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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1993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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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情緣系列之六 啞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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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 10:53:13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993ir 於 2012-5-2 10:55 編輯


  「怎麼了?」

  放下電話之後,畢安婕就一臉茫然地呆在那裡,直到迪亞戈擔心地輕撫她的臉頰,她才驚歎地「哇!」了一聲。

  「爸媽說他們明後天就會到,而且他們好像比大哥還要興奮呢!」

  「是嗎?」迪亞戈笑笑,自後往前環住她,雙手十指互扣鎖在她腰前。

  「真奇怪,」畢安婕又開始困惑地猛搔腦袋了。「難道他們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我是要和一個『多情的西班牙人』訂婚嗎?」

  「多情不好嗎?」溫柔的吻細細地印在她鬢邊,迪亞戈問。

  「多情就容易變心,請問好在哪裡了?」畢安婕沒好氣地反問。

  「我不會。」迪亞戈低喃。

  「我知道你不會,可是……」畢安婕愈來愈困惑了。「爸媽又不認識你,他們怎會這麼相信你?」

  「你大哥跟我相交多年了。」迪亞戈指出事實。

  畢安婕想了一下。「說得也是,只不過,真沒想到大哥的說服力那麼好,這麼快就說服爸媽了,我還以為要奮鬥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月呢!」

  「這麼順利,不好嗎?」

  「當然好,只是有點意外罷了!」

  「讓我們這麼想好了,」迪亞戈輕輕道。「只要我們訂婚了,珊德拉就該放棄了吧?」

  畢安婕雙眼一亮,「對對對,只要我們訂婚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覬覦你的女人趕走了!」又興奮起來了。「不管老的、年輕的、小的,統統都趕走,哈哈哈,太好了!」

  「……」

  這女人,會不會醋過頭了?



  一整天,珊德拉都在莊園前焦急地走來走去,一會兒喃喃自語地罵個不停,一會兒陰沉著臉色哼哼哼冷笑,看得路過的工人們都以為她要發瘋了,紛紛走避。

  直到傍晚時分,遠處一輛轎車直駛而來,珊德拉立刻迎上前去。

  「爸爸,你們終於到了!」

  而貝莉雅,不同於往日那種心虛又愧疚的神態,這次她出現在莊園裡,竟是怒氣沖沖而來,一下車就像支失速的火車頭一樣直往莊園裡闖,並怒吼著。

  「在哪裡?那個女人在哪裡?」

  而聞聲自書房裡出來的迪亞戈一見到貝莉雅,競也神色大變,慌張地往後瞄一下緊跟在他後頭的畢安婕,想把她推回書房裡,但畢安婕反而更好奇地往前采,他只好盡量用身子擋住她,然而還是擋不住她歪出來的腦袋。

  「媽媽,你怎麼……」

  「果然是她!」貝莉雅憤恨地指住了畢安婕。「就是她害……」

  「媽媽!」迪亞戈震怒地咆哮。「你敢再多說一個字,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貝莉雅僵了一下。「為什麼?明明是她……」

  「媽媽!」迪亞戈又警告地怒吼。

  貝莉雅咬著牙,指住畢安婕的手放下了,但仍憎恨地瞪住畢安婕好半天後,方才不甘不願地把目光移向迪亞戈。

  「好,要我不說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要和珊德拉結婚!」

  狗屁,要迪亞戈和那隻豬結婚,門兒都沒有,去作夢吧!

  畢安婕期待地轉注迪亞戈,猜想他一定會即時、立刻、馬上,斷然拒絕,然而過了好半晌後,迪亞戈不但沒吭半聲,還皺著眉頭沉吟起來了。

  「迪亞戈?」

  迪亞戈為難地瞥她一下,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只是繼續沉吟著,畢安婕不禁愕然。

  請等一下,現在是怎樣,他……他不會是真的想和那隻豬結婚吧?



  可惡!可惡!可惡啊!

  她不相信迪亞戈是真的想和珊德拉結婚,所以,必定是為了貝莉雅想說而被迪亞戈阻止的那件事。

  究竟是什麼事,為什麼不能讓她知道?

  昨天,貝莉雅撂下那個條件之後,說要給迪亞戈二十四小時考慮,原以為經過一夜深思之後,迪亞戈應該會改變主意。

  沒想到他竟然還在考慮!

  那件事到底有多嚴重,為何迪亞戈寧願考慮要犧牲一輩子的幸福,也不願意讓她知道?

  如果她去逼問迪亞戈,他會說嗎?

  不,不會,他都被逼得不得不考慮和珊德拉結婚了,那就表示,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她知道那件事!

  那她該怎麼辦,眼睜睜看著迪亞戈和珊德拉結婚嗎?

  就在畢安婕惶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手機響了,她下意識拿起來接聽,下一刻,她狂喜的大叫。

  「大哥!」再下一秒,她嚎啕大哭,「我不懂啦,大哥,怎會變成這樣,怎會變成這樣……」哭哭啼啼的,她把自貝莉雅到達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一古腦統統說了出來。「他真的在考慮要和珊德拉結婚,我不懂怎會這樣,真的不懂啊!」

  「小婕,別哭,先聽我說。」

  「嗚嗚嗚?」

  「我們已經在鎮上了,你有沒有辦法瞞著迪亞戈偷溜出來?」

  「當然有,他已經被珊德拉纏住了!」

  「好,那你趕快來,你想知道的事,我們都知道……」

  「咦?」

  「我們就是來告訴你那件事的!」

  「我馬上到!」



  小城鎮雖然不是什麼旅遊勝地,但由於是橄欖油盛產地,總是有許多橄欖油商特地到這裡來選購優質橄欖油,因此,鎮裡的旅館都還算高級,環境清幽,房間雅致,住起來相當舒適,當然,要談話也很方便。

  畢安達、畢安婕兄妹倆坐床上,畢爸爸和畢媽媽則分坐兩張單人沙發,畢安婕在等待他們說話,而畢爸爸三人則相互覷視,在考慮該怎麼開口。

  「雖然這件事,」畢爸爸終於出聲了。「我和你媽媽都曾對迪亞戈發過誓說無論如何絕不會告訴你,但幸好我們沒發誓不對你大哥說,而你大哥也沒對迪亞戈發過任何誓,所以,今天的事就當作是你大哥告訴你的,這麼一來,我們也不算違背誓言了。」

  「好好好,你們快說!」畢安婕迫不及待的催促著。

  「首先,我們要告訴你一件事,還有一個十多年前的故事,那都是你有義務要知道的。」畢爸爸的表情十分的嚴肅。「但在我們說完之前,希望你不要打岔,有任何疑問,等我們說完再問。」

  「沒問題,快說吧!」畢安婕開始不耐煩了。

  畢爸爸又沉吟了一會兒。

  「其實迪亞戈他……」遲疑一下。「是個啞巴,所以他才會手語。」

  「……款?!」

  眼看畢安婕一臉茫然,好像完全沒聽懂的樣子,畢爸爸不由苦笑,求助地轉注畢媽媽,畢媽媽輕輕歎息。

  「將近二十年前,你爸爸有一位高中畢業後就移民到西班牙來的高中好友,他姓蔡,你們應該叫他蔡叔叔,蔡叔叔邀請你爸爸和他合夥做生意,由於當時台灣經濟已經很不景氣了,我跟你爸爸隨時都可能被裁員,因此你爸爸決定拿出所有積蓄和蔡叔叔合夥做生意,想說如果能夠成功,以後就不必看人臉色了,所以……」

  她瞥一下畢爸爸。

  「我和你爸爸都辭職了,一起到西班牙來開創事業,而你大哥和大姊則留在台灣,由爺爺奶奶照顧,因為你爺爺堅持說不能讓他們變成外國人。不過,也許是西班牙的土地真的太熱情了,原不打算再生育的我竟然又懷孕了,既然有了,我們就不考慮拿掉,之後,我生了一個小女孩,那就是……」

  畢安婕兩眼瞪大了。

  畢媽媽莞爾。「對,你是在西班牙出生的,而且在五歲以前,你幾乎都是講西班牙語,中文反而只會一、兩句。所以當你小六學西班牙語時才會那麼快、那麼流利、那麼標準,因為你本來就會了!」

  畢安婕完全的傻住了。

  「其實以前西班牙的橄欖油大都是輸出到義大利,完全沒有自己的品牌。」又輪到畢爸爸說了。「當時你蔡叔叔就是打算做出西班牙橄欖油自己的品牌,那時合夥人有三個,一個是我,一個是你蔡叔叔,一個就是迪亞戈的爸爸……」

  畢爸爸雙眸微瞇,在回憶往事。

  「要創新一個品牌是很簡單,但要打出市場就真的很不容易了,因為當時的市場幾乎都被義大利的品牌壟斷了,為此,我們都忙得天翻地覆,包括你媽媽和蔡叔叔他老婆也是,只有迪亞戈的媽媽貝莉雅,公司的事,她不會,橄欖園的工作,她也嫌太辛苦,因此,迪亞戈的爸爸就建議把你交託給貝莉雅照顧,這樣你媽媽工作起來也比較安心。但貝莉雅她……該怎麼說呢……」

  畢爸爸很無奈地深深搖頭。

  「她既不想工作,又覺得閒在莊園裡的日子好無聊,就乾脆把你丟給迪亞戈照顧,自己跑出去玩。而迪亞戈,由於他是獨生子,對他來講,你就像是平空多出來的妹妹,寶貝你寶貝得不得了,才七、八歲大的孩子,就會幫你洗澡、換尿布、餵奶、哄你睡覺……」

  說到這裡,畢媽媽突然又打岔進來一句。

  「記得你會說話時,第一個會說的竟然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

  「戈戈……」畢安婕無意識地喃喃道。

  不是「哥哥:ㄍㄜ.ㄍㄜ」,而是「戈戈ㄍㄜㄍㄜ」。

  「對對對,你還記得嘛!」畢媽媽又歎息。「迪亞戈可真是個好孩子,你被他寵得好任性,但他始終是那麼的疼愛你,我想就算你說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盡辦法去為你摘星星,對你可說是千依百順,才會……才會……」說下下去了,畢媽媽無助地瞥向畢爸爸。

  畢爸爸重重的歎了口氣,不想講,但不能不講。

  「記得你常作的那個噩夢嗎?其實那不是噩夢,而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

  聞言,畢安婕彷彿被冰水當頭淋下來,突然覺得好冷好冷……

  「雖然迪亞戈一直說與你無關,是他自己不小心的,但你的噩夢告訴了我們事實是什麼,因為你的任性,那支鐵耙子的耙齒穿透了迪亞戈身上大半重要器官,包括頸部,他因此在醫院裡待了整整一年……」畢爸爸的語氣很憤怒,因為那都是女兒的任性所致。「不斷的手術又手術,復健又復健,最後,他離開醫院時,就注定往後一輩子都是啞巴,再也出不了聲了!」

  畢安婕張嘴,想說話,卻擠不出半點聲音來。

  「更悲慘的是……」畢媽媽沉重地低語。「他人都還躺在醫院裡,他爸爸和媽媽就離婚了,因為他爸爸責怪他媽媽沒照顧好孩子,他媽媽責怪他爸爸只顧工作,兩人相互指責、吵架,最後終於分開了。而且……」

  畢媽媽搖著頭,一臉痛惜。

  「他媽媽不要他,連他爸爸也在再婚妻子的拒絕下,只好把他交託給開設孤兒院的好友照顧,每個月付出一筆費用作為教養費。自那而後,他明明有父有母,卻不得不在孤兒院裡生活……」

  畢安婕又張嘴想說什麼,卻依然講不出半個字來,唯有淚水默默地垂落下來,心,好痛好痛,痛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而你,」畢媽媽輕撫她的腦袋。「自那件事發生之後,你每天每天都會作噩夢尖叫著醒來,不得已,我們只好把你帶回台灣,說也奇怪,回台灣之後,你就不再作噩夢了,好像把在西班牙的一切都忘了似的,連西班牙語都不會說了!」

  「當我聽說迪亞戈被送到孤兒院的時候,我真的很生氣!」畢爸爸忿忿的接著又說。「立刻決定要把迪亞戈接到咱們家來住,可是迪亞戈擔心你看到他之後又會作噩夢,堅持不肯,但我不肯放棄,一直想說服他,最後,他終於退了一步,要求我們先帶你去看看他,如果你不害怕,他就跟我們回台灣。可是……」

  「你一看到他就開始尖叫,一直一直尖叫……」畢媽媽無奈的說。

  「所以,他下定決心要留在孤兒院裡,而我也只能放棄了!」畢爸爸黯然道。

  「可是,他從來沒有怪過你,一絲一毫都沒有,」一想到那個善良的好孩子,畢媽媽就感歎不已。「始終都那麼的關心你,不時寫信來詢問你的狀況,我們知道他是想念他的『妹妹』,也盡量提供所有關於你的訊息給他……」

  「後來爸媽覺得用電腦來聯絡應該會更迅速、更方便,」終於輪到畢安達說話了。「就把這件事告訴我,要我透過電腦跟迪亞戈做更多的聯繫,而迪亞戈就如同爸媽所說的,他最感興趣的就是有關於你的事,所以,我每天都會跟他聯絡一次,或者傳送照片錄影給他,或者告訴他你又鬧出什麼糗事了,幾乎像寫日記一樣每天向他『做報告』,直到有那麼一天,我發現他……」

  他稍微頓了一下。「好像愛上你了,我馬上告訴爸媽,爸媽興奮地一致同意說如果你也能愛上他就好丫,就想說要把你送到西班牙來,可是……」

  「迪亞戈不同意!」畢媽媽咕噥,很不以為然的語氣。

  那孩子實在太善良了,總是一意操心別人,為自己考慮得太少了。

  「他說你都過了那麼久的平靜日子,不想再刻意去揪出你的噩夢。」畢爸爸更不以為然。「他真是想太多了,都過那麼久了,彼此都長大了,你怎麼可能還認得出他呢!」

  「幸虧發生了柯建霖那件事,不然他不知道何時才會讓你來見他呢!」

  「為了你著想,他終於不得不同意讓你到西班牙來,不過,一直到他站在你面前,你都沒認出他時,他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啊,對了,你一定很奇怪吧,既然他是啞巴,又怎會說話呢?」

  「這就要再提到當我說要帶他回台灣時,他要求先讓你見見他再說,但你一看見他就開始尖叫,當時他好心疼好心疼,拚命想要安慰你,」一回想到當時,畢爸爸忍不住又搖頭。「可是他根本就無法出聲,急得他眼眶都紅了……」

  「也許就是那樣強烈的感情激發了他腦內的潛能,突然間,他就能夠用腦子跟人家『說話』了……」畢媽媽感歎地道。「聽起來好像是他在說話,其實是他的腦子在跟你的腦子說話,他只要跟著動動嘴,人家就以為他是在用嘴巴說話了。」

  「以科學方式來說,就是以超強的腦波震盪來傳達語言的訊號……」畢爸爸解釋。「剛開始時只能一對一,慢慢的,他可以同時和很多人對話,最後,不管距離多遠,只要他想跟誰說話,都可以經由無線電波傳遞腦波震盪,那個人就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他『說話』了,爾後,打電話或用電腦和人家通話就不是難事了……」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超過十個,連他媽媽都不知道,還以為他是經過治療才恢復了出聲說話的能力呢!」

  「好了,我們說完了,現在,你可以發問了!」

  問?

  問什麼?

  問那些她早已經遺忘,但就在剛剛爸爸媽媽的敘述中,又一一回到她腦海裡的記憶?

  其實那些記憶一直都在她腦子裡,甚至比任何記憶都來得更清晰,只是當時幼小的心靈承載不起那麼沉重的罪惡感,便下意識把它排除在記憶之外了,但她並沒有真的忘記它,所以她的噩夢才會不斷的、不斷的重複。

  直到現在,在爸媽的敘述下,那些記憶很快就回來了,因為,她長大了,瞭解自己做的錯事就要自己承擔後果,再大的罪惡感也不容許她逃避,所以,她選擇面對它。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那麼,你自己決定該怎麼做吧!」

  該怎麼做?

  當她是那麼的愛那個男人,又欠那個男人那麼多的時候,該怎麼做,還需要思考嗎?

  不,不必了,該做的事只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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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 10:58: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騎著機車回到莊園裡,畢安婕並沒有直接去找迪亞戈,而是先回到房裡,拉開衣櫥,拖出行李箱打開,裡頭靜靜地躺著四支陳舊到有點破爛的娃娃。

  塑膠的、布做的、木頭雕刻的和陶瓷的。

  這四支娃娃,她從小就寶貝得很,玩具不好玩了,扔掉;文具用舊了,扔掉;衣服破了,扔掉,唯有這四支娃娃,她從來沒想過要扔掉它們,而且她走到哪裡就帶到哪裡,就連去畢業旅行三天,她都要塞進旅行袋裡,同學們笑她,她就是不在意,非得帶著它們不可。

  其實有時候她自己也覺得很奇怪,那麼陳舊又破爛的娃娃,幹嘛這麼寶貝它們呢?

  現在終於明白,因為,它們是她和迪亞戈的「孩子」呀!

  懷抱著她的「孩子們」,她走出房間到隔壁,她知道,貝莉雅他們一定又在迪亞戈房裡逼迫他娶珊德拉了。

  她沒敲門,直接開門進去,恰好聽到貝莉雅的催促。

  「快,答應吧,時間快到了,你再不答應和珊德拉結婚,我就要把那件事告訴她了!」

  「但我……我……」迪亞戈眉宇緊鎖,臉頰肉痛苦地抽搐不已。

  「他不答應!」畢安婕響亮有力的代替迪亞戈回答,雙眸直盯著迪亞戈詫異的目光,徐徐走近他,並笑著送出懷裡的「孩子」。「戈戈,我們都有這些『孩子』了,你怎能和別人結婚呢?」

  戈戈?

  迪亞戈抽了口氣,「潔?!」驚駭地瞪住她。「你……你……」

  「不對,你都叫我小乖乖的。」她糾正他,並將娃娃全數放到迪亞戈懷裡,再俏皮地歪著腦袋,「戈戈,我的求婚禮物呢?」她比出十根手指頭。「要這麼多,還要最大顆的喔!」

  迪亞戈雙眼驚詫地大睜,良久、良久……

  「誰告訴你的?」

  「大哥。」畢安婕低頭看著自己的十根手指頭。「但他只說到一半,我自己就全都想起來了。」

  迪亞戈又凝視她許久,忽爾起身,在床頭櫃的抽屜裡取出一隻首飾盒打開,拿起一條很特別的項煉,親自將項煉戴上畢安婕的頸項上,畢安婕低頭看著項煉,眼眶,悄悄潤濕了。

  那是十粒經過特別處理,可永保鮮色的橄欖,十顆橄欖十種顏色,用一條白金鏈子串連起來,每兩粒中間還綴著一顆細緻的橄欖型橢圓鑽,十分別緻。

  要十顆。

  還要最大顆的。

  就如同當年她的要求。

  「嗯嗯,果然很大顆,好,我答應嫁給你了!」她嚴肅地說完,旋即,猛然撲進他懷裡失聲痛哭。「對不起,對不起,戈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啊,戈戈,戈戈,對不起啊……」

  「不,不要哭,不要哭……」沒想到她說哭就哭,迪亞戈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安撫她。「別哭了,戈戈會心疼啊!」

  害他受了那麼多的苦,是她的錯,全是她的錯!

  「對不起,對不起,戈戈,真的對不起啊……」

  「沒事,沒事,我都沒事了不是嗎?」

  害他變成啞巴,也是她的錯,全部全部都是她的錯!

  「對不起啊,戈戈,真的真的對不起啊……」

  「不哭,不哭,你是戈戈最心愛的寶貝,不管怎樣,戈戈都不會怪你的,」一直不想讓她知道,就是不願意讓她背負這份沒必要的罪惡感呀!「小乖乖,別哭了好嗎?」

  不,不要這麼輕易原諒她,是她任性,是她自私,全部都是她的錯啊!

  「罵我吧,打我吧,戈戈,」畢安婕大聲哽咽。「至少該讓我受到懲罰啊!」

  「罵你?打你?」迪亞戈深深歎息,溫柔地將她擁入懷裡,憐愛地親著她的髮鬢。「戈戈怎麼捨得呢?」

  「可是……可是……」畢安婕泣不成聲。「起碼要恨我一下下嘛!」

  「恨你?」迪亞戈柔情萬千的笑了。「不,小乖乖,我太愛你了,根本沒有容納恨意的空間!」

  小乖乖?

  不,她一點都不乖,她好壞好壞!

  「那我替你恨!」他對她愈是寬容,畢安婕愈是無法原諒自己。「我好恨好恨我自己,恨死了!恨死了!恨死了!」

  「不,不要恨,誰都不需要恨,」迪亞戈柔聲呢喃,疼惜地捧起她的臉兒,細細吻著她淚如泉湧的眸子,吻著她哭到紅了的俏鼻,吻著她不停抽噎的嘴兒。「我們之間只需要有愛就行了!」

  當年,她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他捨不得恨她。

  如今,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更捨不得恨她了!

  「我……我真的好愛你,戈戈,真的非常非常愛你,我發誓!」

  「我也愛你,非常非常愛你,我的小乖乖!」

  「但是……但是……」畢安婕哭到打嗝。「這跟我恨我自己沒有衝突……」

  迪亞戈忍不住失笑,「小乖乖,你總是能讓我發笑……」然後輕輕歎息,「小乖乖,如果你真的想補償我,那麼,不要再讓戈戈心疼了……」他試著抹去她的淚水,但總是剛抹去,新的又落下。「不要哭了,你哭得戈戈的心好痛好痛啊!」

  為什麼?

  她是這麼這麼的壞,他為什麼要原諒她?

  為什麼?

  她害他這麼這麼的慘,他為什麼還能愛她?

  她不懂,真的不懂!

  但她知道一件事……她愛他,愛到心都痛了!

  「戈戈、戈戈……」

  「噓,噓,不要哭了,嗯?」

  眼看他們一個大聲痛哭,一個柔聲安撫,而她的籌碼就這樣沒了,貝莉雅不禁慌張起來。

  「不,迪亞戈,你怎能就這樣原諒她,是她害得我們一家……」

  「媽媽!」迪亞戈怒叫,雙臂下意識保護性地圈抱住畢安婕,不希望她被母親的話傷害到。「不要逼我,媽媽,不要逼我!」

  「不是我逼你,明明是她……」

  「媽媽,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在那件事之前,他……」他輕蔑地瞥向珊德拉的父親。「就已經是你的情人了!」

  珊德拉的父親心虛地別開眼,貝莉雅更是面色大變。

  「你怎麼知道?」她驚叫。

  「不必管我是怎麼知道的,總之,小乖乖從來沒有傷害到你,反而那件事給了你借口離開我和爸爸,不是嗎?」

  「我……我……」貝莉雅羞愧地垂首無語。

  「而你……」迪亞戈轉注珊德拉的父親。「女兒是你自己寵壞的,是男人,就自己解決自己女兒的問題,不要丟給我媽媽處理,你也很清楚媽媽無法再生育是誰害的,要是你敢遺棄她,我發誓,我會讓你後侮莫及的!」

  珊德拉的父親顫了一下,隨即一手一個捉住貝莉雅和珊德拉拔腿就走。

  「我們回去吧!」

  「不,不,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迪亞戈結婚啊!」

  珊德拉尖叫著抓住門把不肯離開,卻反而砰一下為他們關上了門,尖叫聲也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終於這了!

  迪亞戈鬆了口氣,低頭看,畢安婕卻還在他懷裡啜泣不已;心,不禁又緊縮起來,他憐惜地擁緊了她。

  「別哭了,小乖乖,你哭得戈戈好心疼啊!」

  「可是……可是……對不起,對不起啊……」

  「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啊!」

  又哽咽了好一會兒後,畢安婕才緩緩仰起涕淚縱橫的臉兒,深深凝視著他,然後,她抬手摀住他的嘴。

  「告訴我,你有多愛我?」

  沉默了一會兒。

  「我願為你而死!」

  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他的聲音,但是,他的嘴並沒有動。

  難怪她老是覺得他的聲音好特別,總是好像在腦子裡安撫她似的,又能夠直接把情緒傳達給她。

  唇辦抖顫著,「而我……」她呢喃。「這一生將為你而活,我會讓你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曾經受過的苦都不算什麼了,也幸福得連失去聲音那種缺憾都變成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迪亞戈溫柔地笑了。「好。」

  「我愛你,戈戈。」

  「我也愛你,小乖乖。」

  於是,她放開摀住他的嘴的手,轉而圈住他的頸子,把他的頭拉下來吻住他的唇。

  片刻後,迪亞戈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一如以往,他總是在這時候及時打住,不想在婚前越過最後那條線,但這回,畢安婕卻打死不肯放開他,反而更熱情地回吻他,使他的理智懸浮在一線間,隨時都可能斷線。

  「小……小乖乖,該停……停下來了……」

  「……」

  「不,小乖乖,不……不能再繼續了……」

  「……」

  「小乖……」

  斷線了!



  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迪亞戈僵了一下,旋即踏出去兩步,回身輕輕關上門,再轉身面對畢安達;後者面無表情地背靠在欄杆上,雙臂環胸,氣勢有那麼一點兒恐怖。

  「你……」他嚥了口唾沫。「要揍我嗎?」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畢安達冷冷地反問。「睡了我妹妹?」

  「是。」迪亞戈勇敢的承認,並繃緊了下巴,準備承受重擊。

  沒料到畢安達不但沒有揮拳過來,竟還歡呼一聲衝過來熱烈地擁抱他,「太好了,這下子你非和我妹妹結婚不可了!」樂得眉開眼笑。

  迪亞戈錯愕地傻住。

  畢安達笑嘻嘻地反手用大拇指往樓下中庭一指。「對你的那份愧疚,沉重得使我爸媽連睡覺都不安穩,不償還你,他們永遠不能安心,現在,能夠讓小婕自己來償還,欠債人和債主自己去算帳,那是再好不過了!」

  迪亞戈往中庭望,恰好畢爸爸和畢媽媽也往上看,他們掛著滿臉欣慰的笑容,看得出他們有多麼的開心。

  「我……」他輕輕道。「從來沒有責怪過任何人。」

  「我知道,但是……」畢安達拍拍他的肩。「你愈是這麼寬厚善良,我爸媽就覺得虧欠你愈多啊!」

  迪亞戈苦笑。「不然我該怎麼辦?」

  「和小婕結婚,然後……」畢安達重重地說。「用力的、狠狠的、盡情的虐待她!」

  「欽?」迪亞戈哭笑不得。「你真是小乖乖的親哥哥嗎?」

  「如假包換!」畢安達得意得很。「好了,走吧,爸媽還等著跟你討論訂婚的事呢,他們說要完全按照你們的習俗來辦……」

  「其實,按照你們的習慣也可以。」

  「不行,爸媽說……」

  兩人一邊說一邊下樓去,而畢爸爸和畢媽媽也欣喜地等待著他們,這一生,他們從未做過任何虧心事,只有這件事令他們歉疚至深。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償債了!



  按照西班牙習俗,訂婚時要由雙方家長和至親好友圍著一壺茶和一瓶酒坐下,但迪亞戈的父親已去世,母親改嫁,因此他請來父親那位開設孤兒院的好友,也是父親的遺囑裡指定,他在未成年前的監護人權充長輩。

  還有橄欖園的工人們,他們都是他在孤兒院裡一起長大的兄弟姊妹,離開孤兒院後就直接到他這裡來工作,難怪都很年輕。

  大家熱熱鬧鬧的一起慶祝,並享用豐盛的晚餐,然後男女雙方交換禮物。

  男方要送給女方一隻手環和一枚鑽戒,為了與那條橄欖項煉搭配,迪亞戈另外又訂做了一隻十粒小橄欖的鑽石手環,還有一枚橄欖型鑽戒,價值不菲,害畢安婕除了那隻手環之外,根本就不敢戴在身上。

  而女方則要送給男方一隻手錶和一幅全家福照片,手錶是畢爸爸畢媽媽出錢買的,但表背上刻的字是由畢安婕決定的。

  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

  看著那兩行字,迪亞戈與畢安婕相視而笑,共享唯有彼此瞭解的秘密。

  然後,剛訂婚的那兩個傢伙就被趕走了,因為他們又肆無忌憚的親熱起來了,實在很礙眼,而其餘的人繼續在中庭裡聊天說笑,唱歌跳舞。

  不過,那兩個傢伙並非如他們想像中回房裡去做「減肥運動」了,而是跑到頂樓花園去看星星,他圈摟著她的肩,她環住他腰際,兩人相依相偎,濃情蜜意,可是,嘴裡說的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警告過你了喔,訂婚以後,你就不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記住了。」

  「不過,也不能說都不給你跳舞,所以,以後你要教我跳佛朗明哥,你要跳,我陪你跳。」

  「好。」

  「還有……」

  禁忌繼續列舉當中,小乖乖依然是任性的,而戈戈還是那樣脾氣好好,不過,時空畢竟是不同的,小乖乖的任性純粹是女人為愛的任性,不會傷人的。

  「對了,我們要生四個孩子,兩男兩女。」

  迪亞戈額上冒出兩滴汗水。「不會是因為那四個娃娃吧?」

  畢安婕得意洋洋地猛點頭。「就是啊,我記得那是爸媽送的。」

  迪亞戈啼笑皆非。「不,塑膠和布做的是你爸媽送的,木頭和陶瓷的是我爸媽送的。」

  「是喔……」畢安婕聳聳肩。「不過,誰送的都一樣啦,反正我要四個!」

  「好好好,」迪亞戈好好脾氣的同意了。「四個就四個。」

  「嘻嘻嘻……」

  「笑什麼?」

  「想到以後我不必再小心翼翼的怕吃過量會發胖,我就開心啊!」

  「呃?」

  「以後我就可以跟你們西班牙人一樣,天天嘿咻做減肥運動了嘛!」



  趁訂婚的機會,迪亞戈和畢安婕按照原訂計畫,跑到外島去度了十天的假,每天除了吃喝睡覺之外,就是到海邊散步,看海浪翻騰、看海鳥飛翔,日子過得好不寫意。

  回來後,原以為可以輕鬆一點了,沒想到問題又來了……

  書房裡,迪亞戈在自己的電腦前研究祖父和父親的種植心得,一邊做筆記,畢安婕則瞪著自己的電腦大皺其眉。

  「戈戈。」

  「嗯?」

  「以前公司不是三個人合夥的嗎?」

  「是,但後來我們的家族品牌做起來之後,蔡叔叔就想要做得更大,」迪亞戈漫不經心地回道。「全西班牙的品牌,甚至義大利的品牌,他都想接下來經銷,可是我爸爸和你爸爸的野心沒有那麼大,他們都反對,所以蔡叔叔就把他的股份賣給我爸爸,另起爐灶了。」

  「那我爸爸呢?」畢安婕的表情卻愈來愈嚴肅。

  「那件事之後,你爸爸不得不帶你回台灣,當時他就把股份賣給我爸爸,我爸爸也就把亞洲的總經銷權交給你爸爸了……」

  「然後,我爸爸也在台灣設立公司,專門經銷你們家族的橄欖油。」

  「對,雖然有一陣子,因為我爸爸生病,橄欖園被荒廢,你爸爸不得不從蔡叔叔那裡接下其他品牌橄欖油的經銷,但他的經營重點還是我們家族的橄欖油。」畢安婕點點頭,表示瞭解了,但眉頭還是緊鎖著。

  「戈戈。」

  「什麼?」

  「公司現在的成員是從你父親時代延續下來的嗎?」

  終於聽出畢安婕的語氣似乎不太對勁,迪亞戈疑惑地轉眸看過來。

  「有些是,有些不是,當我接手時,有幾位拉吾娜的心腹,都被我辭掉了。」

  「是嗎?」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帳目有哪裡不對,可是我看不出來……」畢安婕頓了一頓。「戈戈,我可以把公司的帳目拿給我爸爸看看嗎?」

  「如果你覺得有需要,當然可以。」

  兩天後……

  「戈戈,爸爸要我把公司過去十年的總帳全拿給他看看,可以嗎?」

  「可以,可是,真有什麼不對嗎?」

  「爸爸說有,但他希望能更確定一點再告訴我們。」

  再過一個星期……

  迪亞戈和畢安婕一起擠在畢安婕的電腦前,聆聽畢爸爸的解說,然後,兩個人的眉頭都開始打起蝴蝶結來。

  「帳目做得相當明目張膽,問題應該是出在財務部本身,否則這種帳目是絕對交代不了的。總之,根據我公司會計師的粗略判斷,自你接手公司之後,起碼被吃掉了三分之一的入帳……」

  畢安婕猛抽氣。三一分之一?太囂張了吧?」

  迪亞戈的神情十分凝重。「有辦法揪出是誰嗎?」

  「很簡單,有簽名的都有份,我剛剛說過,這種帳目太過於明目張膽,任何人都應該看得出來,會簽名讓它通過,就表示那人有問題……」

  「我就看不出來,只是直覺不對勁而已。」畢安婕咕噥。

  「你又不是學會計的,又沒有任何財務上的經驗,當然看不出來。」

  畢安婕雙眉一挑。「好,決定了,我要繼續念大學!」

  「咦?。」

  「會計系!」畢安婕嚴肅地說,表示她是很認真的。

  「你不是說要做國際手語翻譯員?」從電腦音箱傳出來的聲音是哭笑不得的。

  畢安婕聳聳肩。「那又怎樣?我國小的時候說長大後要做女摔角選手——因為我打架打不贏男生,超不服氣……」

  迪亞戈失笑。

  「國中的時候說要做語文學家——因為那時候我想學西班牙語,只好那麼說,不然你們不會讓我學,換句話說,我是在騙人的……」

  迪亞戈大笑。

  「高中的時候說要做國際手語翻譯員——因為我想出國去學國際手語,不那麼說,你們會讓我出國嗎?所以,我又在騙人啦……」

  迪亞戈狂笑,眼淚都掉出來了。

  「今年我快滿二十歲了,就不能再換個志願嗎?」畢安婕很理直氣壯地反問。

  「是是是,你又在騙人啦!」沒好氣的聲音。

  「才不是呢,人家這次不是在騙人的啦!我不喜歡看不出人家是怎麼騙我的,所以我要學會計!」畢安婕咬牙切齒地說。「哼哼哼,以後人家就摳不了我半毛錢啦!」

  「你你你……你這丫頭,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

  「伯父,她想唸書就讓她念,這不是很好嗎?」迪亞戈笑道。「小乖乖,以後公司的財務就交給你啦!」

  「沒問題!」畢安婕猛拍胸脯。

  然後,她猛然發覺,之前她連方向都找不出來,但就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了!

  幫助迪亞戈,這就是她想走的路。

  做一個專才,原本就不適合她,因為她太聰明了,學什麼都很快,學會之後就失去興趣了,所以她才會一直找不到想走的路。

  但今天,她下定決心要去念會計,是因為她想幫助迪亞戈搞定財務,如果有需要的話,她還會去念行銷、念管理、念企畫,甚至念法律,只要迪亞戈有需要,她就會開始感興趣,而後,全力去「征服」困難,搞不好將來她會因此而變成一個全方位的通才也說不定呢!

  隨時都在挑戰,這才適合她!

  「話說回來,戈戈……」她斜睨著迪亞戈,眼神不太美妙。

  「什麼?」迪亞戈戰戰兢兢地吞口水。

  「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才會搞成這樣的啦!」她忿忿責罵。

  迪亞戈苦笑。「沒辦法,當我接手之後,光是橄欖園就忙不過來了,除了相信他們之外,哪裡還有辦法分心去關切公司的狀況。」

  「好,那現在橄欖園上軌道了,你應該可以開始整頓公司了吧?」

  「我知道,這兩天我會把橄欖園交代給何塞洛,之後,就全心去整頓公司。」

  起碼莊園裡的人都是他在孤兒院裡的同伴,是他的兄弟、他的姊妹,他們是絕不會背叛他的。

  因為,莊園就是他們唯一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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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 10:59:21 |只看該作者


  其實,迪亞戈也不是真的完全沒顧到公司,只是沒花太多時間而已,因為公司總經理阿門特是他父親的至交好友,當初要設立公司時,他父親第一個就拉阿門特來幫忙,因此他對阿門特付出所有的信任,只要阿門特說一句沒問題,他就不會有任何懷疑,甚至不曾考慮過要查帳。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敢做出那樣明目張膽的假帳,以為只要有阿門特把關,迪亞戈就不會對公司起任何疑心,只會專心在橄欖園上,任憑他們在公司裡想貪污多少就貪污多少。

  直到現在,對阿門特的信任,迪亞戈收回去了,因為,最後簽名的人就是阿門特。

  一見到迪亞戈不經敲門就逕自開門進入辦公室裡,默默地把一疊財務報表放在他面前,靜靜地用一種失望的譴責眼神注視著他,阿門特就知道,貪污的手已經被揪出來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苦笑。

  「對不起,只是……當年你父親病倒,公司狀況日走下坡,我想,公司撐不了多久了,那我不就連退休金都拿不到了?為了將來能夠安心養老,我……不得不這麼做……」

  摘下老花眼鏡,他揉了揉疲憊的眼,再戴回去。

  「不過,這種泥污一旦沾上手,想洗乾淨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當公司又逐漸回復正常,我知道應該停手了,可是……倘若只是我一個人,想收手很簡單,然而一旦牽扯上其他人,如果他們不同意,我想收手也收不了……」

  他更沉重地歎了口氣。

  「真的很對不起,不管我怎麼解釋,錯誤的終究還是錯誤的,所以,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這是我罪有應得!」

  迪亞戈深深凝視著那張蒼老的臉,想到阿門特也曾經疼愛的抱過他,在他被父親責罵時偷偷買冰淇淋給他吃,父親太忙沒空關懷他,也是阿門特找時間帶他去買書、買衣服、買玩具,想到這些,憤怒的心不由得軟化了。

  「你……辭職吧!」

  「呃?」阿門特滿臉錯愕,不敢相信迪亞戈就這樣放過他了!

  「那些錢就算是退休金吧,有時間我會去探望你的。」迪亞戈溫和地說。

  阿門特又呆了好半晌,驀而失聲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迪亞戈安撫地拍拍他。「你年紀大了,是該退休去過點好日子了!」

  「謝謝!謝謝!」阿門特緊緊握住迪亞戈的手,老淚縱橫地哽咽道。

  「我記得你說過想到海邊養老,」迪亞戈笑著鼓勵他。「現在,你終於可以去看看那些比基尼美女了。」

  阿門特點頭,再點頭,而後拭去淚水,坐下,不過不是開始整理東西,而是撕了張便條紙寫下好幾個人名,又開保險箱取出自公司設立以來,所有的訂單收據正本,全數交給迪亞戈。

  「這些,全都是有份的人。」他指指便條紙,再指向那些訂單收據。「倘若他們不承認,請會計師核對訂單收據,所有的貪污帳就可以揪出來了!」

  「謝謝。」迪亞戈誠心道謝,這樣就簡單多了。

  「還有,財務經理蒙泰羅是拉吾娜的男人,他很陰險,你要小心。」阿門特警出口他。

  「咦?拉吾娜又結婚了嗎?」迪亞戈十分意外。

  「沒有,蒙泰羅怕被你發現他和拉吾娜有關係,並沒有結婚,甚至不敢公開在一起,倘若不是我在無意中見到他從拉吾娜的家出來,我也不會知道。」

  「真狡猾!」

  「總之,小心一點。」

  「我會的。」

  之後,阿門特才開始整理東西,迪亞戈默默走出辦公室,畢安婕尾隨在後。「戈戈。」

  「嗯?」

  「你太寬厚了。」

  「我小時候,他很疼我的。」

  畢安婕沒有責備他或鼓勵他,因為,這就是他。

  如果他不是這麼的善良寬厚,最應該被他怨恨的人應該是她,她不但害他父母離婚,使他不得不在孤兒院裡生活,更害他成為一個殘障者!

  他卻連責怪她的意念都沒有,現在,她又有什麼資格說話?

  而後,迪亞戈停在秘書桌前,目注那位神態嚴肅,目光認真的中年女人——秘書塔蘭。

  「你也有份嗎?」

  「沒有。」塔蘭毫不猶豫地否認。

  「那麼,你知情嗎?」迪亞戈又問。

  「我懷疑,但沒有證據,他們從不讓我經手與帳目有關的任何東西。」

  迪亞戈頷首,不再說話,轉身要離去。

  「迪亞戈先生。」

  「嗯?」迪亞戈回眸。

  「你要接手公司了嗎?」

  「是的。」

  「很好,早該如此了!」塔蘭滿意的笑了。

  看來,忠心的人還是有的。



  多明尼克公司其實並不大,只是一棟三層樓的小建築物,除了三樓的總經理室和財務部之外,只有二樓的生產供銷部、人事部,以及一樓的業務部,因為他們只經銷家族橄欖油。

  即使如此,由於橄欖油使用者愈來愈多,銷路愈來愈廣,再加上迪亞戈對品管的要求非常高,因此他們的營業額在近兩年來始終居高不下,常常有供不應求的情況出現,這大概就是之所以會令人眼紅,忍不住想分一杯羹來嘗嘗的緣故。

  同樣的,迪亞戈默默的把財務報表放在蒙泰羅面前,得到的反應卻大不相同。

  蒙泰羅只是臉頰肉微微抽了一下,旋即掛上一臉無辜的笑容。「怎麼了嗎?」

  果然奸詐!

  「阿門特已經辭職了!」這麼說,他應該懂了吧?

  蒙泰羅眨了一下眼,笑容依然不變。「哦,這就奇怪了,他做得好好的,為何要辭職呢?」

  「我可以請會計師來核帳,屆時你不承認也不行了吧?」迪亞戈冷靜地道。

  「去啊!」蒙泰羅滿不在乎地往後靠向椅背,神態恰然。「去核對啊,然後,去告我啊!」

  迪亞戈不由怔住,畢安婕也很訝異,不過她眼珠子溜溜一轉,立刻明白了。

  「戈戈。」她示意他傾身附耳聽她解釋。「你讓阿門特辭職,就表示你要放過他,蒙泰羅就是看準了這點,一旦你告他,就一定會扯上阿門特,既然你要放過阿門特,就不能去告他,懂了嗎?」

  的確!

  迪亞戈眉頭緊皺。「那麼,我總可以辭掉他吧?」

  「那就換我告你了!」蒙泰羅悠悠然地點起一根煙來。「公司沒有經營上的困難,我也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卻要辭掉我,毫無任何理由,我可以請工會告你!」

  「你……」迪亞戈氣結。

  「卑鄙!」畢安婕臭罵。

  蒙泰羅哼了哼。「你欠你弟弟的,不該『還』給他嗎?」

  「迪亞戈的弟弟?」畢安婕嘲諷地大笑一聲。「我看根本就是你兒子吧!」

  這次,蒙泰羅的臉色變了一下下,但馬上又恢復原狀。

  「不懂你在胡說些什麼?」

  「最好不懂!」畢安婕不屑地道。「那你敢不敢去驗DNA。」

  「我為何要做那種事?」蒙泰羅拒絕,並飛快地轉開話題。「總之,你別想辭掉我,否則……」

  「那我就去自首!」

  突如其來的宣言,眾人驚愕地轉首望,但見阿門特繃著不顧一切的老臉,憤怒地瞪住蒙泰羅。

  「你們辭職,或者我去自首,你選擇吧!」

  「你這老糊塗,」蒙泰羅氣急敗壞地怒叫。「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們撈得還不夠多嗎?」阿門特慚愧地瞥一下迪亞戈。「夠了,蒙泰羅,別太貪心了,迪亞戈對我們夠寬厚了,不然他大可直接控告我們的!」

  蒙泰羅咬牙切齒地想說什麼,可又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好猛拍桌子。「辭職就辭職,我倒要看看誰能接下這個爛攤子!」

  於是,緊接著總經理之後,財務部的人總辭,因為大家都有份。

  不過,蒙泰羅說得也沒錯,這可真是個爛攤子,多年的假帳還沒弄清楚,之後的帳又該如何處理?幸好,迪亞戈打了幾通電話後,就請來了兩位有力的幫手。

  「他們是伊莎貝爾的親戚,絕不會有問題。」

  又是伊莎貝爾!

  畢安婕嘟著嘴,沒吭聲,迪亞戈笑著親親她的額頭,但親那麼一下下實在不夠看,她還是不開心,他索性當著那兩位幫手的面前,用他最拿手的熱情融化她,讓她化成一攤熱騰騰的奶油水,連理智也融化了。

  「寶貝,他們是職業會計師,要整理那堆爛帳非得靠他們不可。」

  「而且他們只是臨時來幫忙的而已,等我征到新職員,他們就得回到原來的工作上了。」

  畢安婕點點頭,沒有意見了。

  「對了,伊莎貝爾說,要我晚上帶你過去。」

  「為什麼?」

  「你不是想學佛朗明哥嗎?」迪亞戈攬著她的肩,帶她走回財務部對面的總經理辦公室。「讓她來教你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她還說,你最適合跳那種感情激烈的佛朗明哥。」

  像卡門那種激烈到會殺人的嗎?

  也的確是,她嫉妒過頭的時候,搞不好真的會殺人!

  「你究竟是怎麼認識她的?」

  「我在孤兒院的時候,她每個禮拜都會來教我們,免費的。」

  「她一定特別喜歡你吧?」畢安婕的語氣酸溜溜的。

  迪亞戈失笑,關上辦公室的門,又抱著她親了好半晌後,方才回答她。

  「她說她兩個兒子都只獨鍾於吉他,而我有跳佛朗明哥的天分,所以在她眼中,我是另一個兒子,一個跟她一樣有跳佛朗明哥的天分的兒子。」

  如果是兒子的話,那就無所謂了。

  「那我們開工吧,不然晚上就沒時間去了。」

  「嗯,好,那……」迪亞戈左右張望一下。「我們要從哪裡開始?」

  兩人相對無語片刻,不約而同又打開了門。

  「塔蘭……」求救。

  決定了,她不但要修會計學分,還要修經營管理學分!



  接下來兩個月,迪亞戈又辭掉了幾個不可靠的人,也徵聘了新職員,還在伊莎貝爾的穿中引線下,從一家大公司裡挖來一位能幹可靠的新財務部經理。

  除此之外,他大部分時間都埋頭在學習如何管理一家公司。

  而畢安婕則以最快的速度把舊書房裡剩餘的考古資料整理完畢,然後到公司來幫忙,雖然她也不懂得如何管理一家公司,但她在管理資料上的確很有一手,經過她處理過的資料,總是清清楚楚、詳詳細細的,不管要找什麼資料,隨便按幾個鍵就能找到了。

  再過一個月,終於一切都上手了,然後,他們開始處理最後一件重要的問題。

  「副總經理?」

  「對,當你要分心處理橄欖園的問題時,總要有人代你坐鎮公司吧?」

  迪亞戈沉吟片刻,頷首,同意她的理由。

  「那麼,要另外聘請嗎?」

  「我覺得沒必要,我們公司又不大。」

  「那……經理兼任?」

  「嗯嗯,我就是這麼想的。」

  「好,那要請哪一位經理兼任呢?」

  「人事經理如何?」畢安婕建議。「她比較閒嘛!」

  比較閒?這算什麼條件?

  「不,她能力不夠。」

  「那業務經理呢?」

  能力是夠了,但……

  「他太忙了,恐怕分身乏術。」

  「生產供銷部經理?」畢安婕又提議,「不,他也不行,他更忙!」再自己否訣。

  「我看……」迪亞戈認真思索了一下。「還是財務部經理來兼任吧!」

  「但他算是空降部隊,怕大家不服氣。」

  「可是他精明能幹,經驗豐富,也很強悍,這對他來講,應該不是問題。」

  「OK,那就是他囉?」

  「嗯。」

  好極了,提案一致通過,就是財務部經理兼任副總經理。

  「太好了,這麼一來,我們又可以去休假了!」

  「……」

  說了半天,原來不是為了橄欖園,而是為了休假!

  於是,六月初,他們又跑到外島去度了一個星期的假,游泳、潛水、衝浪,玩得不亦樂乎。

  不過,這也不是畢安婕真有那麼愛玩,她只是不希望迪亞戈太辛苦、太勞累而已,所以,每當迪亞戈沒日沒夜的工作一段時間後,她就會想辦法拉他出去度個假什麼的,好讓他有休息的機會。

  就這樣,他們玩得盡興、玩得開心,渾然不覺遠在地球的另一端,台灣,又發生了一件事,迫使他們未來的生活計畫又得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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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 11:01: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結婚?」

  「為什麼?」

  「太早了吧!」

  「我要有姊夫了嗎?」

  畢媽媽大叫,畢安達也跟著叫,畢安蓓第三個叫,畢安明最後一個叫,而他們叫的對象是畢爸爸,他一下班回來,連公事包都還沒放下,就提出這個令人錯愕萬分的提議兼結論。

  「沒辦法,那個柯建霖還是不肯死心啊!」畢爸爸放下公事包,鬆開領帶,一屁股坐上沙發。「你們以為他兩年前到處鬧、到處瘋,後來又莫名其妙突然停止,那是為什麼?」

  四人相覷一眼。

  「不是死心了嗎?」異口同聲。

  「不是。」畢爸爸無奈地歎氣。「今天我在路上偶遇柯太太,她告訴我說,兩年前,柯建霖他爸爸見兒子鬧得太厲害了,就對他保證說只要他肯乖乖的到公司上班,等他滿二十五歲——就是明年五月,若是他還不能夠死心,他爸爸就會托人幫他查出小婕是在西班牙的哪裡……」

  四人又互視一眼,沒吭聲。

  「他們是以為一、兩年後,最多三年,柯建霖就該死心了,可是……」畢爸爸繼續說。「她有點擔心,因為前兩天,柯建霖突然跟他爸爸說,等他滿二十五歲,一定要幫他找出小婕到底在哪裡,不然他一定會死給他們看!」

  四人不約而同驚喘。

  「所以,我考慮過了……」畢爸爸來回看四人。「就讓迪亞戈和小婕盡快結婚吧,要讓柯建霖死心只有這個辦法,小婕結婚了,柯建霖就沒轍了吧?」

  「除了結婚,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畢媽媽為難地道。

  迪亞戈都已經二十七歲了,要叫他結婚比較容易,但畢安婕,她才二十歲,要說服她現在就結婚,可能有相當的難度吧!

  「你們告訴我。」

  畢媽媽張了張嘴,闔上,歎氣。「只有這個辦法了。」

  「可是……」畢安達不以為然地看看畢爸爸,再看畢媽媽。「小婕會肯嗎?」「不肯也得肯,不然怎麼辦?」

  「好,那誰要負責去說服她?」

  畢媽媽四人面面相覷,驀而同時轉注畢爸爸,後者不由苦笑,是他的提議,也只能由他自己來解決問題。

  唉,真頭痛,那個頑固的丫頭,該怎麼說服她呢?



  「結婚?好啊!」

  靜默三秒,畢爸爸猛然大叫,竟然有點抗議的味道。

  「你怎麼這麼快就同意了?」

  畢安婕聳聳肩。「以前我不想結婚,是因為還沒找到要走的路,但現在我找到了,結婚也不會妨礙我走我的路,所以,早點結婚也沒差啊!」

  那他頭痛那麼久是為了什麼?

  畢爸爸苦笑。「那迪亞戈,你的意思呢?」

  迪亞戈溫柔地凝視著畢安婕。「只要小乖乖不反對,我求之不得。」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畢爸爸當機立斷。「過兩天我就到西班牙去安排婚禮事項。」

  按照西班牙的慣例,婚禮是要由女方家長操辦的。

  「那我先去跟教堂的神父聯繫一下。」迪亞戈說。

  「嗯,那部分就麻煩你了。」

  「那我是不是應該回台灣一趟,」畢安婕沉吟道。「把我的東西全部整理好打包寄過來?」

  「可以,不過,等我先到西班牙後,你再回台灣。」

  「為什麼?」

  「我會把你的西班牙出生證明帶過去給你,你已經在西班牙合法居住超過一年以上,就可以入西班牙籍了,」畢爸爸解釋。「入籍後順便再辦一下西班牙護照,回台灣時用台灣護照,離開台灣時用西班牙護照。」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無論如何,我還是不想讓那個柯建霖找到你,你用台灣護照回台灣來,再用西班牙護照離開,他們會以為你回台灣後就沒有再離開了,或許,這樣可以騙過他們也說不定。」

  「我懂了,那我先辦好西班牙護照再回台灣好了。」

  然後,Skype下線了,迪亞戈卻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畢安婕。

  「幹嘛這樣看我?」

  「我以為你不會同意這麼早結婚的。」

  「那是以前,我沒有那種真的想結婚的對象嘛!」畢安婕理直氣壯地說。「但你,我只想愈快把你綁住愈好,最好能在你額頭上蓋個印章:專屬於畢安婕所有,那是最好的了!」

  迪亞戈啼笑皆非。「我又不是東西。」

  「你是『我的』戈戈。」畢安婕大聲強調。

  「是是是,」迪亞戈安撫地親親她。「而你是我的小乖乖。」

  畢安婕這才滿意的笑了,見她開心了,迪亞戈方才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桌,想上網查查要辦理結婚登記手續需要什麼文件。

  「更何況……」看回電腦螢幕,畢安婕一邊打鍵盤,一邊漫不經心地又說。

  「嗯?」

  「我好像有了,不趕快結婚也不行吧?」

  一陣靜默,突然撲通一聲,畢安婕奇怪地轉頭看,見辦公桌後的迪亞戈只露出一雙驚駭的眸子,因為他沒坐上椅子,坐到地上去了。

  「孩孩孩……孩子?」

  「不然是什麼?橄欖子?」

  另一陣寂靜,迪亞戈猛然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拉來椅子坐上去,然後用發顫的十指拚死命敲鍵盤。

  快快快,結婚登記到底需要什麼文件?

  當年,戈戈娶了小乖乖N萬次,沒有一次是真的,但這回,戈戈是真的,不,是非得盡快把小乖乖娶進門不可了!



  在畢爸爸嚴厲的警告下,回台灣的事,畢安婕沒有通知任何人,一個星期後,她又悄悄的離開台灣了。

  再回到西班牙後,她才通知丁佳蓉說她要結婚了,問丁佳蓉願不願意做她的伴娘,丁佳蓉不但一口就應允了,還特地提早到西班牙來,兩人一碰面就又叫又笑,興奮得不得了。

  「真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結婚了,你們才認識兩年吧?」

  「錯,我一出生就認識他了,他還替我換過尿布呢!」

  「咦?」

  於是,當年的事,畢安婕為丁佳蓉詳詳細細地講述了一遍,聽得丁佳蓉又是感動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那麼好的男人,為什麼我就碰不到呢?」

  「總有一天會輪到你的啦!」

  「不過,他真的是啞巴嗎?」丁佳蓉還是很難相信。

  「騙你幹嘛?」說著,畢安婕招招手喚來正好路過的迪亞戈。「戈戈,小蓉說不相信你是啞巴耶!」

  迪亞戈看看畢安婕,再看丁佳蓉,微笑。「你要我如何證明呢?」

  丁佳蓉下巴掉了,因為她「聽」到他的聲音了,他的嘴巴卻完全沒動到,呆了半天,她突然脫口道:「腹語!你會腹語!」

  畢安婕哭笑不得地賞她後腦勺扎扎實實的一掌。「腹你的頭啦!」

  迪亞戈哈哈笑著走開了。

  「同樣都是啞巴,柯建霖就和他差好多喔!」丁佳蓉咕噥。

  「嗯啊,希望我們結婚後,他最好能死心了!」不然,她也沒轍了。

  「對了,聽說你也要繼續念大學?」

  「沒錯,我要念會計。」

  「真巧,我爸也叫我念會計耶!」

  「那麼,我們又要做同學囉?」

  「同學,以後請多多指教啦!」

  「嗯哼,以後小強就交給你囉!」

  「呃?」

  「拖鞋不是專門用來打小強的嗎?」

  「……好冷的笑話,我快凍僵了!」

  「……我也這麼覺得。」

  靜默一下,兩人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

  「小婕,你真的很幸運耶,他一定是個很寵愛老婆的丈夫的!」

  「而我,也會是個很寵愛老公的老婆的!」

  怎能不寵他呢?他是那麼那麼好的男人啊!



  兩個月後,在艷陽高照的八月天裡,迪亞戈和畢安婕先行在教堂裡舉行傳統的宗教婚禮,隨後去民政部門登記,再回到莊園裡舉辦新婚喜宴,這時候,畢安婕才知道迪亞戈的朋友到底有多少。

  就跟橄欖園裡的橄欖樹一樣那麼多!

  莊園裡裡外外全都擠滿了人,而且至少有八成是那種愛笑又愛鬧的年輕人,不管新郎新娘做什麼,就算只是走兩步路,大家都要起哄捉弄他們,有的很好應付,有的卻真會讓人臉紅個夠,超想把出點子的那個傢伙的腦袋塞進馬桶裡沖沖水,讓他冷靜一點。

  「西班牙人真的很熱情!」畢媽媽笑道。

  「我才驚訝呢!」畢安達咕噥。「沒想到迪亞戈的朋友這麼多!」

  「迪亞戈是個好孩子,」畢爸爸說。「大家都很樂意跟他做朋友。」

  畢安蓓與畢安明相顧一眼,苦著臉。「可是我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簡單,放假時就到西班牙來玩玩,」丁佳蓉建議。「很快你們就會了!」

  「最好有那麼簡單!」畢安蓓嘟囔。

  「等我上大學,也來修西班牙語好了!」畢安明喃喃道。

  然後,在最熱鬧的時候,高潮戲上場了。

  廚房工作人員送來一座三層結婚蛋糕,上面有用彩色奶油製作的美麗圖案和西班牙文的「幸福」字樣,新郎和新娘雙雙來到蛋糕前,在眾人的歡呼、鼓掌聲中,共同持著一把長刀,就在這時……

  「戈戈,別忘了昨晚我說過的喔!」新娘小小聲提醒新郎。

  「嗯?」

  「等一下我會故意不想切蛋糕,然後不小心摔倒,你要及時扶住我,乘機用力切下蛋糕,再脫下我的鞋子,是右腳喔,右腳鞋子比較松,我也會抬高右腳,讓你比較容易脫,記住了!」

  「好好好,我記住了!」

  在西班牙人的婚禮上,新郎和新娘在切蛋糕的時候,通常都要鬥智一番,看誰能夠先脫下對方一隻鞋子,誰就是勝利者,而勝利者就能夠在婚後的生活中掌握家庭主宰權。

  當然,這只是一個有趣的習俗,應該沒有多少人會當真,但為了讓迪亞戈在朋友面前有面子,畢安婕故意設計要讓迪亞戈先脫下她的鞋子。

  而新郎新娘果然很有默契,表演得天衣無縫。

  新郎要切蛋糕,新娘極力反對,由於太用力了,不但沒搶到刀子,反而差點摔倒,幸好新郎及時扶住新娘,還藉機用力切下蛋糕,再順勢脫下新娘的一隻鞋子,並高高舉起讓眾人觀看。

  新娘故作懊惱之狀,還嬌嗔不已,客人們則熱烈地鼓掌,歡呼新郎得勝。

  「大成功!」畢安婕欣喜地低喃。

  「謝謝。」迪亞戈感激地牽起她的手來親一下。

  之後,客人們在分享蛋糕的時候,還不忘想出更多點子來戲弄新郎新娘,而新郎新娘也會盡量順從客人的要求「乖乖」被戲弄——

  給我記住,最好你們都不要結婚,不然總有一天會加倍回報你們的!

  最後,新郎與新娘翩翩起舞,客人們也成雙成對地伴著新郎新娘跳起來,熱鬧歡樂的新婚舞會將會一直持續到翌日天明才會結束。

  不過,新郎新娘早就趁機蹺頭了……



  窗前,畢安婕靜靜地眺望著磨坊旁那株百年老橄欖樹。

  「就是那棵樹,對嗎?」所以,她一來到這裡,就只注意到那棵樹。

  迪亞戈沒吭聲,默默地先脫下外套,解下領帶,再為她取下婚紗。

  「因為我幼稚的要求,你爬上那棵樹……」她低哺。

  迪亞戈依舊無語,默默地為她拉下新娘禮服的拉鏈,褪下雪白的新娘禮服。

  「因為……因為我自私的任性,你……摔了下來……」她哽咽了。

  「小乖乖……」迪亞戈不再保持沉默,他溫柔地將她轉過身來,扶起她寫滿了愧疚的臉兒,「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摯愛地親親她圓潤的額頭,「重要的是現在,還有……」再親親她俏皮的鼻尖,「未來!」最後,深深吻住她甜蜜的唇辦。

  她雙臂自然而然地圈上了他的頸項,兩眼也閉上了。

  但是,他察覺到她不似往常那樣主動,而是一種馴服的順從,於是,他更熱情的吮吻她,聲音卻在她腦際響起。

  「你說過,要讓我很幸福、很幸福的,對嗎?」

  「唔唔。」

  「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吧!」

  「唔?」

  「先給我一個永生難忘的新婚夜,如何?」

  就從……現在開始?

  對,他說得沒錯,過去的事已過去了,時光不可能回流,往事也無法改變,重要的是現在,是未來。

  而她承諾過要用這一生,讓他的未來幸福得不管過去他曾經受過多少苦都不算什麼了,那麼,她自己就必須先把過去的噩夢鎖進記憶庫裡,不再被過去所困擾,全心專注於「如何讓他幸福」這件事上。

  愧疚不能使他幸福。

  只有全心愛他才能讓他幸福。

  過去,她永遠不可能再忘記,但是,也不會、更不能再被它們所困擾,她要專注的是現在。

  幸福,就從現在開始吧!

  於是,她睜開眼,他似有所覺地也跟著打開了雙眸;她眼中掠過一絲俏皮的笑意,他下意識放開她,詢問地望著她。

  「你想要一個……」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永生難忘的新婚夜?」

  見她神情詭譎,迪亞戈不覺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呃……呃……是。」

  「沒問題,我會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今晚!」

  聲落,她雙手用力一推,一下子就把他推倒在床上,再撩起襯裙露出細緻滑嫩的大腿,放浪地分開雙腿,大刺刺地坐到他身上去,然後,慢條斯理地一顆顆解開他的襯衫扣子,慢條斯理地拉開皮腰帶,慢條斯理地拉下褲拉鏈,慢條斯理地伸出香舌緩緩舔了一圈唇辦,再慢條斯理地俯下身,慢條斯理地……

  迪亞戈抽了口氣,雙手不由自主地揪緊了床單,不一會兒便開始喘息起來了。

  上帝,如果他活得過今夜,發誓一定不會忘了這一刻,男人最期待,永生難忘的新婚夜……



  到法國度過浪漫的三個星期蜜月回來後,畢安婕正好趕上大學開學,為此,迪亞戈特地買了一輛精緻小巧,專為女性設計的車子給新婚小嬌妻,方便她和丁佳蓉一起到哈恩大學上課。

  每天早上,他們一起用過早餐,再一起出門,一個到格拉那達上班,兩個到哈恩上課,下午兩點過後,三人也陸續回到莊園裡。

  不過,迪亞戈並不是每天都會去格拉那達上班,而是兩三天去一趟,每個月和各部門主管開一次會議,尤其是採摘橄欖期間,他一個星期才會到格拉那達一次,因為公司經營內容很單純,除去那些「蛀蟲」之後,幾位優秀能幹的主管就能夠順利的處理所有工作,所以,他這個總經理其實是很閒的。

  而且,在老婆的「監視」之下,迪亞戈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沒日沒夜的工作了,寧願多花點錢多請幾位臨時工人,當別人休息的時候,他也得休息。

  「既然你是西班牙人,就得像個西班牙人!」畢安婕一本正經地下命令。

  「怎樣?」他哪裡不像西班牙人了?

  「麻煩你懶散一點,謝謝!」

  至於丁佳蓉,她也不是天天都會跟著畢安婕一起回家,開學一個月後,下課時分,她就開始三不五時地上演一出失蹤記。

  畢安婕還算是在新婚期間,捨不得和親親老公分開太久,她可不是。

  「聖誕節有兩個星期的假,我要和埃娃她們一起到北部去玩。」

  兩句話交代完畢,丁佳蓉就揮揮手和同學走人了。

  而畢安婕在開車回家途中,她也在認真思考,整整兩個星期的假,她和迪亞戈要如何度過呢?

  出門度假?不行,採摘橄欖期尖,硬逼迪亞戈出門度假,他也會度得不安心。

  就在莊園裡混過兩個星期?那有八成他們都會窩在床上嘿咻嘿咻,迪亞戈早晚會被她搾乾的!可惡,出門不行,留在莊園裡也不好,到底要怎樣?

  結果,她人都回到莊園裡了,還想不出半個好主意來,反倒是迪亞戈掛著一臉神秘的笑容迎向她,摟住她先熱情地親個夠再說。

  「來,寶貝,先去用午餐,之後,我再給你一個驚喜!」

  畢安婕雙眼一亮,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吞完午餐,再跟迪亞戈回到臥室裡,涎著口水,「性」致勃勃地盯住了迪亞戈的下半身。

  迪亞戈一怔,失聲爆笑,「好好好,你先要這個也行,不過……」他溫柔地撫挲著她的肚子,都七、八個月大了,她的「性」致依舊十分高昂。「要小心一點,雖然醫生說過,除了最後一個月之外,其他時間都可以,但還是要謹慎一點,不要太激烈了!」

  「我知道,一有什麼不對勁,我會立刻停下來的。」

  「好,那就來吧!」

  對嘛,用過餐之後就要做運動消耗熱量,不然很快就會像珊德拉那樣,不到三十歲就中年發福了!

  兩個鐘頭後,畢安婕從「運動」過後的小睡中醒來,發現迪亞戈已不在身邊,他的床位上卻多了一隻大盒子和兩隻小盒子,她好奇地一一打開來看,頓時驚歎得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那是一件舞衣。

  從二月底那時候開始,每個星期三次,迪亞戈會帶她到伊莎貝爾那裡學舞,伊莎貝爾說她很聰明,學得很快,又不吝於表現出自己的感情,激烈的愛恨喜怒,她隨時都可以秀出來給你欣賞一下。

  唯一的缺點是,她缺少那種隨時都能夠展現出來的嫵媚風情。

  但這點,在她和迪亞戈的關係進展到床上之後,便逐漸顯露出來了,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甚至一橫眼、一彎笑,都多了一種過去沒有的女人味。

  於是,伊莎貝爾問她,「如果要你當著所有人的面前誘惑迪亞戈,你敢嗎?」

  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主動去親迪亞戈了,誘惑他而已,那還有什麼問題!

  「為什麼不敢?」畢安婕毫不遲疑地反問。

  伊莎貝爾頓時滿意的笑了,「很好,那麼,你因卡門而嫉妒,現在,就換你來做卡門誘惑他吧!」並承諾要親自設計一襲舞衣給她——由迪亞戈出錢制裝。

  看來,這就是伊莎貝爾設計的舞衣了。

  完全的吉普賽風格,還有一雙高跟釘鞋,連首飾配件都有了,吉普賽頭巾、披肩,一拿起來就叮噹作響的大耳環、金幣項煉和手鏈。

  真漂亮,可是……

  她懊惱地歎了口氣,雙手捧住自己的肚子,這麼龐大的腰圍,恐怕塞不進這件纖細的舞衣裡吧?

  不過沒關係,等她生產過後恢復身材,就可以愛怎麼穿就怎麼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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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 11:03: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翌年,恰恰好在情人節當天,畢安婕生下一個白白胖胖,不對,不太白,但是很胖的小西班牙人,然後,除了餵奶之外,她完全的把兒子丟給老公去負責。

  為了那件舞衣,她要努力運動恢復身材!

  兩個月後,她的身材就順利的回復到產前的窈窕了,雖然胸部因為哺喂母奶而豐盈許多,幸好那件吉普賽舞衣的上衣是寬鬆式的燈籠袖罩衫,只要腰部回復原來的尺寸就行了。

  然而,問題又來了,她什麼時候才有機會穿呢?

  「小乖乖。」

  育嬰房裡,畢安婕坐在一張古樸的搖椅上哺喂兒子喝母奶,迪亞戈則盤膝坐在地上,默默地凝視著他的妻子和兒子,一臉滿足的欣悅。

  「嗯?」

  「我好幸福!」

  原本投注在兒子身上的注意力立刻轉到迪亞戈那邊,畢安婕開心的笑了。「真的很幸福?」

  「非常幸福!」

  「別太滿足了,因為……」畢安婕得意地說。「我會讓你更幸福的!」

  迪亞戈笑著起身,傾身在她額上親了一記,「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再坐到窗台上。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下個月是伊莎貝爾的丈夫米耶六十大壽,伊莎貝爾要為他開一個特別的生日會,受邀請的客人都要穿戴傳統的吉普賽裝,並各自表演一個節目,我們也在被邀請之列……」

  「真的?要穿吉普賽裝?」畢安婕驚喜得差點把寶貝兒子摔到地上去,幸好小傢伙非常堅持他的用餐時刻尚未結束,咬「奶嘴」咬得緊緊的,打死不鬆口。「痛痛痛!好痛喔!」

  迪亞戈一驚,忙輕輕掐一下小傢伙的雙頰讓他鬆口,再幫忙替兒子轉個身子,換另一邊咬上去,繼續「用餐」。

  「沒事吧?」他擔心地問。

  「沒事,沒事,」畢安婕揉揉自己的胸部。「幸好他還沒長牙,不然真的會被咬斷!」

  「那麼,伊莎貝爾那邊,你不想去嗎?」他再問。

  「誰說的!」畢安婕又興奮起來了。「我終於有機會穿那套吉普賽裝了,怎會不想去!」

  「那你想表演什麼呢?」

  「卡門的哈巴奈拉舞曲!」畢安婕毫不猶豫地說。

  迪亞戈莞爾。「你想誘惑我?」

  畢安婕朝他拋去一個很誇張的曖昧眼神。「不然咧?」

  迪亞戈哈哈大笑。「好吧,就給你誘惑!」

  「那你呢?」畢安婕問。「你要表演什麼?」

  迪亞戈略一思索。「卡門的吉普賽舞曲吧,不過最後我們要合跳!」

  「好,那我們還有多少時間編舞排練?」

  「二十五天。」

  「應該夠了吧?」畢安婕喃喃道,匆地低頭看,然後掐掐小傢伙的嘴,讓他鬆開「奶嘴」。「這小子好貪吃喔,戈戈,是不是應該幫他減肥了?」

  「胡說!」迪亞戈哭笑不得的把孩子接過去。「他才四個月大,減什麼肥!」

  「可是我的奶水已經不夠他喝了,看吧,要哭了,他要哭了!」

  話剛說完,小傢伙就真的哭起來了,嗚嗚哇哇的聲音超級了亮,媲美歌王卡羅素的男高音。

  「他的哭聲真美!」迪亞戈喃喃道。

  哭聲還有美不美的?

  畢安婕不以為然地咧咧嘴,不過,她也是能夠瞭解他的補償心理啦,他再也沒有辦法發出真正的聲音了,但兒子擁有一副圓潤了亮的嗓門,他就滿足了。

  「我去泡牛奶吧!」她說。

  雖然他們沒有聘雇保母,但在這個莊園裡就是一個大家庭,不管誰需要幫忙,其他人都會盡全力提供幫助,倘若他們有需要,隨時都有人願意和他們分享育嬰經驗,或者幫他們照顧孩子。

  話說回來,他們的小寶貝——卡米奧也很上道,十分容易照顧,只要給他喝飽飽,尿布乾淨清爽,他就會乖乖的睡覺覺,不然就自己一個人看著吊在嬰兒床上的玩具,開心地咿咿唔唔,不曉得在給自己編織什麼故事。

  「就跟迪亞戈小時候一樣,是個乖寶寶!」老廚娘說。

  說到這,畢安婕就超級不甘心,孩子明明她也有一半的份說,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出來有一絲半毫東方人的影子,膚色,像他老爸;五官,像他老爸;連個性,也像他老爸……好吧,起碼孩子是黑髮黑眼,跟她一樣……也跟他老爸一樣……

  靠!



  位於後棟一樓的小廚房說小其實也不小了,起碼有二、三十坪大,一邊是洗衣機、烘乾機和燙衣板,另一邊是冰箱和流理台,還有一張小餐桌。

  這麼一來,泡牛奶就不必越過寬廣的中庭,千里迢迢跑到前棟的大廚房去了。

  「咦?小蓉,你不是說要跟埃娃她們去參加奔牛節嗎?」

  泡好牛奶,畢安婕一走出廚房就瞧見丁佳蓉靠在欄杆上等她,臉上一副憂心的表情。

  「我剛剛接到我媽的電話。」丁佳蓉說。

  「她要你回台灣?」畢安婕一邊上樓,一邊問。

  雖然才剛過六月中旬,但兩天前期末考一考完,暑假就開始了,大部分的留學生都會回到自己的國家,但也有些家境富裕的留學生會繼續留在西班牙「度假」,丁佳蓉就是其中之一。

  「不是,我媽說……」丁佳蓉緊跟在畢安婕身邊,遲疑一下。「柯建霖跑到我家找我,我媽跟他說我出國唸書了。」

  「那就好啦,還有什麼問題?」

  「什麼問題?」丁佳蓉不可思議地喃喃重複。「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嗎?柯建霖還在找你耶!」

  「那又怎樣?」畢安婕滿不在乎地反問。「我都結婚了,他還能怎樣?」

  丁佳蓉想了一下,「說得也是,你都結婚了,還……」頓了一下。「哇靠,是誰在虐待你兒子嗎?哭得那麼可怕!」

  一上二樓就可以聽見卡米奧驚天動地的嚎哭聲了。

  「他餓了。」

  「餓了說一聲就好了嘛,有必要哭得那麼悲慘嗎?」

  畢安婕啼笑皆非的橫她一眼。「最好他會說!」

  丁佳蓉聳了聳肩,跟著畢安婕進入育嬰房。只見迪亞戈耐心地安撫著兒子,又搖又哄,但卡米奧還是拉著嗓門尖嚎出他的憤怒,直到畢安婕把奶瓶嘴塞入他嘴巴裡,霎時間……

  安靜了!

  混亂的世界終於恢復平靜,只剩下卡米奧心滿意足的吸吮奶嘴的聲音,三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說實話,小傢伙的嚎哭聲還真的有點可怕!

  「養寶寶真的很辛苦耶!」丁佳蓉咕噥。

  「還好啦,」畢安婕看著迪亞戈把孩子放進嬰兒床裡。「頭兩、三個月是真的有點辛苦,老是要半夜爬起來餵他暍奶,但最近比較少了,只要晚上睡前餵他喝飽一點,他就會一覺乖乖睡到天亮,輕鬆多了。」

  「不管怎樣,將來我只要生一個就好了!」說著,丁佳蓉揮揮手,「好了,那我要去跟埃娃她們會合了!」轉身離去了。

  迪亞戈看看丁佳蓉離去的背影,再看回畢安婕。「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大不了啦,」畢安婕說,一邊幫兒子換尿布。「她說柯建霖又在找我了。」

  迪亞戈皺眉。「他不知道你結婚了嗎?」

  「其實一個星期前我就知道他又在找我了,爸爸告訴我的。」畢安婕用爽身粉拍打著兒子的小屁屁。「爸爸還說,他有告訴柯建霖說我已經結婚了,可是柯建霖完全不相信,他也沒轍。」

  「或許,他是真心愛你的,所以難以死心。」迪亞戈若有所思地道。

  「可是我不愛他呀!」畢安婕沒好氣地說。「這種事不能勉強的,不愛他就是不愛他,要我跟一個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我寧願這輩子到此為止!」

  迪亞戈親匿地自後環上她的腰際。「因為你只愛我?」

  畢安婕沒吭聲,直到把兒子的尿布包好,再蓋好薄毯子之後,她才回過身來,愛嬌地膩在他懷裡。

  「廢話,不然我幹嘛嫉妒得想殺人?太閒啦?」

  迪亞戈莞爾。「現在不會了吧?我已經是屬於你的了!」

  「不會才怪!」畢安婕翻了個大白眼。「告訴你一件新聞,現在離婚根本就是家常便飯,看中意了就下手搶,誰管你是不是有老婆,不然哪來那麼多婚外情?所以啊,要是有哪個女人敢多看你一眼,我就先挖出她的眼珠子來再說!」

  「你的佔有慾還真不是普通的強!」迪亞戈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你就那麼不相信我嗎?」

  「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畢安婕雙臂圈緊了他的腰。「是我的就是我的,誰也不許多碰一根寒毛,連多看一眼都不行,既然是我的『東西』,我就有權利不給人家看、不給人家碰吧?」

  「又說我是東西。」迪亞戈無奈地歎息。

  「你是我的戈戈啊!」畢安婕理所當然地強調她的所有權。

  「而你是我的小乖乖!」捧起她的臉兒,他深深吻住她的唇,熱情地傳遞他的深愛。

  小傢伙吸吮的聲音不知何時靜止了,換上細細的打呼聲,還有愈來愈明顯的喘息與難捺的嬌吟,畢安婕仰高了柔美的頸項,迪亞戈的唇已然往下落,逐步栘向她豐滿的胸脯。

  「戈戈……」

  「嗯?」

  「我們……已經有一個兒子了。」

  「嗯。」

  「那……什麼時候要開始……『製作』另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呢?」

  「……」



  「艾爾莎,卡米奧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大家都會幫忙的!」

  艾爾莎也是孤兒院出來的,嫁給同樣從孤兒院出來的工人,已有兩個孩子了,育兒經驗很豐富,也很溫柔細心,把孩子交給她,迪亞戈和畢安婕都很放心。

  「那我們走吧,不然會來不及。」

  「走吧!這吧!」

  於是,轎車疾駛而去,他們要趕往格拉那達參加米耶的生目會,預定隔天才會回來。

  三個鐘頭後——

  另一輛轎車疾駛而至,在莊園前停下,陸續下來四個人,三男一女,是柯建霖和他的哥哥柯建雄、姊姊柯雪琴,最後一位是他們請來的翻譯兼司機。

  就在柯建霖滿二十五歲那天,他就要求爸爸告訴他畢安婕到底在哪裡?

  「她回台灣來了!」

  於是他又跑到畢安婕家找人。

  「她到南部去了。」

  由於畢家的人打死不肯告訴他畢安婕究竟在南部的哪裡,他只好又找上丁佳蓉她家。

  「小蓉出國唸書了。」

  於是他又回家吵著鬧著要爸爸幫他找出人來,他爸爸原本不想理會他,但他又鬧著要死要活的,他爸爸只好下功夫去找,沒想到怎麼也找不著,最後沒辦法了,只好查出丁佳蓉在西班牙唸書,然後要柯建霖自己去找丁佳蓉問。

  丁佳蓉是畢安婕最好的朋友,一定知道畢安婕在哪裡。

  又因為不放心,他爸爸再派出柯建雄和柯雪琴跟著柯建霖,以免柯建霖又出什麼意外狀況。

  所以,他們來了,要找丁佳蓉。

  翻譯拿著一張畢安婕和丁佳蓉的合照,走向以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們的何塞洛,兩人交談了一會兒,翻譯才轉回來。

  「他說她……」翻譯指著照片左邊的丁佳蓉。「到龐布隆納去了……」

  柯建雄歎氣。「好吧,那我們再到……」

  「至於另一個……」翻譯又說,指著照片右邊的畢安婕。

  「咦?」

  「到格拉那達去了。」

  柯建霖四人全呆住了,好半天才有人出聲。

  「原來她還在西班牙!」柯建霖喃喃道。

  「那就奇怪了,爸爸只查到她入境台灣的紀錄,沒有再出境的紀錄啊!」柯建雄嘟囔。「不可能偷渡吧?」

  「真是神通廣大!」柯雪琴嘀咕。

  「快,再去問問,」柯建霖忙道。「她在格拉那達的哪裡?」

  翻譯又去跟何塞洛說了一會兒,再回來。

  「他說到格拉那達城西郊區,隨便找個人問一下伊莎貝爾住在哪裡,自然會有人指點。」

  很快的,幾個人又陸續上車,車子迅速離開。

  柯建霖一臉興奮的潮紅,深信就快可以見到畢安婕了,柯建雄和柯雪琴相對一眼,無奈的搖搖頭。

  弟弟那樣的死心眼,看來只好按照爸爸的交代去辦,倘若弟弟真不肯死心,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折衷一下,只要柯建霖和謝欣儀結婚,爸爸就會允許柯建霖收畢安婕做二奶。

  就像爸爸,忍氣吞聲地和爺爺奶奶為他安排的對象結婚,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能委身做二奶,直到爺爺奶奶和大老婆相繼去世後,他才能和心愛的女人結婚,所以爸爸特別疼愛柯建霖,因為他心愛的女人只生了柯建霖一個兒子。

  問題是,畢安婕願不願意做二奶呢?



  除了拍電影、表演和慶典之外,現代已經少有機會可以看到一大群穿著吉普賽裝的人了。

  但此刻,在格拉那達郊區一棟大宅邸的中庭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穿著傳統的吉普賽裝,十幾二十張方桌,有酒有菜,有人彈吉他,有人唱歌,也有人跳舞,大家吃喝閒聊,恍惚時光又回到了兩百年前的西班牙小酒館裡。

  因此,柯建霖等人才剛踏進去一步就停住了,以為自己不小心誤入某個不確定的時光隧道裡。

  「這裡……究竟是哪裡?」柯建雄嘀咕。

  「如果是我所知道的那個伊莎貝爾,這就不奇怪了。」翻譯說。

  「哪個伊莎貝爾?」柯雪琴問。

  「一個頂尖的佛朗明哥舞者,聽說她是純吉普賽人。瞧……」翻譯朝中庭最前方指過去。「那邊有個大蛋糕,可能是生日會吧!」

  就在這時,柯建霖突然一臉憤怒又焦急地抬手指向前方。

  其他四人奇怪地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一位窈窕動人的吉普賽女郎,隨著卡門的哈巴奈拉舞曲而舞動在各桌之間,飛揚著吉普賽紅裙,搖晃著腕上的金幣手鏈,極盡誘惑之能事,挑逗在場的每一個男人。

  「愛情像一隻倔強的小鳥,誰也不能馴服它……」

  卡門,一個熱情奔放、風情萬種的吉普賽美女,活在自由不羈的感宮世界裡,受著愛慾的驅使,在愛過了很多男人之後,又愛上了唐.荷西……

  「愛情!愛情!愛情!愛情!」

  而每一個被吉普賽女郎誘惑的男人都會起身與她共舞,但不一會兒就被她拋棄了,唯有一個男人,無論她如何挑逗,他都無動於衷,看也不看她一眼,於是,她眼裡燃起了慾望的鬥志……

  「你不愛我,我倒要愛你,那你可就要當心了……」

  音樂結束,她屁股一歪,故意坐到那個毫不理會她的男人身邊,那個男人卻不屑地立刻起身走開和站在旁邊的朋友聊天。

  片刻後,卡門的吉普賽舞曲開始,那男人和兩位朋友便瀟灑地分別跳到三張桌子上,隨著音樂踩踏著輕快的舞步,響亮的彈指,有力的手勢,動作一致的扭腰轉身……

  「原來這就是佛朗明哥舞!」柯雪琴讚歎地喃喃道。「那男人可真迷人!」

  「那個卡門才叫風騷……哎!幹嘛打我?」柯建雄撫著自己的手臂,困惑地責問弟弟。

  「她就是安婕!」柯建霖憤怒地比畫手語。

  「就是她?」柯建雄吃驚地再看回那個吉普賽女郎。「難怪你不肯死心!」

  一會兒後,吉普賽女郎也被男人拉上桌子合跳,雖然桌面不大,但兩人默契十足,配合的天衣無縫,跳得再激烈也沒人掉下來。

  而在音樂的最後一拍時,兩人竟然抱在一起,當眾熱情的擁吻起來了,四周的人又叫又笑的不斷給他們喝采的掌聲;唯獨柯建霖看得雙眼冒火,差點衝上前去,幸好被柯建雄阻止了。

  「這是人家的生日會,你不能在這裡鬧事!」

  「可是她……」

  「我們站在這裡,她一定會注意到的。」

  果然,當男人放開吉普賽女郎後,居高臨下的吉普賽女郎立刻注意到他們了,她錯愕地怔了怔,旋即轉首對男人說了幾句話,那男人也跟著朝他們這方向看過來,點點頭,男人先行跳下桌子,再將吉普賽女郎抱下來,之後便朝主人那桌走去,吉普賽女郎則直接往柯建霖這邊走來。

  「你怎麼找到我的?」畢安婕好奇地問。

  「我找丁佳蓉,卻發現你也在這裡。」柯建霖忿忿的比畫。

  「原來如此。」畢安婕聳聳肩。「那好吧,既然被找到了,我們就談一談,把這件事做個徹底的了結吧!」

  「好,我們走!」柯建霖伸手要牽畢安婕的手,畢安婕立刻退後兩步。

  「等一下!」

  「等什麼?」

  「等……」畢安婕回頭看,「他!」她以詢問的眼神目注迪亞戈。

  「怎樣?」

  「我跟伊莎貝爾說過了,她說我們有事可以先走,反正我們表演過了。」迪亞戈只對畢安婕一個人「說」,因為……「伊莎貝爾還要我轉告你,小心一點,別忘了卡門是怎麼死的!」

  「卡門?死?」畢安婕朝柯建霖瞄去輕蔑的一眼,不屑地哼了哼。「恐怕死的會是唐.荷西吧!」她咕噥著,帶頭走向他們的車子,迪亞戈緊隨在後。

  「總之,我們先回飯店去,換下衣服後,再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等等,他是誰,為什麼要跟我們一起走?」柯建霖嫉恨地瞪住迪亞戈。

  「他?」畢安婕笑著回身挽上迪亞戈的手臂。「我爸爸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告訴我什麼?」

  「我已經結婚了,他就是我老公啊!」



  格拉那達是旅遊勝地,自然也有許多高級飯店,畢安婕和迪亞戈就住在一家四星級飯店的六樓套房,柯建霖等人便也進宿同一家飯店裡。

  畢安婕和迪亞戈才剛換好衣服,柯建霖就來敲門了。

  「這麼急幹嘛,我都還沒洗臉耶!」

  畢安婕沒好氣地看著柯建霖兄妹相繼進房裡來,尤其是柯建霖,他怒氣沖沖地直衝到陽台前才止住腳步,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再猛然回過身來質問,表情是憤怒中帶著絕望的。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和別人結婚?」

  畢安婕慢條斯理地走到他正前方與他面對面,這件事,無論逃避多久,終究必須由她與他正面解決。

  「為什麼不可以?」她反問。

  「你是我的女朋友啊!」柯建霖憤怒地比畫。

  「我們早就分手了!」

  「我不同意!」

  「在你有未婚妻的情況下,你的不同意,我不接受!」

  「欣儀是爸媽替我安排的!」柯建霖抗議。

  「可是你也沒有勇氣堅定的拒絕,」畢安婕冷淡地道,因為生性懦弱的他只能依賴父母生活。「我可沒有興趣做你腳踏兩條船的其中一條船!」

  「但我愛你啊!」

  「因為你愛我,所以我非跟你在一起不可,這種愛未免太自私了吧?就算你是真心愛我的,你也是愛你自己比愛我多,所以要犧牲我來成全你自己!」

  「不……不是這樣的,是……是……」柯建霖想反駁,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一旁的柯建雄與柯雪琴,眼見弟弟的表情愈來愈慘澹、愈來愈絕望,不由相對一眼,彼此都明白只能按照爸爸的交代來做,不管畢安婕是不是結過婚了,無論要使用多麼卑鄙的手段,她都非做弟弟的小老婆不可!

  因為,爸爸把弟弟的問題交給他們處理的時候就很清楚的說過了,倘若他們搞不定這件事,將來遺囑上的財產分配名單就會少掉兩個人的名字了。

  所以,他們非搞定不可!

  於是,柯建雄先安撫地拍拍柯建霖的背,再轉注畢安婕。「畢小姐……」

  「多明尼克太太。」畢安婕立刻糾正他。

  柯建雄靜了一下。「畢安婕,不說別的,建霖是個啞巴,你就該給他多一點體諒與同情吧?」

  「啞巴?體諒?同情?」翠安婕喃喃道,驀而爆笑。「戈戈,告訴他!」

  迪亞戈莞爾,「我也是啞巴。」他比畫著手語。

  「咦?」柯建雄三人全傻住了。

  「不僅如此,因為他是個啞巴,就被父母丟進了孤兒院裡。」畢安婕無限歉疚地凝望著迪亞戈。「但今天,他是個擁有一座橄欖園和一家公司的成功男人,因為他從不去抱怨已無法改變的事實,也不會浪費時間同情自己、可憐自己,總是努力的一直往前走。所以……」

  目光栘向柯建霖,「你弟弟不需要諒解,也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有人教他如何做個真正的男人!」她冷然的說出那個懦弱的男人真正欠缺的。

  柯建雄頓時無言以對。

  「但有些事是勉強不得的,」柯雪琴無可奈何地說。「建霖的個性就是這樣,無法改變了。」

  「借口!」畢安婕嗤之以鼻地道。「那是你們的縱容,所以他才無法改變。」

  「但改變並非三朝兩夕就可以成功的,而就目前來講,他需要的是你。」

  「所以?」

  「呃……」柯雪琴遲疑一下。「我爸爸的意思是,只要你不計較名分,他絕不會虧待你的。」

  畢安婕不可思議地瞠圓了兩眼,旋即嘲諷地大笑起來。「為什麼我得放棄我愛他,他也愛我的男人,而選擇一個他愛我,但我根本就不愛他的男人?請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因為……」柯雪琴歎氣。「建霖沒有你就活下下去了呀!」

  「所以就必須犧牲我老公和我,來成全他一個人?」畢安婕冷冷地問。

  「不然你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嗎?」柯雪琴憤怒地反問。

  「是你們養成他那種懦弱的個性的,後果自然也得由你們自己負責,」畢安婕淡然道。「請不要任意推給別人,謝謝!」

  「你……你太無情了!」柯雪琴怒罵。

  「我無情?」畢安婕哼了哼。「只因為我不肯為你弟弟犧牲,我就是無情?那麼,為什麼你不能替我和我老公想一下?」

  「他……」柯雪琴瞄一下迪亞戈。「是個極為出色的男人,要另外再找一個老婆並不困難。至於你,我說過,只要你不要求名分,柯家絕不會虧待你的,這還不夠嗎?」

  這還不夠嗎?

  這還不夠嗎?

  竟然說得出這種話來,她以為柯家是世界主宰嗎?

  「你為什麼不提我愛迪亞戈,而迪亞戈也愛我這件事實?」畢安婕已經快失去耐心了。「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迪亞戈為什麼會變成啞巴嗎?」

  柯雪琴皺眉。「那跟這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得很哪!就是我……」畢安婕再次把視線拉到迪亞戈那邊,愧疚地凝視著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害他變成啞巴的!」

  「耶?」柯雪琴吃驚地猛眨了好幾下眼。

  「是我害他變成啞巴的,所以我發過誓,要用這一生來讓他幸福得忘了曾經受過的苦,也幸福得連失去聲音那種事也變得沒什麼了不起了!」畢安婕深情地喃喃道。「從我出生開始,我們就相識了,歷經許多事故、長久時間,但我們終究還是又團聚了,而且彼此深深相愛,憑什麼要我們為了你們柯家的自私而分開?」

  這下子,連柯雪琴也啞口無言了。

  「可是……」在絕望中,柯建霖掙扎著想找出理由挽回她。「如果你不想和我結婚,就不應該答應和我交往啊!」

  「你這麼說真的很奇怪耶!」畢安婕哭笑不得地道。「記得你說過,在你國中時也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那你應該賴定的人是她,而不該是我吧?至於我,在你之前,我交過的男朋友更多,那又該怎麼說?」

  「但我愛你啊!」

  又來了!

  「我不愛你!」畢安婕斬釘截鐵地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愛你啊!」

  「我、不、愛、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那樣冷酷地、絕然地傳入柯建霖耳際,他張著嘴呆了好半晌,終於無力地垂下腦袋,徹徹底底的絕望了。

  柯建雄和柯雪琴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柯建雄想了又想,忽地摸摸身上,低咒一聲。「我的手機放在房間裡,我去打電話給爸爸!」

  現在,也只能向爸爸求救了!

  柯雪琴頷首,柯建雄便匆匆離去了;而迪亞戈同情地目注那個懦弱的男人,可憐他,卻無能為力;畢安婕則是完全的無動於衷,像那種廢物般的男人,她徹頭徹尾的看不起,又怎麼可能去接受他?

  接下來的三十秒鐘,是畢安婕這一生中最最悔恨的三十秒鐘。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在面臨突發的緊急狀況時,多半人都會目瞪口呆的傻住,除了驚駭之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像柯雪琴;但也有些人會出現一種非自主性,純粹出於本能的反射性動作,就像畢安婕。

  當柯建霖毫無預警地突然朝陽台奔去時,畢安婕先是一怔,再見他伸手攀住了陽台鐵欄杆,她並沒有想到要不要救他,只是下意識拔腿衝了過去,在他翻身跳到陽台外時,她反射性地趴地撲滑過去,雙臂自鐵欄杆中伸出去,驚險萬分地及時揪住了柯建霖的褲腰帶。

  然而,她這個姿勢也只能緊緊地捉住柯建霖的褲腰帶,根本沒辦法使力把吊在陽台下方的柯建霖拉上來。

  而迪亞戈,一見畢安婕衝向陽台,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保護她的本能促使他緊跟上去,再見畢安婕險險地捉住了柯建霖的褲腰帶,他不假思索,立刻跨出欄杆外,兩腳站在僅有五、六公分寬的陽台邊緣,一手抓住鐵欄杆,然後蹲下去,伸長另一隻手臂去抓住柯建霖的褲腰帶,畢安婕趕緊放開手,好讓他使力將柯建霖拉上來。

  「快,抓住欄杆!」

  起初,柯建霖也聽話乖乖的抓住了欄杆,沒想到當迪亞戈正準備幫助他爬上去時,他卻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來。

  「誰要你們救我的!」

  他一邊吼,一邊鬆開抓住欄杆的手,對迪亞戈胡亂揮拳,意圖阻止對方繼續救他,卻沒考慮到被他打到的人會怎樣,畢安婕才眨了一下眼,兩個人就一起掉下去了。

  「迪亞戈!」

  她驚恐地再次伸長手臂想要捉住迪亞戈,這次卻沒來得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兩個人往下墜落、墜落、墜落……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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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 11:04: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醫生怎麼說?」

  「還是一樣,情況不樂觀,內外傷雖然嚴重,但都可以痊癒,只是……」

  加護病房外,畢爸爸、畢媽媽和畢安達擔憂地自玻璃窗望向病房內,畢安婕抱頭無助的呢喃,畢安蓓安慰地環肩摟住她。

  「他的腦部傷勢太重,可能永遠都……都……」說不下去了。

  「都怎樣?快說呀!」畢媽媽急問。

  畢安蓓歎氣。「永遠都清醒不過來了!」

  畢爸爸和畢媽媽頓時傻眼。

  「醫生說……」畢安蓓低語。「雖然迪亞戈的腦幹受傷相當輕微,基本的生理徵象都能夠維持正常功能,但大腦皮質受損範圍太大,恐怕……恐怕……」

  「植物人?」畢媽媽脫口道。

  畢安蓓咬著牙,無奈地點了一下頭。

  「這……這……這不公平!」畢媽媽既震驚又惱怒,更不甘心地叫著,淚水奪眶而出。「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迪亞戈在為小婕犧牲?不公平,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這麼大一筆債……」畢爸爸更是苦惱地喃喃道。「這回該怎麼還啊?」

  前債尚未清償,又欠下一筆可能永遠都還不清的債,怎麼還?怎麼還啊?

  「一個人還不清,那就全家人一起來還吧!」畢安達果斷地說。

  「全家人?」畢爸爸若有所思地頷首。「對,對,我要收掉台灣的公司,來這裡幫迪亞戈看顧他的公司……」

  「迪亞戈的孩子……」畢媽媽啜泣著。「我一定會好好疼愛的!」

  「還有我!」畢安明也說。「我要考植物系,畢業後可以到二姊夫的橄欖園裡幫忙!」

  「我……」畢安蓓卻只有機會說出一個字。

  「你們統統給我閉嘴!」畢安婕突然眺起來怒吼,原是茫然無助的她,此刻竟顯得那樣勃然憤怒,「醫生說的是『可能』,不是『一定』!」她喘著怒氣大聲尖叫。「戈戈是好人,老天爺不會那麼殘酷讓他永遠醒不過來的,聽懂了嗎?他一定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一時之間,大家都被嚇住了,安靜了好一會兒後,畢爸爸方才舉步向前,堅定的手搭在她肩上。

  「對,你說得沒錯,他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畢媽媽和畢安蓓也一左一右地擁住她。

  「嗯嗯,對,他會醒過來的,他會醒過來的!」

  畢安達和畢安明相對一眼,動作一致地站到畢安婕身後,不發一語,卻很清楚的表現出他們會不顧一切做為她的後盾的心意。

  就在這時……

  「畢安婕!」

  眾人不約而同轉頭循聲望去,但見柯太太氣勢洶洶地快步走來,頓時間,所有人的怒氣一湧而上,直接衝上腦袋。

  為了救她那個廢物兒子,迪亞戈從六樓直接掉到一樓地上摔到不成人形,傷勢沉重,奄奄一息,偏偏她那個一心尋死的廢物兒子,卻是先掉到一樓的遮陽棚再掉落到地上,只不過摔斷一條手臂而已。

  想到這點,他們就好不甘心,畢安婕更是後悔莫及。

  她為什麼要救那個廢物,既然他自己都懦弱得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了,就那樣讓他摔死不就好了!

  「畢安婕,建霖要見你,你還不快去見他!」

  聽柯太太那樣趾高氣昂的命令語氣,畢爸爸再也忍不住滿腔怒意,脫口便吼回去,「憑什麼要我女兒去見你那個……」但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全,便被舉安婕橫臂阻止了。「小婕?」

  畢安婕面無表情地目注柯太太,嘴角隱隱一絲冷笑。「我跟她去一下。」

  「但……」畢爸爸擔憂地拉住她。

  「不要緊的,爸爸,」畢安婕安撫地拍拍畢爸爸的手,「我只是有幾句話想當面跟那個廢物說清楚而已。」挺直了背脊,走向柯太太。「走吧!」

  兩個女人一前一後進入電梯內,一按下樓層數字碼,柯太太就開始「訓話」。

  「畢安婕,我告訴你,給你機會跟著建霖,是柯家看得起你,你最好不要不識好歹……」

  畢安婕默然不語,靜靜地看著樓層數字的變換。

  「雖然沒有名分,但是柯家不會虧待你的,而且建霖一心在你身上,這不比名分更好嗎?」

  電梯門開,畢安婕默默走出去,柯太太依然在後面喋喋不休。

  「你好好想想吧,像你這種嫁過人又生過孩子的女孩子,建霖還肯要你,你就該……」

  啪!

  狠狠的一巴掌甩在柯太太右臉頰上,她目瞪口呆的傻住。

  「柯太太,請記住,我不是廢物,你兒子才是廢物!」畢安婕傲然說罷,不待柯太太反應過來,便逕行推開病房門進入。

  「安婕,你終於來看我了!」病床上的柯建霖一見是她,立刻坐起來,欣喜地衝著她直笑。「我好開心喔,我就知道你是關心我的,不,不,你一直是愛我的對不對?我知道,你……」

  啪!

  狠狠的另一巴掌甩在柯建霖左臉上,柯建霖同樣張口結舌的呆住。

  「我是特地來跟你說清楚的,麻煩你,想死就快點死,安眠藥、割腕、上吊、跳海,什麼都好,」畢安婕的臉色比南極冰山更冰冷,語氣更是冷酷。「但請你務必要找個沒有人會救你的地方動手,別再拖累別人了,等你的死訊傳到我耳裡,我一定會感謝上天終於肯回收你這個廢物了!」

  語畢,她掉頭就走,不顧柯太太氣急敗壞的臉色,更不顧隨後而至的驚叫。

  「不,不要,建霖,你還不能下床啊,你想幹什麼?建霖,不,不要,不要,救命啊,我兒子又要跳樓啦,救命啊!」

  這裡是十樓,希望他這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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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 11:07: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這就是全部的事實,我是打了他們母子,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畢安婕說完了,而那位西班牙警察伯伯聽得既感動又憤慨,又是搖頭,又是咬牙切齒。

  「你丈夫是西班牙人?」

  「是。」

  很好,很好,西班牙人就要向著西班牙人,他更有理由幫助這個可憐的小女人了!

  「那位柯太太實在太過分了!」

  「他們柯家人全部都很過分!」

  「不過呢……」警察伯伯滑稽地擠眉弄眼。「他們忘了他們是在西班牙,而不是台灣。」

  「所以?」畢安婕困惑地問。

  「只要你『忘了』打過柯太太和她兒子這件事,我就能幫你搞定這件事,甚至不會有任何記錄。」

  「呃?」

  「好了,你回醫院去照顧你丈夫吧,這件事交給我就行了!」



  三天後——

  「驗傷單?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要驗傷單?」柯太太憤怒的尖叫。

  「如果你事先請教過律師的話,他一定會提醒你的。」翻譯解釋。

  律師?

  這裡是西班牙,又不是台灣,她哪會知道要到哪裡請可靠的律師?

  更何況,她只是想拿這件事來威脅畢安婕屈服的,而畢安婕不是應該一聽到被告,就嚇得低聲下氣的跑來找她要求和解的嗎?屆時她就可以逼迫畢安婕跟她兒子在一起了——不然她兒子一直鬧死鬧活的。

  這種小事應該沒有必要動用到律師吧?

  「你這廢物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你兒子才是廢物好不好!

  「我也是剛剛警察先生告訴我,我才知道的。」翻譯努力的忍住心中的怒氣。

  「他為什麼現在才說?」

  「沒辦法,這就是西班牙的辦事效率。」

  西班牙官僚體系的繁瑣和行政效率的低落,早已是惡名昭彰的了,現在,這位偉大的柯太太應該體會到了吧!

  「可惡!」柯太太撫著自己的臉頰。「現在根本驗不出什麼傷了!」

  「你要告人家傷害,就得有驗傷單或證人,」翻譯又說。「不然人家要是不承認,你不但告不成,還得小心人家反告你誣告。」

  柯太太臉色又紅又綠的,精采萬分。「好,那我就去找證人!」

  翻譯把柯太太的話翻譯給警察伯伯聽,警察伯伯有趣的一笑,說了幾句話,於是,翻譯又翻譯給柯太太聽。

  「你找不到的,任何人都不喜歡牽扯上這種事,何況你又是外國人……」

  話沒說完,但柯太太也該懂了。

  不管是在哪一國,沒有人願意上警察局、上法院的,除非是為了自己的親友,偏偏她還是個外國人……

  總之,就算是真有人看到了,也沒有人會承認的。

  「可恨!太可恨了!」柯太太怒罵。

  「那麼,我勸你最好收回告訴,不然人家若是反告你誣告……」

  「……收回就收回!」

  柯太太前一秒才剛憤怒的離開警察局,後一秒,警察伯伯就笑吟吟的撕掉了柯太太的告訴單。

  搞定!



  就在警察伯伯撕毀告訴單的同時,醫院裡——

  「一般大腦的損傷,功能的回復通常在一個月內出現……」

  醫生才說到一半,畢安婕就毅然打斷他的話。

  「那麼,我相信迪亞戈在一個月之內就會清醒過來了!」

  醫生皺眉。「多明尼克太太,我有責任告訴你,多明尼克先生的丘腦損傷十分嚴重,而丘腦是產生意識的核心器官……」

  「請不用告訴我那麼多,」畢安婕堅定地拒絕。「我相信他一定會清醒的!」

  「但是……」

  「相信我,他一定會清醒的!」



  三個月後——

  「多明尼克太太,三個月前我曾說過,一般大腦的損傷,功能的回復通常在一個月內產生,超過三個月之後,再回復是很少看到的……」

  再一次,醫生才說到一半,畢安婕就打斷他的話了。

  「很少,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對不對?」

  醫生定定地凝視著畢安婕堅決的目光,片刻後,方才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對。」

  「那就是了,」畢安婕堅定的握住迪亞戈毫無知覺的手。「雖然會遲一點,但我相信他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因為,迪亞戈是從不放棄的!



  一年後——

  「一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了,大腦受損的病患,功能的回復通常在一個月之內產生,超過三個月之後,功能回復就很少看到了,若是超過一年的話,康復的希望就極為渺小了,多明尼克太太,我並不是叫你放棄,但你也要有多明尼克先生可能不會康復的心理準備。」

  這回,畢安婕並沒有打斷醫生的話,只是靜靜地聽他說完,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久是多久?」

  「一年半,但那已經是極端的例外了,所以超過一年半之後,我們就判定為永久性的植物人了。」

  「那麼,我相信在這半年之內,他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



  再過半年——

  畢安婕癡癡地凝視著病床上的迪亞戈,一年半了,他始終靜靜地、安詳地沉睡著,雖然偶爾會睜開眼來,但沒有意識、沒有知覺、沒有絲毫反應,更沒有辦法做任何溝通,只是無聲無息的活著。

  「對不起,多明尼克太太,已經十八個月了,很抱歉我們不得不判定多明尼克先生為永久性的植物人,希望他醒來,恐怕只能等待奇跡了!」

  畢安婕沒有任何反應,醫生搖搖頭,悄悄離開病房了。

  良久良久後,她才開口,聲音是那樣的輕細,不像是在對任何人說話,倒比較像是在對她自己說話。

  「戈戈,這真的很不公平,你知道嗎?」

  無奈地,她輕輕抱怨。

  「我說過要讓你很幸福很幸福的,但如果你一直躺在這裡,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很幸福很幸福呢?」

  她溫柔地拂開垂落在迪亞戈額上的髮絲。

  「看看你,瘦了好多喔!你又不起來自己吃東西,他們只能用鼻胃管餵你那種連卡米奧都不想吃的東西……」

  低低歎息,她憐惜的手心痛地撫在他凹陷的臉頰上。

  「戈戈,就算你沒興趣看我,那你兒子呢?那小傢伙會走路了耶,你不想看看他有多可愛嗎?就像廚娘說的,他像你,好乖好乖呢,不像我小時候只會任性地到處亂闖禍……」

  另一聲歎息,她的手挪下來,握住他一年半來都不曾動過的手。

  「還是說,以前你都能原諒我,但這一次,戈戈,你再也無法容忍了,所以故意這樣來懲罰我?」

  她愧疚地垂下臉兒,眼眶潤濕了。

  「對不起,戈戈,都是我的錯,請你再原諒我一次好嗎?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戈戈,原諒我,請你再原諒我一次吧……」

  說著,說著,她哽咽了。

  「我知道,每次每次都是我的錯,但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並不想救那個廢物啊,可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就自己跑過去救他了,我好後悔,真的好後悔好後悔,戈戈,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原諒我吧,請你

  再原諒我一次吧,不要再這樣懲罰我了,戈戈,原諒我啊……」

  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哀痛欲絕,無盡悔恨;而不知何時進病房裡來的畢媽媽與畢安蓓,兩人都紅著眼眶上前來安慰她。

  「不會的,小婕,迪亞戈最疼你了,他不會怪你的!」

  「不,不,他在生我的氣,所以才這樣懲罰我,我知道,我知道!」

  「小婕,不要這樣……」

  「戈戈,告訴我,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小婕……」

  「告訴我啊,戈戈!」

  「小婕……」

  「是不是……」

  「小婕,你……」

  「是不是要我跟你一樣,你才能原諒我?」

  跟他一樣?

  怎樣?

  不是那樣吧?

  畢媽媽與畢安蓓大驚失色。「小婕?」

  悲痛的哭聲突然靜止了,畢安婕橫臂抹去淚水,「好,只要你能原諒我,我怎樣都可以!」語畢,她毫不遲疑地朝窗戶飛奔而去。

  「小婕——」

  畢媽媽與畢安蓓異口同聲驚叫,也跟著撲過去一人拉住畢安婕一隻手,死命捉緊,不讓她爬上窗台往下跳。

  「小婕,你瘋了,不要做傻事啊,小婕!」

  「放開我,我只能這麼做,戈戈才會原諒我啊!」

  「胡說,迪亞戈不會怪你的!」

  「不,他生氣了,所以才不肯醒過來……」

  「不是,不是,是他傷得太重了……」畢安蓓慌亂的苦勸。

  「不對,明明是他生氣了……」不聽任何勸言,畢安婕頑固得如此堅持。

  「沒有,沒有,迪亞戈沒有生氣……」

  「我一定要這麼做,他才會原諒我……」

  「小婕,冷靜一點好嗎?」

  「他要我也嘗嘗他所受到的苦……」

  「小婕,冷靜一點!」

  「這麼一來,他才能夠原諒我……」

  「小婕,不要這樣啊!」

  「所以,我非得這麼做不可!」

  「小婕,不要……」

  「放開我!」

  「小婕……」

  「放開我!聽到了沒有?」

  「小婕……」

  「放開我,你們……」

  突然,畢安婕的怒吼中斷了,並側耳彷彿在傾聽什麼,但畢媽媽和畢安蓓並沒有察覺到,只是繼續又拉又扯的苦勸。

  「小婕,你聽媽說……」

  「閉嘴!」

  「呃?」

  「噓,你們聽……」畢安婕依然側耳傾聽著,「戈戈,是……」目光則投向病床上,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嗎?」

  「咦?」畢媽媽與畢安蓓相對驚視。

  畢安婕驀然甩開她們的手,奔回床邊,俯眸專注地凝視著迪亞戈平靜的睡容,滿懷希望地低呼。

  「是你嗎?戈戈,是你嗎?」

  迪亞戈醒了?

  畢媽媽與畢安蓓不由驚喜地先後來到床邊,可是沒一會兒,她們的驚喜就悄然流逝了,因為迪亞戈並沒有任何動靜,連根頭髮也沒動一下,她們不禁困惑起來。

  「小婕?」

  「真的是你,戈戈,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朦朧的眸子落下欣慰的淚水,畢安婕唇畔掛著夢幻般的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喃喃道。

  「小婕?」畢媽媽與畢安蓓愈來愈疑惑。

  「好,好,我不會亂來,只要你醒了,我什麼都聽你的!」回過頭來,畢安婕帶淚欣喜地道。「媽,姊,戈戈醒了,他終於醒了呢!」

  畢媽媽與畢安蓓狐疑地看看她,再轉注迪亞戈,後者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你……怎麼知道?」

  「他在跟我說話啊!」畢安婕憐愛地捧起他的手來親吻。「他叫我不要亂來,還罵我呢!」

  畢媽媽和畢安蓓狐疑地面面相覷。「但是,我們沒聽到啊!」

  「你們沒聽見?」畢安婕的語氣很驚訝,但表情卻似乎不怎麼在意,「戈戈,你沒跟媽和姊說話嗎?」張大著困惑的眼,她問。「有啊,戈戈說他也有跟你們說話呀,是你們沒注意聽吧?」

  是嗎?

  於是,畢媽媽和畢安蓓很認真、很專注地凝神聆聽了好一會兒後,不安地相顧一眼。

  「小婕,我們……呃,還是沒聽到什麼啊!」

  「是喔?」畢安婕似乎更困惑了,可是表情依然不怎麼在乎似的,「戈戈,怎會這樣呢?」她又問,「戈戈說他也不知道怎會這樣耶,他明明也有跟你們說話的說……」頓了頓。「真的好奇怪呢,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聽得到呢?」

  只有她一個人聽得到?

  她是真的聽到了嗎?

  還是……

  「我想……」畢安蓓深思地道。「還是請醫生來詳細檢查一下吧!」



  「上大學?可是你這樣,我怎能……喔,好啦,那我要上醫學院……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不必?可是……你保證……好嘛,那我還是念會計,這樣總行了吧……嗯,我知道……好……」

  眼看畢安婕自己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翠媽媽不禁又紅了眼。

  「醫生到底怎麼說?」她悄聲問。

  畢安蓓輕聲歎氣,憐憫地注視著可憐的妹妹。

  「醫生說迪亞戈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

  「可是小婕她……」

  「媽,你還不懂嗎?」

  「懂……什麼?」畢媽媽忐忑地問。

  「一切都是小婕自己幻想出來的。」畢安蓓哀傷地道。

  「幻……想?」畢媽媽喃喃道。

  「只有這樣,她才支持得下去啊!」

  畢媽媽靜默了好半晌,淚水悄悄濕了眼眶。

  「或許……」強忍住心酸,她努力擠出笑容來。「這樣比較好,起碼她能安心地繼續往下過日子了。」

  「嗯嗯,我……」畢安蓓也在微笑,唇辦卻不住抖顫著。「也這麼認為。」

  畢媽媽輕拭眼角,轉注依然沉睡不醒的迪亞戈。「不管如何,只要迪亞戈還活著就好了。」

  迪亞戈活著,畢安婕才活得下去。

  「媽,」畢安婕突然轉過頭來笑望她們。「戈戈說要我按照預定計劃去念大學耶!」

  「是……是嗎?」畢媽媽慌忙拉出笑容來。「那你就……聽他的話吧!」

  「嗯,我會的。」畢安婕溫柔地凝視著迪亞戈寂然安詳的臉容。「往後,我一切都聽他的!」

  「那……很好。」畢媽媽緊握住雙拳,拚命壓抑著不敢哭出來。

  「還有啊,我跟戈戈說爸爸賣掉了公司,和媽、哥哥、姊姊、弟弟都搬到這裡來了,戈戈他……」畢安婕為難地頓了一下。「不太贊成呢!」

  「哦?」畢媽媽努力維持著顫抖的笑容。「為什麼?」

  「戈戈說,爸爸和大哥不應該犧牲自己的事業和工作來幫他照顧公司。」

  「沒的事,告訴他,我們是來這裡過退休生活的,不必……」

  「幹嘛要我告訴他呀!」畢安婕失笑。「媽你自己跟戈戈說就好了嘛!」

  她自己說?

  跟那個沒有任何知覺,根本聽不見任何人說話的可憐女婿?

  吸著氣,畢媽媽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吞回差點衝口而出的哽咽,「對……對厚,我自己……跟他說就好了嘛!」說著,視線移向床上的人,才一眼,如果不是畢安蓓及時握住她的手臂,她又險些失聲哭出來。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好的孩子會遭遇到這種橫禍?

  閉上眼,畢媽媽顫抖地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毅然睜開,面對她那個再也不會醒來的女婿。

  至少,他還活著。

  他活著,畢安婕才能活著。

  活在她的幻想裡。

  「迪亞戈,我們是想過退休生活才會來到這裡的,」心中在哭泣,畢媽媽的語氣卻十分鎮定,為了保持女兒的幻想,她必須如此。「所以,你不必在意,我們很喜歡這裡的生活,很閒適、很懶散,真的很適合養老呢!」

  「看吧,戈戈,爸媽他們一點也不勉強啊,你真的是想太多了啦!」畢安婕對床上的人說。「對吧,媽,戈戈想太多了吧?」

  「對,對,迪亞戈,你想太多了!」畢媽媽連忙附和道。

  「我就說吧!」畢安婕得意地笑了。

  默默的,畢媽媽與畢安蓓的手悄悄地握住,緊緊的,為彼此傳遞壓抑哭泣的勇氣,然後,繼續聆聽著畢安婕興高采烈的在那裡一個人自言自語,不管心中有多麼的酸楚,都不敢哭出聲來,不想打破畢安婕的美夢。

  一個能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美夢。

  「回家?好啊,好啊,那我暫時不要去念……好啦,好啦,那請兩個特別護士可以吧……嗯,我知道了……不會,不會,我保證不會……真的……別忘了這是你說的喔……嗯嗯,我相信你……好……」

  迪亞戈在「睡覺」。

  而畢安婕,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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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 11:09:02 |只看該作者


  終  曲

  「媽媽!」

  一個三、四歲的胖小子歡天喜地的衝向剛步入中庭裡來的畢安婕,後者更是開心地一把抱起寶貝兒子,疼愛的猛親。

  「小子!」

  「這孩子,你才出門多久,他就不停念著媽媽到哪裡去了!」尾隨在胖小子後面的畢媽媽慈藹地說。「小蓉上飛機啦?」

  「沒,她說送她到鎮上就行了,她會自己搭巴士到馬德里。」畢安婕回道。

  放暑假了,但這一回,丁佳蓉不能像往年一樣賴在這裡「度假」度上一整個暑假,一到八月,她就趕回台灣去了。

  她大哥也要結婚了,做妹妹的不能不回去幫忙。

  「難怪這麼快就回來了。」

  「大家人呢?」抱著孩子走向書房,畢安婕左右張望。「怎麼都不見人影?」

  「你大哥說照顧迪亞戈的公司根本不需要花費什麼心思,閒得很,」畢媽媽跟在一旁。「所以你爸爸和他決定開發另一項產品……」

  「請等一下!」畢安婕定住腳步。「戈戈不喜歡……」

  「我知道,我知道,迪亞戈只想經營自家橄欖園的產品,所以啦……」畢媽媽笑道。「你爸爸和大哥決定開發的產品是醃橄欖。」

  「原來如此。」安心了,畢安婕繼續往前走。

  「早上你一出門送小蓉到鎮上,他們父子倆也出門到格拉那達去了,他們準備好好品嚐一下各家酒館的醃橄欖,找出最好的味道來。」

  「那小弟和大姊呢?」

  「小明跟幾個同學到海邊去衝浪,至於小蓓呢……」畢媽媽抿唇一笑。「約會去啦!」

  「耶?」畢安婕吃驚的大叫。「姊也交男朋友啦?」

  「是啊!」

  「西班牙人?」

  「嗯。」

  「那不就……哎哎哎,好痛!」畢安婕痛呼著拉下兒子扯她頭髮的小手。「小子,幹嘛啦?」

  「媽媽都跟外婆說話,不跟我說話!」嘟著紅濫濫的唇,小小子委屈的訴怨。

  畢安婕失笑,「這樣就吃醋啦!」猛啵一下兒子胖嘟嘟的臉頰,「好好好,媽媽跟你說話,可以了吧?」說著,將手上的袋子交給畢媽媽。「這是我剛在鎮上買的書,麻煩幫我拿到書房好嗎?」

  「好。」畢媽媽接過袋子來,微笑,望著畢安婕轉向樓梯。

  「小子,去跟你爸爸聊過了沒有?」

  「爸爸又不跟人家說話。」

  「可是他都有聽到啊!」

  「好嘛!」

  笑笑,畢媽媽朝書房走去。

  一年半以來,大家都已習慣並接受了,畢安婕活在她的幻想世界裡,可是,除了會「聽」到迪亞戈說話之外,她其他一切都很正常,而且活得很開心,生活也很充實,這也就夠了。

  想到這裡,她倒寧願畢安婕永遠都不會從她的美夢中醒過來,不然她一定會失去支撐的力量,除非……

  奇跡發生,迪亞戈能夠清醒……



  畢安婕一踏入臥室內,日班的男特別護士打個招呼後就離開了。

  自一年半前將迪亞戈送回家裡來之後,畢安婕就請了兩位特別護士輪日夜班看護迪亞戈,但只要她一進入臥室裡,他們就會主動離開,因為他們知道畢安婕喜歡自己照顧自己的丈夫。

  「來,先跟爸爸親親。」

  把胖小子送到迪亞戈臉旁,胖小子立刻熟練的在迪亞戈臉上重重親了一下,溽下一攤口水。

  「爸爸親親。」胖小子笑呵呵地呢喃。

  這小子可聰明得很,才三歲半不到四歲,不但會說中文,也會說西班牙語,還會看人說,跟媽媽的家人說中文,其他人一律說西班牙語,跟爸爸,他也是說西班牙語的。

  畢安婕也笑著在兒子臉上啵了一記。「爸爸叫我幫他親你一下。」

  胖小子一臉困惑。「為什麼我都聽不到爸爸說話呢?」

  畢安婕搔搔腦袋。「老實說,媽媽也不知道,不過你放心,總有一天,爸爸會醒過來自己跟你講話的。」

  「喔。」

  於是,夫妻父子「三人」開開心心的聊了好一會兒,然後,畢媽媽笑吟吟的出現了。

  「好了,點心時間到,卡米奧交給我吧!」

  「點心!」

  胖小子歡呼一聲,迫不及待的跳進外婆懷裡,畢媽媽小心地抱緊了孩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寵愛的猛親。

  「你這小子,真是標準的西班牙人,就愛吃!」

  畢安婕也笑了,畢媽媽一走出臥室,她就開始熟練地為迪亞戈翻身按摩,一邊喃喃抱怨。

  「告訴你,戈戈,那小子早晚會被寵壞的,在這個家裡,我找不到半個人不會亂寵他的,真是……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是說他不乖,只是……好好好,他的個性是比較像你,但畢竟是我生的,多少還是有些地方像我……」

  匆地,她嬌瞋地橫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說,他乖的地方像你,皮的地方像我?哼哼,不用辯解了,你明明就是那個意思……」

  驀而,她失聲大笑。

  「戈戈,你真的是……真的是讓人沒辦法不愈來愈愛你,竟然說這種話……」

  然後,她表情放柔,目光更是深情款款。

  「我也是,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

  片刻後,她又笑了,充滿堅定的信心。

  「嗯,我相信你。」

  她伸手輕撫在他瘦削的臉上,無限眷戀。

  「其實,我也知道大家都以為我在幻想,不過……」她停下來,俯身在迪亞戈唇上熱情地親了好半晌,雖然後者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像個死人一樣。「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在幻想就行了。」

  聲落,她站直身,繼續為他按摩。

  「話說回來,也難怪他們那麼想啦,為什麼只有我能聽到你的聲音呢?真的是很奇怪耶!」她困惑地道。「難不成是因為……」

  話聲匆止,她驚訝地瞪住床頭櫃的小抽屜,裡面傳出一陣陣悅耳的鈴聲。

  「這是……」遲疑一下,她拉開抽屜,果然是裡面的手機發出的鈴聲,「真的是耶!」她不可思議地拿起手機,喃喃道。「這一年半來,按照你的吩咐,我天天打這支手機,可是對方每次都是『暫停使用』,沒想到……沒想到它竟然自己響起來了!」

  手機一直在叫個不停,但由於她實在是太意外了,一時沒想到要接聽,只是驚奇地瞪著它看……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聽,馬上聽!」她一邊向床上的人道歉,一邊拉開手機接聽,「喂,請問是……呃,N?什麼N……啊,請等一下!」目光轉向床上的人。「你說什麼?」

  她聆聽了一會兒。

  「你確定這麼說,他就會懂嗎?喔,好,我跟他說……」手機放回耳畔,「我是,呃,V的老婆,他現在沒辦法跟你說話,因為……」她把迪亞戈的狀況詳細地

  向對方解釋。

  片刻後……

  「呃?喔……喔……好,我會告訴他的。」關上手機,她一臉疑惑,「戈戈,那個N要我跟你說,B是他老婆,還有,他住在希臘,下午三、四點左右就能夠趕到了。」

  又傾聽片晌,她點頭。

  「對,對!」

  「那麼,小乖乖,最遲明天,我就可以開始把這三年多來所積欠你的親吻還給你了!」



  畢安婕以為會從希臘趕來的只是一、兩個人,沒想到卻出現了一大票,整整十一個人。

  「你們……」

  「我就是N,聿希人,請先讓我見V。」

  「喔,好。」

  一大票人一起湧進了臥室裡,特別護士一離開,毫不遲疑地,聿希人立刻吩咐楊頵準備輸血。

  幸好,未雨綢繆的關茜,總是會準備三袋血冷藏起來以防萬一。

  待一切都準備好之後,聿希人目注床上寂然不動的男人。「V,你可以聽到我的話嗎?」

  畢安婕看看迪亞戈,馬上替他回答。「可以,他聽得到。」

  「那麼,V,請你告訴你太太,」聿希人沉穩地道。「不管我要做什麼都不要阻止我,你該知道,我是要幫你。」

  畢安婕剛要張嘴,匆又闔上,轉注迪亞戈。

  「為什麼……可是他們……你確定……不是,不是,我沒忘,只是……好好好,都聽你的,不管他們要做什麼,我都不會妨礙他們,但是拜託你,不要叫我出去好嗎?不會,我發誓不會……嗯,好,謝謝。」

  於是,她退開兩步。「迪亞戈說你們是要幫他的,所以,請幫他吧!」

  三分鐘後,她就明白聿希人為什麼要特別交代不要阻止他了。

  聿希人不但要他身邊的人幫迪亞戈輸血——這不算什麼,可怕的是,聿希人竟然還要另一個人汲取一針筒的血直接往迪亞戈的腦袋注射。

  她幾幾乎就要叫出來了,但最後還是強行忍住了。

  「你放心,」看出她的不安,聿希人放柔聲音安慰她。「他很快就可以清醒過來了!」

  很快?

  清醒?

  畢安婕難以置信地瞪住他,聿希人不以為意地笑笑,並開始介紹其他人,然後要畢安婕也自我介紹一下,並說說她和迪亞戈是如何認識乃至結婚的。

  這種時候要她說這種事?

  雖然有點惱怒,但畢安婕還是按照聿希人的要求開始述說,畢竟,他們是來幫忙的。

  然而,說著說著,她逐漸明白,聿希人為什麼會提出這種要求,其實他完全是為了她好,等待的時間是最難熬的,所以他替她找了件「事」做,好讓她在不知不覺當中度過這段時間。

  「他是啞巴?」聿希人突然插嘴問,十分意外。「他怎沒告訴我們呢?」

  「那很重要嗎?」

  「當然,他應該知道,我們可以幫他呀!」

  幫他什麼?

  畢安婕正想發問,忽又轉注床上的迪亞戈,片刻後,她頷首表示明白,但眼神卻很困惑。

  「呃,他說,除非有緊急大事才可以聯絡彼此,這是大家共同的約定,而不能出聲說話,他早已習慣,更何況,雖然不能用口出聲,他還是能夠『說話』的,所以沒必要麻煩大家。」

  聿希人等人面面相覦,不約而同搖搖頭。

  「他太見外了,這種事不幫忙,我們這些同伴又是幹什麼的?」

  同伴?

  為什麼不說是朋友,而是同伴呢?

  畢安婕張嘴又想發問,但再一次,她突然又瞥了迪亞戈一眼,然後,嘴型改變了。

  「好啦,我繼續說……」

  於是,她繼續往下說故事,說著說著,她逐漸沉浸於回憶之中,不知不覺愈說愈詳盡,甚至沒發現到自己說了好幾個鐘頭了,只覺愈來愈感傷、愈來愈自責,說到最後,她不由自主哽咽了。

  「……所以,他會變成這樣,全都是我的錯!」

  「不,小乖乖,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你!」

  畢安婕呆了呆,猛然轉眼,旋即傻眼。

  不知何時,整整沉睡了三年多的迪亞戈竟已清醒過來,甚至還坐了起來,對著她露出她最熟悉,也是最愛的熱情笑容。

  「戈……戈戈?」

  「小乖乖,這三年多來,真是辛苦你了!」

  畢安婕又傻了好一會兒,突然使力掐了掐自己的臉頰——真痛!終於確定她不是在作夢,旋即狂喜的猛撲過去,雙臂緊緊抱住那個她最愛的男人,放聲大哭。

  「戈戈,戈戈,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迪亞戈憐惜的圈摟住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可以確定自己早晚能夠痊癒,而她雖然相信他,但還是無法百分之百確定。

  可想而知,這三年多來的心理折磨真是夠她受的了!

  嚎啕大哭了好半天後,畢安婕才把這三年來的擔心與自責全數宣洩了出來,然後,她抽噎著,轉向聿希人。

  「謝謝你,謝謝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不客氣,你只要告訴我……」聿希人滿眼納悶。「他不是你的丈夫嗎?為什麼你要叫他『哥哥』?」

  畢安婕怔了一下,與迪亞戈相對一眼,掛著滿臉淚水失聲笑了出來。

  「不,我不是叫他『哥哥』,他叫迪亞戈,我叫的是迪亞戈的『戈戈』。」

  「原來如此。」聿希人恍然大悟。

  迪亞戈笑著拍拍畢安婕,然後,正顏肅色轉注聿希人,「你找我一定是有緊要大事,而且……」他環顧其他人。「這麼多同伴都聚集在一起了,這件緊急大事定然非同小可,對嗎?」

  聿希人臉色驀轉黯然。「對,我老婆,就是B,她被綁架了!」

  「綁架?」迪亞戈震驚地失聲道。「因為她的血?」

  聿希人頷首。「現在,我們已經察知她在哪裡了,但那個地方十分危險,想要救出她,勢必得先找到……」

  「M!」迪亞戈道,繼而歉然苦笑。「很抱歉,我知道的不是M的電話,不但如此,這一年半以來,我不斷想找你們幫忙,可是電話打過去,總是『暫停使用』中,我……」

  話還沒說完,突然,床頭櫃的抽屜裡又傳出一陣悅耳的鈴聲,迪亞戈與畢安婕不由相顧訝然。

  怎麼一回事,打了一年半沒消沒息,突然在一天之內又連來兩通?

  這一回,不待迪亞戈催促,畢安婕立刻拉開抽屜取出手機遞給迪亞戈,而迪亞戈一搶過手機來,馬上打開來接聽。

  「你是……」

  「請問,一天一通,連打五百多通電話,到底是什麼緊急大事?你老婆被綁架啦?」

  「……不是我,是N,N的老婆被綁架了!」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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