」

  他想她說的是她提及他父親的那一段,其實他一點都不氣她,雖然在那當下他是有點懊惱。

  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他的確不該在意他父親向記者說了什麼,更不該發了瘋似的帶著她到處試裝。

  錯的是他,而她只是說出了事實,點醒了他。

  「彌生,我沒生氣……」

  「不,你應該生氣的。」她的情緒有點激動,「我沒有站在你的立場看這件事情,我也不曾經歷過你那樣的年輕歲月,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要承受那樣的打擊及壓力是很辛苦的,我不應該責怪你、批判你……」

  他蹙眉一歎,「你是心直口快了點,但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她沉默了幾秒鐘,誠心地說:「我真的很抱歉……」

  「我也不對。」他溫柔笑望著她,「當時我也沒顧慮到你的感受。」

  「我……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她覺得自己一刻都待不住,因為她一直聞到那淡淡的幽香。

  雖然那香味一點都不濃烈,也毫無侵略感,但她就是無法不在乎它。

  「就只是這樣?」他有點失望地皺了皺眉頭,「沒什麼其他的要說?」

  分別了一星期,她居然只想跟他說這些?難道她一點都不想他?她就不能像大部分的女孩子那樣哭著抱住他,告訴他她有多思念他?

  老天,他可是想死她了,此時此刻他多麼想緊緊的擁抱她,甚至要求她不要離開。

  但今天不行,因為他這裡有個「不速之客」……

  「我……我還想告訴你,就是……」她咬咬唇,像是猶豫,也像是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我想說的是……」她抬起眼簾,注視著他,「請你原諒你父親對你造成的傷害。」

  他一怔,不解地看著她。

  「這世上就是有些人無法長時間的維持一段感情……」她說,「令尊是個藝術工作者,情感比一般人豐富,雖然他後來愛上了別人,但我相信他跟令堂是真心愛過的。」

  「……」他呆住了,因為他沒想到她會跟他說這個。

  「我想令堂一定是體諒了這一點,才會選擇退讓且祝福。」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你是他們相愛的證明,請你不要忘記這一點。」

  「就算你不見他、不提他,他是你父親的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說著,她內心有點激動,眼眶也微微濕潤,「如果你不能原諒他,你的心就會被傷痛束縛住,那麼你永遠不會得到真正的快樂及自由。」

  她的這番話震撼了他,他沒想到平時大剌剌又遲鈍的她,居然會講出這番教人動容的大道理。

  他從沒跟她提過他父親的事,或是他內心對父親的感受,但她卻精準的道中了他的心事。

  啊,我的眼光果然是正確的!這一際,他幾乎要對天高呼。

  突然,她彎腰一欠,「我要說的都說完了,祝福你。」說罷,她轉身,飛快的跑了。

  「ㄟ?」他一怔,根本來不及反應。

  現在是怎樣?她怎麼這樣就跑掉了呢?就算她講完了,也該聽聽他怎麼講吧?再說,他還沒跟她介紹廚房裡那位「不速之客」呢!

  此時,因為彌生的到來而暫時避開的不速之客,慢條斯理、一派輕鬆的從廚房走了出來——

  「她講得可真好,我聽得都快掉下眼淚來了……」

  說話的是高柳緒子,恭朗的母親,她其實也剛到,就在彌生來訪的前五分鐘。

  她今天來是為了代她前夫,恭朗的父親傳達一件事情,卻沒想到先聽見讓恭朗自豪的女友所說的那番話。

  「媽……」

  「恭朗,她說得一點都沒錯喔。」她溫柔一笑,「我可一點都不後悔愛上並嫁給你父親,雖然他後來離開了我。」

  他眉心一皺,討饒地說:「可不可以別提這件事了?」

  「為什麼不?」她挑挑眉,神情平靜地說:「因為跟你父親相愛,我才有了你,你是他送給我最棒的禮物。」

  「媽……」

  她趨前輕握住他的手,「我們並不是怨偶,只是感情淡了,有些感覺沒了就是沒了,強求不得,但是我知道他確實深深的愛過我。」

  他濃眉微皺,沒有說話。

  「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幫你父親轉達一件事。」她說。

  他一怔,「什……」

  「他說他即將對娛樂一週報提出告訴,控告他們報導不實。」她續道:「他說他對記者說的是『小犬的眼光果然特別』,絕對沒有什麼你的品味讓他失望這種事。」

  聞言,他陡地說:「你是說……」

  「記者為了讓標題聳動一點,總愛加油添醋,你是知道的。」

  「他……」他眉心一攏,「他為什麼不親口跟我解釋?」

  「你又為什麼不親自跟他求證呢?」她反問他,臉上還是溫柔的笑。

  他心頭一撼。是啊,為什麼在那當時他沒有向父親求證?是怨恨蒙蔽了他的心,讓他失去正確的判斷,甚而傷害了彌生……

  該死,他真該死!想著,他懊惱又懊悔的低下了頭。

  「好了,」高柳緒子拍拍他的肩,「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去把她追回來。」

  他不解地看著她。

  「如果我沒猜錯,她似乎誤會了。」

  「誤會?」他更覺困惑了。

  她點點頭,「她好像把我當成你另結的新歡。」

  「她根本沒看見你。」他蹙眉一笑。

  「玄關的鞋、陌生的氣味……女人對這個是很敏感的。」她說。

  敏感?他母親說的是那個遲鈍的傢伙嗎?不過她剛才確實是有點不尋常,而且還說什麼「祝福你」這種奇怪的話,難道說……

  「那個笨蛋!」他有點生氣地說,「平時那麼遲鈍,偏偏這個時候就變聰明了。」

  「快去吧。」她推了他一下,「這麼好的女孩子,可不要讓她跑了。」

  他注視著她,勾唇一笑,「放心吧,這個媳婦一定是你的。」說罷,他轉身跑了出去。

  ******

  恭朗沒有在街上盲目的找尋她,他知道她一定會回家,她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鬼混。

  就這樣,他把車停在她住處樓下,在車上等了她三十分鐘,而她總算出現。

  從後視鏡中,他看見她有氣無力、拖著腳步的走著,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汽球般。

  當她走近,他打開了車門——

  「呃!?」她嚇了一跳。

  他下了車,一臉「我真的被你打敗了」的無奈表情。

  「你……」彌生是認得他的車的,只是一時沒注意到。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住處不是有一位她所不認識的女性嗎?一個穿著優雅高跟鞋,有著淡雅香味的女性。

  恭朗細細凝睇著她,發現她的眼睛紅紅的。「你哭過?」

  「沒有。」她胡亂地搖搖頭,倔強的不承認,「哭?為什麼啊?」

  「為什麼?那就要問你自己了。」他撇唇一笑。

  她蹙著眉頭,支吾地說:「我就沒哭啊……」

  「喂。」他突然在她面前用力擊掌。

  她嚇了一跳,瞪大著眼睛看他。

  可惡,他就只會嚇她嗎?都已經另有新歡,為什麼還要來嚇她啊?

  「你想我嗎?我去大阪的時候。」他問。

  問這個幹嘛?她想他嗎?當然想啊!可是他呢?一通電話都沒有也就罷了,才一星期就「另起爐灶」,未免也太無情了一點。

  再說,既然都已經有了其他的選擇,還來問她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幹嘛?

  想著,她不禁有點生氣。「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想你。」他直視著她,神情嚴肅地說,「因為我想你,所以想知道你想不想我。」

  她驚羞卻又慍惱地瞪著他,一臉難以置信。

  想她?一個星期不跟她聯絡叫想她?一回來,住所就有其他女性「進駐」叫想她?

  本來她是打算成全他、祝福他,不讓他為難的結束這一段戀情的,但他既要魚也要熊掌的作法,實在令她十分氣憤傷心。

  「你一整個星期沒跟我聯絡,連托人傳話都沒有!」她忍不住激動起來。

  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如此激動,也因為知道,他心裡其實是高興的。因為那表示,她是愛他的、在乎他的。

  「我覺得應該給彼此一個冷靜沉澱的時間……」他氣定神閒地說。

  見鬼,應該是給他一個另結新歡的機會吧?她心裡這麼想著。

  「你一臉很不苟同的表情……」他笑睇著她,充滿興味地問:「你不覺得一個星期不見,我們都更確定了對彼此的感情?」

  聞言,她眉心一擰,眼底冒著星火——

  「剛才你為什麼一下子就跑掉了?」他依舊一派輕鬆。

  「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不走要幹嘛?」她的口氣開始強硬而不悅。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摩挲著下巴,「你特地穿了裙子來見我,就只為了說幾句話?」

  她彆扭地揪著裙子,「我……我只是……」

  「你真的不太適合穿裙子。」突然,他神情認真的這麼說。

  她胸口一緊,有些受挫。是,她知道她不適合,她穿起來就是彆扭、就是奇怪,但她是為了誰!?

  眼眶一熱,鼻子一酸,她忍不住地掉下眼淚。

  「我是不適合。」她覺得喉嚨裡像有沙子,好疼、好乾,「你找個適合穿裙子的人吧!」說罷,她扭頭就想走。

  他一把拉住她,將她扣在懷裡。「你還是沒讓我把話說完。」

  「放開我……」她哭著槌他、推他、打他,想掙開他。

  「雖然你不適合穿裙子,但是……」他語氣平靜而深情地說,「我就是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你騙人……」她氣憤又傷心,「你明明想跟我分手了,對不對?」

  他蹙眉笑問:「你從哪裡得到的資訊?」

  「我不笨。」她抬起淚濕的眼瞪著他,「我知道你屋子裡有別的女人……」

  他挑挑眉,「噢?原來你注意到了?」雖然是特地跑來跟她解釋的,但看見她吃醋生氣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想逗她。

  「一個星期不見,你腦袋靈光多了。」他語帶促狹地說。

  見他明明已經「露餡」,竟然還若無其事的調侃她,她氣得兩隻眼睛都快噴火了。

  「很可惜,她突然跑來,我也很困擾……」他一歎,惋惜地說:「本來我想留你下來的。」

  留她下來是什麼意思?過夜嗎?他……他居然是這種人!?

  「你真可惡!」她氣得朝他揮拳。

  他一手握住她的拳頭,笑得有點無賴,「穿裙子就溫柔一點,別動手動腳的。」

  她怒視著他,一副想咬他的樣子。

  「你說祝福我是什麼意思?」他唇角一勾。

  「我祝福你找到更適合的對象!」

  「你這樣就把我拱手讓人,未免太沒有運動精神。」他幾乎快哈哈大笑。

  「我的愛情是純真且純潔的,不像你。」她對著他大聲咆哮。

  他皺皺眉頭,一臉受不了她的高分貝的表情。「我在感情上也是有潔癖的。」

  啥?他說什麼鬼話?屋裡藏了一個女人,還想要她留下的人也有感情潔癖?哈哈哈!

  「說真的,你實在很失禮,我都還來不及介紹你們認識呢!」他一笑。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介紹她們認識?是他不正常,還是她太大驚小怪?他居然要……

  天啊,她竟然一直愛著這樣的混蛋!

  「我母親被你那番話感動得快要掉淚,不知道有多麼想見見你,結果你……」說著,他唉地一歎,「難道你不想見見未來的婆婆嗎?」

  「你又在胡說什麼?你簡直是莫名其妙,我再也……慢……慢著……」她像是突然被敲了一棍,猛地驚醒過來。

  她瞪大著眼睛,狐疑地望著他,「你剛才說……你是說……」

  「我屋裡的女人是我母親。」他終於揭開謎底。

  玩了她這麼久,也該放過她了。

  「……」她張大著嘴巴,發不出聲音。

  他咧嘴一笑,「我母親說,千萬別讓你這麼好的女孩子跑了。」

  「你……你是說真的?」她太震驚,以至於聲音顫抖得特別厲害。

  他點頭,然後親暱地在她額頭上一敲,「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開你嗎?」

  「恭朗……」知道他並沒有另結新歡、移情別戀,她整個人突然鬆懈下來。

  她癱軟在他懷裡,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我嚇死了,我以為……」說著,她哭了。

  他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頭、她的背,聲線溫柔地說:「我愛你,這件事……你永遠不需要懷疑。」

  「嗯。」她內心激動澎湃,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只是拚命的點頭,盡情的哭。

  「彌生,」他輕捧起她的臉,深情凝視著她,「讓我幫你再加十分吧。」說罷,他低頭在她鼻尖上輕輕一吻。

  這一次,她開竅了,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跟她求婚,他要她成為一百分的女性……

  胸口一熱,她再度流下眼淚,欣喜的眼淚。

  「我願意。」她眼裡薄翳著淚光,唇角卻含笑。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2-5-2 00:43:31
終曲

  半年後,東京放送電視台。

  就在五個月前,彌生嫁給了恭朗。為了他們的婚禮,恭朗的母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籌備,毫不馬虎。

  於是,在眾人的祝福下,他們步上了紅毯。

  在這次的婚禮上,黑川大澤以家長的身份出席,而他跟恭朗冰凍了近二十年的父子關係也慢慢解凍中。

  但最教人驚訝的是一向像大男孩似的彌生,在與高柳緒子有交情的大師級彩妝造型師——松本信一的巧手下,搖身一變成了彷如超級名模般的美麗女性。

  也就在這場婚禮中,大家才發現她的可塑性竟是那麼的高。

  就這樣,他們辦了一場完美的、令人驚艷的婚禮。

  只是,再完美的婚禮終要落幕,度完蜜月回來後,恭朗繼續投入工作,而彌生也回到了柴田組——

  「讓開!讓開!」T恤、牛仔褲、帆布鞋……彌生恢復了她原本的面貌,一如往常的做著她原本的粗重工作。

  柴田組裡,沒有人因為她從籐井彌生變成「黑川彌生」,而對她有特別待遇。她還是她,那個每天跑進跑出、大呼小叫,永遠都精力十足的彌生。

  把手中沉甸甸的紙箱放下後,她鬆了一口氣,隨便用T恤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

  「唉,」一旁看著她的柴田幽幽一歎,「我真同情黑川先生……」

  「ㄟ?」她一怔,不解的看著他。

  「像他那樣的優質型男,怎麼會娶到你這種男人婆?」柴田搖搖頭,唉聲歎氣的,「可憐啊可憐……」

  「老大,」彌生不甘示弱,反將他一軍,「像你這樣的男人是永遠無法到達我老公那種境界的,只有他知道我是個多完美的女性。」

  她話剛說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她板起臉,哼地一聲,「你們這些膚淺的臭男人。」

  「對對對,我們膚淺,你老公可憐,哈哈哈……」

  「我寧可當膚淺的男人,也不想當可憐的男人……」

  「是啊,聽說你連飯都不會煮,唉,你是怎麼當女人的?」

  「喂,夠了,你們這些臭老頭……」

  「嗨。」突然,門打開,恭朗探進頭來。

  見裡面鬧烘烘的,他一笑,「聊什麼?這麼開心……」他走了進來,手上提了兩個紙袋。

  「黑川先生,我們正在聊你呢!」柴田說。

  「我?」恭朗一臉疑惑,「找有什麼好聊?該不是彌生在說我壞話吧?」

  「沒有,她對你十分的滿意,尤其是在床上的表現……」柴田曖昧一笑。

  彌生漲紅著臉,氣呼呼地說:「喂!我什麼時候說了!?」

  「你害什麼羞?都已經是已婚婦女了。」

  「就是說嘛,難道你對你老公的表現不滿意?」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捉弄她,教她又羞又氣。

  在柴田組開玩笑,通常是葷素不忌的,即使有女性在場,他們也從不會刻意收斂,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拿彌生當女人看。

  看親愛的老婆被大家逗得面紅耳赤,身為老公的恭朗立刻挺身護妻——

  「好啦,」他攬著彌生的肩,「大家就饒了她吧,別捉弄她了。」說著,他將紙袋放在桌上。

  「這是我回來時順道買的中華煎餃,大家趁熱吃吧。」

  「哇,太棒了!」大夥兒圍了過來,像是看見獵物的狼群般。

  沒一會兒,大家把紙袋裡的幾盒煎餃打開來,拿了筷子便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你也吃一點吧。」恭朗體貼的夾了一塊往彌生嘴巴放。

  她張開嘴,接受了老公的好意,但剛吞下,她就覺得胃部一陣翻攪。

  「呃……」她感到反胃,抱住了腹部。

  「怎麼了?」見狀,恭朗擔心地問。

  「我……」她指著嘴巴,又指著肚子,一副「目前不方便說話」的模樣。

  接著,她快步地跑進廁所,然後裡面便傳來嘔吐的聲音。

  沒一會兒,她臉揪得跟包子一樣般走出來,「唉唷,我不吃了……」

  「你怎麼了?」恭朗趨前,「不舒服?」

  「我好像沒什麼胃口……」她說。

  「我們沒聽錯吧?」有人開玩笑地說:「大胃王居然說她沒胃口?」

  這時,柴田突然一臉嚴肅,若有所思地說:「彌生,你這該不會是……孕吐吧?」

  聞言,大家都吃了一驚。「孕吐!?」

  柴田點點頭,「我老婆懷孕的時候也是這樣。」

  在這當下,最在意、最激動的就屬恭朗,「彌生,」他一臉期待地問:「你真的懷孕了?」

  彌生皺皺眉頭,認真想了一下,「喔,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我『那個』好像一直沒來……」

  「什麼!?」恭朗一震,「多久了?」

  她搖搖頭,「我沒算過……嘔!」說著,她又想吐了。

  轉身,她再度衝進廁所。

  「看來是不會錯了……」柴田拍拍他的肩,咧嘴一笑,「恭喜你,你快當爸爸了。」

  「天啊……」恭朗無法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情,驚喜?愉悅?不,那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他只能說……他的人生將因此而更為圓滿。

  只是,彌生也太迷糊了,居然連這種事都沒察覺,還每天搬著重物跑來跑去!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同情你……」柴田一歎,半開玩笑地說:「這世上除了你,大概沒有其他男人可以忍受得了這種迷糊又神經大條的女人了。」

  「可不是嗎?」恭朗笑歎一記,但眼裡卻是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幸福,「我開始覺得我跟她結婚,根本就是在行善。」

  聽著,柴田哈哈大笑,而他也笑了。

  但他想,行善沒什麼不好,他母親常說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是不虞匱乏的。再說,「善有善報」,他現在不就正在享受這甜美的果實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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