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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多金大男人(鑽石單身漢三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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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0:42:37 |倒序瀏覽 | x 2
多金大男人(鑽石單身漢三之一) 作者:黑田萌

她絕、不、承、認!
她才沒有「故意」在等那個該死的某人!
那個只丟下一張寫著「我走了」的紙條,
就落跑了三年的男人!
──「我回來了!」
再次出現,他老兄竟只有這句話!
把她家當免費的旅館不說,
還要她二話不說原諒他,他想都別想!
啥米,他要翻案?!
第一、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絕不是故意丟下她。
第二、他說他愛她,還要向她求婚。
第三、他不僅「有前途」……
還是個正港的富家大少爺,醫藥公司的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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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0:43:05
楔子

  支著下巴,二木真弓懶洋洋地把頭撇向一旁,根本不去管講台上說得口沫橫飛的教授究竟在說些什麼。

  這種天氣最適合去海邊玩了,待在這裡,簡直受罪。

  突然,兩道銳利的視線向她射來——

  是他——布川兵悟,留級了一年而跟她同班的男生。

  在繫上,他是個風雲人物,常常有三年級的學長姐來找他,非常吃得開。

  他給人的感覺有點野、有點危險,但就是那一種危險的感覺,使他更為迷人。

  濃濃的眉毛及精銳的眼神給人一種剽悍不馴的感覺,他的鼻子又挺又直,好看得不得了,而他的唇……飽滿而豐潤,讓人見了就很想親上一口。

  當然,這不是她說的,是其他女同學對他的形容。

  他個頭高大,比起一般日本男性的標準身高要高出許多,那體格精實得教人流口水,尤其是他光著上身在球場上打球時。

  總之,他就像一塊漂亮又可口的糕點,只要是「母」的,都會被他吸引。

  人一過分完美就容易遭同性妒嫉,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也受男生的歡迎。要說他是天之驕子,那可真不為過。

  打從他進到班上,她就經常注意著他。對他,她有一種淡淡的迷戀。

  不過,放蕩不羈的他,跟規矩的她根本是兩條路上的人,即使她對他有著強烈的好感,卻不認為他們有可能走上同一條路。

  不知怎地,她竟看他看得出神。

  他們之間隔著另一個同學,完全沒發現他們兩人正四目交接——

  「幹嗎看著我?」突然,他沉著臉,壓低聲音問:「你喜歡我啊?」

  「對啊,我一直很喜歡你。」她本能地回答。

  「呃?」他猛一怔,驚訝地望著她。

  而也在同時,課堂上響起一片笑聲。

  她一震,像是突然回魂地左右張望。

  天啊,她幹了什麼蠢事嗎?

  「二木。」講台上教授好氣又好笑地睇著她,「可不可以等下課再告白?」

  這時,真弓赫然驚覺自己不只說出來,而且還說得很大聲。

  「老天……」她想自己一定是熱昏了頭,才會做出那麼白癡的事來。

  噢,好想死。接下來的日子,她一定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而且,以布川跟高年級學長姐的交情看來,這件事可能會搞得舉校皆知,天啊,她之後怎麼在學校混下去?

  她壓低了頭,耳邊傳來同學們源源不絕的笑聲,讓她羞愧尷尬得好想立刻奪門而逃。

  「好了,別笑了,認真上課。」教授制止了大家的笑聲。

  很快地,笑聲停止,真弓不再受那「魔音傳腦」般的笑聲傷害——

  她感激地抬起頭來看著前方的教授,她發誓,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喜歡他。

  教授,我以後會認真聽課的,她暗忖著。

  正準備用功聽講時,她感覺到還有人盯著她看。一轉頭,目光再度迎上了他。

  「哼,都是你!」她負氣地白了他一眼。

  「……」他放低聲音,一臉認真地對她說;「我們談戀愛吧!」

  「啊?」她陡地震驚得從座位上彈起。

  接著,笑聲又響起了。

  「二木,你是存心不讓我講課是嗎?」教授一見又是她,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教授這次沒饒她,要她到教室後面站著聽課。當然,她又被笑了一次。

  當她站在後面,布川兵悟不時轉過頭來笑望著她。他的眼神好溫柔,而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那麼溫柔的樣子。

  雖然很糗,但這次的脫線演出,卻使她成了布川兵悟的女朋友。

  然後,他們時而甜蜜、時而衝突的同居了兩年,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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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0:43:39
第一章

  「真弓,你這次別又半路脫逃,知道嗎?」電話那頭,二木政江嚴正警告著。

  「媽……」她哀怨地蹙起眉心。

  「我告訴你,這回可是你爸爸拜託東京的伯父幫你物色的對象,不是我。」

  「聽說對方今年才三十歲,是醫生,而且他父親還開醫院……」

  「是嗎?」三十歲的未婚醫生?聽起來有點無趣。

  二木政江咕噥著:「你也不年輕了,還磨蹭什麼?」

  「我才二十七耶。」她反駁母親的「不年輕論」。

  「才?」二木政江叫了起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你已經上小學了。」

  「時代不同了嘛!」她輕啐。

  「時代不同,女人就不用結婚啦?」政江趁機給她機會教育,「什麼都是假的,有個家才是真的。」「媽……」知道母親接下來又是陳腔濫調,她連忙投降,「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

  二木政江沒因為她勉強答應就放心,「我警告你,別像前幾次那樣搞飛機,知道嗎?」

  「我哪裡搞飛機啦?」她挑挑眉,不以為然。

  什麼搞飛機?她不過是借尿遁、耍白目,以達到「退敵」之目的罷了。

  「你心知肚明,不用我說。」二木政江再三叮囑,就怕她故伎重施,「這次介紹人是你伯父,可別讓人家丟臉。」

  「是,母親大人。」她無奈地道。

  掛上電話,她攬鏡自照,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二十七歲真的老了嗎?」

  對啦,跟街上那些穿著泡泡襪的高中女生比,她當然比較老,不過……現在到了三十歲還不想嫁的女人滿街都是吧?

  女人一定要結婚嗎?要是遇上了不負責任、一走了之的傢伙,豈不是倒霉又可憐?

  「嗯?我說的好像是自己……」她朝鏡裡的自己扮了個鬼臉。

  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會遇上那種落跑的傢伙,但不幸地,她就碰到了。

  布川兵悟,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連聲交代都沒有,只丟下一張寫著「我走了,再見」的紙條的男人。

  同居了兩年,她真的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拍拍屁股走人,連個理由都不給她。

  別人被拋棄還知道為什麼,她卻被放鴿子放得莫名其妙,而且還一放三年。

  這三年,她沒再談過戀愛,她的好友幸子說她對布川餘情未了,但她不承認,死都不承認,她……她只是對男人沒信心。

  她住在「三鷹單身公寓」已經五年了,其中還包括跟他同居的兩年。

  「你一直沒搬走,是因為想等他回來吧?」幸子總是這麼說她。

  「等他的頭啦!」她哼地一聲,「我只是住慣了,不想搬。」

  只是……是這樣嗎?有時午夜夢迴,她會懷疑自己繼續住在這裡的動機是否真是因為他。

  鞋櫃上,他使用的煙灰缸還擺在原來的位置,就連被子也還是當時他們一起蓋的那一條,她真的忘了他了嗎?

  如果她還沒死心、如果她還在等,那麼……她是不是太癡情,不……是太愚蠢了呢?

  布川兵悟那樣危險的男人,就像是活在她春夢中的男人一般不真實。

  那麼……三十歲的醫生呢?她要的安定就在那樣的人手上嗎?

  「去吧!」為了證明自己對那死沒良心的傢伙並非餘情未了,她必須重新找尋她的春天。儘管心會痛、儘管不甘心,但若是不放下那段過去,她的人生就要永遠停留在這裡了……

  忖著,她衝進臥室裡抱起那條被子,然後乒乒乓乓地跑下樓。

  「丟掉你。」站在資源回收桶前,她忽地猶豫了。

  這條美國拼花被是他們一起買的,丟掉它也等於丟掉了對他的眷戀。

  不,我對他沒有眷戀。

  一個聲音在她心裡響著。

  如果硬把它丟掉,不是更證明我心裡真的還有他嗎?

  都已經三年了,她是真的對他沒有期待了吧?

  是,絕對是,一條被子根本影響不了她對他徹底絕望的心!

  「被子還這麼好,幹嗎丟?」她皺皺眉,自言自語,「浪費會遭天打雷劈的……」說著,她抱著那床被子,訥訥地踱上樓。

  ***

  永野慎,二十九歲,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永野紀念醫院內科住院醫生。

  他,就是真弓這次的相親對象,也是她伯父千挑萬選才幫她選定的人選。

  他跟真弓原本所想像的不同,英俊斯文、興趣廣泛、前途光明、工作穩定,跟某人完全不同。

  如果以結婚對象的條件來看,他簡直完美到不行。難怪她母親千叮萬囑地要她別搞砸這次的相親。

  「二木小姐平常都做些什麼消遣?」西裝筆挺、溫文爾雅的永野慎輕聲地問。

  「我……」她想了一下,「沒什麼特別的喜好,休假時跟朋友看場電影、吃個飯,偶爾去逛街。」

  「喜歡到郊外兜風嗎?」

  她搖搖頭,「不常有那種機會。」

  以前跟布川兵悟同居時,她常跟著他上山下海。那無情的傢伙最喜歡研究花花草草,一放假幾乎都往深山裡跑。

  他離開後,沒有人帶她到處玩,而她也不想再到那些會讓她觸景傷情的地方去。

  「下次放假,可以約你一起去郊外走走嗎?」永野慎對眼前的她相當滿意,也極有好感。

  當然,她也不討厭他。他這個人看起來穩重又有禮,感覺是個可以依靠的人。

  如果是他,應該不會做那種不負責任的事吧?她忍不住在心裡這麼想。

  她又想起他了?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起他的。她雖不願承認她還愛他,但也否認不了。但是,她愛著他又怎麼樣呢?他已經離她遠去了啊!

  「好啊!」想著,她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他。

  三年了,她沒理由整整三年不談戀愛,活像在守寡似的。

  別人守寡還有個名分在,她有什麼?她只是人家的同居女友。

  不過話說回來,跟他相戀的兩年間,她到底得到了什麼,又損失了什麼呢?

  感情?還是處女之身?

  對喔,她已經不是處女了,不知道她的相親對像介不介意?

  「永野先生,」她望著他,神情認真,「我曾經跟前男友同居兩年,你介意結婚對像不是處女嗎?」她這個人沒什麼長處,就是老實。當初就是太老實,才會跟兵悟結下不解之緣。

  他微怔,然後淡淡一笑。「我也不是處男。」

  對她提出這樣的問題,他是驚訝的。不過他並沒有露出嫌惡、難以置信的神情。

  「二木小姐真有趣,」他笑容溫文,「我從沒遇過像你這麼老實直接的女孩子。」

  「我不想騙人。」

  「漂亮的女孩都有過去。」他趁機恭維她,但不讓人覺得輕浮。「我像那種古板的人嗎?」

  她搖頭一笑,「不像。」

  「那就對了。」他的笑容溫柔而親切。

  真弓想,他在醫院裡一定也是個溫柔又體貼的醫生,而且是那種有一大票護士愛慕著他、追逐著他的那種醫生。

  交往看看吧!有一個聲音在她心裡響著。

  從前年輕,莫名被某人的危險氣質所吸引,搞到被拋棄的淒慘下場,難道現在還學不乖嗎?

  「二木小姐,剛才的約定算數吧?」

  「呃?」他的聲音將她喚回了現實,「當……當然。」她尷尬地一笑。

  她怎麼還在想他?尤其是在跟另一個男人相親的時候。

  人家說,女人都無法忘記自己的第一個男人,是真的嗎?

  想起他離開的這三年來,她守身如玉,從沒輕易嘗試其他男人的滋味,真是太偉大了。

  不過會不會就是因為她沒再跟任何男人交往,才會難以將他忘記呢?

  啐,又沒有人會替她立貞節牌坊,真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笨?難怪幸子要笑她可能有性冷感了。

  好吧!這次要是感覺對了,我就把自己送出去。

  她暗自忖著,有一種不知名的、報復的快感,但隨之而來的是……莫名的感傷、悵然及空虛。

  ***

  這是她第三次跟永野慎約會了。

  他禮貌而守分,對她的態度既體貼又規矩,不像某人在第一次約會時就親了她,接下來便試著攻城掠地。

  她想,她不必再考慮了,既然永野慎喜歡她,而她對他也沒啥可挑剔,那就決定是他了吧!

  當然,那得是在他主動的前提下。

  「你家到了。」約會後,永野慎將她送到公寓樓下。

  「謝謝你。」她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二木小姐……」他忽地叫住她。

  她一頓,「有事?」

  他凝視著她,溫柔一笑,「跟你在一起很愉快。」

  她微怔,訥訥地道:「我也是。」

  愉快?她不確定跟他在一起偷不愉快,硬要形容的話,應該是平淡而順

  不會有什麼驚喜、不會有什麼刺激,每一件事都經過他規劃及事先的敲定,吃什麼、玩什麼、看什麼,他都在約會前事先告知她,然後他們就照著原先的計劃約會。

  當然,她沒什麼不滿意的,因為成年人的戀愛應該就是這樣才對……

  只不過,她心裡好像有個小小的洞,不管如何都填補不了。

  「真的嗎?」他直視著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

  她有點心虛地道!「是啊。」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突然,他緩緩地靠近了她……

  她有一種預感,他似乎想親吻她。

  我是不是該閉上眼睛?她忖著。

  老天,她已經三年沒跟人親過嘴……

  眼睛一閉,她眼前倏地跳出一張臉。她陡然一震,猛地睜開雙眼。

  該死!她怎麼在這個時候想起兵悟,甚至覺得跟他以外的男人親嘴是非常罪惡的事?!

  天啊,她一定是瘋了。

  「呃……」她緊急地別過了頭,「下次見。」

  永野慎有些尷尬,但還是非常有紳士風度地笑笑。「嗯,再見。」

  「再見。」她有點慌張地下了車,快步地朝公寓的樓梯跑去。

  完了,我竟然在這種時候躲開?真是笨蛋,她在心裡暗罵著自己。

  怎麼會想到他?怎麼會覺得跟他以外的男人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都是罪過?她是哪條筋不對啦?!

  那傢伙現在不知道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裡風流快活呢?!搞不好他都已經結了八次婚,有一窩小鬼了。

  想起來就好不甘心。「該死的東西,」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跑上二樓,她在昏黃的走廊燈光下拿出了鑰匙。將鑰匙插入,她發現門竟是開的——

  ***

  我是沒關門?還是遭小偷啊?她忖著,然後推門而入。

  屋裡的燈亮著,就像有人在家似的。她躡手躡腳地經過玄關,進到客廳。

  茶几上擺著一瓶喝完的礦泉水瓶,而浴室裡隱隱傳來細微聲響。

  誰?

  她實在想不起有誰會堂而皇之地進到她家,除了她那跟父母同住在富山的弟弟。

  他上次也曾經一聲不吭的跑來住,而且當時她正跟布川同居。幸好他嘴巴緊,一句都沒洩露出去。

  想著,她走向了浴室。

  「喂……」她的手剛要往門上敲,浴室的門忽地打開,裡面的熱氣轟地一下衝了出來。

  在白茫茫的熱氣中,她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不對,我老弟有那麼高嗎?」

  「你回來啦!」那高大的人影發出她熟悉的低沉聲音。

  熱氣散去,一名高大粗獷的男子光著身子站在她面前,濃濃的眉、炯炯有神的雙眼、高挺的鼻樑、濃黑的髮、充滿男性魅力的落腮鬍,還有那飽滿得教人想親上一口的唇……

  不,這不是真的!布川兵悟?他回來了。

  「寶貝,看到我不是應該給我一個久別重逢的擁吻嗎?」他朗朗一笑,伸手就將她擁進懷中。低頭,他給了她深深的一吻。

  「唔。」她陡地一震,錯愕地瞪大眼睛。

  「我回來了。」他以他那充滿熱力及殺傷力的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

  她猛地回神,使勁地推開了他。「混蛋!」

  他怎麼可以在她已經決定忘記他,然後投向其他男人懷抱的時候回來?!

  「什麼我回來了?」她氣憤地瞪著他,「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

  布川兵悟眨眨眼睛,一臉無辜,「你這麼生氣?」

  「我當然生氣!」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

  他回來,她好像真的有那麼一點高興。但她該高興嗎?如果她攤開雙手,開開心心地歡迎他歸來,那麼……她三年來的痛苦和寂寞又算什麼?!

  兵悟微皺著眉,「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呢。」

  「高興個頭!」她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怎麼進來的?你這個小偷!」

  「,我可是拿著鑰匙進來的。」說著,他指指脖子上掛著公寓的鑰匙。

  他幹嗎留著鑰匙,難道他想過再回來?

  瞬間,她心裡有種不知名的欣慰。但旋即,她又把它甩開。

  「都三年了,你就沒想過這裡已經換了幾個房客了?!」真是個沒腦子的老粗,氣死人了。

  「外面的門牌還寫著你名字嘛。」他理所當然地說。

  「寫著我名字也不表示你能進來!」她板起臉孔,毫不客氣地道。

  兵悟用手指摳摳下巴的鬍鬚,狀似無辜地道:「看來……你真的很氣我當初離開你喔?」

  「你還好意思說?」想起這件事,她忍不住火冒三丈,「留下幾個字就消失三年,然後一句『我回來了』,就想回到我的世界,你有沒有腦袋?」

  一說起來,她就覺得鼻酸,雖然不想哭哭啼啼的,卻還是不小心紅了眼匡。

  觀見她眼眶泛紅,兵悟露出了內疚的神情。

  他當初絕不是要惡意拋下她,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對不起……」

  「對不起?」她惱恨地瞪著他,「我住在這裡可不是為了等你的一句對不起!」

  「那是為了什麼?」

  她一怔。為了什麼?直到現在,她還常常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如果她真恨他,應該老早就搬離這個傷心地,不是嗎?莫非真如幸子所說,她在等他?

  不,才不是!

  「不用你管!」她朝他咆哮著:「你快走,看見你滿臉是毛就惹我嫌!」

  兵悟訥訥地摩挲著他性格又粗獷的落腮鬍,「我本來要刮的,可是你沒有刮鬍刀……」怪了,他以前蓄著鬍子時,她不也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她抓起他擱在浴室門口的行軍大背袋,及一套皺皺的迷彩服丟向他,「穿上衣服,給我出去!」

  他一臉為難地道:「可是我的內褲還晾在浴室裡。」

  「什麼?!」她簡直無法相信,「你……」

  「,讓我住幾天吧!」他一點都不客氣地道,「我還沒找到地方……」

  「你也需要落腳的地方嗎?」她哼地一笑,「你不是最喜歡居無定所了?」

  「我這次回來可能不走了。」

  可能?那就是說……也可能隨時就走 ?

  可惡!他當這裡是他的旅社嗎?高興就住兩年,不高興就離開三年。

  「不關我的事,我管你要去住南極還是北極,出去!」說著,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往門外推。

  讓她推到了玄關處,兵悟定住腳步。「喂,我這樣出去會被告妨害風化的。」

  他一說,驚訝又憤怒的真弓才發現他全身上下一絲不掛。

  「啊!」她驚叫一聲,反射動作地將雙眼摀住,「討厭!」

  「拜託,誰洗澡穿著衣服?」他歎了一記,邊穿著衣褲邊咕噥著:「叫什麼?你又不是沒看過……」

  聽見他的嘀咕聲,她火大地道:「穿好了快出去。」

  「知道。」他說,迅速地穿上了那套皺巴巴的美軍迷彩服及靴子。

  「,」他用一種商量的語氣,「你不考慮一下?」

  「NO!」她很用力、很大聲、很肯定地道,然後將他推了出去。

  她砰地一聲摔上門板,倚著門,腦袋突然一空。

  「回來幹嗎?」她喃喃自語,只覺心裡一陣陣抽痛。

  她已經打算忘記他了啊!她……已經準備接受另一個男人了啊!他為什麼還要要回來?他不是已經拋棄了她嗎?

  突然,她感覺到臉頰上有種熱熱燙燙的感覺。抬起手,她竟發現自己掉了眼淚。

  「討厭……」她仰起頭想止住眼淚,而淚水卻早已迷濛了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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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0:44:28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5-3 00:48 編輯

第二章

  「唉……」坐在她門外,兵悟輕聲一歎。

  怪不了她,他一聲不響地離開三年,她確實該生氣。

  不過她沒有搬家,是不是還在等他呢?如果她真的在等他,那麼這次……他會給她交代及承諾。

  想當初一進到班上時,他就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很文靜、很乖巧、很守分,很用功、很……總之她跟他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有雙漂亮的眼睛、彎彎的,像是在笑的眉毛、小巧而挺秀的鼻、如花瓣般柔軟而嬌嫩的唇,她的骨架纖細,給人一種想保護她的衝動……他身邊不乏美女,但他的視線卻總是莫名地停留在她身上。

  不過當時他並不敢追求她,雖然他一直是個主動的人,但思及自己的野蠻不馴跟她的溫文嫻靜是多麼的格格不入,他始終未能對她提出交往的要求。

  然而,對她一直不敢奢求的他,卻萬萬沒想到她會在課堂上對他作出愛的告白。

  當時他好震驚,因為震驚,他顯得面無表情。他想,她那時一定覺得他在裝酷。

  天曉得他有多麼狂喜、多麼興奮自己竟是那個幸運兒。

  他真的好愛她,就像愛著一件稀世珍寶般的愛她。決定跟她同居的那一秒,他就已經決定跟她廝守一輩子。

  「你還愛我嗎?」他自言自語。

  發現她竟還住在這兒時,他簡直像中了億萬樂透般高興,一個又一個的希望汽球在他心裡冉冉升起。

  她一定還在等我。見到我,她一定會高興地抱住我,然後狂泣。他心裡是這麼想的。

  但……沒想到她會氣得把他趕出來。

  該是這樣的,任何正常的女人在面對把自己丟下三年的男人時,都該是這樣的反應。

  畢業前夕,他就被告知必須到南美去作植物學的研究,父親希望他在這方面能有成就,而那也是他最大的興趣及人生目標,於是他決定前往。

  但問題來了。這趟一去不知幾年,可不是平時在國內了不起一兩個星期的研究,她能跟他去嗎?

  當時她也剛畢業,有一份不錯的工作等著她,正是要衝刺且發光發熱的人生階段,她願意放下日本的一切,跟他到南美深山叢林裡去過野地生活嗎?

  再說,即使她願意,他又怎麼捨得讓細皮嫩肉的她去過那種生活?

  最後他作了一個最痛苦、最不得已的決定,就是……自己去。

  而只留下那麼短短的幾個字就走,是因為不管多少言語,都表達不了他真正的心情。

  三年來,他沒有一天不想她,但他不敢跟她聯絡,怕一聽到她的聲音、收到她的隻字片語,都會教他不顧一切的跑回日本。

  三年過去,他總算在植物學研究方面有了成就及結果,這一次回來,他是準備向她求婚的。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幾時還會奉令出國,但他真的希望給真弓一個交代,也想盡快地將她訂下來。

  「唉,可能沒望了……」他皺起眉頭,懊惱又懊悔。

  說什麼找不到地方住,只是他想再跟她重溫舊好的借口及試探,可是……她卻那麼斷然地拒絕了。

  她已經有對象了嗎?如果真是那樣,他除了祝福她,還真是沒什麼立場表示任何意見了。

  不,如果我比其他男人都還能給她幸福,為什麼要將她拱手讓人?他心裡響起了一個聲音。

  「是喔。」他濃眉上揚,突然燃起鬥志,「我幹嗎放棄?」說著,他自顧自地笑了。

  ***

  走進浴室,看見他的內褲就那麼大剌剌地掛在那兒,她不禁耳根發燙。

  「啐,又不是沒見過他的內褲……」她鎮定下來,顫抖著手,迅速地抓下了他的內褲。

  該死的傢伙,居然在這個時候回來,還說什麼要在這兒借住幾天?他到底有沒有神經?難道他不知道她被他搞得有多慘、多痛心嗎?

  明明恨死了他、明明決定不再想他,為什麼當他出現在她眼前,她的心還是跳得像從前一樣快?

  她不想再被他拋棄、不想再被他傷害,所以不管他此行回來是不是要跟她重修舊好,她都不給他機會。

  不過,他真的是回來跟她重修舊好的嗎?

  「什麼住幾天?把我這兒當旅館嗎?」用指尖拎著他的內褲,她邊走邊嘀咕著,「高興時住幾天,不高興就離開三年……人家住旅館還要預約登記的呢!」說著,她走向了門口,打開門就準備把那條內褲往外扔——

  「啊!」看見門口坐著個人,她大叫一聲。

  兵悟回頭,見她拎著內褲,一臉促狹地對著她笑。

  她板起臉,「你在幹嗎?」坐在她門口要是被左鄰右舍看見,那多難為情。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來,「你拿著我的內褲又是在幹嗎?」

  她一怔,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拎著他的內褲。「我要丟掉。」

  「什麼?」他飛快地抓下她手裡的內褲,「不能丟,這條內褲跟我有感情。」

  他想她一定是記不得了,這條內褲可是她買給他的,在南美三年,他可都是盡量不穿它,要是穿了也是親自洗、親自晾,絕不假手他人。

  不過,怪不了她,畢竟已過了三年,而且內褲全是一個樣。

  「啥?」真弓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我咧,跟內褲有感情?那麼她呢?他丟下她三年難道是因為她比不上一條破內褲?!

  「拿著你的寶貝內褲滾吧!」

  他皺皺眉,「你好像變得比較凶……」

  「我幹嗎跟你客氣?」怪她凶?也不想想是誰把她逼得玉女形象盡失。

  「我們好歹有交情。」

  「你跟我套交情?」她秀眉蹙起,「我們有什麼交情?」發覺自己音量過大,她下意識地降低音量。兵悟沉吟了一下。「我們的交情就是我們相愛過,不是嗎?」

  「相愛?」她幾乎尖叫,但還是努力地壓低音量,「如果我們相愛,你怎麼會扔下我三年?」

  「我是因為要去做研究,所以……」

  「那你就繼續去做研究,不要來煩我。」她打斷了他。

  「你聽我說,」他準備將事情的始末仔仔細細地告訴她,讓她知道他一直愛著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你才要聽我說。」她不想聽他的任何解釋,「不要來煩我,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衝口而出。

  兵悟一震,總是銳利而強悍的眼底露出一絲的悵然傷感。

  「是嗎?」沉默了一下,他苦笑一記。

  瞥見他眼底的悵然若失,她猛地一怔。

  那是什麼?他會因為她已有新戀情而感到傷心失落嗎?

  不,不會的。如果他愛她,就不會丟下她三年,不聞不問。

  「他是什麼樣的人?怎麼認識的?」他神情有點落寞,但還是勉強笑著。

  「關你什麼事?」她的心因為他悵然的眼眸而動搖,卻還是故作無情狀。

  「他對你好嗎?!」

  「我想他不會像某人那樣丟下我。」她明指著他。

  兵悟微蹙眉心,歉疚地一笑。

  他有什麼好說的?光是這個拋棄的罪名,就足夠教他在她面前永無翻身之日了。

  不過他也愛她啊!就算他真的罪該萬死,也還有公平競爭的權利吧?

  當時自以為對她好的決定,造成了現在的錯誤,他難道就沒有機會再補救嗎?

  「你會跟他結婚?」他不死心地問,決定以他研究植物的精神,盡力挽回這段感情。

  她頓了頓,「還沒。」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她應該給他肯定的答覆的。

  「你還在考慮?」既然她還沒決定,那他就不算介入別人的感情。

  所謂「結婚之前,人人平等」,他絕對還有扳回一城的機會,再怎麼說,他總比別人佔了一點上風,畢竟他們相戀並同居過。

  「他條件很好,我也許會考慮跟他結婚。」她想挽回一時的口誤。

  他一笑,「多一點選擇是好的。」

  她微怔。

  多一點選擇?什麼選擇啊?他難道想成為她的另一個選擇?

  噢,老天,她又不是皮在癢兼找死,怎麼可能還給他機會傷害自己?

  「好了,你可以走了吧?」她雙臂環抱胸前,冷冷地睇著他。

  「不,我不走了。」他重新擱下背包,「我又沒地方去。」

  「什麼?那你……」見他一副準備賴著不走的模樣,她忍不住又發起脾氣,「你想怎樣?」

  「在這兒打地鋪。」

  什麼?!在她門口打地鋪?他是在說什麼瘋話?

  「你不會去公園睡!」

  「這兒比較有感情。」他打定了主意要挽回她,說什麼也要賴到底。

  真弓氣極了,但除了氣惱,她心裡還有一種許久不曾有過的甜蜜。

  老天,她肯定是瘋了。

  突然,樓梯口傳來了腳步聲及說話聲,她聽得出來那是同樣住在二樓的一對母女的聲音,那個媽媽總是斜著眼打量著其他單身公寓裡的住戶,一副「沒有一個人是好東西」的表情,要是讓她撞見兵悟賴在她門口的景象,一定會在背後說得她一文不值。

  忖著,她伸出手,果斷地拉住了兵悟,毫不猶豫地往屋裡沖,然後趕在她們上樓前關上了門——

  ***

  「你決定收留我了?」兵悟咧著嘴笑。

  真弓猛一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將他拖進屋裡。「我……」說後悔,她還真有點後悔,但沒後悔到想把他趕出去。

  雖然她不願那麼想,但也許潛意識中,她並不真的想趕他走。

  「放心,我不會影響你跟他的交往。」他唇一抿,勾出了一道迷人的弧線。

  他的笑臉一向是那麼的迷人,而她還是很難招架得住他牽動著她心情的迷人笑容。

  不,她不能有一點點的動心,一點點都不行。她必須記取教訓,像他這種沒有固定工作、對某件事物會特別沉迷、做什麼事都沒有計劃的傢伙,不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你……」她瞪著他,「只准在這兒待幾天,知道嗎?」

  「知道。」他點點頭,卻不見認真,「找到地方落腳,我會走的。」

  其實他家就在東京,家人也期盼他回家住,不過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她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他很想這麼告訴她,但想到她可能根本不會因為他這樣的話而高興,便又收口。

  視線一瞥,他覷見玄關鞋櫃上的煙灰缸。

  那是他的煙灰缸,而她竟還留著?是因為她現在的男朋友也抽煙,還是——

  「他抽煙?」他問。

  「不抽。」她直覺地回答。

  「噢?」他挑挑眉頭,開始思索起來。

  不抽?那她留著它幹嗎?既然她恨透了他,不是應該把所有跟他相關的東西都丟掉才是?

  忖著,他不覺暗喜。也許她還沒完全放棄我……

  此時,真弓似乎警覺到他剛才的問話有點蹊蹺。眼睛一瞥,她也瞄到了煙灰缸。

  「那是你的東西,走的時候一起帶走。」她裝出一臉不悅,冷淡地說著。

  兵悟沒吭聲,逕自在心裡思忖著。

  他放了沒十分鐘的內褲,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往外丟,沒理由那煙灰缸擺了三年還在啊……

  「喂!」見他不知在打算著什麼,真弓拍了他一下,「你要住在這兒,就給我安分點,知道嗎?」

  他眨眨眼睛,狡黠地一笑,「你指哪方面?」

  他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衛生習慣、不影響她正常作息之類的,但還是忍不住逗了逗她。

  她的臉頰刷地一紅,「你知道我說什麼。」

  「我不知道。」他耍賴地道。

  「你……」心知他在跟她抬槓,她索性不理他,免得她又不小心說錯什麼而成了他的笑柄。

  背過身,她就要回房。

  突然,她的手被他牢牢的抓住,而就在那一瞬,她被扯了回來——

  「啊!」一個不慎,她跌進了他懷裡。他身上那溫暖而又強悍的味兒鑽進了她的鼻裡,教她想起了從前偎在他身上時那心動的感覺。

  「你做什……」抬起臉,她羞惱地瞪著他。

  他沉默地望著她,那目光專注且深沉得令她六神無主。

  忽地,他將臉欺近,近到他的唇幾乎貼在她唇上才停住……

  「我不會不規矩的。」他銳利而神秘的眼睛直盯著她,「在你答應我可以碰你之前,我連吻都不會吻你。」這話,他是認真的。

  真弓覺得自己的心跳幾乎停止了,就在她以為他要吻她的同時。

  但他沒有吻她,她吞嚥下口水,內心狂悸。她感覺自己好像鬆了口氣,但莫名地又有點失落……

  驚覺到自己竟有那樣的情緒,她感到惶惑不安。「你做夢。」她驚慌地推開他,「我才不會答應你什麼。」話罷,她像逃難似的快步進入臥室,然後關上了門。

  兵悟望著她關上的房門,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撇唇一笑。

  「我是認真的,寶貝。」

  ***

  他是個到哪裡都能睡的人,不過像今天這樣睡得這麼安穩、這麼香甜,卻是這三年來的第一次。

  他發現,只有這裡才令他有歸屬感。不,嚴格地說,是有她的地方才讓他覺得像個家。

  不是他喜歡浪跡天涯、遨遊四海,而是恰好他的工作就是必須居無定所。

  醒來時已近正午,而真弓也已經出門上班去了。

  他在屋子裡來回穿梭著,卻怎麼也嗅不到一絲男人的味道。

  三年了,如果她已有男朋友,為什麼這個屋裡沒有任何男人的蹤跡可尋?

  「你藏起來了嗎?」他抓抓頭,決定趁她不在時徹底清查一下。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果不先瞭解一下她現任男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又怎麼跟人家競爭?

  忖著,他開始四處搜尋。

  不一會兒,他就發現在這個單身公寓裡沒有男人的照片、男人的衣服、男人的味道……什麼都沒有。

  「你真的有男朋友?」他盯著她床頭邊擺著的她自己的照片,「該不是唬弄我的吧?」

  浴室裡沒有男人的東西,顯見沒有任何男人在這裡過夜過,除了他。

  漸漸地,他覺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會能挽回她。

  「啊……」他鬆了口氣,砰地往她床上一躺,「真舒服,有你的味道

  他習慣了這樣的自言自語,即使她不在身邊,他也能對著她的照片,甚至空氣說話。

  當然,這樣的神乎其技,是在異國三年所訓練出來的。

  忽地,他發覺自己身下躺著的被子竟是他們同居時一起買的拼花被。

  他唇角越來越往上揚,「煙灰缸留著、被子繼續睡,還說你死都不會給我機會?」說著,他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在床上打滾起來。

  床上有她的香味,他樂陶陶地呼吸著,不知不覺竟又睡去。

  沒多久,他做了個夢,而夢中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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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0:44:57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5-3 00:48 編輯

第三章

  「真弓……」兵悟輕拉住真弓的手,而真弓正含情脈脈地回望著他。「嫁給我。」

  她難掩驚喜地看著他,「是真的?」

  「是的,我們結婚吧!」他緊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向自己。

  「放手。」突然,她恨恨地甩脫了他的手,「給我起來!」

  「真弓?」他失望又訝異。「真弓?」

  「起來!」忽地,真弓拔尖的聲音傳進他耳裡。

  而也就在此刻,他從夢幻國度回到了令他萬分挫折的現實——

  睜開眼,他發現真弓正一臉生氣的站在床邊,「噢……」他有點失落,「原來我在做夢……」

  「我管你做什麼春夢還是大頭夢!」看見他大剌剌地躺在床上,她真是一肚子火。

  可惡的傢伙,他三年前就失去了躺在這張床上的資格了。「誰准你躺我的床?」她質問他。

  他翻了個身,懶懶地道;「借躺一下嘛,昨晚在沙發上沒睡好……」

  在沙發沒睡好?不曉得是誰睡得直打呼,連她出門了都不知道。

  「我管你有睡好、沒睡好,這是我的床!!」伸出手,她扳住他的肩想把他拉下床。

  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順勢將她往床上扯。

  真弓心頭一震,整個人已經倒在床上。「啊!你……」

  還來不及翻身,他已經俯身於她之上,兩隻眼睛如火炬般地直視著她。

  「你……」她的臉頰倏地漲紅,耳根發燙,心臟……也不正常的急震著。

  三年了,他們已經三年沒同時躺在這張床上了,她應該早就忘了是什麼感覺,但此刻,那種心跳急促、呼吸紊亂的感覺回來了。

  他的眸子像深潭般深不可測,而她整個人像是掉進深潭裡,怎麼都掙脫不了,只能往下沉。

  「你還睡著這床被子?」他低沉的聲音喚回了她。

  她眉心一擰。「那又怎樣?」她知道他在想什麼,而她也知道他所想的一點都沒錯。

  不過她不會承認任何事,絕不。

  「你要是恨死了我,怎麼還留著這些東西?」他直視著她,像要看進她心坎裡。

  她不覺有點心慌,但還是力持鎮定。「我從不浪費東西的!」

  「那你乾嗎丟我的內褲?」

  「你的內褲我又不能穿!」她說,而且理由充足。

  他怔了一下。也對,這理由真夠正當。

  「你給我起來!」她猛地推開了他。

  但他繼續賴在床上望著已經站在床沿,一臉惱怒的她。「你不是認真的吧?」

  「你再不起來就給我滾!」她不是認真?不,她非常認真!

  見她神情冷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他識相的翻身起來。

  他還想扭轉乾坤呢,要是在還沒成功之前就被掃地出門,那什麼都白搭了。

  「好,我起來,你別生氣。」說著,他懶洋洋地坐在床沿。

  「離開我的房間。」她指著房門口。

  「我們聊聊天,好嗎?」他用商量的語氣說。

  真弓瞪著他,沒好氣地道:「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分開三年,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他望著她,眼神真摯而熱情。

  她一震,怔怔地看著他,胸口怦怦地跳。

  是的,她無法否認,她對他確實還有「餘情」。但她不會承認,也不會面對,因為她不想再受傷。「對不起,我對你的千言萬語毫無興趣。」說著,她動手拉他,想把他拖出房間。

  他不動如山,任她如何使勁也移動不了他半分。

  「真弓,」他神情認真而嚴肅,「只是聊聊,我發誓什麼都不會做。」

  她眉心緊蹙著,一臉掙扎地望著他。

  她如何能相信他?他可是那個一聲不響就扔下她三年的人啊!

  可……此刻他卻又真誠得教人難以拒絕。

  「你說你有男朋友了?」突然,他正經八百地盯著她問。

  她一怔,發現他的問題及眼神都帶著一種半信半疑的試探。

  「不行啊?」她以反問強調「真實性」。

  「不像。」

  「咦?」

  他環顧四周,「你的房子裡沒有任何男人入侵的蹤跡。」

  她瞪大眼睛,略顯驚訝。

  這可惡的傢伙,真敏銳。

  「有什麼奇怪?」她哼一聲,語帶批判,「他不像某人那樣急著攻城掠地,人家可是個守禮的好男人。」

  「守禮?」他頗不以為然,「我看是他還不怎麼喜歡你吧?」

  「你說什麼?」她橫眉豎目。

  不喜歡她?人家永野慎不知道有多「甲意」她呢!

  「一個男人若真的喜歡一個女人,一定恨不得佔有她的全部,哪可能……」

  「不要以為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樣。」她打斷了他。

  他挑挑眉,「我有什麼不對嗎?」說著,他的目光更加炙熱地凝視著她,「我喜歡你、我愛你,所以我想擁有你的一切,這有什麼不對?」

  「你……」被他那火熱的目光一注視,她愣住了。

  他喜歡她、愛她?怎麼在他丟下她三年後的今天,他還可以一臉嚴肅認真的對她說這些話?

  最糟的是……在那一瞬間,她完完全全的相信著。

  不!二木真弓,別再上當,別再被騙!你已經傷了一次,別再中計。她在心裡警告著自己。

  「真弓,」他拉住了她的手,緊握著:「你沒有男朋友,對不對?」

  她皺著眉頭望著他,一時之間竟發不出聲音。

  永野慎算是她的男朋友嗎?她有把他當成男朋友嗎?還是只是想拿他證明她不再眷戀兵悟?「如果你只是想氣我、激我,讓我焦急,那麼……你成功了。」他凝視著她,深情卻帶著攻擊性,「我真的……」

  「我不想聽。」她像是突然驚醒般打斷了他,然後猛地掙開了他的手。

  「真弓?」

  「誰說我沒有男朋友?」她絕不承認,絕不讓他認為她還愛著他,為了他而不接受任何男人。

  她要他知道沒有他,她二木真弓這三年還是過得很充實、很快活,而且不缺男人。

  「他叫永野慎,今年二十九歲,是住院醫師,年輕有為、斯文有禮,而且他愛我,還打算跟我結婚!」她一口氣地說完。

  兵悟微怔,一言不發地望著她,若有所思。

  「永野慎?」他微擰越濃眉,「永野紀念醫院院長的兒子,是嗎?」

  她一愣,「你知道?」

  「聽過。」他當然知道,他家是開藥廠的,跟許多醫生都相當熟識,永野家的醫院跟他家的藥廠長期以來都有合作。

  他雖沒見過永野慎本人,但聽說他相當優秀,從小就是品學兼優的乖寶寶。

  該死,這回真是有得拼了。他忖著。

  「既然你聽過他,就該知道他是個優秀的男人。」她說,有點得意。

  不是因為她認識永野慎這個好男人,而是因為她可以看見兵悟那驚訝、無法置信的表情。

  「你喜歡他?」他一臉嚴肅地問。

  「當……當然。」她怎麼可以猶豫?

  他沉吟一下,「他很無趣吧?」說著,他凝睇著她問:「你跟我在一起兩年後,怎麼有辦法跟那麼無趣的人交往?」

  她一震。啥米?他是說跟他在一起後,她就該戀戀不捨、回味無窮,然後無法再接受其他男人嗎?

  「你少自大了。」她冷哼一聲,「我以前是年少無知,才會被你吸引,現在我長大了、懂事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男人。」

  「你確定你知道?」他盯著她,好像她說的都是謊話一樣。

  「當然!」她聲音瞬間拔尖。「他完全符合我的條件。」

  他頓了頓,「你的條件是什麼?」

  「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他不要有我討厭的那些缺點就好。」她說。

  「那你討厭的缺點又是哪些?」他熱情的眸光鎖住她。

  她揚起下巴,故作鎮定。「我最討厭毛髮旺盛、沒有固定工作、前途一片黑暗,外加不負責任、拍拍屁股就走人的那種男人。」

  兵悟微頓,「怎麼聽起來好像是在說……某人?」

  她撇唇,皮笑肉不笑,「希望那個某人有自知之明。」話剛說完,電話響了。

  她走到客廳裡接了電話,竟是方才出現在他們話題中的永野慎。

  眼睛一瞥,她發現兵悟正倚在門邊聽她說話,於是她故意發出連她自己都覺得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嗲聲說話:「是永野先生嗎?嗯,我剛回來……」她盡量眉開眼笑、故作姿態地,「星期天一起兜風?好啊,我非常期待呢。嗯……我會在家等你的……嗯,再見。」

  掛了電話,她像是一隻驕傲、自滿的貓,昂首挺胸地掠過他。「走開。」

  在她要關上房門之際,他擋住了即將關上的門板。

  「做什麼?」她板起臉孔問他。

  「真是差別待遇啊。」他說,「他像在天堂,我像在地獄。」

  「你活該。」話罷,她用力地甩上了門。

  他在地獄?如果他現在真的在地獄,那是他活該。可她呢?她可是活在地獄裡足足三年啊!

  ***

  雖然心裡記掛著該如何搶回真弓,但正事還是不能不做。

  真弓上班的時候,他就在家裡整理他的研究報告。

  他這個人只要一碰到植物就一心一意、心無旁騖,簡直到了廢寢忘食的癡迷程度。

  所以當他一回神,天已經黑了。看看時間,也該是真弓回來的時候了。

  環顧屋內,早已被他搞得亂七八糟,再不趕緊整理,只怕她回來又要叨念他。

  「趕快清一清……」一起身,他就聽見開門的聲音。

  慘了!他暗叫不妙的同時,真弓已經走了進來。

  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裡,一開門看見的竟是滿屋凌亂,真弓當下傻眼。

  杯子磁盤堆得滿桌、溢出煙灰缸的煙屁股、揉成一團團的報告、滿屋的煙味……這哪像是她平時盡心維持的那個安樂小窩?

  「你……」她瞪著一臉無辜的兵悟,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就要收了,沒想到……」他抓抓後腦,賠著笑臉,「你回來了……」

  「布川兵悟!」她大叫,「你這傢伙……」

  她衝上前去,瞪著他大罵,「你在搞什麼東西?幹嗎把我的房子搞得像是二次大戰結束後的日本?!」

  「我在作報告,一時忘了時間嘛。」他皺皺眉頭,「馬上就收了。」

  「我真是受夠你了!」她有點歇斯底里地叫嚷著,「我好心借你住幾天,你是這樣報答我的?」

  見她一臉怒容,兵悟也沒說什麼,逕自收拾起來。

  「三分鐘就收好了,你不要那麼生氣好嗎?」

  「我為什麼不生氣?」她跳到他前面,哇啦哇啦地大叫,「你整天窩在家裡,就只會把房子弄得亂七八糟?」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生氣,甚至是小題大作。

  從以前她就知道兵悟是那種神經大條的男人,同居時,家事是她一手包辦,但她從沒說過什麼,還做得很快樂,為什麼現在卻要歇斯底里地大罵?

  她覺得好困擾,好像這樣的發洩全是為了掩飾她對他還有感情。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兵悟撿拾著紙團,閒閒地睇了她一眼。

  她眉心一擰,「你還提以前?你知不知道以前我整理得多辛苦?」

  他停下動作,突然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我倒覺得你做得很快樂。」

  迎上他幽深又總是熾熱的目光,她陡地一震,像是擔心他發現她眼底的眷戀般。

  「誰快樂了?」為了隱藏自己的真正情感,她顯得更加的生氣。「我又不是你的老媽子!」

  「真弓,你是怎麼了?」看著她盛怒到不合常理的模樣,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什麼我怎麼了?」她臉一板。

  他端詳了她一下,「你好生氣……」

  「我不該生氣嗎?」

  「你從沒氣到臉色發綠。」她雖然不是那種溫柔到小鳥依人、逆來順受的傳統女人,但也從不見她這麼氣憤過。

  她的氣憤像是在隱藏什麼,也像是在發洩什麼……

  「工作不順利?」他問。

  「你才不順利!」

  他摩挲著有著鬍子的下巴,一臉認真地道:「還是……你那個來了?」他壓低聲音。

  真弓秀眉橫陳,幾乎說不出話。

  「我記得你以前那個來也不會陰晴不定啊。」他說。

  看著他,她不知怎地更覺憤怒。為什麼他可以若無其事地回來,然後像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的要她借住幾天?

  她被無故丟下三年,這三年她表面上佯裝堅強,但每當獨處時,孤獨及痛苦就侵襲著她、吞噬著她,她以為自己就要走過來了,他卻笑著出現在她面前?

  她每天都在跟自己拔河,因為她心裡有兩種聲音,一種聲音是愛他的,而另一種聲音卻是恨他的。

  她的內心是這麼的矛盾,可他卻天天一臉粲笑的在她眼前晃。

  她好恨、好氣,為什麼她就是拒絕不了他燦爛卻帶著危險的笑容?為什麼她明明恨透了他,卻還是忍不住地想著他的種種?

  鼻子一酸,她眼眶紅了。

  「真弓?」見她眼眶泛紅,兵悟一怔。

  她恨恨地瞪他一眼,旋身就要衝回房間。

  突然,他伸出勁臂將她拉住。

  「你!」她一轉身,衝動且不經大腦思考地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嚇醒了她,「兵……」看見他臉上紅紅的印子,她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動手打他?怎麼會這樣?再怎麼生氣,她都不該動手的啊!

  他一臉平靜地望著她,眼神是溫柔的。

  「我……」他的平靜以對更加深她的歉疚,「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急,眼淚竟從她眼眶之中湧出。

  「對不起。」這句話不是出自打人的她口中,而是被打的兵悟。他將她擁進懷中,緊緊地抱住了她,像從前一樣。

  在他懷中,她尋回了從前的時光,重新感受到他的溫暖。

  「對不起,真弓……」他為惹哭了她而自責。

  她說不出話,只是靜靜地依偎在他懷中。他的胸懷讓她得到了片刻的平靜,也教她激動的情緒得以平撫。

  她知道,這種感覺除了他,再也沒有其他男人能給她。

  但她不能要。

  只要她點頭,他們就能再續前緣,可是他像是沒有腳的鳥,短暫的停留後就會再度飛往不知名的遠方。她已經受過一次的苦,絕不能再來一次。

  「你早該打我的,是我不對……」他猜想她之所以那麼生氣,絕不只是因為他弄亂了她的屋子,而是他三年前離開了她。

  就算他是為了正事,但一聲不響地留下她是他不對,而他也該說明。

  事實上,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跟她說明,只是一時苦無機會,因為她已經有一個交往中的男性朋友。

  「真弓,你聽我說,其實我……」

  告訴她吧!告訴她,他是真的愛著她。這次他不只要對她負責,而且是一輩子。

  「我不想聽……」她打斷了他。

  她不想再聽他說任何話,因為她怕自己會因此被打動。

  「趕快收拾好,不然我現在就叫你離開。」說完,她推開了他,火速地回到房間並關上了門。

  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兵悟就像看見了她封閉的心一般。

  「唉……」他不自覺地一歎。

  ***

  鬧鐘準時在八點響起,她懶洋洋地起床,想起今天是她答應跟永野慎開車兜風的日子。

  平時休假日,她一定睡到自然醒,可是今天……

  「唉……」她累得一癱,「好想睡……」

  但是不行啊,她答應了人家,而且永野慎也說過九點會在樓下等她,她怎麼能遲到呢?!

  在床上掙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還是痛苦地起床了。

  打開門,她晃啊晃地走到沙發上一坐,不自覺地又歎了口氣。

  「一大早歎什麼氣?」突然,兵悟走到她面前。

  她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你可是我的前女……」

  「不准你再說我是你女朋友的事。」她打斷了他。

  他攢攢眉,有點悵然,「是喔,我是你的過去式男友……」

  他逕自走向陽台晾起衣物,邊晾邊哼著歌、吹著口哨,一派悠閒的模樣。

  看著他那模樣,她想起以前的種種,心底有著一種不知名的茫然及……甜蜜。

  倏地,一條警覺的神經拉回了睡不飽而有點恍惚的她,因為她看見他正晾著她的……小褲褲?「布川兵悟!」她大叫,並衝向了陽台。

  這回,她醒了,完完全全地醒了。

  「幹嗎?」他疑惑地望著她。

  她搶下他手中的內褲,面紅耳赤地大叫:「誰叫你晾我的內褲?」

  「有什麼關係?」他撇撇唇,「順便嘛。」

  「順什麼便?不准你碰我的內衣褲!」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同居了兩年,他早摸遍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這只不過是一條小褲褲,需要那麼緊張嗎?

  「幹嗎大驚小怪?以前我們……」

  她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似的,猛地伸出手指著他,一副「你敢說就走著瞧」的狠樣。

  「不准你碰我的東西,也不准你沒事在陽台上晃……」說著,她將他拉回屋裡,「待會兒永野先生會來接我,你不要故意讓他看見!」

  永野先生?男女朋友之間就算不叫名字,至少也不會在姓氏後面再加上先生,他真的是她的男朋友嗎?還是……他暗忖著。

  「看見會怎樣?」他一臉挑釁。

  「你會壞了我的好事!」

  「好事?」他微皺著眉,「你喜歡他?」

  「我……」喜歡,她說不出來,因為她對永野慎的感覺還不到男女之間那種喜歡。

  如果要結婚,他絕對是適當人選,但不知怎地,他就是填補不了她心裡的缺口。

  她知道這世界上惟一能填滿她心房的那個人,就在她眼前。

  不過這個男人卻不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因為他隨時會一聲不響地離開她。

  「你說不出口了吧?」他手指著她,像是逮到了她什麼把柄似的。

  她猛地拍開他的手,「誰說不出口啊?」

  「永野先生他是個可靠、體貼、溫柔又專情的男人,是偶像劇裡才會出現的白馬王子!」她說。

  「白……白馬?」他一怔,然而反觀自己經年累月在大太陽底下工作而曬出的黝黑肌膚——

  「你喜歡白馬王子?」他望著她,一臉認真,「我去漂白。」

  「漂……白?」她一愣,然後噗哧一笑。

  她笑不是因為他的天真,而是他的認真。一種淡淡的甜蜜在她心頭醞釀

  但旋即,她又警覺起來。

  「你笑什麼?麥可傑克森都能漂得那麼白,我不行嗎?」他一臉嚴肅,像是在說著什麼正經的事。「你漂白了又怎樣?」她斜睇了他一眼,「就算把你倒吊起來,你也不會變成永野先生的。」

  「我也不想變成他……」他喃喃地道。

  他不想變成永野慎,也不會變成永野慎。布川兵悟就是布川兵悟,燒成了灰還是他。

  而他要她愛上他,不……是重新愛上他。

  「你聽好,」她指著他鼻子,「不、準、故、意、在、陽、台、上、晃。」她一字一字地說,像是擔心他耳背聽不見似的。

  說完,她鑽回房間,關上了門,再出來時已經穿妥了外出服。

  他坐在客廳裡,明著看報,暗著瞄她。

  她走到陽台上,像是看見了什麼人而招招手,而且還笑得燦爛。

  「我要出門了,不准再把家裡弄亂。」轉身面對他時,她又一臉凶樣。

  「真想讓你的白馬王子看看你現在的臉。」他滿是醋勁地道。

  她白了他一眼,走向了門口,臨出門前,她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跟人家說你是我富山的表哥,找到房子前先暫時住在這兒,別說溜了嘴,就這樣。」話完,她關門離開。

  「表哥?」他輕哼一記。

  放下報紙,他走到了陽台的落地窗前,躲在窗簾後往樓下一看,只見一名穿著白色輕便休閒服的男人正站在車旁等候。

  他眼睛好,即使有點距離,還是約略地看見了永野慎的樣子。

  「挺體面的嘛……」他喃喃地說。

  不一會兒,真弓與他會合,並在他紳士的開車門動作下上了他的車。

  「真弓啊真弓,你的口味真是變了……」他輕聲一歎,「我以為你只喜歡我這種猛男呢。」

  目送依舊深愛著的「前女友」坐上另一個男人的車出遊,他心裡還真不是滋味。

  不過他沒因此放棄,他愛她,而他對她的愛使他的鬥志更加激昂。

  再說,他也懷疑她跟「永野先生」的關係是否如她所說的是男女朋友關係。

  是的話,表示他們感情還不是太深,若不是那更好,因為他更有挽回她的勝算。

  「永野慎,真弓是我的。」他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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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居然在兵悟面前跟其他男人出去?天啊,我怎麼做得到?真弓的腦子裡滿是兵悟那略帶懊惱的表情。

  為什麼她要故意在他面前答應其他男人的邀請,還那樣嗲聲嗲氣地?為什麼她要若有其事地警告兵悟不得破壞她的好事,說得好像她就要嫁給永野慎了?

  她對永野慎不是那樣的感覺啊,她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受了傷害,所以也想傷害兵悟罷了。但是不管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還是傷不了兵悟,只讓自己陷入那永無止境的沉鬱情緒裡。

  「二木小姐?二木小姐?」當永野慎第二次叫喚她,她終於回過神來。

  「啊?」她有點尷尬,「對不起……」

  又來了,每當跟永野慎在一起,她就容易想起兵悟。

  「你很累?」他凝視著她,溫柔地道。

  迎上他溫柔的目光,她備覺歉疚。「不……不是。」

  她會不會太過分了?明明跟他出遊,心裡卻只想著曾丟下她三年的前男友。

  「跟我在一起很無聊?」

  她一怔,驚覺他的眼神既嚴肅又銳利,就像發現了什麼一樣。

  「呃……」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永野慎確實不像兵悟那麼刺激多變,嚴格說起來是真的有點平淡無趣,但她不是因為他無趣才屢屢分神,而是她滿腦子都想著兵悟的事情。

  「二木小姐,我可以叫你真弓嗎?」他突然問道。

  她一愣,「呃,可以……」

  他一笑,「那麼也請你別再叫我永野先生了,好嗎?」

  她蹙眉一笑,又見尷尬。「噢……」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若有所思。

  「你前任男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忽地,他提出這樣的問題。

  她一怔,瞪著兩隻大眼睛望著他。

  「我不是在打探你的私事,也不是計較你的過去,只是……」他淺淺一笑,「我只是好奇,是什麼樣的笨蛋,會跟你這樣的好女孩分手。」

  她怔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地。

  「我是不是不該問?」他生怕自己觸碰了她的傷心往事。

  「不是……」她略帶遺憾的一笑,「其實也沒什麼……」

  「我跟他是大學時期的同學,他是個萬人迷,男的女的都喜歡他,我也是。」談起那段往事,依舊是那麼的清晰,「我以為他會跟我結婚,但是他卻離開了我。」

  永野慎微怔,「離開?」

  「嗯。」她點頭,「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直到他……」

  她警覺地打住,沒說出「直到他最近回來」這樣的話。

  「反正他是個沒有生活目標,活得自由、自我,甚至是自私的傢伙,他啊……簡直跟猩猩一樣,是個沒進化的傢伙。」不想讓別人發現她對兵悟的依戀,她故意將兵悟說得一文不值。

  永野慎靜靜地望著她,淡淡地一笑。「看來……你還沒忘記他。」

  「咦?」她一震。

  「因為你提到他時,眼中還有光彩。」他一笑,「我會努力的。」

  「永野先生?」

  「我會努力讓你忘了他,然後真正的接受我。」

  真弓怎麼也料不到他居然能透視她心裡的真正情感,當下怔愣得不知如何反應。

  眼中還有光彩?她竟那麼輕易地就讓一個不知情的外人,發現她眼中的感情?如果連他都能那麼簡單地就發覺,那麼她跟兵悟在同一個屋簷下,不是更容易讓他識破?

  天啊,太危險了……看來面對兵悟時,我可能得戴著太陽眼鏡。她忖著。

  ***

  讓永野慎送回家時已是七點了,她依然沒讓永野慎上樓,一是因為兵悟在,二則是因為她還沒那樣的打算。

  她絕不討厭永野慎,也覺得他是個好人,但她小小的心房還沒有空間容下他這樣的好人。因為她心裡仍住著一個她認為的……壞人。

  剛到門口,她就聽見屋裡傳來說笑聲,而且有男有女。男的當然是兵悟,而女的……聽起來也挺耳熟的。

  「搞什麼?趁我不在帶女人進屋?」不知怎地,她火氣大了起來。

  推開門,正想發火,卻看見客廳裡坐著那對傲慢母女中的女兒——加籐晶。

  「二木小姐,你回來啦?」加籐晶笑得花枝亂顫,看來剛才他們聊得很高興。

  「加籐小姐,是你?」怪了,她在這裡住了那麼多年,加籐晶還是第一次上她家來。

  可惡,你這花心大蘿蔔這麼快就勾搭上我鄉居?她瞪了兵悟一記,在心裡咒罵著。

  「我媽媽鹵了一鍋蘿蔔燉肉,想說你表哥一個人在家一定沒開伙,所以就拿了一些過來。」加籐晶說著,臉上還漾著淫淫……不,是盈盈笑意。

  真弓挑挑眉,努力擠出笑容。「是嗎?真是謝謝你們了。」

  「不客氣,你表哥是個很有趣的人,我媽媽很喜歡他呢。」

  「噢……」如果不是EQ夠高,她保證現在她的表情一定很猙獰。

  「我不打攪了,再見。」加籐晶說著,但還是顯得依依不捨。

  「謝謝你。」兵悟送她到門口,還不忘客套一句,「有空再過來坐坐。」

  不一會兒,他關了門回來,只見真弓一臉不悅地坐在沙發上。

  他閒閒地走過來坐下,打開了燉肉鍋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燉肉的香氣。

  真弓斜睇了他一記,充滿醋意地道:「幹嗎?你們十八相送完了?」

  他抬眼望著她,「你話中充滿敵意喔。」

  「敵意?」她壓抑了好久的情緒終於爆發,「誰准你在我家招待朋友?」

  「什麼朋友?她是你鄰居。」

  「鄰什麼居?」她瞪著他,「她們母女搬來兩年多,這還是第一次到我家來。」

  「真的?」他揚揚眉,「可見你有多難以親近了。」

  啥米?說她難以親近?

  「是啊,我難以親近,但也好過你來者不拒吧?!」她反唇相譏。

  「什麼來者不拒?你說到哪裡去了,人家只是拿燉肉過來。」

  「是啊,你一來就有燉肉吃,我跟她們做了兩年多的鄰居,別說燉肉,就連醬油都沒喝過一口。」他促狹一笑,「沒事你幹嗎喝醬油?」

  「你!」

  見她氣得說不出話,他笑了,而且有點得意,「我看你喝的不是醬油,是醋。」

  「啥……」她紅了,說不出話來。

  才說不能讓他發現她的真正情感,怎麼又按捺不住的表現出來?

  「放心,我目前為止還是對你比較有興趣,其他女人,我放不進眼裡。」

  真弓一震。

  他在跟她告白嗎?他是說……他還愛她?

  不,如果他愛她,怎麼會丟下她三年?

  「少說好聽話,我可不會再被你的甜言蜜語所騙。」說著,她站了起來。

  「是甜言蜜語嗎?」突然,他蹦出一句。

  她將視線移到他臉上,發現他銳利而深沉的眸光正鎖住她。

  「你以為我是在說好聽話?」他問。

  迎上他幽深且帶著侵略意味的自光,她本能地想逃避。

  「是什麼都無所謂。」別過頭,她想鑽回房間。

  就在她即將閃進房間前,他突然抓住了她。

  「你做什麼?」她驚羞地瞪著他。

  他兩隻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像要看見她內心深處般。

  「我回來可不是為了跟你說甜言蜜語的。」

  他那低沉又沙啞的男性嗓音傳進她耳裡,教她身體一陣酥麻。

  他的臉越靠越近,而她卻沒有力氣推開他、阻止他,她甚至發不出聲音……看著他飽滿而性感的嘴唇越來越近,她想起了他的吻、他的唇溫……

  分開三年,她沒有忘記那種銷魂的感覺,一是因為她不曾再跟其他男人有過接觸,二是因為……她從沒有一天真正的忘記他。

  「真弓……」看著她迷惑、茫然的眼神及表情,他的心一陣激動。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好想緊緊的抱住她,給她一個火熱的吻,然後再痛痛快快的來一場久別重逢的嘿咻。

  但因為她表明已有男友,所以基於尊重,他什麼也沒做。

  可是他還愛她、渴望著她,尤其是在看著她跟其他男人出去,而他卻無法阻止,只能念下心不安的在家閒坐一天後。

  他的大手覆在她因為束著馬尾而裸露的頸後,感覺到她身體的細微顫動。

  「唔……」只是細微的身體接觸,她的身子卻敏感得教她吃驚。

  她知道一旦親吻上她,她就會拒絕不了,然後……她就會任他處置。

  但她不希望事情發展成那樣,因為她還忘不了他對她做的那件事——拋下她三年。

  她喜歡他的擁抱、懷念他的擁抱,甚至躺在那張兩人共同的床上時,她總是想起以前的激情纏綿。

  可是那樣的事不能再發生,因為她害怕在她再次的投入後,換來的依舊是他無聲的離去。

  「放開我。」她理智地道。

  「真弓……」

  「你忘記我有男朋友了?」她揚起下巴,嚴肅地望著他。

  他眉心一擰,懊惱地道:「他真是你男朋友?」

  「為什麼不是?」

  「你叫他永野先生。」他說。

  「我高興叫他什麼就叫什麼,我也可以叫他一聲親愛的,你想不想聽?」她負氣地道。

  「他吻過你嗎?抱過你嗎?」他瞪著那炯亮大眼,像要識破她的謊言般。

  「他又不像你,滿腦子都是那些事。」

  「除非他性無能,或是心理不正常,不然就不會沒想過那些事。」

  「你怎麼知道他沒想過?」她反瞪著他。

  「那你又怎麼知道他想過?」

  「他曾經想吻我,是我躲開了。」她衝口而出。

  兵悟一頓。「你躲開了?」他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睇著她。

  她驚覺到自己說錯了什麼,急著想解釋,「我只是……」

  「只是什麼?」

  「我……我不想進行得那麼快。」

  「因為你不喜歡他。」他斷然地道。

  「才不是!」她近乎大叫。

  她的驚慌失措更洩露了她的情感,但她無暇顧及。

  「如果你喜歡他,就不會躲開他。」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她大叫。

  他眉心微蹙,「什麼意思?」

  「現在的我不會傻傻的付出。」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試著冷靜下來,「我以前就是毫不考慮的付出,才會跌得那麼痛。」

  他看得出來,剛才她說的是氣話,但現在……她說的是她真正的感覺。

  「真弓……」

  「我為你付出一切,但得到了什麼?」她的唇片微微的顫抖著,「你拍拍屁股就走,幹嗎還要回來?」

  「我回來是因為……」

  「我一點都不想聽,也不想知道。」她打斷了他,「永野先生不像你那麼輕易地就擄獲了我的心,而我確實也還在猶豫,但是他是個好人,而且可以確定的是,他絕不會像你那樣丟下我。」

  「我沒有丟下你。」他說,「如果我要丟下你,現在就不會站在你面前。」

  「三年啊!」她忍不住掉下眼淚,「不是三天、三個星期,也不是三個月,是三年!」

  見她流淚,他的心又亂了。

  他就是見不得她哭,只要她一哭,他的思緒就不再清楚,他的心神就會因為她的眼淚而分散崩解。

  「在你回來之前,我已經決定接受永野先生,但是你……你卻回來擾亂了我所有的計劃。」她伸手推了他胸膛一下,「你真可惡……」

  「真弓,我當時是去……」

  「我不管你去哪裡,也不管是為了什麼,因為你不該什麼都沒說,」因為氣憤、因為曾經受傷而變得不理智的她,負氣的嚷叫著,「我已經決定接受他的追求,我不想再聽你說什麼!」說罷,她轉身就要衝回房間去。

  他及時拉住了她,「真弓。」

  「做什麼?!」她聲音拔尖。

  「你說真的?」他凝視著她,神情顯得沉鬱。

  「什麼真的假的?」

  「你決定接受他?你喜歡他?」

  「對,」她直視著他,像在宣示著自己的決心。

  其實打從她接受永野慎的邀請開始,就等於是接受了他的追求。是她還沒作好心理準備,是她的心還想著離開她的兵悟。

  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但在心裡還懸念著兵悟的同時,她無法接受溫柔且可靠的永野慎。

  但她不會讓兵悟知道她的真正心情,以她對他的瞭解,他一定會緊緊地抱住她,給她安慰,動搖且融化她堅定且冰冷的心。然後……她就會再一次陷入無止境的痛苦裡。

  「我受夠了……」她聽見絕望、生氣的聲音從自己嘴裡吐出,「你無權毀了我的生活!」她奮力拽開了他的手,把自己關回了房間。

  「真弓!」他拍打門板,「你先聽我說,聽完了再判我刑也可以。」

  「不聽,不聽!」她在房裡大叫,「你走,走啊!」

  「真……」他不死心地想跟她解釋一切,但突然地,他的手機響了。

  「該死。」他低聲咒罵一記,接起了電話。

  「哥……」電話那頭傳來他妹妹千穗的聲音。「你到底回不回家?」

  「幹嗎?」他沒好氣地道。

  「你還賴在你前女友家裡?」

  「關你什麼事?」

  千穗在電話那頭輕聲一笑,「是不關我的事,不過你回來好幾天了,不回家住幾天總說不過去吧?」

  「媽每天都在叨念你的事,我看你就回來住幾天……」她壓低聲音,「拜託你,我跟老爸都快被她的魔音傳腦煩死了。」

  「這麼嚴重?」他半信半疑。

  「真的。」她語氣堅定。

  他沉吟著。

  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的真弓氣呼呼的要他走,而且不聽他的解釋,他留下來只會讓她更煩,然後催化兩人之間的衝突。

  與其把事情搞到難以收拾,還不如他先短暫離開,讓她冷靜下來。

  再三天就是她的「大日子」,到時她的心情也許會好些;反正都三年了,也不差這三天。

  「好了,我現在就回家。」

  「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說真的?」千穗難以置信地道。

  「 嗦。」他輕哼一記,「回家再聊。」他掛斷電話,抓起丟在客廳牆角的大背包,旋身走了出去。關上門之前,他看了她房門一眼。

  真弓,我不會放棄你。這句話,他放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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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成城 布川宅

  回到這棟城堡式建築的豪宅門口,兵悟揚揚眉,深呼吸了一口氣。

  自從上大學後,他幾乎是不住家裡的,倒不是家裡不溫暖、家人感情不和睦,而是他喜歡自由,嚮往那種一個人到處去旅行的生活。

  那麼嚮往自由的他當初會跟真弓同居兩年,不僅讓認識他的人吃驚,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也就因為那樣,他才知道真弓在他生命裡比自由還要重要。

  「我是兵悟。」他按下對講機說道,然後背過了身抽起煙。

  好一會兒,他聽見疾走的聲音。

  「老哥!」千穗微喘著跑了出來,並開了大門。

  兵悟轉過身,咧嘴一笑。

  千穗一震,瞪大了雙眼望著他。「哥?」

  「幹嗎?我才出去三年,你就不認識我了?」他用力地摸摸她的頭。

  她眨眨眼,有點回不了神。「你……你怎麼……」

  「什麼啊?像見鬼一樣……」抓著重重的大背包,他逕自往裡面走。

  千穗關了門,跟了過來。

  「哥,」她拉住了他,「你搞什麼?」

  「什麼?」

  「媽要是看見你這種德行,她會哭死的。」

  「我現在有什麼不對?」他皺皺眉頭,不懂她在大驚小怪什麼。

  千穗用她的X光眼上下打量著他,一臉嫌惡地道:「出去一個兒子,回來一隻猩猩。」

  「找死,我扁你。」他作勢要打她,「我是自然。」

  「自然?」千穗看著眼前蓄著長髮及落腮鬍的他,「你還真是自然到回歸原始了。」

  「在南美的深山野地裡,你還巴望會有美容沙龍嗎?」

  「那你回來這麼多天了,也該整理整理吧?」她斜著眼瞄他。

  「沒時間。」他說,「我忙著整理研究報告。」

  「你是忙著跟前女友快樂吧?」她似笑非笑地道。

  他微蹙起眉瞪著她,「你真是越來越敢說了喔!」

  「拜託,人家都二十五了,幹嗎搞清純那一套?」

  「是喔,你最好別讓媽聽見。」

  「我才不會在媽面前亂說話呢。」她揚揚眉,為自己的小聰明感到得意。

  剛到門口,盼子心切的布川征子已等在前廊,看見不修邊幅的兵悟,她怔愣住。

  「兵悟?」她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日夜思念的兒子,「你……你怎麼搞得像猩猩一樣?」天啊,她怎麼都不相信眼前的男人是她那個長相英俊、出類拔萃的兒子。

  「哥在回歸原始啊。」千穗故意糗他。

  「媽……」他趨前,在征子臉上一吻,「好久不見。」

  「你……」征子抓住他結實的胳臂,像在確定著他不是一個陌生人。

  「我真的是你兒子啦。」他朗朗一笑。

  看見他的笑臉,征子恍然回神。「你這孩子……」她拉著他,「快去把你的鬍子刮掉,真受不了。」「知道了。」他一手搭著征子的肩,走進了屋裡。

  ***

  刮掉了鬍子,把長髮束起,兵悟踱下樓來,征子已泡好了茶等他。

  打量著梳洗整理過後的他,征子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這才像樣嘛。」

  他一笑,在沙發上坐下。

  「我說你啊,回來了也不回家……」征子邊為他倒茶邊嘀咕著,「有時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兒子,一出去就像失蹤了一樣。」

  「我在寫報告。」

  征子白了他一眼,「寫報告?你現在還住在女朋友那邊?」

  「什麼女朋友?」千穗插話,「已經是前女友了。」

  他斜睇了她一記,一臉「誰要你多嘴」的表情。

  「前女友?」征子疑惑地道,「你們分手了?」

  「也不算真的分手。」他淡淡地道。

  「還是那一個?」征子問,「就是大學時期的那一個……」

  「媽,他大學時期交了好幾個,你指的是哪一個?」千穗故意挖苦地。

  「布川千穗。」他瞪了她一眼,但千穗完全不吃他那一套,還一臉得意。

  征子優雅地啜了口茶,「我是說跟你同居了兩年那一個,叫……叫真弓是嗎?」她一臉不確定。「二木真弓。」

  「對,就是她。」征子一笑,「你現在住在她那裡?」

  「嚴格說是賴在她那裡。」他露出苦笑。

  「賴?」征子放下茶杯,「怎麼回事?」

  他猶豫了一下,正想隨口敷衍過去,一旁的千穗急著洩他的密。

  「哥一去三年,人家當然要跟他分手,現在是哥不死心,還厚著臉皮去纏著她。」

  「你……」他瞪著她,也恨自己不該跟她說太多私事。

  「哥,我們是一家人,你別怕丟臉啦,我們又不會笑你。」說著,她哈哈大笑三聲。

  他濃眉一糾,惡狠狠地瞪著她,一臉隨時會打開窗戶,把她丟出去的表店。

  「千穗。」征子微皺著眉,示意她別再插嘴。

  「兵悟,」她望著一臉懊惱的他,「你去南美的事沒告訴她?」

  他搖搖頭,「沒說得太清楚,我怕她會跟我去,也怕我會想帶她去。」

  「為什麼?」

  「那種地方很辛苦的,她怎麼受得了?」他是心疼真弓,不忍心她跟著他到那種蠻荒地區受罪。「你為她著想,可是她不知道啊!」征子笑歎一記,「難怪人家要跟你分手了。」

  兵悟悶悶一笑,沒說什麼。

  看著他的表情,征子警覺地道:「她有對象了?」

  他撇唇一笑,不願多談。「我的事,我自己會搞定。」

  征子知道他一向獨立自主,不喜歡人家過問他的私事;儘管她為他操心,卻也不好過問干涉。

  「對了,」她抬起眼簾睇著他,「你爸爸要你到公司去一趟。」

  「噢,」他點頭,「知道了。」

  ***

  文京區 富士醫藥開發總公司

  見過了父親布川研一,並大略地交代一些研究成果後,兵悟離開了父親的辦公室。

  電梯到達一樓,門剛開,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咦?」永野紀念醫院的院長永野信夫驚訝地看著剛從電梯裡走出來的兵悟,「你回來了?」

  「院長。」永野信夫跟富士醫藥開發往來多年,兵悟早見過他無數次。

  「不是說去了南美?」

  「前陣子剛回來。」他說。

  「這樣啊……」永野信夫若有所思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對了,」他指著自己身邊的醫生兒子永野慎,「你沒見過小犬吧?」

  「你好,我是永野慎。」一身西裝筆挺的永野慎端詳著眼前蓄著長髮,穿著運動上衣及迷彩褲的兵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猜不出眼前的他是做什麼的,只感覺他眼底有種掠奪、狂野的光芒。

  「我見過你。」兵悟定睛地看著眼前的永野慎。

  昨天看見他時,他離他有點距離,但也算見過。

  永野慎微怔,「我們……認識?」

  他搖頭,「不算認識。」說罷,他將視線轉向永野信夫,「院長,我還有事,先走了。」

  「噢……」永野信夫一臉疑惑。

  「後會有期。」兵悟拍拍永野慎的肩膀,旋身就走了出去。

  進入電梯,永野信夫一臉迷惑地問:「你們認識?」

  「沒印象……」永野慎搖搖頭,「他是誰啊?」

  「他?」永野信夫挑挑眉,望著他,「他是布川兵悟。」

  「布川?」他一怔,「你是說他是……」

  永野信夫點頭,「他是布川研一的兒子,也是富士醫藥開發的未來接班人。」

  「什……」永野慎難以置信。

  「別看他吊兒郎當的,他可是個厲害人物。」永野信夫續道,「他是學植物的,大學時曾發表了一篇論文引起學術界的注意,一畢業就被派往南美作研究。」

  「南美?研究?」

  「沒錯。」永野信夫沉默幾秒,若有所思地,「要是我沒猜錯,他這次回來一定是因為研究有了成果,我看不用多久,富士醫藥會有驚人的新藥問世。」

  「噢……」永野慎沉吟著,腦海裡浮現出方才兵悟那不修邊幅、吊兒郎當的模樣。

  光是看見他的樣子,實在很難把他跟藥廠接班人及研究人才聯想在一起。

  好個真人不露相……他暗忖著。

  但同時,他也開始覺得布川兵悟這個人很熟悉。

  不是因為他們見過面,更不是什麼認識不認識,而是布川兵悟給人的那種感覺,他好像曾聽誰提過……

  ***

  一天了,他已經消失整整一天了。

  比起他消失三年,這一天更令她難熬且痛苦。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她就知道他還會一聲不響的離開,她該慶幸她沒中了他的計,跟他重修舊好,恩愛一番,但……她也很他就這樣走掉。

  「王八蛋!」下班後,面對著一屋子的冷清,她又氣又傷心地大叫。

  這樣的冷清,她已經獨自過了三年,也以為自己早就麻木、早就習慣。但現在……她竟覺得痛心悲哀。

  看著玄關鞋櫃上的煙灰缸,她忍不住想起他的種種。

  奇怪的是,他這幾天在她家裡的種種,竟鮮明過那三年。

  雖然她氣他離開三年,但這幾天,她幾乎相信了他的話,相信他還愛她,還想挽回她……

  「真是笨蛋,我真是笨蛋……」鼻子一酸,她忍不住流下淚來。

  她不懂自己是怎麼了,他離開後,她希望他回來,即使她嘴硬不承認,但她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就是為了等他。

  就在她想放棄、想死心時,他回來了。

  對他朝思暮想的她,應該在這個時候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抓住他。但她又因為心不甘,而拒絕他、氣池、凶他、趕他……

  現在可好,他真的又走了;他一走,她又傷心他的離開。

  她是不是瘋了?為什麼她會把一切搞得不可收拾?

  「布川兵悟,你……」她咬咬唇,「為什麼要回來?!」說著,她抓起煙灰缸朝牆角丟去。

  看著煙灰缸應聲碎裂,她放聲大叫。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離開我?

  她不知道他這次走是因為什麼,是因為她凶他、不理他?還是他本來就只是路過,然後順便進來坐坐?

  「可惡……」她癱坐在鞋櫃旁,掩臉而泣,「你對一條破內褲都比對我好……」

  「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她自言自語地,「是女人?還是朋友?一個隨時提供免費住宿的朋友……」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來擾亂我的生活?我……」她抽噎著,「我已經打算過新的生活了呀……」

  說著,她將臉靠在膝上,發洩似的哭了起來。

  ***

  第二天下班,真弓沒精打采地走出了公司。

  「真弓。」恍惚中,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沒來得及細聽,只確定那是男人聲音的她,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急忙尋找聲源。

  一回頭,她看見了永野慎。

  失望之情在那一瞬覆蓋了她的臉,而永野慎發現了。

  「是你,永野先生……」

  他一笑,「我在附近,順道過來想約你吃飯,方便嗎?」

  她頓了頓,淡淡地道:「嗯。」

  永野慎找了家氣氛及格調都相當不錯的餐廳想討她歡心,但真弓卻顯得精神不濟。

  「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淡淡一笑,假裝若無其事地喝光了桌上的水。

  「真弓,」他凝視著她,神情認真,「我想跟你談件事……」

  「什麼?」她疑惑地道。

  「是關於……」猶豫了一下,他撇唇一笑,「你覺得我如何?」

  她微怔,「什麼意思?」

  「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問。

  「你很親切、很溫柔、很好。」她不假思索地道。

  「只是這樣?」

  她皺起眉頭,有點迷惑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他深深地注視著她,「如果要結婚,我這樣的人符合你的條件嗎?」

  真弓一震,也終於明白他的意思。

  「永野先生?」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她顯得不知所措。

  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事,但她早該知道這樣的事情遲早會發生。

  相親,約會,然後結婚,這本來就是相親的真正目的,而她答應與他交往,其實也等於是告訴對方她有結婚的打算。

  可她是真的想結婚才去相親的嗎?

  「你不必現在就回答我。」見她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他有點尷尬,「我們可以再交往一陣子,等彼此對對方的瞭解都夠多時再決定。」

  「永野先生,我……」

  「真弓,」他忽地輕握住她的手,「我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你是我理想中的對象。」

  她小心翼翼地,盡量不傷感情地抽回了手。

  「我……其實我……」怎麼辦?她不是真心想結婚、想安定才去相親的。她是被激的,她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已經忘了兵悟,就算沒有他,她也能活得很好。

  而事實上,在兵悟還未出現前,她是真的那麼認為。

  但兵悟出現了,他的出現粉碎了她所堅定的一切,也逼著她承認她忘不了兵悟,她的心還是只屬於他。

  她不該接受永野慎的追求,不該……

  真該死,她怎麼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現在她不只救贖不了自己,甚至還可能傷害了無辜的第三者。

  「真弓?」他看出她的猶豫,也看出她的為難及掙扎,「你……」

  「對不起。」她不能再繼續下去,她不能繼續自欺欺人。

  就算永野慎不原諒她,就算永野慎怒而離席,甚至罵她一頓她也要說出自己的真正心情。

  「我不能接受你的追求及求婚。」

  永野慎隱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但還是有些受傷。「真弓……」

  「我……我忘不了他。」她說。

  「你是說那個離開你的人?」他神情沉鬱。

  她點頭,「我還恨他、氣他,但是我還愛著他。」

  聽見這些話從她嘴裡說出,永野慎露出了悵然的表情。

  她紅著眼眶,抬起眼凝視著他,「真的很抱歉,我以為只要找到另一個人就能忘了他,但是……」「他離開了你,不是嗎?」他眉心一擰,「我不懂,你為什麼還……」

  「對不起。」她打斷了他,「你真的很好,可是我……」

  「是他先放棄了你,不是嗎?」

  「是……」她幽幽地道,「他總是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管我的感受,但是我就是忘不了他……」

  「真弓……」他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你在浪費自己的青春。」

  她望著他,淚水悄悄地滑落。

  「我知道,」她露出了無奈又淒楚的笑容,「他有不安定的靈魂,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只會一次又一次傷害我,可是我中了他的毒,我……」

  永野慎心急又懊惱地道:「我可以等你忘了他。」

  「我不會忘了他。」眼眶泛淚的她顯得脆弱,但她的語氣及神情卻又堅定得不容質疑。

  「真弓……」

  「永野先生,對不起。」她站了起來,朝他深深一鞠躬,「再見。」

  抓起皮包,她旋身而去。

  望著她的背影,永野慎臉上隱約可見一絲絲的不服氣、不甘心。

  他輸了嗎?他的條件真的不及那個離開她的男人嗎?

  ***

  「什麼?」在電話中,二木政江以誇張的口氣叫著:「你拒絕了永野先生?」

  「拜託,你別那麼大聲……」她虛弱地道。

  「我當然要大聲叫醒你這只笨豬,天啊!你真是腦袋壞了。」她連聲哀叫,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狗。「別說我了……」

  「我不是說你,我是要罵你。」政江氣得幾乎快吐血,「對方可是永野紀念醫院的未來院長耶!」「我知道。」

  「你知道?」得知女兒拒絕了條件這麼優的永野慎,政江怎麼也無法接受,「要是你真的知道,就不會錯失這種機會。」

  「媽,」她以哀求的語氣討饒著:「你饒了我吧……」

  「幹嗎?我現在是要押你去上吊嗎?」政江懊惱極了,「我聽說你們有往來,還以為已經沒問題了,想不到你……」

  「人家到底是哪一點不合你意?」政江氣到語無倫次。

  「他很好。」

  「很好?」政江一怔,「既然覺得他好,為什麼……」

  「媽,我……」她該怎麼向母親解釋?她跟兵悟同居兩年的事,家裡除了弟弟以外,並沒有人知道,他們甚至不知道她在大學時期曾有過那麼要好的男朋友。

  要是她告訴母親,她還愛著那個同居了兩年,卻離開她三年的男朋友,母親鐵定會崩潰。

  「你到底在想什麼?」政江一歎。

  「沒想什麼。」

  「你真的不想結婚?」政江問。

  「不是……」她幽幽地道,「我想過要結婚啊,可是……」可是那個她想嫁的人卻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傢伙。

  「你……」電話那頭的政江頓了頓,試探地道,「你該不是愛上了什麼不該愛的人吧?」

  「媽……」

  「你成為人家外遇的對象?」政江驚叫。

  「唉唷,你想到哪裡去了?」真教她啼笑皆非。

  「那麼……你該不是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吧?」政江發揮她豐富的想像力。

  「我的媽啊!」這會兒,真弓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兵悟走後的這兩天,她已經忘了怎麼笑了,真想不到她母親能把她逗笑,真是功德無量。

  「媽,你別瞎猜了。」她笑歎一記,「總之別再給我安排相親了。」

  「為什麼?」

  「因為我……」她嚥下了所有的話,「沒事,我累了,再見。」

  在她放下電話的那兩秒鐘,她聽見了母親在電話裡憂急疑慮的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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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天是她的生日,但是她一點都不快樂,也不想快樂。

  過去三年來,她一個人過生日,然後在哭泣中想念著兵悟,在想念中度過了難熬的夜晚。

  但今天,她不想回家,不想獨自面對那一室的冷清。

  於是,她買了一箱的啤酒,然後把幸子約了出來。

  半小時後,幸子急急忙忙地趕到她們經常相約聊天的河堤邊。

  「小姐,你是怎麼了?」在電話中聽見她那種像要哭出來似的聲音,幸子十分焦急。

  真弓有點抱歉地道:「對不起,我想找你一起過生日。」

  見她一臉寂寞,幸子憂心一歎。「你怎麼了?」她知道自從兵悟離開後,真弓就不過生日了。

  「沒事,」她幽幽地一笑,「只是不想回家。」

  「出了什麼事嗎?」幸子問。

  她搖搖頭,笑得勉強。「陪我喝酒。」

  瞞見她身邊那只啤酒箱子及幾瓶空罐子,幸子驚訝地道:「你想喝死啊?」

  「死了也好……」她消極地說著,然後仰頭又喝。

  「真弓,」幸子抓住她的手,「你這樣會醉的。」

  「幸子,我……」她無助地望著一臉憂急的幸子,眼淚像決堤似的流出。

  「你怎麼了?」見她情況真的不對勁,幸子急了。「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是……」她搖搖頭,不知從何說起,「我……我只是覺得好寂寞。」

  幸子沉吟片刻,試探地問:「不會是你被……甩了吧?」

  她抬起淚濕的眼簾,「嗯……」

  「是這樣啊……」幸子一臉同情地在她身邊坐下,安慰著她,「沒關係啦,有的是機會嘛。」

  「什麼機會?」她噙著淚眼,「我才不會讓他再有第三次丟下我的機會。」

  「第三次?」幸子一怔。

  什麼第三次?她跟永野慎不是第一次交往嗎?哪來的第二次跟第三次?

  「如果我再讓他甩一次,我真的要去自殺了斷。」真弓抹著眼淚,又喝著啤酒。

  幸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說誰啊?」

  「啥……」見她一臉迷惑,真弓也迷糊了,「不然你說誰啊?」

  「永野慎啊。」幸子說。

  「才不是他呢。」她說。

  「那是誰?」幸子眉心深鎖,滿腹疑竇。

  旋即,她回過神來,驚愕卻又難以置信地道:「天啊,不會是布川吧?」

  真弓白了她一眼,「感謝你突然回魂了。」

  得到她親口證實,幸子還是半信半疑地道:「真的是他?」

  「就是那個死沒良心的傢伙!」她氣憤地道,然後仰頭喝光瓶裡的啤酒。

  「他回來了?」幸子瞪大眼睛問。

  真弓點點頭,「嗯。」

  「什麼時候?」

  「一個星期前……」接著,真弓就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幸子。

  聽完她的陳述,幸子已經一臉出神。

  怔愣了好一會兒,她回過神。「你是說他回來,然後又走了?」

  「對。」

  「他去哪裡?」幸子一臉迷惘。

  「誰知道?」她略顯激動,「他哪次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他……」說到傷心處,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幸子睇著她,「小姐,你現在是氣到想哭,還是想他想到哭?」

  「你還消遣我?」她瞪著幸子,「我現在需要的是安慰耶!」

  「拜託,你現在需要的是男人。」幸子促狹一笑。

  「我再也不需要男人!」她差點兒就要發誓。

  「那永野慎呢?」

  「我已經拒絕他了。」她說。

  「什麼?」幸子很訝異,「你是不是頭殼壞啦?」

  真弓斜覷了她一記,「你說話怎麼越來越像我媽?」

  「誰是你媽?」幸子在她額頭上重重一拍,「你是不是傻了?丟了個布川,你居然連永野慎那種優等男人都不要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把永野先生當備胎?」真弓蹙眉瞪著她。

  「也許他樂於常備胎啊。」幸子一臉可惜,「人家不是不在乎你跟前男友的事嗎?可見他一點都不介意當後補。」

  「可是我不想拿他當後補。」那樣做真是太缺德了。

  「唉……」幸子一歎,「真不曉得你是善良還是笨。」

  真弓睇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只是又逕自開了瓶啤酒喝著。

  「我說真弓,你其實還是愛著布川的對吧?」幸子淡淡地問。

  她沉默了一下,「我想我是中了他的毒了。」

  「是喔,而且還病入膏肓,無藥可醫。」幸子虧了她一下。

  真弓苦笑著瞪了她一記,沒有說話,更沒有反駁。

  「既然你還愛他,為什麼他回來後,你不跟他重新開始?還謊稱永野慎是你的白馬王子、真命天子?」

  「我生氣啊。」真弓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道,「他丟下我三年,回來時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為什麼要無條件的原諒他,接受他?」

  幸子癟癟嘴,「是喔,你不原諒他,所以他又走了。」

  「反正他遲早都要走,我原不原諒他根本沒影響。」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真弓心裡也疑惑起來。是真的嗎?真是因為她不給他好臉色,然後又當著他的面挑明已有對象,他才會走的嗎?

  是啊,那天她一發起火來還叫嚷著要他走、要他滾呢。

  是她自己趕走了他,現在卻氣他又離開了她,說來說去,這一切難道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不……」忍不住一陣鼻酸,她又掉下眼淚,「才不是那樣,是他……是他自己走的,他……」

  「真弓……」見她哭得傷心,幸子都覺得難過。

  多年的好友!她不會不懂真弓對兵悟用情有多深。

  儘管真弓嘴上說她恨死了兵悟,還說什麼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但她知道在真弓心裡,始終都只有兵悟一個人。

  「真弓,你會醉的。」她拍撫著真弓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肩膀。

  真弓抬起眼簾,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幸子,今天晚上讓我醉吧!」

  幸子望著她,沉沉一歎。「也好,我陪你。」

  「你還行吧?」近十二點,幸子送醉醺醺的真弓回到了公寓樓下。

  「要不要我陪你上去?」見她腳步虛浮,幸子有點擔心。

  她醉得一臉傻笑,「放心,我……我沒醉……」說著,她轉身走上了樓梯。

  因為不放心,幸子待在底下看著她,直到她開門,進屋。

  「唉……」見她為情所苦、為情所傷,幸子忍不住歎氣,「真是一對冤家。」轉身,她坐上了計程車揚長而去。

  真弓進到屋裡,過多的酒精讓她頭重腳輕、頭昏腦脹,現在的她只想趕快上床睡覺,然後一覺到天亮。

  屋裡靜悄悄地,什麼聲音都沒有,就像平常一樣。

  「沒有你的日子,我一個人也能好好的過……」她邊哼著歌邊找電燈開關。

  還沒按下開關,客廳的桌上突然亮起了幾點燭火——

  「咦?」她一震,以為自己不是見鬼,就是眼花。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突然,她看見在燭光映照下,桌邊出現了一張她熟悉的臉。

  她怔住,像木頭似的望著眼前的景象。

  是兵悟,離開三年,再加上三天的兵悟。

  他端著蛋糕朝她走來,而且還高高興興地唱著生日快樂歌。

  「怎……怎麼可能?」她掉了魂似的喃喃自語。

  他不是走了?不是又離開了她的世界?她一定是喝多了酒,所以產生幻覺……

  「生日快樂,真弓。」就在她發著愣的同時,他已經唱完了歌,並站在她面前。

  忽地,他用手指沾起奶油,惡作劇地塗在她臉上。

  這時,真弓突然驚覺到這不是幻覺,他是真的站在她面前。

  她用力地按下開關,屋裡一片明亮。

  兵悟笑睇著她被塗了奶油的臉頰,「想不到我還記得你生日吧?」說著,他轉身放下了蛋糕。

  再回過身來,真弓突然抓著她手上的包包對著他猛扁。

  她一句話,一個字都沒說,就只是洩憤似的朝他身上打。

  「喂,你……」他沒躲,只是莫名其妙。

  也許是用力過猛,她手中的皮包飛脫而出。

  「幹嗎那麼生氣?」被打得有點糊塗的兵悟疑惑地望著她,「只是塗個奶油嘛,不然你也塗我……」說著,他把已經刮去了落腮鬍的臉迎向了她。

  真弓紅著眼眶,惡狠狠地瞪著他。然後,冷不防地給了他一耳光。

  兵悟一震,也有點動氣地攫住了她還想打過來的手。「真弓,你來真的?」

  她瞪著他,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眼中閃爍著淚光。

  「你做什麼?」這時,他聞到她身上濃濃的酒味。

  「你喝酒?」他微蹙起眉,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她跟誰喝酒?

  她還是瞪著他,唇片顫抖。

  「他幫你過生日?」他挑挑眉,有點醋意,「怎麼?他沒讓你過個快樂的生日?」

  真弓眉一擰,眼淚掉了下來。

  「真弓?」見她掉眼淚,他心頭一緊。

  他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拉進自己懷裡。「怎麼了?他欺負你?」

  見她一回來就像發了瘋似的打人,卻又什麼都不說,他真是擔心極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且令她氣憤的事嗎?是永野慎傷害了她嗎?

  「真弓,是不是他?」他抓緊她的手臂,惱火又焦急地問。

  她抬起淚濕的眼眸,睇著眼前那張擔心的臉孔。

  他是在緊張她嗎?如果他還在乎她,為什麼總是要一聲不吭地離開她,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回來?

  「真是他,我替你去……」

  「是你!」她突然大叫。

  他一怔,「真弓?」

  她氣憤地想推開他,但他卻將她攫牢。

  「你放手,你……你走……」她心裡有千百種情緒糾結,他離開時,她瘋狂的想念著他,但一旦他回來,她又氣得想一輩子不見他。

  她好掙扎、好矛盾、好痛苦,可是他一點都不知道。

  「你走,永遠地走出我的世界!」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不要再見到你,不要、不要、不要!」「真弓?」他十分錯愕。

  「為什麼回來?我已經決定忘記你了啊!」酒精讓她忘情、盡興地說出她藏在心底的真心話,「既然走了就不要回來擾亂我的生活,我……我想忘了你……」

  聽見她這些話,兵悟是震驚的。但除了震驚,還有強烈的欣喜。

  「真弓,聽我說……」

  「什麼都不用說,你太可惡了,你……」她氣恨地在他胸口一捶,「你把我當什麼?」

  「免費提供住宿的旅館老闆娘嗎?」她使勁地推著他的胸膛,不讓他將她抱進懷中。

  「不是,都不是。」兵悟猛地一箍,將她奮力掙扎的身軀鎖入懷中。

  「對不起。」他沉歎一記,「我不是故意的。」

  「不……」她哭岔了氣,以她僅剩的一點點力氣想推開他。「不要再……」

  「是我不好,我該告訴你的。」他不捨且歉疚地抱著她。

  「為什麼要回來?」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捶打著他的胸口,「你不是已經……已經不要我了?」

  「我沒有不要你。」

  「那你幹嗎走?」她抽噎地道,「我等了你三年,好不容易決定忘掉你,接受別人,你為什麼要回來打亂一切?為什麼?」

  「真弓,」他緊緊地摟住她,像是擔心一鬆手,她就會逃出他的臂彎,「我愛你。」

  她陡地瞪大著眼睛望著他,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愛你。」他像是怕她沒聽清楚似的又說了一次。

  她搖頭的動作像是一隻快沒電的機械狗般,「不……不……」

  「是真的。」他端住她的臉,「在南美的三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我根本不敢跟你聯絡,就怕一聽見你的聲音,我就會不顧一切地從南美跑回來。」

  「騙人……」她聲線微微顫抖著,「你喜歡自由,你喜歡不受拘束,你只是厭倦了跟我在一起的生活……」

  「我是喜歡自由……」他深情地凝望著她,「但是你以為我為什麼能跟你同居兩年?」

  她一臉茫惑地看著他,酡紅的臉上寫著疑問。

  「因為我愛你。」他溫柔一笑,「你比自由更重要。」

  說罷,他低頭,輕輕地舔舐著她臉頰上的奶油。

  當他的唇舌溫柔地滑過她的臉頰,她的身體顫抖起來,心也是……她動也不動地任他舔著,兩隻眼睛直直地望著近在眼前的他。

  這三年來,她等待著他、渴望著他,還經常夢見他回來,而且就睡在她身邊。

  有時在夢裡,他的唇、他的體溫、他的撫摸是那麼的真實,但一睜開眼睛,強烈的失落感及要命的寂寞卻幾乎要折揚她幾年的生命。

  「真弓,」他輕撫著她的臉頰,「你要我走嗎?」

  她睫毛眨動著,唇片歙動著,眼淚也在她眼眶中閃爍。「不……」酒精讓一直壓抑情感的她,忘我的釋放出那洶湧的情感。

  「我不要你走。」說著,她突然地勾住他的頸項,迎上了她帶著酒氣、不再口不對心的唇——

  當她香甜的唇片纏上了他的,這三年來對她的渴望猶如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

  「三年……」她略略地離開飽滿的唇,「我好想你……」

  「我也是。」

  「你離開這三天,我幾乎快瘋了,我以為……」她撫摸著他刮去鬍子而有點扎手的鬢邊,「我以為你又離開我了……」

  「真弓,」他輕吻去她懸在眼角的淚,「我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永遠都不會……」

  她眼眸迷離地望著他,「真的?」

  他點頭,溫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一隻手托住了她的頸項,熱情地吻著她,像是要教她無法呼吸般。

  「唔……」沉潛已久的情慾在他唇溫的催化下,迅速的湧出。

  她全身酥軟,不知道是醉了,還是因為他的吻令她太舒服。

  但眼前不管是什麼,她都不想深究,因為現在的她只想沉淪在他的兩手之間。

  他一手搭在她纖腰上,細細地回味著她身體的曲線。

  須臾,他的手漸漸地往上移,然後停在她渾圓的下方……雖然隔著衣服,那熾熱的掌溫還是沸騰了她的身心。

  「嗯……」久未接觸,即使是有著醉意,她顯然還是有點羞怯。

  輕掙了一下,她的耳朵、臉頰及頸項在瞬間染上一層紅霞。

  他的吻移到了她耳際,像是在品嚐著什麼可口的食物般挑逗著她軟軟的耳至;一陣酥麻襲上她的胸口,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啊……」她舔舔乾澀的唇,全身無力。

  他抱住了她,撇唇一笑。

  對於她虛弱的反應,他感覺到興奮。「還記得我給你的感覺嗎?」

  她星眸微啟,欲語還羞。

  「別醉了,夜還很長……」說著,他輕柔地撫弄著她,一布之隔,他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妙變化。

  「我沒有……」

  「不管有沒有,我喜歡你現在的調調。」話罷,他低頭重新封住了她的唇,給了她火辣辣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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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兵……再給我……我……」睡夢中,她一次又一次地被滿足著。

  她不想睜開眼睛,因為她怕這又是一次醒來一場空的春夢。

  「我……我要……」她閉著眼睛,笑得滿足而甜蜜。

  「還要?」

  突然,一記低沉的聲音驚醒了她。

  她猛地睜開眼睛,眼前竟出現了兵悟的臉。

  她怔怔地看著他,一時回不了神。

  「我昨晚已經奮戰了四個小時,都快被你搾光了。」他一笑,有些壞壞地睇著她。

  「奮戰?搾光?」她喃喃地道。

  他輕點下巴,然後在她額頭上烙下一吻,「如果你真有需要,我是還可以應付啦。」說著,他的手已經摸上了她的胸部。

  被他一摸,她醒了。

  「啊,」她大叫一聲,撥開了他的手。

  「你幹嗎?」他微蹙眉頭。

  她從床上坐起,這才發現自己全身一絲不掛,而他也是。「你……」她抓起被子掩住自己裸裎的身軀。

  見她一臉驚恐,他皺皺眉心,「你不會告訴我說……你根本不記得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吧?」

  「發生?你是說……我們?」不,不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春夢嗎?怎麼一睜開眼卻成真了?

  「你真的不記得了?」他有點懊惱,「小姐,我做得那麼認真,那麼努力,你居然不記得了?」

  真是可惜他那麼拚命,汗水都流了一水桶,而她竟然全忘了。

  「你昨天那麼熱情,現在你居然說你不記得?」

  「胡說!」她隱隱記得昨晚的激情,但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啊。

  他坐起來,毫不掩飾他赤裸裸的身子,「看來你是真的醉了。」

  她羞得將視線移開。「你……你怎麼……」

  「你想問我怎麼回來了?」他望著她,「我昨晚都解釋過了。」

  「那我們……」

  「那我們又怎麼會嘿咻?」他正經八百地道,「你醉了,然後一看見我就像野獸一樣把我撲倒,一開始我是百般不願意,可是你硬來,所以我就……」說著說著,他自己都快笑場。

  「你胡說!」她羞赧又氣憤,「我怎麼可能撲倒你?」

  「是真的。」他若有其事地道,「你說你想我、愛我、要我,接著就瘋了似的吻我,還剝掉我的衣褲,然後又挑逗我……」

  「布川兵悟!」她羞惱地伸手打他。

  手一動,掩在身上的被子應聲而落。

  當她驚覺地重新拉上,兵悟猛地抓住了她,將她扯進懷中。

  「你放開……」她掙扎著,但不強硬。「你……」

  「你真的不記得了?」他突然正經起來。

  她一怔,抬眼望著他。

  迎上他火熱銳利得像要穿透她的眸子,她一陣輕顫。

  「昨天你喝醉回來,我準備了蛋糕在家幫你過生日。」他的指尖輕拂過她歙動的唇瓣,「你一見到我就好生氣,打我、罵我,怪我又丟下了你……」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底有非常複雜的情緒。

  「我愛你,一直都是。我這三天是回家去了,不是又離開你。」

  「你……」他熾熱的目光燒得她不能思考。

  「如果你忘了我昨天的解釋,我可以再解釋一次,甚至是十次都沒關係。」說著,他愛憐地撫摸著她發燙的臉頰。

  「你……解釋什麼?」冷靜下來,她好像慢慢記起昨晚的事。

  「解釋我為什麼離開三年。」

  她眉心一擰,怨怨地道:「你對不起我。」

  「是,我對不起你。」他歉疚地道,「但我不是背叛你。」

  「畢業後,我是去南美作植物研究,不是去哪裡鬼混。」

  「研究?!」她咬咬唇,「為什麼不對我說?

  「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你。」他輕聲一歎,「當時你已經確定有份高薪的工作,人生正要開始,我不敢要求你跟我去,也捨不得帶你去。」

  「我研究的地方不是不見天日的森林,就是熱得半死、到處都是毒蛇怪蟲的地方,對你來說太辛苦了。」

  「你是說……你捨不得我吃苦?」她紅著眼眶,有點怨懟地睇著他。

  他點頭,「我確實捨不得。」

  「那電話呢?信呢?」她質問他,「你為什麼不跟我聯絡?」

  「我怕自己動搖。」他說,兩隻真摯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她,「那裡的生活很苦,但最苦的是我非常想你。」

  他兩手端住她美麗而激動的臉,「我知道,一旦聽見你的聲音,甚至只要是看見你的信,我都會丟下研究工作跑回來。」

  「騙人……」她被他眼底的誠摯感動,但她平復不了激動的情緒。

  「我不能放棄這次的研究,它對癌症有非常直接的療效,甚至可以預防。」他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所以我忍著忍著,然後……捱過了這三年。」

  他是個植物狂,她是知道的。所以他這番話,她一點都不懷疑。

  她只是不懂,他丟下她三年,為什麼就不怕她另結新歡?他想她有什麼用,如果她嫁人了,就算他想到頭髮白了也沒用啊!

  「你就不怕我嫁人了,或是……」

  「我怕。」他打斷了她,「所以我很慶幸你沒有。」

  「你……」她推推他的胸膛,「你好過分……」

  「真弓?」

  「我不明不白地等了你三年,我以為你已經不要我了,結果你又說!說你愛我,你……」她語不成句,因為淚水已經佔據了她的雙眼。

  他將她深擁入懷。「不會了,再也不會留你一個人了。」

  「你好過分、好過分……」她再次推開他,懊惱地道:「我等了三年耶!」

  「我明白。」

  「你明白什麼?我……我才不要原諒你!」她使性子。

  她最恨自己這樣的個性,明明投入他懷中就什麼事都沒了,她偏偏就要使性子、耍脾氣,以表達她的委屈及不滿。

  「那我要怎麼做才能得到你的諒解?」他一臉認真地注視著她。

  被他這麼一盯,她怔住。

  是啊,她到底想怎樣呢?

  一開始,她是打算找個男人談戀愛以重挫他,但她太有良心,做不來。那現在呢?她要怎樣處罰他、虐待他,她才會消氣呢?

  「我讓你打。」見她想不出方法,他提議著。

  她白了他一眼,「你銅皮鐵骨,我幹嗎『討皮痛』?」

  「那……你到底想怎樣?」他一臉苦惱。

  「我還沒想到。」她瞪著他,「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話罷,她轉身下床,想跑進浴室裡。

  「。」他伸手拉住了她。

  「什麼?」

  「你剛才不是說你還要?」他說得認真,但眼神卻是狡黠使壞,「現在還做不做?」

  她的臉頰刷地一紅,羞惱地甩開他的手,「附註,在我還沒原諒你之前,不准碰我。」說完,她頭也不回,氣呼呼地衝進浴室。

  看著她美好的背影,他咕噥著:「嘖,昨晚不知道是誰說我還要、我還要……」

  下班以後,真弓繞到超級市場買了一些食材。一回家,只見兵悟一臉專注地把自己埋在一堆報告裡。

  她一歎,心裡嘀咕著:真是植物狂。

  她到廚房裡放下東西,然後掠過他面前,往房間走去。

  他依舊渾然不覺,直到真弓大呼小叫地從房間跑出來。

  「布川兵悟!」她拖著他那只沉甸甸的大行軍袋,「誰准你把行李搬到我房間的?」

  這會兒,他回過神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看看表,沒好氣地道:「兩分鐘又十一秒前。」

  「是嗎?」他一笑,然後注意到她正拖著他的「家當」。「你拉著我的袋子幹嗎?」

  「我才問你幹嗎呢!」她丟下他的大袋子,「你為什麼把東西搬進我房裡?」

  「什麼你房裡?」他皺皺眉頭,「不是我們的嗎?」

  「你說什麼瘋話?」

  「以前我也睡在裡面呀。」

  「以前是以前,現在不准。」她態度強硬。

  他微蹙著眉心,「昨晚我不就睡在裡面?」

  提起昨晚的事,她又羞紅了臉。「昨天是意外,而且我喝醉了。」

  「噢?」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以一到十計算,你昨天有幾分醉?」

  她羞惱地道:「十二分!」為了不讓他再拿昨天的事要挾、調侃她,她話鋒一轉。「總之在我還沒真正原諒你之前,你還是只能睡客廳。」

  「是,瞭解。」他一歎,然後將注意力又集中在他的報告上。

  看著他那認真的模樣,她無奈一歎,悶悶地走進了廚房準備起晚餐。

  拿出小黃瓜,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切著,滿腦子想的都是兵悟的事情。

  雖說她嘴上不肯承認原諒他,但其實她心裡早已接受了她還是最愛他的事實。

  只是……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一開始她不知道他為何丟下她,心裡還懷疑過他是不是對她始亂終棄。

  但現在,她知道他是為了研究才去南美,而且還有那麼感人肺腑、正大光明的理由解釋他為何沒帶她去、沒跟她聯絡。

  可是這又代表什麼呢?如果他回來是為了給她一個交代,跟她再續前緣,那麼接下來呢?

  不自覺地,她轉頭睨了他一眼。

  「唉……」瞧他那麼專注於植物學的研究上,她真是既吃味又莫可奈何,「你乾脆跟植物同居算了。」

  切完了一根小黃瓜,她拿出另一根,但腦子裡還是想著地的事。

  對於未來,他有什麼打算嗎?光是研究夠不夠養家活口這件事,她倒不擔心,畢竟她也有謀生能力。

  不過,他有想過他們的未來嗎?他是不是有跟她結婚的念頭?還是他只想繼續這種同居的生活?

  「唉,想這麼多幹嗎?」她喃喃自語,「我都還沒說要原諒他呢。」

  她把小黃瓜一擺,正要落刀,她又停住。

  「不過……」她歪歪頭,「如果我還沒原諒他,為什麼要讓他住下來,而且……」

  「而且我昨天還跟他上了床?!」想起這件事,她不禁羞紅了臉。

  她知道那件事絕對真實發生過,因為今天一整天她都腰酸背疼,顯見昨晚她一定被他給「嗯嗯」了。

  「野獸。」她咕噥一句。

  「你說誰野獸啊?」突然,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一震,轉頭一看,他正站在她身後,而且嘴巴幾乎貼上了她耳朵。

  「你……」

  「你在想什麼?」他斜睨著她,一臉狐疑,「盯著小黃瓜臉紅失神,你……」

  說著,他唇角上揚,笑得又賊又壞,「你還在回味昨天晚……」

  「什麼啊你!」她順勢拿著小黃瓜ㄊㄨ了他一下,但已面紅耳赤。

  見她羞紅了臉,他更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

  「幹嗎拿小黃瓜,我比小黃瓜好用多了。」他話中帶著濃濃的「色彩」。

  聽他開黃腔,她羞得想拿刀劈他。「你……」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羞態畢露,為了掩飾自己的羞色,她放作兇惡犬。

  「我告訴你,如果你要住在這裡,就必須遵守我的規矩。」她拿小黃瓜指著他,「第一,全面禁煙。」

  「禁煙?」他皺皺眉頭,「真不人道。」

  「好,你可以在陽台上抽。」她大發慈悲。

  「陽台?」他狐疑地道,「你之前不是禁止我在陽台上晃,怕我被你的白馬王子看見?」

  「ㄜ……」她一頓,露出尷尬不安的神情。

  敏銳的他一下子就覷出端倪,「不會是你跟他已經……玩完了吧?」

  「不關你的事,別打斷我。」她秀眉一橫,「第二,禁止侵入私人領域;第三,不准招待朋友。」

  「你是指不能讓其他女人進來吧?」他促狹一笑。

  她不理他,白了他一眼。「第四,餐具自行清理、垃圾輪流倒;第五,遵守所有規定……最重要的是第六,絕、對、不、能、發、展、男、女、關、系。」

  他眨眨眼,「不能發展?」

  「對!」她堅定地道。

  「那我們昨天上床是……」他斜睨著她,一臉「我看你怎麼回答」的表情。

  「那是發生,不是發展!」她羞惱地瞪著他。

  「噢……」他噢了幾秒鐘,「你的意思是說,不可以發展男女關係,但可以發男女關係?!」

  「啥?!」聽他不斷扭曲她的意思,而且還說得真有那麼回事,她又羞又氣地。

  手一揚,她拿著小黃瓜就打過去——

  但她的手才到半途就被攫住,動彈不得。

  「你……」

  還沒來得及反應,兵悟一個振臂就將她扯進懷中,勁臂一鎖,一個低頭,深深的吻上了她的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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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0:52:32
第八章

  當他如此強勢地吻上她,她是想掙扎、想拒絕的,但在他熱情的攻勢下,她什麼都不能做。

  他的吻讓她頭暈眼花,腦子一片空白,最要命的是,她身體深處有著這樣的記憶……

  「不……」她才略略離開了他的唇,他又緊緊糾纏,完全不給她機會逃脫。

  他吻得她幾乎無法呼吸,那種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棄的熱情及渴望,像一把火似的焚燒著她的身心,讓她再也拿不出多餘心力去拒絕他。

  她腦子裡浮現過去他們熱情相愛的畫面,身體也還隱約記得昨晚的激情接觸,她必須承認……她渴望著。

  他的唇溫及掌心喚醒了她昨夜的記憶,那些讓她心跳加速、臉紅耳熱的感覺又襲上了她的胸口。

  「唔……」她不安地在他臂彎中扭動,卻擋不住他急欲佔有她的慾望。

  他的舌尖迅速地探入她口中,試探著她的反應。

  「嗯……嗯……」他熱情的擁抱及撫觸,牽引出她更多、更醉人的低吟。

  他的唇舌離開了她的唇,轉戰至她敏感的耳垂上,她不安地扭過身子。「不……不要……」

  他自她身後抱住她,一手緊摟著她的腰腹,一手則端住了她的臉。「真弓……」他的聲音在她耳後燃燒著,然後以舌尖探索著她。

  當他的舌尖滑過她耳後,再沿著她敏感的耳廓緩緩舔吻時,她不住地顫抖起來。

  一種熟悉的酥麻感席捲了她全身,接著……她的身子燒了起來。

  「真弓,我的寶貝……」他低沉的聲音像催情的樂曲般撩撥著她、誘惑著她。

  「唔……」她使不出力氣拒絕他的撩弄,只是無力地臣服於他的掌心之下。

  她感覺自己一直在往上飄,怎麼都踩不到底。「兵……」

  「嗯?」他為自己能輕易攫住她的身心而感到滿足及驕傲。

  她還是他的,即使是過了三年,她的身體還是對他有著強烈的回應。

  「真弓……」正當他準備更進一步之際,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及時地放開了她,然後大步地跑到客廳裡。

  接起手機,他大叫著,「JJ?」

  「要到東京來?真的?」他以英語跟對方交談,可見對方是個外國人。

  聽他的語氣,她猜那應該是他在南美的工作夥伴。低頭一瞥,她發現自己衣領敞開……

  「該死!」她急忙拉好扣上。

  要不是這通電話,她現在可能又淪陷在他的手心底下。「為什麼我就是無法抗拒他?」

  不,一定是她寂寞太久,急需要男人的慰藉。但……為什麼她無法接受其他男人的慰藉,就只接受他的?

  二木真弓,你真沒個性、真沒原則,還說什麼在未原諒他之前不准他碰你,結果呢?人家只用一根手指頭就讓你臣服了,你真丟臉!她萬分懊悔地忖著。

  「JJ,到的時候聯絡我,我會安排一切的,嗯,拜拜。」說完,他掛了電話,轉頭便看見真弓一臉懊惱地站在廚房入口。

  「是JJ,我在南美的研究夥伴。」

  她挑挑眉,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走到她前面,興沖沖地道:「我們繼續吧!」

  她白了他一眼,「繼續什麼?」

  「當然是剛才的事。」說著,他伸手就要抱她。

  她沒好氣地擋開他的手,逕自往房間走去。

  「你幹嗎?」他疑惑地道。「奇怪,剛才還是熱的,怎麼一會兒工夫就冷了?」

  聽見他貼切的形容詞,她更是一臉不悅。

  「因為落石,交通中斷。」

  因應她的妙喻,他非常配合地說!「請問何時修復?」

  她輕哼一聲,「近期無法完工。」話罷,她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喂,」他敲敲門板,「你不是要做飯?」

  「我包住可不包吃。」她大叫,「別來煩我!」

  兵悟撇撇嘴,一臉莫名其妙。

  「又怎麼了?是哪顆落石打到你啊?」他喃喃自語,然後摸摸頭,有點自討沒趣的感覺。

  剛走進通往公寓的惟一那條巷子,真弓就發現有個男人等在巷子口。

  細看,她不覺訝異。「永……永野先生?」

  自從那天拒絕他後,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因為一直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她還以為他已經放棄了。

  永野慎露出了難為情的微笑,「我正在等你。」

  「ㄜ……」她有點不知所措,「什……什麼事嗎?」

  他一臉認真且嚴肅地,「我不想放棄,請接受我的追求及誠意。」

  真弓一怔,「永野先生……」

  「我喜歡你。」他凝望著她,眼神專注而深情地,「就算你心裡有另一個人,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永野先生,我那天已經說了,我……」

  「他已經離開你了,不是嗎?」他打斷了她,「如果他一直不回來,難道你要繼續等他?」

  「我……」她很為難。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需要的是成熟的感情生活,依你所說,他是個非常自我的男人,那樣的男人就算回到你身邊,就真的能給你幸福及安定嗎?」

  他所說的話字字道中了她的心情。

  是的,她現在需要的是成熟穩定、安定幸福的生活,而不再是年輕時的刺激及激情。

  但她忘不了兵悟是事實,無法接受他以外的男人更是事實。

  「真弓,」永野慎趨前,有點激動地牽起她的手,「我就不行嗎?」

  「永野先生,」她婉轉地將手抽離,「對不起……」

  「真弓?」

  「你是個好人,但是我……我還是愛著他。」她非常誠懇地說出自己的心情,「跟他在一起,儘管有許多的不確定,但我心裡滿滿的都是他,什麼人都放不下。」

  「真弓!」

  「事實上,」她打斷了他,「他回來了。」

  她知道他不放棄,知道他會一直一直地想說服她、感動她,但她明白,除了兵悟,她是不可能再接受別人的。

  不管兵悟給她的是傷痛、無奈,還是快樂,她心裡還是只容得下他。

  「什……」聽見她說「他」回來了,他一臉震驚,「你是說你前男友回來找你?」

  她點頭,沒說什麼。

  「他想怎樣?」他問,「他給你什麼樣的交代?」

  「他解釋了他三年前離開的原因,」她頓了頓,「他先前一直在做研究的工作……」

  聽見「研究」這個字眼,永野慎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

  她對前男友的形容在他心裡跟某種印象重疊了,但他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

  「你原諒他、接受了他?」

  「我……」她沉吟了一下,「我還是愛他,雖然心裡難免不安,但是……」

  「他呢?」他神情冷肅地,「他有什麼打算?他回來是為了什麼?」

  「他……」為了什麼?為了向她解釋、為了求她原諒,但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呢?這個問題,她也想問。

  「他有跟你結婚的打算嗎?」

  她一怔,「結婚?」

  「難道他讓你等他那麼久,卻不打算跟你結婚,對你負責?」

  結婚,她對兵悟確實有著這樣的期待,不過她也懷疑像兵悟那種自由不羈的男人,會認同婚姻這樣的束縛。

  「他沒提過?」他的語調越來越急。

  她搖頭。

  「他根本不願意負責,還是他根本不愛你?」他直視著她,「他把你當什麼?你有沒有想過那樣的問題?」

  「我想過。」她衝口而出,然後紅了眼眶。

  這樣的懷疑及不安在她心裡醞釀已久,但是她盡量不想,因為就算她在意這樣的事,她對兵悟的眷戀還是不減。

  「真弓?」見她眼眶泛紅,神情悵然,永野情有點內疚,「抱歉,我說得太傷人了。」

  「不,」她搖搖頭,淚水悄然地滑落,「你沒說錯什麼,我確實有著那樣的不安,但是即使是那樣,我還是……」

  「你還是愛他?」他黯然地聲線一沉。

  她低頭不語,只是點頭。

  永野慎一臉懊惱沮喪,怏怏地道:「他真是個幸運的傢伙……」

  「真抱歉,我……」對永野慎,其實她非常歉疚。「我答應相親,還跟你出去,結果……」

  「你是為了忘記他,才答應相親的嗎?」

  她點頭,「但是我並不是想拿你當備胎,我試著想接受你的感情,但是最後還是!」

  他懊惱地一歎,「真不知道你怎麼那麼傻?像他那種自我又自私,而且顧著研究就丟下你的不負責男人,你居然還對她……」

  「你說誰不負責?」突然,兵悟低沉微慍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穿著無袖上衣,露出一雙結實臂膀的兵悟,提著一包垃圾,兩隻眼睛像噴火似的看著永野情。

  一見到他,永野慎立刻認出他就是那天在富士醫藥遇上的富士少東——布川兵悟。他不明白的是……那個吊兒郎當少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旋即,他恍然大悟。

  「難道你就是……」他一直覺得真弓口中的前男友,跟他印象中的某人重疊,原來他們是同一個人。

  「我說過我見過你。」兵悟目光一凝。

  「你……」雖然手指著別人非常不禮貌,但此時十分錯愕的永野慎還是忍不住抬手來指著他。「你是真弓的……」

  兵悟輕拍開他的手,「我就是她男朋友。」說完,他將注意力轉移到不發一語的真弓身上。

  此時,他才赫然發現真弓居然紅著眼眶,而且懸著兩行清淚。

  「你對真弓做了什麼?」他濃眉一揚,怒容乍現。

  「你敢欺負真弓,我絕不饒你。」脾氣火爆的他動手推了永野慎一下。

  永野慎氣憤地道:「你這個粗暴的傢伙!」

  「我粗暴?」兵悟挺起胸膛,一副隨時要幹架的模樣。

  「兵悟。」噙著眼淚的真弓介入兩人之中,硬是推開了兵悟,「你做什麼?」

  「我不准任何人欺負你。」

  「永野先生沒欺負我。」

  「那你為什麼哭?」他眉心一擰。

  「我……」該怎麼說?

  說她要安定、要保證、要幸福?

  不,她不會對他說那些話,她不要他在不是自願的情況下,對她做出任何的承諾。

  永野慎趨前,一臉的不諒解,「這該怪你才對吧?」

  「什……」兵悟一臉茫然,「我?」

  「真弓她還不是因為你……」

  「永野先生,」真弓打斷了他,「請你不要插手,這是我跟他的事。」

  永野慎懊惱地眉一糾。

  真弓向他一欠,「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真弓,你真是……」看著真弓,他無奈一歎,然後直視著兵悟,「我向你宣戰,我不會放棄她的。」

  兵悟微蹙著眉心,耐人尋味的一笑。「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你輸定了。」

  「啥……」迎上他自信且帶著侵略的眼神,永野慎一震。

  「你知道為什麼嗎?」兵悟將身子往前一傾,靠近了永野慎,「不是因為真弓她愛我,而是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愛她。」

  「你……」永野慎懊惱地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還有你記住,我不是你口中不負責任的男人。」他撇唇一笑,「你以為我回來是為了什麼?」

  一旁的真弓看著他以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說著正經八百的事情,忍不住蹙起眉頭。

  瞧你說得那麼了不起的樣子……她在心裡犯著嘀咕,然後腳兒一旋地轉身就走。

  見她背身而去,兵悟一震,「真弓?」

  他想追,但想起自己還要倒垃圾,不覺露出了煩惱的表情。

  忽地,他靈光一閃——

  「麻煩你一件事……」他轉而望著一肚子火的永野慎,笑得一臉燦爛,「幫我倒垃圾,就在前面而已。」說完,他將那袋垃圾往永野慎手裡塞。

  永野慎一臉錯愕,「倒垃圾?」

  他點頭,「謝謝,感激不盡。」話罷,他轉身就跑進巷子裡。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想起他剛才那強勢又自信的姿態及語氣,永野慎不覺一肚子火。

  「什麼東西?」他慍惱地道,「你這種少根筋又粗暴的傢伙,居然會是富士醫藥的少東?有沒有天理?!」說著,他恨恨地將垃圾一丟,旋身離開了現場。

  在樓梯處,兵悟追到了板著臉的真弓。

  「真弓,」他拉住她,「你生什麼氣?」

  「你管我。」她沒好氣地道。

  不是她小題大作,而是一想起剛才她因為他一直無法給她任何保證,害她淚灑永野慎面前的事情,她就覺得好嘔、好糗。

  方纔他還大言不慚地在永野慎面前誇口說什麼他最愛她!天知道他這一趟回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說什麼他還愛她、想挽回她、對她負責、給她交代,說了那麼多,搞不好他只是回來跟她「睡覺」。

  「他跟你說了什麼?」

  「你不是都聽見了?」她白了他一眼,甩開了他的手。

  「我只聽見他說我是不負責任的傢伙。」

  「對,他就說那些。」她頭一甩,大步地往樓上走。

  此時,鄰居的加籐晶碰巧要下樓——

  「咦?」看見兵悟,她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布川,你回來了?」

  「回來?」他一怔。

  加籐晶笑盈盈地,「是啊,二木小姐說你回富山去了呢。」

  「噢,是嗎?」他不知說什麼好,下意識地睇了真弓一眼。

  真弓惡狠很地一瞪,「加籐小姐,我表哥就是太想念你了,所以又從富山來了。」

  加籐晶一聽,笑得花枝亂顫,「是嗎?布川先生你也真是的。」

  「真弓,你……」他懊惱地濃眉一叫。

  幹嗎亂放話?她是存心陷害他,讓他甩不開這「哥哥纏」的加籐晶嗎?

  真弓冷笑地睇著他,然後轉頭對加籐晶說:「你們聊,我不打攪你們了。」話罷,她飛快地跑上樓。

  「真弓!」他懊惱地瞪著她的背影,正想追上去,加籐晶拉住了他的手。

  「布川,你前陣子回富山,我竟發覺我很想念你耶。」加籐晶自顧自地說。

  「ㄜ……」他望著她,有點尷尬。

  加籐晶掩著臉頰,一派嬌羞,「說這些話真難為情,我只是……」

  「加籐小姐,」兵悟實在不想再以「表哥」的身份欺騙世人,「我沒回富山。」

  「咦?」加籐晶一怔。

  「我是東京人,我家在東京,不是富山,我也不是真弓的表哥。」

  她瞪大了眼睛,「什……那你是……」

  「我是她男朋友,非常要好的男朋友。」說罷,他不理會加籐晶已經宛如一尊石雕,逕自邁開步伐跑上樓去。

  久久,加籐晶回過神來。

  「男朋友?這麼說……」她一臉懊惱氣憤地道,「什麼嘛,也不早說,害我浪費了一鍋蘿蔔燉肉,哼!」

  腳一跺,她氣呼呼地下樓去了。

  一進到屋裡,兵悟就抓住了正要躲進房間的真弓。

  「幹嗎把我跟那花癡送作堆?」他惱火地質問她。

  她回瞪著他,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生什麼氣?你不是很喜歡那個花癡?」

  「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喜歡她了?」真是莫名其妙,要找麻煩也得有個限度。

  「你上次不是很喜歡人家的燉肉?」她哼地一笑,「再使點勁,很快的你連她的肉都吃得到了。」他濃眉一蹙,懊惱地瞪著她。「你很過分喔。」

  「誰過分了?」她近乎無理取鬧,「也不想想是誰收留了拋棄自己三年的前男友,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我這種有良心、善良又寬宏大量的女人了!」

  「你……」從剛剛在巷口,她就一直耍脾氣,耍了這麼久,他還是不知道她到底哪裡不爽。

  因為猜不到,他有些焦躁起來。

  她奮力甩開他的手,「我看你根本不必跟我復合,乾脆另辟新天地算了!」

  「真弓!」他攫住她的手,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來似的。

  她一震,怔怔地望著他好一會兒。

  「你發什麼瘋?」他的眼神及表情都嚴肅認真且氣惱極了。

  「我……」她回過神,想把手自他掌握中掙出,「我正常得很!」

  「那就好好的說。」他沉聲一喝。

  她不覺又是一震。

  「說……說什麼?」

  「說你到底在不爽什麼?」

  「我沒有。」

  「你明明有。」他將她的手略略提起,「說吧。」

  她倔強地瞪著地,緊閉著雙唇。

  他眼中有兩團火,「你說你還沒原諒我,沒關係,我等,就算你無所不用其極地懲罰我、虐待我都無所謂,但是你不要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她不語,只是氣憤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到底要我怎樣?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呢?你在想什麼?」她忽地吼出聲音。

  他不解地望著她,「我?」

  「你當我是什麼?你有沒有把我放在心裡?」她憤怒地道,「你到底回來做什麼?!」

  「做什麼?」他皺起眉心,「當然是為了你。」

  「為我?」她冷笑一記,眼眶泛紅,「為我什麼?你走了三年,回來時我已經二十七了,下次你什麼時候走,我都不知道。」

  「真弓?」

  「我不要再等了,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說著,她忍不住哽咽難言。

  「真弓,」見她哭,他又亂了方寸。「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她抬起淚濕的眼簾睞著他,幽幽地道,「你只是因為研究結束,還是真心想回來找我?」

  「都有。」他不假思索地說。

  「什麼都有?!」豬頭,她最討厭他這種自以為誠實,卻一點都不中聽的回答。

  「就是以上皆是啊。」他一臉認真。

  聽見他中肯的回答及認真的表情,她真是哭笑不得。

  他就是不會說好聽話、就是那麼坦率直接,這是他的優點,但有時她真很透了他這項優點。

  「我……」她實在不知道該笑該哭,或是乾脆給他一耳光,「我不理你了!」索性,她什麼都不說。「真弓,」他拉住她,「你對我的感情還有懷疑嗎?」

  她凝神望著他,「對!」

  他揚揚眉,一臉的不可思議。「我哪裡做得不好,讓你懷疑我的真心了?」

  「你沒做得不好,因為……」她恨恨地道,卻帶著撒嬌意味,「因為你什麼都不做!」

  啥米?他什麼都不做?她要他整理自己的物品、倒垃圾、洗碗洗衣服,他有哪一樣沒做好?

  就連上次意外的嘿咻,他也是非常努力、非常認真、非常盡責地滿足她的需要耶。

  「我哪裡什麼都不做了?」他懊惱地說。

  「我感覺不到……」

  「感覺不到什麼東西?」他眉丘微隆,若有所思,「難道你是怪我上次半途中斷?」

  「你……」真是夠了!豬頭!她根本是在雞同鴨講。

  「那是因為JJ打電話來啊,而且是你自己說因為落石,交通中斷的。」他一臉無辜。

  「你!」她氣得在他胸口一捶,「笨蛋,我是感覺不到你的愛!」

  他一怔,「什……」

  「你說你愛我,可是……」她咬咬唇,懊惱地說,「你到底想怎樣?我……我不再是二十出頭的大學生了,現在的我需要的不是激情,而是安定,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對你的愛還沒讓你覺得安心嗎?」他神情變得嚴肅。「離開三年,我可沒有鬼混過,你知不知道要一個正常男人三年不近女色,是多麼辛苦的事。」

  「是喔,真是委屈你了。」她語調刻薄尖酸,「又沒人叫你那樣。」

  「是沒人教我那樣,不過……」他蹙眉一笑,「不是你,我弟弟就站不起來。」

  他露骨的一句話,惹得她臉紅耳熱。「你……」

  「我愛你這件事,你根本不必懷疑。還有……」說著,他輕輕端起她的臉,「別隨便把我跟別人送作堆,因為我已經告訴她,我是你男朋友了。」

  她一震,「什麼?」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她又凶巴巴地叫嚷著,「你幹嗎說出來?她們母女是有名的廣播電台,你……唔!」

  接下來的話,他不想聽,所以他猛地抓住她,霸道的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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