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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高檔愛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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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4:11 |倒序瀏覽 | x 1
高檔愛情 作者:黑田萌
 
拜託!沒聽過頭髮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嗎!?
那個沒長眼的冒失鬼,自己撞上了她,
害她的長髮不小心去「黏」在他的衣服上,
他竟然想都不想的便要剪掉它!?
該死的!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惜之如阿娜答,
他竟給天借膽的要動她的寶貝長髮,
哼!不給他一頓「粗飽」嘗嘗怎行──
咦,是他!?那個她「肖想」很久的超級男模!?
為了他,她千里迢迢的遠從九州來到東京打拚,
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與他浪漫邂逅……
可……人家偶像劇都不是這麼演的啊──
而且他不是應該要溫柔體貼,對她動心的嗎?
動心?動個頭啦!
該「凍」的不動,其他不該動的,他全都「動」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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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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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4:35
楔子
  
  「海織,我是爸爸。」錄音機裡傳來遠山信夫蒼勁的聲音,「離我們約定的時間只剩下一百天不到,妳該記得吧?其實也沒什事,我只是提醒妳一下……有時間給爸爸回個電話,大家都很想妳……就這樣了,再見。」
  
  在這個雖然擁擠,卻常常讓人感到寂寞的城市裡,有很多為了尋夢而來的人,遠山海織就是其中之一。
  
  從九州熊本縣的鄉下來到東京已經快兩年了,想當初要離開家裡時,她的父親非常不諒解,但對她而言,這是她實現理想、夢想的地方。
  
  儘管她現在做的工作是很微不足道的助理工作,但她相信只要繼續堅持下去,她一定會有實現理想及夢想的一天。
  
  拖著疲 憊的身軀回到住處,她無力地往床上一癱。
  
  「理想還有夢想……」她喃喃念道。
  
  理想和夢想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直到兩年後的今日,她才知道當初離家時說著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自己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看著滿牆的剪報,她又是一歎。
  
  進入時裝這行業的人或多或少都懷抱著企圖心及夢想,而她的企圖心及夢想沒什了不起,甚至還可以說是有點愚蠢,那就是--她期待有一天能在這個行業中遇見那個人。
  
  荒川隼,一個活躍在國際舞台上的超級男模特兒,他就是海織當初毅然投入服裝業界的原因,也是她一直咬緊牙根在這兒撐下來的動力。
  
  因為深信只要留在這個業界就一定能見他一面,她不顧一切地留下來了。
  
  但是距離她與父親約定的兩年時間就快到了,她成為設計師的理想不但沒有實現,就連見到荒川隼的夢想也泡湯了。
  
  再過三個月,她就必須回九州去接受家裡安排的相親,安安分分地留在家鄉、安安分分地嫁人、安安分分地不再作夢。
  
  睇著剪報上笑得瀟灑的荒川筆,她悵然地歎道:「你真的是遠在天邊的星星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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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5:04
第一章
  
  為了全日設計師聯展,海織這些日子總是跟著服裝師小笠原香苗忙進忙出的;其實跟著小笠原,她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只不過離她的理想畢竟還有段距離,實現理想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用兩年來實現理想也確實太短了些。
  
  「海織!」小笠原扯開她的大嗓門喊著。
  
  「是!」她精神飽滿地應聲。
  
  雖然約定回鄉的日期已經迫在眉睫,她還是不甘心就此放棄。
  
  小笠原睇著她,「妳又在想回家的事?」海織跟在她身邊將近兩年,對海織的事,她多少知道一點。
  
  「唔。」她訥訥地點頭。
  
  小笠原一歎,將幾件衣服塞給了她,「有時間發呆,還不如多幫我做些事。」
  
  「是。」她不好意思地應道。
  
  「理想無法實現就必須回老家相親,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畢竟想成為設計師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小笠原說得很實際,也很殘忍。
  
  海織悵然地點著頭,「我知道。」
  
  看她一臉愁容,小笠原也是不忍,「理想不能實現沒關係,如果能實現夢想也是不錯的事。」她若有所指地說。
  
  「夢想能實現?」海織微怔。
  
  「嗯。」小笠原點點頭,神秘兮兮地說:「告訴妳一個小道消息,荒川隼可能會回國參加這次的聯展。」
  
  「咦?」她訝異地問道,「真的?」
  
  「我是聽谷口老師說的。」谷口是這次參與聯展的設計師,從她那裡得到的消息應該有一定的準確性。「妳先別說出去,這件事還沒確定。」
  
  儘管還未確定,但聽到這樣的消息,海織還是期待的。
  
  荒川隼,一九七O年出生於東京,十八歲時經星探發掘進入模特兒界,一出道即以出色的外表及身材受到眾人矚目,是多家國際品牌在日本的代言人。
  
  二十三歲時至巴黎參與演出,從此成為在國際舞台上揚名的東方模特兒之一。至今約莫十年,他一直旅居歐洲,已經很少在日本有任何的公開行程了。
  
  海織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碰見他,但現在小笠原的一番悄悄話又燃起了她心中的小小希望。
  
  那個她認為遠在天邊的人真的回日本了嗎?他會參與這次聯展的演出嗎?
  
  神啊,請您給我一次機會吧!她在心中暗暗祈禱著。
  
  她什麼都不求,只要能看他一眼,一眼就行……
  
  「喂,」小笠原重重拍了她一下,「別顧著發呆。」
  
  「對不起。」她難為情地笑笑。
  
  小笠原好氣又好笑地揶揄,「聽到荒川隼,妳都失神了。」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道,「迷戀歸迷戀,但還是要搞清楚,他是這個行業裡頂尖的人物,明白嗎?」
  
  海織知道她的意思,也清楚自己的斤兩,但作夢應該不凝事吧?
  
  「我知道……」
  
  「幫我把衣服送到十三樓,宣傳部等著要。」小笠原吩咐著。
  
  海織使勁地點點下巴,「是!」話罷,她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
  
  因為抱著一大疊的厚重服裝,海織幾乎看不見前面的路,要不是她在這裡已經進進出出了將近兩年,非得東撞西碰不可。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軀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撞得她差點把衣服掉得滿地。
  
  「小心……」那是一個非常低沉渾厚且很不友善的男性嗓音。
  
  「什麼?」因為衣服幾乎高過她的頭,因此她覷不見這個無禮的「巨人」。
  
  男人伸手將她懷裡的衣服整了整,「我說小心,小不點。」說著,他急急忙忙地不知要到哪裡去。
  
  他這一走動,海織的頭居然也跟著他移動。「啊!」她驚叫一聲,頭皮疼得她皺起眉心。
  
  大概是剛才撞到的時候靠得太近,而她的高度又剛巧在他胸口處的關係,她引以為傲的長髮居然纏住了他的襯衫鈕扣。
  
  「搞什麼?」男人不耐地,並動手拉扯她的頭髮。
  
  她又嚷了起來,「好痛!」這可惡的傢伙,居然扯她的頭髮!?
  
  「妳別動!」他似乎是有什麼急事,語氣及動作都顯得非常急躁。
  
  「我沒動!」她不甘示弱地嚷著。
  
  搞什麼東西?是他自己撞過來的,憑什麼在這兒對她大呼小叫?
  
  不知道是男人手笨,還是他真的太急,弄了老半天,還是沒能將她的頭髮解開,而這時,海織聽見旁邊有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男人的身上飄著一股淡淡的煙味及古龍水的味道,那是一種性感又迷人的味道……
  
  「拿把剪刀來!」
  
  突然,海織聽到他使喚著別人的聲音。「剪刀?」她一怔。
  
  「你想做什麼!?」她緊張地質問他。
  
  「剪掉。」他說得一副反正那不是他的頭髮的口氣。
  
  「你休想!」海織尖叫著。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她最寶貝的頭髮耶!自從在某本雜誌上知道荒川隼喜歡長頭髮的女性後、她就一直留著長髮,就算是日本天皇都不能剪她的頭髮!
  
  「頭髮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她大叫著:「如果你剪了我的頭髮,我會跟你拚命的!」
  
  「不可理喻!」他懊惱道。
  
  「你才不可理喻呢!」她啐著。
  
  他歎了一口氣,「我趕時間。」
  
  在工作上,他一向是守時的人,十幾年來都是如此,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國外,也不管他是沒沒無聞還是揚名國際。守時是他的原則,他不容許任何事情壞了他的原則。
  
  「那是你的事!」這回,換海織一副不干己事的口氣。
  
  他又一歎,「煩!」話罷,他突然拉著她,腳步急促地往前走去。
  
  海織被他拖著一直走,耳邊不斷聽見議論聲音,而那些聲音中除了驚訝,還有一種不知名的幢憬……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不停發問,但他卻一句話也不回她。
  
  因為高度懸殊,加上頭髮被纏住,她一直沒辦法抬起頭來睇清這冒失鬼的模樣。
  
  就在此時,他拖著她進入了一間偌大的辦公室--
  
  「永野先生,我沒遲到吧?」他問。
  
  「時間剛剛好。」
  
  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海織不禁一震,原來他要見的人是他們公司的創意總監,也是這次籌備聯展的要角之一--永野俊輔。
  
  「幾年沒見了吧?」永野俊輔懷念地道。
  
  「嗯,有三年了吧?」男人說。
  
  永野俊輔覷著貼在他胸前的海織,打趣道:「現在巴黎流行在胸前黏個『人頭』嗎?」
  
  「不小心黏上的。」他一笑。
  
  「我來幫忙吧!」永野俊輔走近不小心「黏」在一起的兩人,動手解開纏在他身上的頭髮。
  
  不一會兒,他解開了她的頭髮,也解除了她與這個不知名男人之間的「危機」。
  
  「OK!」永野俊輔撇唇一笑。
  
  終於能離開那陌生男人的胸口,海織不覺鬆了口氣。「謝謝您,永野先生。」她先向永野俊輔欠身道謝,然後轉頭尋覓著那冒失的傢伙。
  
  她一定要認清那傢伙的樣子,下次見到他的時候,非得離他遠一點不可。
  
  就在她努力想看清他模樣之時,她聽見永野俊輔說道:「真想不到揚名國際的日本模特兒荒川隼會回國參與演出。」
  
  「我可是看你的面子回來的。」他說。
  
  「荒川隼?」聽見永野俊輔稱他荒川隼,海織震驚得瞠目結舌,甚至連剛才始終不曾離手的衣物也全掉落在地上--
  
  ************
  
  她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正一臉愕然地看著她的男人,那個剛才說要剪她頭髮的冒失鬼--
  
  一頭微鬈的黑髮光潔地往後梳著,隨興地紮在頸背處。寬寬的額頭、兩道斜飛的濃眉、直射出銳利目光的冷傲黑眸、直挺的鼻樑、總是帶著一種亦正亦邪的微笑嘴唇……
  
  他看起來有點孤僻、有點倨傲、有點高不可攀、難以親近,但無損他與生俱來的迷人丰采。
  
  雖然只是隨意穿著一件黑色襯衫及長褲,依舊展現他完美的骨架及身形。
  
  天呀!他真的是荒川隼,她從高中時期就非常崇拜的男模特兒……
  
  這是上帝跟她開的玩笑嗎?剛剛她才在心裡咒罵著無禮、冒失又可惡的傢伙,居然是那個聞名國際舞台的名模荒川隼!?
  
  見她瞪大著眼,一臉看見「恐龍」的驚愕模樣,荒川隼不覺蹙起了濃眉,「妳幹嘛?」就在此時,他覷清了剛才黏在他胸前的女孩。
  
  她有細細的骨架,看起來十分嬌校其實以日本女性普遍的身高來看,她也不算太矮,無奈站在身高一九O的他面前,她就變得十分「渺洩。
  
  她有一頭如瀑般的長髮,直直地流洩而下,將她巴掌大小的臉蛋襯得更小了。兩隻黑亮的眸子像珍珠般閃耀著光芒、彎彎的眉毛、小巧的鼻子,還有兩片如果凍般鮮嫩的唇瓣……
  
  她的眼底閃動著非常耀眼的光芒,像是充滿著夢想、充滿著衝勁似的。他說不上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只隱約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牽絆住了。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又或許他一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不,他的心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抓住的,從前是,現在亦是。
  
  「荒川先生……」海織一臉崇拜地望著他,「我從高中時期就看過你耶!」她原本想說她從高中時期就很崇拜他,但又覺得太唐突、太放肆……
  
  「高中?」他攢攢眉頭,睇了永野一眼,「她是在暗示我已經『老』了嗎?」
  
  海織一聽,連聲解釋著:「不,我不是!」
  
  「算了,別當真。」永野哈哈大笑,「他是捉弄妳的。」
  
  「咦?」她一愣,怯怯地瞅著荒川隼。
  
  他睨了她一記,「妳還真好騙。」逕自惡作劇似的笑了起來。
  
  海織尷尬的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衣物,「對不起,我先出去了。」
  
  「嗯。」永野點頭一笑。
  
  她轉過身,慌張地朝門口走去。
  
  將衣物送到宣傳部後,她一個人失神地返回服裝部。
  
  「這一定是在作夢……」
  
  她捏捏自己的臉頰,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疼!」她暗叫著。
  
  嘿,她會疼耶!那不就證明她不是在作夢?
  
  是真的,都是真的!她真的遇見荒川隼了!入行近兩年,她終於有機會見見他本人了。
  
  「感謝上帝!」她想,上帝一定是聽見她的禱告了吧?
  
  雖然荒川隼本人似乎是個個性不太好的男人,但遇見他畢竟是她多年來的夢想,夢想實現任誰都會高興得什麼都無所謂的。
  
  **********
  
  「海織,」小笠原一臉神秘,「告訴妳一個好消息唷!」
  
  末等她開口,海織已經知道她要說的好消息是什麼了;不過為了不掃小笠原的興,她決定佯裝不知情。
  
  「什麼?」她一副毫不知情且很有興趣的模樣。
  
  「是荒川隼,他來了。」小笠原拍拍她的肩膀,「不錯嘛!雖然沒當上設計師,但能見到夢中情人,應該能沒有遺憾地回九州去相親嫁人了吧?」
  
  「唔。」因為已經看見荒川隼,她不知道該搭什麼腔。
  
  「我們公司這次主辦的設計師聯展可真是夠有面子的,不只有旅居國外的設計師共襄盛舉,還請了目前在國際舞台上走紅的三名日籍模特兒回國演出!」小笠原興高采烈地說著。
  
  海織一愣,「三名?」
  
  「是呀!」小笠原接著又說:「就是清水美紗、太田雅人,還有妳的夢中情人荒川隼!」
  
  提起他們三人可說是日本模特兒界之光,活躍在國際舞台上的東方模特兒寥寥可數,而其中就有他們三人。
  
  「再告訴妳一件事。」小笠原壓低聲音,「他們三個人已經到了,待會兒應該就會到服裝部來。」
  
  海織扯動唇角一笑,「真的?」她當然知道這件事,因為剛才她已經見過荒川隼了。
  
  她轉身將一個月後服裝展要用的衣物掛好,「他們會待到設計展結束吧?」
  
  「嗯,沒錯。」小笠原一派輕鬆。
  
  一個月?海織有一瞬間的失神。那就是說她這整個月都有機會見到荒川隼?喔,天呀!她是交了什麼好運啊!?
  
  就在她暗自歡天喜地的時候,服裝部裡突然一陣騷動。
  
  「各位同仁,」永野俊輔帶著三名高人一等的優質美女及俊男步進服裝部,「我來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三位是我們特地由巴黎邀請回國表演的模特兒。」
  
  望著站在永野俊輔兩旁的兩男一女,大家全看得目瞪口呆。
  
  完美的骨架身形、一流的臉蛋、優雅的氣質、獨特的風格……他們三個在人前一站,竟是那麼的耀眼奪目,讓人捨不得將目光移開,這世界上真有這般完美的人!
  
  「這位是清水美紗小姐、太田雅人先生,還有荒川隼先生,相信大家對他們並不陌生,讓我們以掌聲來歡迎他們。」永野俊輔話落,一陣熱烈的掌聲隨即響起。
  
  清水美紗優雅地一欠身,聲線溫柔又充滿著自信,「我是清水美紗,請多多指教。」
  
  「初次見面,我是太田雅人。」帶著一種陰柔氣質的太田雅人也微笑道,「接下來的這一個月,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當兩位大牌模特兒都謙遜地說了一些客套話後,大家都「理所當然」地等著荒川隼說些什麼,但他一句話都沒說。
  
  他一徑的淡漠、一徑地板著張臉,看起又彆扭、又難纏的模樣。
  
  海織站在最後頭,而且一旁還有個高頭大馬的小笠原擋著,看起來一點都不顯眼。但就是因為如此,她更能「肆無忌憚」地以她的目光「冒犯」她心儀已久的荒川隼。
  
  「喂,」小笠原偷偷地蹭了她一下,「口水流出來了。」
  
  海織很配合地擦擦唇角,「我就是為了他進這行的。」
  
  「真純情。」小笠原做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別忘了他們可是站在頂端的人,摸不著的。」
  
  她聳聳肩,「只要能看見他就夠了,我從來沒想過要摸得到他。」
  
  「真的?」小笠原一臉懷疑地睨著她,「難道妳連一點點春夢都不作?」
  
  海織臉頰一紅,「什麼春夢?」她當然有過幻想,不過現實和虛幻,她還分得出來。
  
  見她臉頰通紅,小笠原噗哧一笑,「看來妳還真沒作過春夢。」
  
  就在她們兩人躲在最後頭竊竊私語的同時,永野俊輔已經帶著他們三人離開了服裝部。
  
  ********
  
  為了昔日交情,久居法國的荒川隼不只破例回國,還將清水及太田兩人也拉了回來。這個月,他們三人將全力配合各種的宣傳活動及平面拍攝,電視節目、電台訪問、雜誌拍攝……所有偶像明星要做的事,他們都得做。
  
  一踏入攝影棚,就看見一堆為今天的拍攝工作而忙碌的工作人員;他四下張望一下,仍不見清水及太田兩人。
  
  「荒川先生,」一名化妝師走向了他,「你要先準備一下嗎?」
  
  「清水和太田還沒來?」他問。
  
  「是的。」在看來相當嚴肅的他面前,化妝師顯得有點畏怯。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把我今天要穿的衣服拿給我。」
  
  「噢。」化妝師應聲,旋即轉身叫著:「小笠原小姐,請把荒川先生今天要穿的衣服拿過來,謝謝。」
  
  正在角落整理著衣服的小笠原及海織聞聲,不約而同地往他們的方向望去。見是荒川隼來了,海織的神情顯得有點不安。
  
  小笠原睇了她一記,低聲笑道:「別說我沒關照妳唷!喏……」她將一套鐵灰色西裝交給了海織,「去啊!」
  
  海織提著那套西裝,神情有些忐忑;雖然心裡明明是想一個箭步衝到他身旁,但礙於身份及矜持,她莫名地有點卻步。
  
  不過公是公,私是私,她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而影響了工作上該有的專業;硬著頭皮,她緩緩地走向了荒川隼。
  
  「荒川先生,你的……」她訥訥地提著西裝站在荒川隼後面。
  
  荒川隼抬起眼,睇見倒映在鏡中的她,「是妳……」他扭過椅子,一臉興味地凝視著她,「小不點。」
  
  她皺皺眉頭,「我不是小不點,我有名字。」
  
  他眉梢一挑,「名字。」他是個寡言的人,能精簡就盡量精簡。
  
  「啊?」顯然地,海織並不熟悉他這種寡言的問話方式。
  
  他微蹙眉心,「我說妳的名字。」
  
  「噢,」這會兒,她終於弄懂他的意思了,「我叫遠山海織。」
  
  「遠山海織?」好詩情畫意的名字,跟她一點都不相配。「我覺得小不點比較適合妳,我看我就叫妳小不點吧?」
  
  他是個寡言的人,也是個冷淡的人,在工作上,他只和工作人員維持一種不即不離的安全距離,唯有如此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枝節及麻煩。
  
  人與人之間一旦深入了,就可能是麻煩的開始,他不需要這種麻煩,而這也是他跟人們保持距離的原因。
  
  直覺告訴他,和這個女孩深入了,也可能是麻煩的開始,但是這一次他居然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想親近她的衝動。
  
  她身上有種教人安心、放鬆的氣息,她溫暖、單純、充滿著夢想,就像是未經染色的白絹般。
  
  「請你叫我的名字,或稱呼我一聲遠山小姐。」小不點聽起來就有股很不牢靠、很幼稚的感覺,她不希望自己在工作上給人這樣的感覺。
  
  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荒川隼不自覺地撇唇一笑。
  
  睇著她那「有趣」的臉龐,他想這一個月的工作一定也會很有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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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5:32
第二章
  
  工作幾天下來,整個服裝部及攝影棚的人員都知道荒川隼不是個容易搞定的人,而唯一能讓他露出難得微笑的人,就是海織。
  
  剎那間,海織成了大家討論的話題,也成了這次聯展中一個很重要的角色。為了讓工作行程更加順利,海織被推派出來跟荒川隼「溝通」,不管是什麼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關係到荒川隼,就得由她負責去跟他討論溝通。
  
  雖然這麼一來,她就有很多接近他的機會,但接近他卻也是她最大的困擾及課題。
  
  遠遠的看著一個人是一件很美好、很夢幻的事,但接近卻可能是幻滅的開始。人家不也說「相見不如懷念」,有時維持著距離反而能添加一點美感.....
  
  倒不是說接近他之後,讓她有某種幻滅的感覺,畢竟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有脾氣、有壞習慣、有非常真實的一面,只是那些「發現」難免教她感到震愕詫異。
  
  他是個沉默的人,有點不愛搭理他人,即使是工作上必須接觸的人員,他也是一副若即若離、愛搭不理的模樣;也許他不是有心的,但看在別人眼底,難免覺得他是個傲慢、不懂人情世故、少年得志而恃才傲物、恃寵而驕的人。
  
  「小不點,」休息時間,荒川隼坐在角落裡優閒地蹺著二郎腿,「茶。」他像個大少爺般吆暍著他的「小女僕」海織。
  
  正在收拾東西的海織不情願地瞅了他一眼,「我不是你的跟班,也不是你的助理,而且我很忙。」
  
  倒杯茶給他固然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但他的口氣實在令人很難吞忍得下。不知怎地,儘管他是她崇拜的偶像,但她就是無法像一般女生崇拜偶像般對他逢迎獻媚。
  
  難不成這真是幻滅的開始?
  
  「茶。」荒川隼沉下臉,用一種權威的眼神盯著她。
  
  海織反瞪著他,一副跟他卯上了的表情。
  
  這幾天來,他總是像支使下人般地支使著她,就算他是天王級的模特兒,也不能這樣仗勢欺人;人家說「打狗要看主人」,她好歹也是服裝部主任小笠原香苗的助手,他不尊重她沒關係,至少得尊重一下小笠原吧!?
  
  好一個難纏的傢伙,而且誰都不纏就偏纏她,這會兒,她還得苦思自己是不是哪兒得罪了這位天王模特兒而不自知呢!
  
  「茶。」他又沉喝一聲,而且臉上明顯有了慍惱之情。他剛剛明明看見她端茶給太田及清水喝,為什麼卻獨獨漏了他的份?她對他有什麼不滿嗎?
  
  雖說他這幾天經常要她做這個做那個,不過那也是因為他「看得起」她,不然他還懶得叫她呢!
  
  其實他也不是真心想支使她做什麼,而是這種在別人眼裡看來像是「冤家路窄」似的「互動」,讓他有理所當然接近她的理由。
  
  他懷疑看似平凡無奇的她為何會有吸引他的魔力,而為了解開他心中疑竇,他無可選擇地必須接近她。
  
  「隼,」一旁的清水美紗若有所思地睇著他,「你做什麼?」他雖然是個不愛跟人打交道的人,卻也不是無禮狂妄之徒,但他這幾天對待這名叫遠山海織的小助手時,卻表現得相當失常。
  
  只要稍微瞭解他的人就不難看出他對遠山海織的不同,雖然他不怎麼「合群」,但絕不是仗勢欺人之輩,他之所以對她如此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已經意識到她的「存在」。
  
  為什麼呢?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助理,而且跟他才相處幾天,為何能引起他的關注?
  
  自從和瑪麗亞分手後,他不談感情,也不喜歡和工作上有關係的女性接觸,就連她也無法進入他的心房,而這名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女孩究竟是哪裡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要茶是嗎?」她溫柔一笑,並吩咐一旁的助理,「久野,倒杯茶來。」
  
  久野是她的助理,對她卑躬屈膝,卻對別人頤指氣使,「喔。」應著的同時,她瞪了海織一記。
  
  荒川隼冷睇了清水美紗一眼,懊惱道:「不喝了。」他站起來,快步朝外面走去。
  
  見他一臉不悅地離開攝影棚,大夥兒全將視線集中到海織身上。
  
  「妳慘了。」小笠原在她耳邊低語著。
  
  「我又沒錯。」她鼓著雙頰,有點委屈。
  
  清水美紗走過來,表現得相當友善客氣,「不要介意,隼就是這樣。」
  
  隼?海織心裡有一點介意清水美紗如此稱呼荒川隼,而且她的語氣感覺起來好像很瞭解、很貼近荒川隼似的。
  
  其實荒川隼和清水美紗是那種站在一起必能擄獲眾人視線的戀人組合,不過荒川隼終究是她的偶像,她心裡難免感到微酸。
  
  但是話說回來,清水美紗還真是個溫柔的人。她原本以為像她這種超級名模,免不了有些難搞,但幾天的相處下來,她發現她非常配合、非常敬業,而且也非常謙和。
  
  人美心好,哪個男人不愛這種女人?
  
  「小笠原小姐是個很能幹的人,她會用妳當助手,表示她相當肯定妳的能力。」清水美紗又說。
  
  海織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只是比較幸運罷了。」
  
  清水美紗嫣然一笑,溫柔嫻雅地拍著她的肩膀,「別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加油。」話罷,她轉身回到自己的休息區。
  
  海織望著她修長而優雅的背影,心裡湧起一股仰慕傾羨的好感。
  
  忙碌吵雜的攝影棚裡,大家各司其職、各忙各的,沒有人發現清水美紗無可挑剔的美麗臉龐上那一絲不露痕跡的妒意--
  
  *********
  
  星期天,海織又來到銀座附近一家名為「戰線」的靜態模型店。
  
  這家店位於一條巷子裡,她也是偶然間發現的。「戰線」的坪數並不大,可是卻擁有非常多罕見的收藏。
  
  她是個軍事人偶迷,平時的開銷不是買衣服、化妝品,而是收藏各式各樣的軍事人偶。這大概是因為她出生在一個只有兄弟,而且父親還是前陸上自衛隊軍官的家庭裡吧!
  
  最近她只要一有空就往「戰線」跑,原因無他,只為「戰線」老闆三國先生所珍藏的一尊二戰軍事人偶。據三國先生說這是他的個人收藏,僅供觀賞,不管她出多少價錢,他就是不讓。
  
  貼在玻璃櫃前,她兩隻眼睛專心地注視著櫃中陳列的那尊人偶;因為太專注,她甚至不知道店裡來了另一名客人。
  
  荒川隼是三國的舊識,也是個軍事人偶的收藏家,經常在世界各地跑的他,甚至有很多連三國都沒有的珍藏。
  
  每次他回日本來,一定會到「戰線」找三國敘舊,順便交換一些情報。
  
  一踏進店裡,他就被緊貼在玻璃櫃前的女子身影給吸引住目光。 怪了,像這種店居然會有女性顧客上門,而且還一副渾然忘我的模樣。
  
  瞧著瞧著,他突然覺得「那顆頭」有點眼熟……
  
  「誰?」他低聲問著三國。
  
  「一個怪女孩,拜託我把那個絕版品賣給她。」蓄著大鬍子,看起來像只大灰熊似的三國說。
  
  荒川隼睇了他一眼,「你別老是把自己的收藏放在那兒讓別人看得到卻買不到。」話剛說完,他忽地想起那顆頭的主人是誰了。
  
  他這一輩子可能會忘記許多人、許多事情,但他絕不會忘記這顆頭的主人是個多難搞、多特別、多新鮮、多可愛的女孩。
  
  他走向玻璃櫃,一聲不吭地站在她身後;在玻璃的倒影中,他看見她那雙會發亮的眸子。
  
  就在同時,海織也在玻璃的倒影中睇見一張熟悉的臉孔。荒川隼?她揉揉眼睛,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在這裡遇見他?她一定是眼花了。
  
  回過頭,她一臉驚愕地望著他。「荒川先生?」真的是他!?
  
  「果然是妳。」荒川隼伸出他的大手,略嫌粗魯地摸摸她的頭,「我就覺得這顆腦袋似曾相識。」
  
  「你怎麼會在這裡?」因為太震驚,她問了一個有點愚蠢的問題。
  
  他蹙眉一笑,「我和三國是老朋友。」
  
  三國見他們兩人聊起來,不覺訝然,「你們認識?」
  
  「算是認識吧?」荒川隼撇唇而笑,「她是這次聯展的工作人員。」
  
  「是嗎?」三國呵呵大笑,爽朗極了。
  
  「喂,」知道荒川隼和老闆是舊識,海織忍不住想透過他來跟老闆交涉。她低聲地,「既然你們是好朋友,那你請他把人偶賣給我吧?」
  
  「不可能的。」他斷然拒絕,「僅此一個的東西,他是不會賣的,不過我有兩個。」他露出得意的神情。
  
  「真的?」海織興奮不已,「請賣一個給我!」因為太高興,她一時忘情嚷道。
  
  他迷人的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一道興味的微笑。「妳想出多少價錢?」他欺近她,兩隻炯亮的眼睛略顯放肆地緊盯著她。
  
  被他這麼一盯,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你總不能漫天叫價吧?」她怯怯地道。
  
  他露出了一記狡黠的笑意,轉頭問著三國,「三國,這個人偶目前價位如何?」
  
  「五、六萬,上次還有人開價八萬跟我買。」
  
  荒川隼想了想,「那我賣妳七萬好了。」
  
  一聽見他開出的天價,海織不覺嚥了嚥口水,「好貴……」她只是個助理,薪水本來就不多,而且住外面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開銷,她根本沒有那種預算。
  
  荒川隼瞅著她,一臉興味,「妳還買不買?」
  
  睇見他一副她買不起的模樣,她要強地應道:「買!」
  
  「到我家來拿吧!」他果斷而乾脆地道。
  
  「現在?」她一震。
  
  他點點頭,「妳最好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買。」
  
  **************
  
  為了他這一句「最好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買」,海織硬著頭皮跟他回到他位於築地附近的住處。
  
  到他家的路上會經過築地市場,而他也順便到尚未休市的商店裡買些新鮮的火鍋料。
  
  「你一個人吃火鍋?」在海織的觀念裡,吃火鍋一定要一堆人一起圍著吃才有趣,一個人吃火鍋,那多寂寞呀!
  
  他睨了她一眼,「不然妳陪我啊?」他一向獨來獨往,從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好。
  
  走進店裡,一名穿著白色工作服的歐吉桑迎面走了出來,「荒川先生?」歐吉桑似乎認識他,神情相當驚訝而歡喜。
  
  「歐吉桑,很久不見了,您還好吧?」
  
  築地的這間房子是他第一次購置的房屋,也是他在日本的唯一落腳處。因為在這兒住過一段時日,附近的商家幾乎都認識他。
  
  歐吉桑覷見他身後的海織,一臉探詢,「你的女朋友?」
  
  荒川隼誇張地大笑起來,「我的眼光還沒那麼墮落呢!」他不是存心損海織,也不是真的看不起她,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欺負她罷了。
  
  聽見他這麼損她,她立即板起臉孔,鼓起雙頰,一副無法諒解地瞪著他。
  
  他瞄了她一記,「生氣啦?,」說著,他又爽朗地大笑。
  
  其實這是海織不曾見過的另一面,她從來不知道私底下的他是這麼愛開玩笑的人。
  
  他隨和,甚至有點孩子氣,一點都不像平時工作時那個嚴肅冷漠的他;當下在她面前的荒川隼,是一個愛笑、愛鬧的男人,充滿著人味、充滿著陽光,也充滿著朝氣--
  
  發現他如此溫暖的一面,海織不覺心悸。她想,一定很少人知道他這不為人知的一面吧?
  
  買完了火鍋料,他們直接回到他位於築地附近的住處。
  
  這是一棟只有四層樓的公寓,坪數約莫四十多坪,建築風格非常簡樸,感覺上應該有十年以上了。
  
  他住在三樓,一上樓就是一道磚砌的牆壁,繞過那面牆才看得見他家的鐵灰色大門。「我家到了。」他拿出鑰匙打開大門,並打亮了廳裡的燈。
  
  屋裡的設計相當簡單、線條亦十分的俐落,的確很像他的風格。雖然他的房子跟她原先所想的有點不一樣,但也相去不遠。
  
  「我以為你會綴很大』的房子。」她說。
  
  他睇了她一記,「我一個人住,夠大了。」
  
  「那倒是。」她一笑,又四下張望著,一臉新鮮。「不過我以為你會住更大、更豪華的房子。」
  
  「妳是說豪宅?」他問。
  
  她點點頭。
  
  他想了一下,「我在巴黎近郊是有兩棟妳說的豪華房子,不過在日本,我的房子就只有這一間。」
  
  他在巴黎的兩棟房子都有百坪以上,不過他一個人住總嫌冷清了一點,後來他索性將房子租給同行的模特兒,自己反而在巴黎市內租了一間溫馨公寓。
  
  「是嗎?」她疑惑道,「我沒想到你會住在築地耶!」
  
  「我對這裡有感情。」
  
  「感情?」她一怔。
  
  他點點頭,「這裡是我自己賺錢買的,那年我才二十歲吧……」說著,他的唇角微微上揚,似乎在回想著什麼。
  
  「原來是這樣呀。」聽到他二十歲就有本事自己買房子,她不禁咋舌。
  
  覷著她好奇的側臉,荒川隼若有所思地撇唇一笑。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就連與他相戀三年的瑪麗亞都不曾來過,不過瑪麗亞之所以沒來過,是因為他們談戀愛時幾乎都在國外。
  
  雖然清水美紗也來過兩、三次,不過都是和太田一起來,從不像這樣--
  
  他為什麼會帶她來這裡呢?他想理出個頭緒,但當下的時間似乎不夠他思考這個問題。
  
  「絕版品呢?」海織問。
  
  他蹙起眉頭,似笑非笑地道:「原來妳還記得。」說著,他打開了一間房間的電燈,「都在這裡。」
  
  燈一亮,海織就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嚇得差點兒要倒退三步。
  
  好驚人的收藏數量,他的收藏品幾乎可以開一家店,不,是開一間「小型博物館」。
  
  「哇!」她眼睛一亮,像是看見滿山珍寶似的走進去。
  
  為了收藏這些人偶,他特意將這間房間裝潢過;那些軍事人偶一個個整齊地排列疊放,將每面牆都佔滿了。
  
  見她一副高興得快要昏倒的模樣,荒川隼忍不住笑了。「看來妳真的很迷軍事人偶。」
  
  她沒搭腔,只是失了神似的盯著那些收藏品。「啊!?」突然,她看見了「戰線」的那個絕版品。他果然有兩個,而且還並排著。
  
  「我拿。」他手一抬,就將那高置在上面的其中一個絕版品拿了下來。
  
  長得高就是有這種好處,這要是換成了她,肯定得拿椅子來墊腳。
  
  「喏,」他將絕版人偶拿給了她,「是妳的了。」
  
  她呆呆地接下盒子,激動得想哭,「我……」
  
  「幹嘛?」睇著她如此有趣的表情,他禁不住地想笑。
  
  她抬起頭來,「我可不可以等領薪水時再給你錢?」
  
  他頓了一下,「不用了,給妳吧!」
  
  一個小助理能領多少薪水,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想害她每天吃泡麵。
  
  「給我?」她不敢相信,「為什麼?」
  
  「七萬不會讓我更有錢,卻可能讓妳的經濟拉警報,對吧?」他打趣地說。
  
  說起來雖然是很殘酷,但畢竟是事實。「可是……」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不能白拿他的好處,正所謂「無功不受祿」,這種道理她還懂。
  
  他似乎覷出她的猶豫及不安,隨即一笑,「別想那麼多了,大不了妳在工作時對我『友善』一點。」
  
  她一怔,「我對你很不友善嗎?」
  
  「妳對太田和清水比對我好多了。」他坦然直言。
  
  海織蹙起眉心,嘀咕著:「那他們對我也比你對我客氣多了呀!」他老愛在工作時挑剔她、找她麻煩,那要怎麼說?
  
  「小不點,」他在她鼻尖上輕輕一擰,「愛之深責之切的道理,妳懂不懂?」
  
  雖然擰鼻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接觸及動作,海織的心湖卻因此而蕩漾著漣漪。愛之深責之切?這又是什麼意思?只是片面上的意思,還是……
  
  天呀!她在想什麼!?怎麼能有那麼不切實際的妄念?
  
  她低下頭,臉頰和耳朵都像要燒起來似的……
  
  「喂……」他拍了她一下,不知要說什麼。
  
  正當她擔心他會發現她的不尋常 表情時,客廳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妳自己隨便看看。」丟下一句話,他轉身走了出去。
  
  見他離開,海織不覺鬆了一口氣。
  
  她絕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絲她仰慕他的馬腳,畢竟迷戀著工作上所接觸的模特兒是一件很不專業的事。
  
  荒川隼繞過沙發,接起電話,電話的彼端傳來了清水美紗軟軟的聲音。
  
  「是我。」她說。
  
  「噢,」他應了聲,視線不覺又飄向在房裡專注欣賞著他的收藏的海織。「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電話中,清水美紗的聲音透露著淡淡的寂寞,「只是有點無聊。」
  
  他淡淡一笑,「無聊?那妳應該找太田,跟他在一起一定不會無聊。」太田是個標準的玩樂主義者,工作之餘的興趣就是「玩」。
  
  「算了,太田的興趣就是在Disco和PUB裡泡妹妹,我才不跟他攪和。」
  
  他忖了一下,「那倒是。」不過如果找太田是個「錯誤」主意的話,那找他不是更糟?他是個標準的悶葫蘆,問一句才說一句,不無聊死才怪。
  
  「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房間裡的海織突然驚叫一聲,接著就聽見東西接二連三掉下來的聲響。
  
  他轉頭一瞥,只見他的收藏已經掉了滿地。
  
  「誰?」清水美紗警覺地問道,「我聽見有女孩子尖叫的聲音。」
  
  「噢,是小不點弄倒了我的東西。」他毫不隱瞞。
  
  清水美紗頓了頓,「小不點?你是指小笠原的助手?」
  
  「就是她。」
  
  「你從不讓女孩子進你家的。」清水美紗驚疑不已。
  
  他睇著房間裡正緊張兮兮地收拾殘局的海織,不覺一笑,「我到現在為止,還沒發現她是『女』的。」
  
  「隼……」清水美紗欲言又止。
  
  「如果沒什麼事,我掛電話了。」他打斷了她。
  
  清水美紗訥納地應了聲,「唔。」
  
  「Bye!」他毫不留戀地掛斷了電話,飛快朝房間走去。
  
  ***********
  
  倚在門口,他一臉高深地盯著她笑;海織抬起頭,心虛地朝他咧嘴笑笑。
  
  「我不是故意的。」都怪她看見了稀奇的人偶就想拿下來瞧個仔細,「我看見一個人偶,就想說……」
  
  「拿下來看看?」他幫她把話說完。
  
  她一臉歉疚,「嗯。」
  
  荒川隼笑歎一記,「妳真是奇怪,一般女孩子不是應該對芭比娃娃比較有興趣的嗎?」
  
  「我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爸爸以前還是自衛隊教官,所以……」
  
  「所以妳就變成『男人婆』了?」他促狹地一笑。
  
  她瞅著他,「你要這麼說也行。」說著,她認命地收拾著。
  
  「收拾好才能回去。」他扔下一句,逕自到廚房去準備火鍋材料。
  
  等她收拾好,他已經把火鍋料準備妥當,因此她又理所當然且順其自然地被留下來吃火鍋。
  
  摩摩蹭蹭地到了將近十點,海織趕忙向他告辭。
  
  「我該走了。」
  
  「很急嗎?」他瞅著她,心裡有點捨不得她就這麼回去。
  
  她翻腕一看,「已經快十點了。」
  
  「妳有門禁?」他問。
  
  她搖搖頭,「沒有,我家人都住在熊本。」
  
  他微怔,「妳離鄉背井?」原來她是由外地到東京來打拚的。
  
  「嗯。」
  
  「既然家人都不在這裡,妳晚一點回去有什麼關係?」
  
  「不太好。」一個女孩子在男人的家裡待得太晚,那成什麼體統?
  
  他忖了一下,「妳和別人住?」他也曾經和瑪麗亞在巴黎同居了近兩年,他想她應該也有可能做這種事。
  
  現在的年輕女孩對同居這種事已不像從前那排斥,很多一有了男友的女孩都會願意跟對方同居。
  
  不知怎地,一想到她可能有同居男友,他的心裡就有點沉……
  
  「真的很晚了……」她霍地站起,「今天打擾你了,抱歉。」
  
  荒川隼凝睇著她,「不會。」他指著桌上的絕版人偶,「別忘了帶走。」
  
  「噢。」她拿起盒子,抱在懷裡。「那我告辭了。」
  
  他送她到門口,「小心。」
  
  「我很安全的。」雖說他平時說話很不客氣,給人的感覺又很冷淡傲慢,但今天的他卻給了她全然不同的感受。
  
  她想,也許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只是不善於表現他的友善及體貼罷了。
  
  「呃,這個……」她低頭瞥了盒子一眼,「你真的不收我錢?」
  
  「妳懷疑?」他蹙眉一笑。
  
  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不該白拿你的東西……」這好歹也要幾萬塊,而且還有增值的潛力呢!
  
  「沒關係。」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但是……」她猶豫不已。
  
  見她那「掙扎」的複雜神情,他不覺又是一記笑歎,「妳這麼介意啊?」
  
  「當然。」她不加思索地答道。
  
  「不然……」他暗忖了三秒鐘,突然伸手端住了她的臉,略彎下身軀在她額前一吻。
  
  她驚愕地怔望著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這樣不就行了。」他迷人的唇角勾起惡作劇般的微笑。「再見。」他將她推向門外,迅即關上了大門。
  
  一關上門,他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他的心口狂跳、他全身血液沸騰、他呼吸急促、他居然差點兒就衝動地想抱著她。
  
  他甚至想親她嘴巴的,要不是把持住了,他肯定會親她嘴巴。
  
  老天!他是怎麼了?
  
  站在門外,海織像是雕像般呆立著。他親她額頭?大名鼎鼎的天王模特兒荒川隼居然親她額頭!?
  
  雖說親額頭實在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她卻止不住地全身顫抖....
  
  天啊!她今晚肯定失眠了,和他共事的這段日子,她都別想安穩地睡覺了.....
  
  摸摸額頭,她還是無法相信這些事情都是真的。
  
  今天不洗臉了……她愚蠢地忖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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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5:58
第三章
  
  隔日的攝影棚裡,海織下意識地躲著荒川隼,因為只要一想起昨晚的事,她的腦子就會瞬間充血讓她思緒掏空。
  
  不過即使她刻意迴避,忙碌吵嚷的攝影棚裡,還是不時聽見荒川隼大聲叫喚她名字的聲音。
  
  而這個景象看在清水美紗的眼裡,可真不是滋味。
  
  自從知道他把海織帶進他家門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裡就一直波濤翻騰。在他心裡,那個小助手果然是有點不一樣的。
  
  在瑪麗亞之後,她已經很久沒見過荒川隼那麼友善、熱衷的對待一個女孩子;雖然表面上看來,他好像一直在找她麻煩,但在認識他已有一段時間的她看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感覺得出他對遠山海織有多麼不同,當他喊著她的時候,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愉悅、充滿了熱情、充滿了期待,充滿了淡淡的、隱隱的愛意。
  
  這是她最不願意相信且承認的事實,但她知道那是真的。
  
  「清水小姐,這是妳待會兒要穿的衣服。」就在她發怔的時候,海織微笑的臉龐倏地出現在她面前。
  
  望著海織那張看來一點也不特別的清秀臉龐,她心裡不覺一陣激動。有一瞬,她幾乎可說是惡狠狠地瞪著海織。
  
  「清水小姐?」突然看見清水美紗那種不同於平時的兇惡眼神,海織不由得一震。
  
  清水美紗意識到自己的失常,旋即露出她平時的和善笑容。「謝謝妳。」她接下衣服,盡力保持著她一貫溫柔形象。
  
  「不客氣。」雖然剛才那一剎那,她真的被清水美紗那「異常」的眼神嚇到,但看來應該沒什麼事才對。
  
  清水美紗心事重重地回到衣室裡更換衣服,不禁為自己剛才的失常感到驚惶;她會妒嫉、她會懊惱、她會厭惡,甚至憎恨一個人,她不能讓別人發現她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在所有人眼中,她是個敬業、溫柔、善良、和氣,沒有心機、沒有脾氣的好女人,維持了這麼多年的好形象,斷不能因為一個小助理而毀於一旦。
  
  穿妥衣服,她在鏡子前做出一記完美笑臉。
  
  視線一低,她忽然睇見一根擱在桌上的珠針;那一秒鐘,一個壞念頭鑽進她腦子裡……
  
  她像中了邪似的拿起珠針,並將它別在自己腰後的地方;轉過身,她步履優雅地走出更衣室。
  
  *********
  
  在鏡頭前,荒川隼、太田雅人及清水美紗三人熟練而專業地擺出各種姿勢,如果模特兒也像服裝品牌般有高低之分,那他們三人可說是模特兒裡的「高檔貨」。
  
  「唉呀!」突然,清水美紗發出了一聲輕柔的驚叫。
  
  拍攝的過程中,所有人都保持安靜以免影響到攝影師及模特兒的心情,因此清水美紗細微的驚呼清楚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怎麼了?」她的助理久野迅速地趨前。
  
  清水美紗神情驚疑,「不知道……背後好像有什麼刺了我一下……」
  
  「是嗎?」久野立即走到她身後,並在她腰際發現了一根珠針。「是珠針!」久野將那根別在她腰上的珠針取下,表情相當不悅。
  
  久野轉過身,頗有興師問罪之勢,「是誰準備服裝的?」
  
  海織抬起手,「是……是我。」
  
  「妳是怎麼做事的?」久野趨前,氣焰凌人,「居然把珠針別在衣服上給模特兒穿?搞什麼!?」
  
  「這……」海織震驚地,檢查衣服是基本功課,她不可能會連這道基本手序都沒做,而且方才將衣服交給清水美紗之前,她還徹底地檢查過一次。
  
  「妳怎麼能出這種差錯!?」久野咄咄逼人,罵得她連氣都不能吭。
  
  「我已經檢查過,明明OK了。」海織訥訥地說。
  
  久野眉梢一挑,「妳是說珠針是自己插在衣服上的?」說著,她將珠針往地上一扔。「要是弄傷了清水小姐,妳說該怎麼辦?」
  
  「久野,算了。」清水美紗在一旁拉著久野,「我沒事……」見海織被久野罵的抬不起頭,她心裡有一絲報復的快感。
  
  看來,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已經奏效了。
  
  這時,小笠原迅速地上前,並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真是抱歉,我會好好教訓她的。」
  
  雖然小笠原嘴上說要教訓她,其實是想替她解圍,海織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因為她個人的疏失,居然要老資歷的小笠原也跟著賠罪,她心裡非常 過意不去。
  
  小笠原將她的頭一壓,示意要她道歉。「海織……」
  
  儘管她認為自己不可能犯這種錯,但現場的情況卻沒有她說話的餘地。為了小笠原,她硬著頭皮認錯道歉。
  
  「非常對不起。」彎下腰,眼淚竟然也差點兒掉出來。
  
  「別這樣……」清水美紗一貫溫柔地道,「是久野太小題大做了,這沒什麼的。」
  
  「不,」小笠原歉然,「是我們疏忽,以後我們會特別注意的。」
  
  「小笠原老師,別這麼說。」清水美紗表現得一臉不知所措。
  
  因為發生這件事,攝影棚裡所有工作人員的情緒難免受到影響,為了讓大家的情緒稍微緩和一下,攝影師只好喊停休息。
  
  小笠原將海織拉到一旁,安慰著:「沒事了。」
  
  「對不起……」小笠原在這一行已經非常有名氣,而且又是箇中的佼佼者,現在居然連累她跟著低頭認錯,她心裡除了歉疚,還有不甘。
  
  「算了。」見她眼淚都快掉下來,小笠原忙說:「別在人前哭。」
  
  她強忍著眼淚,堅強地點點頭。
  
  「去休息一下吧!」小笠原非常窩心地拍撫著她的肩膀。
  
  *********
  
  見海織一個人坐在安全門外,荒川隼一言不發地走向了她。
  
  其實剛才久野責罵海織時,他幾乎要開口制止久野,但一想到這是她工作上的疏忽,而且對方又是清水的助理,他還是作罷了。
  
  如果他剛才替海織出頭,那反而會讓海織成了久野的目標,而且對清水也不好意思。
  
  雖然她壓低著頭,看不見她臉上是什麼表情,但由她微微抖動的肩膀,不難猜到她現在一定哭得像淚人兒似的。
  
  「喂,」他將疊得四四方方的深灰色手帕遞給了海織,「擦一擦,真難看……」
  
  聽到那熟悉的促狹聲音,海織反射動作似的抬起頭,見他站在一旁,她愣了愣。
  
  「拿去。」他抓起她的手,粗魯地將手帕塞到她掌心裡。
  
  人家都已經將手帖塞到她手裡,她要是再不接受未免顯得不識大體且小家子氣。「謝謝。」她捏住手帕,幽幽地道謝。
  
  他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有什麼好哭的?妳進這行不會從沒碰過這種事吧?」在這種圈子裡,多得是倚老賣老之輩。
  
  「我自己是無所謂,可是連累小笠原老師,我……」說著,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見她捏著手帕,不願意用來拭淚,荒川隼有點無法理解,也有些不能諒解。「妳怕我的手帕不乾淨啊?」
  
  迎上他微微懊惱的眼神,她怔了怔,「不是……」
  
  他如此貼心的舉動讓她感激都來不及,又怎會嫌棄他的手帕;再說,這可是她偶像的手帕耶!她還想帶回去作紀念呢!
  
  「那就擦呀!」他瞪了她一眼,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話。
  
  為求他信任,她趕忙擦擦眼淚,「我這不是擦了嗎?」說著,她斜覷了他一記。
  
  見她終於用他的手帕擦了眼淚,他心滿意足地背靠著牆,伸了個優閒又帥氣的懶腰。
  
  「唉,像久野那種狗仗人勢的傢伙,妳不必放在心上。」
  
  狗仗人勢?聽見他如此形容清水美紗的助理,她不覺有點震驚。太毒了吧?雖然她才是苦主,但也沒想過用這種字眼來罵久野。
  
  不過聽到自己的偶像幫自己出氣,她心裡其實是很高興的。
  
  「不過……」他突然又一臉認真地盯著她,「妳在這行也有兩年了,居然還會出這種差錯,也活該被罵。」
  
  「什麼?」他突如其來的數落教她怔愕得瞪大了眼睛。
  
  她還以為他是好心來安慰她,沒想到一眨眼,他竟又數落起她來,這……這是哪門子的彆扭脾氣?
  
  「我……」
  
  「我什麼?」他不讓她有辯駁的機會,「錯了就是錯了,有什麼好說的?」
  
  她蹙起眉心,一臉委屈地瞅著他。
  
  他睇了她一記,忽地在她背上重重一拍,「又想哭?」
  
  「才沒有呢!」她硬是忍住了蓄滿眼眶的淚水,倔強的瞪著他。
  
  他撇唇一笑,「那最好,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說著,他一臉認真地凝視著她,「為什麼進這行?」
  
  她一愣,呆呆地望著他。為什麼進這行?總不能說是因為他吧?不過這確實是她當初不惜跟爸爸冷戰,也要到東京來的原因呀!
  
  「不會是忘了吧?」他盯著她,那雙銳利的眼睛像要看穿她似的。
  
  忘了?她才不會忘呢!
  
  情急之下,她衝口而出,「因為我崇拜一個模特兒!」
  
  他一頓,然後似笑非笑地睨著媳,「男的?」
  
  她沒回答,算是默認了。
  
  他眉心一皺,噗哧地笑出聲來,「好愚蠢的理由!」說著,他又狂笑起來。
  
  海織氣呼呼地瞪著他,一副想賞他一耳光的表情。他笑她也就罷了,居然還說這是愚蠢的理由?
  
  「真的是……」他笑得連說話都斷斷續續,「真的是蠢人做蠢事。」
  
  「你……」虧她剛才還因為他的安慰而感動得差點流淚。
  
  說她蠢人做蠢事?要是他知道她當初進這一行就是因為他,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手帕還你!」她霍地站起,將手帕塞回他手裡。
  
  他皺皺眉頭,「沒鼻涕吧?」
  
  海織輕哼一聲,逕自轉身離去。
  
  見她又恢復元氣,荒川隼的臉上漾起一抹淡淡地、不露痕跡的笑意。
  
  這就是他的用意,雖然聽起來像是在譏笑她,但其實是想藉著惹她生氣,進而讓她恢復鬥志。
  
  再說,安慰人這種事,他本來就不在行。記得瑪麗亞曾經說過,他不是個溫柔的男人,而他想直到他斷氣的那一天,他都會是這種樣子。
  
  *********
  
  就在同時,太田雅人和清水美紗遠遠地看著他們兩人。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他喃喃道。
  
  「你說什麼?」清水美紗微愣。
  
  他指著坐在安全門外的荒川隼和海織,「妳不覺得隼對那女孩很特別?」
  
  這件事,清水美紗早就感覺到了,但她不想讓太田雅人發現她很在意。「是嗎?」
  
  太田雅人睨著她,「我以為妳早就發現了。」女人的直覺總是強過男人,他不相信她還未發現。
  
  「隼是個正常的男人,有喜歡的女孩子也是正常。」她淡淡一笑以掩飾內心的起伏。
  
  「妳忘了嗎?」他若有所指地睇著她,「隼是不會再喜歡上與工作有所接觸的女性。」
  
  「人總有變的一天。」她知道太田雅人指的事,瑪麗亞那件事算來也過了兩年,也許他已經從那段情傷中走出來了也不一定。
  
  「美紗,」太田雅人突然一本正經地望著她,「妳想隼是真的喜歡那個小助手嗎?」
  
  她一笑,「你幹嘛這在意隼喜歡誰?」
  
  「他看上的,我都有興趣。」他意味深長地說著。
  
  清水美紗微蹙眉心,笑說:「看來還沒從瑪麗亞的陰影中走出來的人是你。」
  
  當年太田雅人和荒川隼同時在米蘭的服裝秀上認識瑪麗亞,太田對瑪麗亞一見鍾情,之後便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但瑪麗亞卻明白地拒絕了他,並向他表示她心有所屬,而且會主動向她鍾情的男人告白。
  
  不久,瑪麗亞向荒川隼提出交往的要求,而他也答應了她。
  
  他以為瑪麗亞和荒川隼會有個美滿結局,但沒想到在三年後的某天,他居然聽到瑪麗亞即將嫁給某位攝影師的消息。
  
  這兩年來,荒川隼不再提到瑪麗亞這個名字,也一直沒再跟任何女性傳出戀情;他想,荒川隼或許還沒從瑪麗亞棄他而去的陰霾中走出吧?
  
  「太田?」見他發怔,清水美紗輕拍了他的肩膀。「你發什麼愣?」
  
  他一笑,「沒事,我只是在想該怎麼追求那個小助手。」
  
  「你是說真的?」她愕然。
  
  「當然。」他高深地一笑,感覺有點深沉。
  
  **********
  
  工作結束後,太田雅人主動找海織攀談,表現得自然而溫和。
  
  「妳是遠山小姐吧?」他親切地問著。
  
  海織一愣,「呃,是的……」雖然太田雅人對工作人員都非常客氣,但這倒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她交談。
  
  「小笠原老師經常誇讚妳。」他溫柔地一笑。
  
  「是嗎?」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我常給她惹麻煩呢!」
  
  「妳是哪裡人?」搭訕是每個男人都懂都會的事,但要做得不露痕跡、不惹人厭卻是一門學問。
  
  「九州。」她有問有答。
  
  「那妳是一個人住在東京?」他一臉訝異。
  
  「嗯。」她點點頭。
  
  他露出一種激賞的眼神,「一個女孩子在大城市裡打拚可真不容易。」
  
  「那倒是。」其實太田雅人不是她欣賞的類型,不過倒也不討厭。再說,他的個性比「某個人」來得好多了。
  
  他的眼神溫柔而優雅,說話時不疾不徐、不慍不火,感覺就像個正統的英國紳士般。
  
  「剛才的事,妳別放在心上。」他突然轉移話題。
  
  她微微一頓,這才想起他所說的「剛才的事」,指的是久野罵她的事。
  
  「不會。」她笑著搖搖頭。
  
  「我剛人行的時候也常挨罵。」他說。
  
  她一愕,「真的嗎?」像他這麼專業的模特兒也曾挨過罵?
  
  他點頭一笑,「嗯,我常因為走位而被罵得狗血淋頭。」自嘲道,「設計師還說把衣服穿在我身上是一種浪費。」
  
  「不會吧?」海織簡直不能相信,看見他如今的優秀表現及職業水準,誰會想到他以前也有過那麼「慘絕人寰」的經驗。
  
  「是真的。」他自然地在她肩上一拍,像是大哥哥愛護小妹妹般,「所以別因為剛才的事情而覺得氣餒唷!」
  
  同樣一件事,為什麼太田雅人的處理方式是如此溫柔,而荒川隼卻是那樣呢?想著,海織不覺蹙起眉頭。
  
  而在太田雅人主動與海織交談的同時,在一旁看著的荒川隼臉上已經明顯有了慍色,尤其在他看見太田雅人若無其事地拍撫海織肩膀之時……
  
  見他們有說笑,而海織的臉上又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胸口就彷彿竄燃起一把無名火。
  
  他不曉得這是什麼樣的心情,只知道當其它異性接近海織,而她又表現得一臉歡欣時,他就覺得心裡有火。
  
  為什麼她對別人總是那麼溫柔,對他卻……
  
  想著的同時,他已經起身走向了正有說有笑的兩人--
  
  見他靠近,海織的神情又是一凝,然後用「不客氣」的眼光瞪視著他。
  
  她期待見到荒川隼已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事了,為什麼真的見面之後,她卻一天到晚跟他不對盤?是不是因為他和她原本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他還是一樣帥、一樣優秀,甚至此她預計中還要迷人;但他的個性、他的脾氣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荒川隼瞥了她一記,有點傲慢,「太田……」他睨著海織,但說話的對象卻是太田雅人,「你不是想追她吧?」
  
  海織一怔,訝然地望著唇角帶笑的太田雅人。太田雅人想追她?她差點兒要笑出來,真不知道荒川隼在說什麼……
  
  太田雅人深深地凝視著海織,「她願意的話,我倒是很想這麼做。」
  
  海織聽得懂他的意思,不過她並不認為他說的是真話;她想,他應該只是在跟荒川隼開玩笑罷了。
  
  「太田先生,你別開玩笑了。」她一笑置之。
  
  太田雅人神情認真而審慎地道:「我不是開玩笑!」
  
  他這一句話嚇到的不只是海織,就連一旁的荒川隼都有點驚愕。
  
  「太田先生……」海織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荒川隼和太田雅人相識多年,他知道太田雅人這番話裡有幾分認真的成分。
  
  儘管他不認為海織會是太田雅人追求的對象,但太田雅人這番話卻還是震驚了他。
  
  不過即使內心震驚不已,他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用嘲謔的口氣掩飾了他真正的心情。
  
  「太田,你的品味變差了。」說著,他若無其事地旋身走開。
  
  聽見他這麼損自己,海織氣得想追過去打他幾拳。
  
  她不認為太田雅人會追求她,更沒因太田雅人表明想追她而沾沾自喜,事實上,她不期待太田雅人真的來追她,更何況,他實在也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
  
  然而在聽見荒川隼那句話後,她卻突然想讓太田雅人追追她。什麼品味變差?真是太傷人了!
  
  她是不能跟像清水美紗那樣的模特兒相比,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總也「美」過不少女人嘛!
  
  沒眼光!她在心裡暗暗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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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6:34
第四章
  
  為了聯展的宣傳,永野俊輔希望攝影師能拍一些外景宣傳照,提供給各大雜誌社及媒體。
  
  為求一切盡善盡美,攝影師決定到河口湖去拍攝照片,而在工作人員的名單中,當然也少不了海織的名字。
  
  雖然這次的拍攝計畫並未對外發表,還是有一些得到小道消息而來的媒體及雜誌社記者。
  
  或許是荒川隼、太田及清水美紗三人實在太有名氣,拍攝過程中有不少當地的民眾及遊客圍觀,想當然,拍攝的行程也因此而有點拖延。
  
  休息時間,一堆人蜂擁而上,就為索取三人的簽名;工作人員原本還想阻止,但見勢不可擋,最後還是作罷。
  
  「不要擠,不要擠……」為了維持秩序,海織還得充當糾察隊。
  
  她站在太田雅人和清水美紗的中間,手足無措,「一個一個來,謝謝。」
  
  因為她的身高和太田及清水相差懸殊,當所有人一湧而上時,她幾乎要被淹沒在人潮之中。
  
  「小心。」太田適時地搭住她的肩,體貼入微地扶著她。
  
  太田雅人的體貼之舉讓海織有些感動,因為她自己有兩個哥哥,所以當太田雅人這麼呵護著她時,她自然而然也就想起九州的哥哥。
  
  撞見這一幕,荒川隼的心情簡直是Down到了谷底。
  
  他受不了太田和海織那麼接近,更受不了海織一臉高興的表情,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生氣,但他就是忍受不祝
  
  不知不覺地,他的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臭;偏偏在這時候,又有一堆瘋了似的女孩像蜜蜂一樣的巴著她。
  
  他原本就不喜歡被這麼煩著,這會兒因為心情欠佳,他更是火上加油、氣極攻心--
  
  「荒川先生,請幫我簽名!」
  
  「荒川先生,你好帥唷!」
  
  「啊!荒川先生……」
  
  女孩們尖銳的叫聲及嬌滴滴的呼喚讓他心煩氣躁,「別煩我!」他沉喝一聲,神情狷怒。
  
  被他這麼一吼,不只那些女孩們嚇傻了眼,就連在場的工作人員、媒體記者、圍觀民眾全都一愣,無一倖免。
  
  記者們見勢,紛紛按下快門捕捉他生氣的神情。
  
  見媒體記者們猛按快門,他的火氣更是為之一提。「你們沒看見我在休息嗎!?」他撂下一句,頭也不回地轉身回到為了拍攝照片而租來的別墅裡。
  
  現場鴉雀無聲,安靜得極不尋常,而就在此時,一名剛剛被他吼過的女孩居然哭了起來,頓時又引起不少議論。
  
  見到這種情形,海織心裡比任何人都急。
  
  荒川隼畢竟是個公眾人物,雖然不是什麼唱歌演戲的偶像明星,但還是有相當的知名度,發生剛剛那件事後,一定會惹來一些批評及撻伐。
  
  簽不簽名或應不應付群眾,他當然有自主權,但他終究是名人,一些必要的遷就還是無可避免的。
  
  不行,她一定要告訴他事情的嚴重性,她不想見他因為這件事而被國內媒體大肆批判,因為他是她的偶像。
  
  想著,她尾隨著跑進了別墅裡--
  
  **********
  
  荒川隼神情微溫地站在窗口抽煙,他臉上有種莫名的焦躁不安,但不是因為他剛才對那些索取簽名的女孩們咆哮,而是因為太田和海織那一股熱絡勁兒。
  
  這太不可思議了,即使他再怎麼冷淡,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脾氣,但自從太田表明要追求海織,而海織也一副欣然接受的樣子之後,他的情緒就一直很不穩定。
  
  每當看見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狀似親密,他的胸口就沸騰著一股無名的烈火,像是針扎、像是蟲囓、像是不小心吃了什麼劇毒……
  
  是妒嫉,他在妒嫉太田,因為海織對太田比對他還好、還友善、還溫柔。
  
  活了三十幾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嘗到妒嫉的滋味;兩年前瑪麗亞提出分手時,他只覺得歉疚、覺得遺憾,但他對那名知名攝影師沒有一丁點的妒恨。可是現在,他竟然妒嫉著太田。
  
  他從不認為太田擁有過什麼他想要或得不到的,然而此刻,他妒嫉他擁有了海織的友善。
  
  為什麼會這樣?海織不過是他才剛認識的女孩,而他絕不是這麼容易就墜人情海的人啊!一定是他寂寞太久了,一定是的。
  
  「荒川隼!」倏地,他背後傳來海織連名帶姓叫喚他的聲音。
  
  他回過頭,只見她一臉氣極敗壞的模樣,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裡彷彿快噴出熔漿來了。
  
  「你剛才太過分了!」一想到剛剛那女孩子因驚嚇過度而哭泣,她就覺得他實在太冷淡、太傷人了。
  
  他冷睇了她一記,「我哪裡過分了?」
  
  「她們也是因為仰慕你才會找你簽名的呀!」她走向前,兩隻眼睛瞪得大大地盯著他,「你不覺得自己太傷人了嗎?」
  
  「我不是偶像歌手或演員。」雖然他也覺得自己剛才是太情緒化了,但當她這麼詰責他時,他不禁又想起方才太田親熱搭著她的那一幕。
  
  「對她們來說,你是偶像!」這一刻,海織發現她爭的不是那些女孩的權利,而是自己的。
  
  對那些女孩來說,他是不是偶像,她並不清楚;但她知道的是,他是她的偶像,是讓她生平第一次違逆父親遠赴東京的動力。
  
  如果他是這麼傷人、冷漠、一點都不體諒他人的自私鬼,那她當初為他而離家就真的是一件天底下最蠢的事。
  
  他眉心一皺,「我不需要應酬一些盲目崇拜偶像的愚蠢女人。」
  
  「盲目崇拜偶像的愚蠢女人?」她像受到驚嚇似的望著他。
  
  他所說的愚蠢女人指的就是像她這樣的女人吧?在他心中,那些喜歡他的女人都是蠢蛋嗎?
  
  「難道不是?」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又說:「根本不認識一個男人,就莫名其妙地迷戀上他,不叫蠢是什麼?」
  
  那一際,海織只覺得她的心臟彷彿有了一個缺口,然後從那缺口裡不斷流出的是她的淚……
  
  難怪小笠原要她分清楚現實和夢幻,她想那是因為小笠原見多了這些所謂偶像的真實面目吧?
  
  她一直想見荒川車,他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非常完美的男人;而今,他英挺迷人根本不認識一個男一口煙,又沒想到他會是這麼冷酷而又可惡的人。早知如此,她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遇見他。
  
  「你是個大爛人!」她氣憤而失望地對他大叫,「為什麼你不能像太田先生那樣溫柔地對待每個人?為什麼你是這麼冷漠的人!?」
  
  聽見她誇讚太田溫柔,他心口那股妒火又冉冉竄起,「哼!」他冷哼一記,擰眉而笑,「太田就是專騙妳這種愛作夢的小女生。」
  
  「我不是小女生!」她朝他吼叫著:「太田先生比你好多了,至少他不會隨便傷害別人!」
  
  聽她左一句太田、右一句太田,他的火氣就鼎沸,「別在我面前誇讚別的男人!」話舉,他自己不覺一怔。
  
  男人?他不該這麼說,感覺就像是他在吃其它男人的醋,他應該說……對,他應該說「別在我面前誇讚別的模特兒」才對。
  
  海織失望地瞅著他,眼底不覺有點濡濕,「你說得對,崇拜偶像真的是很蠢的一件事,而我……」她的眼淚竟不聽使喚地淌下,「而我做了一件這輩子最蠢的事。」
  
  他微愣,一時並沒弄懂她的意思。因為在見到她流淚的那一剎那,他的心思就已經被掏空了--
  
  轉過身,海織毫不留戀地就要離去。
  
  「喂!」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拉住她,但當他驚覺時,他已經拉住她了。
  
  她回過頭,一臉嬌悍,「別碰我!」她猛地甩脫他的手,快步衝出了別墅。
  
  見她拔足狂奔而去,他的心竟一陣一陣地冷。
  
  這時,他才開始回想起她剛才所說的話。為什麼她對他說崇拜偶像是一件蠢事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驀地,他想起她曾經說過,她進入這行是因為一個模特兒的事……
  
  他方才在她面前說太田專騙她那種愛作夢的女孩,又說崇拜偶像是件蠢事……他該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吧?忖著,他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海織會那麼生氣不會是因為他批評了太田吧?難道說,她的偶像就是太田?
  
  一定是的,端看海織對太田那麼友善溫和,他就該猜到她的偶像就是太田。難怪她會這般生氣,誰叫他批評了她最崇拜的男人。
  
  「太田……」他糾結著眉心,鬱鬱難歡。
  
  他和太田都是頂尖的國際級男模,卻沒有所謂勾心鬥角、暗中較勁的情形發生,之所以能這樣,全是因為他從不把太田當敵人看,而太田身上也沒有任何他想要的或是他沒有的。
  
  但這一刻,他打從心裡妒嫉著太田,因為太田擁有了吸引海織的特質,而那是他所缺乏的。
  
  *********
  
  見海織無精打采,小笠原不禁想主動關心一下。
  
  「妳怎麼了?」她原以為海織應該很高興有機會能跟荒川隼共事,但她的反常 表現卻教人十分疑惑。
  
  海織沉鬱地應道:「沒什麼,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見她欲言又止,小笠原有些心急。
  
  「或許是大夢初醒吧?」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情,而這四個字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詞。
  
  小笠原一怔,「大夢初醒?」
  
  「嗯。」她點點頭,歎著:「我有點失望……」
  
  小笠原畢竟和她共事了近兩年,雖不敢說是到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境界,但「心領神會」還是有的。
  
  「妳是指荒川隼的事情?」她試探地問。
  
  海織猶豫了一下,訥訥地點了頭。「我現在才發現不見比見了還好。」
  
  「可是他不是妳進入這一行的主因嗎?」
  
  「他是……」她低垂著臉,聲音帶點落寞及失望,「我只是沒想到他會是這種人罷了。」
  
  小笠原沉思片刻,頗有感觸,「不管是明星或是模特兒,他們給人看到的都是完美的一面,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所謂的歌迷或影迷了。」
  
  「他說崇拜偶像是一件蠢事。」海織一臉傷心,「他還說崇拜偶像的女人都是愚蠢的女人。」她之所以如此傷心,是因為她覺得他講的就是她。
  
  小笠原頓了一下,然後突地笑出聲音來。
  
  見她一副拍案叫絕的模樣,海織怔愕祝「小笠原老師?」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啊!」小笠原說出她心中的想法,「我也這麼覺得。」
  
  「小笠原老師,妳……」她現在才知道總是在小笠原面前說著崇拜荒川隼的自己有多蠢。
  
  「對不起,」小笠原一臉罪惡感深重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不過當我第一次聽到妳說自己是因為崇拜荒川隼而進入這一行時,我真的覺得妳很蠢。』
  
  海織像是忽地被紮了一針似的,「為什麼?」倏地,她為自己的「蠢」感到悲哀。
  
  小笠原拍拍她的肩,安慰著她,「別難過,雖然我認為崇拜偶像有點蠢,但是倒也覺得妳蠢得很可愛啦!」
  
  海織鼓起雙頰,「什麼嘛?打人家一耳光後才哄人家。」
  
  小笠原溫柔地一笑,「話說回來,我倒覺得荒川隼沒什麼錯。」
  
  「他那種態度還說沒錯?」
  
  「他和我們一樣是人,雖然他長得比較突出、比較顯眼,但我想工作之餘,他和平常人沒兩樣,他總有說『不』的權利吧?」說著,小笠原不覺喟歎一記,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小笠原老師,妳怎麼了?」海織敏感地問道。
  
  她搖搖頭,笑得有幾分哀怨,「我剛入行時認識了一個頗有名氣的模特兒,他溫柔、風趣、體貼,是個感覺很Nice的人,當我把身心全交給他之後,才發現他對每個女孩子都很好,而我只不過是其中之一……」提起這段過往,小笠原的眼角還是濕了。
  
  「小笠原老師……」海織是第一次聽她提起這件事,神情顯得相當激動且震驚。
  
  「海織,」小笠原握著她的手,「睜亮妳的眼睛,我不希望妳犯了我當年所犯的錯。」
  
  她微微一怔,「妳是要我相信荒川隼?」
  
  「我沒有要妳相信誰,但到目前為止,我認為荒川筆至少是個很『真』的人。」小笠原語重心長地說。
  
  真?那倒是……有哪一個公眾人物會像他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大發雷霆的?
  
  「海織,妳喜歡他的心情變了嗎?」小笠原凝視著她,像是不准她有所隱瞞似的。
  
  她有點靦腆,「沒有呀……」她還是喜歡他,就因為還喜歡他,因此對他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為也就越是在意。
  
  她想自己今天之所以會發睥氣,大概就是因為氣他破壞了「荒川隼」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也氣他「不小心」就罵到她是個愚蠢女人吧?
  
  「那就好了……」小笠原一笑,「那妳不妨就從現在開始認識妳過去所不知道的荒川隼吧!」
  
  認識她所不知道的荒川隼?
  
  突然,她想起那天到他家拿絕版人偶的事情……
  
  那天的他、那樣子的他,應該就可以算是她所不知道的「荒川隼」吧?
  
  *********
  
  自從和荒川隼發生了嚴重的言語衝突後,荒川隼在工作時已不再似以往那麼使喚著她,他甚至幾乎不叫她,有時眼神迎上了,他也會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就像是沒看見她一樣。
  
  她想他一定是在生氣。她在他面前誇讚太田事小,為了他認為「愚蠢」的事跟他爭執,恐怕才是他真正生氣的原因吧?
  
  這時候,她倒寧可他假公濟私、藉故報仇地使喚她,而不是像這樣視若無睹地將她當空氣……
  
  「海織,」太田雅人不知何時已坐在她的身邊,「妳怎麼了?」
  
  「沒有……」她有氣無力地應道。
  
  「妳看起來很累。」他一臉關心地說著,自然地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他知道荒川隼正有意無意地瞄著這邊,而他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真的沒有。」一樣是摸頭的動作,太田是如此的溫和,而他卻……
  
  不過即使太田的動作再怎麼溫柔,還是無法教她忘記荒川隼掌心的重量及溫度;他不是個溫柔的人,但她隱隱知道他是個好人。
  
  雖然他總是說很難聽的話,雖然他總是一臉冷漠,但她還是無可救藥地喜歡著、崇拜著他。
  
  愚蠢又怎樣?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愚蠢……
  
  想著,她就更是後悔自己對他說了那些話。
  
  她霍地站起,「我去幫小笠原老師。」她需要的不是太田的溫柔,不論他的溫柔是真是假,她一點都不在乎,她真正介意的是是荒川隼的感覺。
  
  太田睇著她背身離去的身影,不自覺地發了一會兒愣。
  
  海織並不是他喜歡的女性類型,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這兒做著這種蠢事;就只是為了氣氣荒川隼?
  
  他和荒川隼一直相安無事地相處著,即使在發生瑪麗亞那件事後,他們兩人還是維持著以往的關係。
  
  既然是如此的話,他為什麼要故意在他面前對海織好呢?莫非就像清水美紗所說,真正沒從瑪麗亞事件陰影中走出來的人是他?
  
  「太田,」正當他沉思的時候,荒川隼已來到他身旁。「我有事跟你說。」
  
  見他一臉嚴肅認真的模樣,太田不覺一怔。「什麼事?瞧你一臉認真。」
  
  「別招惹她。」他沉聲地說。
  
  「誰?」太田一笑。
  
  荒川隼濃眉一叫,「你知道我說誰。」
  
  「噢,」他做出一個終於弄懂的表情,「你是說海織?」
  
  荒川隼的神情凝重,不似平時的瀟灑及無所謂,「她可不是你在Disco或PUB裡隨便玩玩的那種女孩。」
  
  「你擔心什麼?」他撇唇一笑。
  
  看見荒川隼眼底那一股兒緊張及微慍,太田就難以自持地興奮起來。他從沒看見他因為任何女人而如此嚴肅激動,即使是當年瑪麗亞離他而去之時,他也不見多大的情緒反應。
  
  為什麼海織讓他有了這樣的反應呢?難道海織在他心目中的份量遠遠超過了瑪麗亞?他所得不到的瑪麗亞在荒川隼心中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嗎?
  
  想到這兒,他心中思緒更是翻騰不休。
  
  「你是擔心她被我騙到手,還是擔心我被她纏上而脫不了身?」他一派自若地詢問。
  
  聽太田這麼說,他越加無法放心,「你是玩玩的?」
  
  「隼,」太田站起來,似笑非笑地在他肩上一拍,「你從來不擔心我跟什麼女孩在一起。」
  
  「太田,」他猛地捉住太田的手臂,「告訴我,你是認真的。」
  
  太田瞅著他那擔心的臉,心裡興起了一股捉弄他的決心,「不告訴你。」
  
  他濃眉一挑,眼底像要噴出火來,「太田,你……」
  
  「隼,你在生氣?」太田一笑,「你真的在生氣。」
  
  他沉默地望著太田,算是承認了一切。
  
  「你也喜歡海織?」太田欺近他,低聲地問。
  
  他一震,一語不發地瞪著太田。他喜歡海織?是這樣嗎?
  
  是的,從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就知道她在他心目中有多不同;她就像陣溫暖的微風,煦煦地吹進他的心房、她的出現帶給他難以言喻的平靜及安心、她讓他清冷的生命有了一絲溫度,在不知不覺之中,她的身影及聲音已經充滿了他的生命,而他卻還不自知。
  
  太田附在他耳邊,挑釁意味極濃地撂下話,「我對她有多認真,那要看你對她有多在乎了。」話罷,他轉身而去。
  
  他反覆咀嚼著太田的話,總覺得他話中藏有玄機;但他的心好亂,根本理不出頭緒。
  
  這一際,他就像是個不小心走入迷宮的人,不管他怎麼走、怎麼動腦筋,就是無法找到離開的路。
  
  他知道自己需要一個指引,但是他的指引在哪裡?
  
  **********
  
  回到家裡,海織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小小的客廳中欣賞自己的收藏。
  
  收藏?自從看見荒川隼的收藏後,她才知道自己的收藏有多渺孝多上不了檯面。
  
  一瞥見他送她的那個絕版品,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又浮現出他的形影……
  
  想起從河口湖回來後,他就一直對她視若無睹,就連工作人員都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
  
  別人以為他終於不找她的麻煩,還偷偷恭喜她脫離魔掌,殊不知其實是她被放棄了。
  
  放棄,好傷感的字眼。
  
  眼見合作的日子一天天的短少,她和他一起工作的時間也已經不多了,而現在他們居然還因為鬧彆扭而越離越遠……
  
  說真的,她是不敢奢望能跟荒川隼發生什麼浪漫情事,但她希望至少在她還留在這個業界的日子裡,可以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也許她該主動跟他道歉,他那個人脾氣是大了點,但應該不是小氣的人;如果她先低頭認錯,他可能會將一切的不愉快一筆勾消吧?
  
  去找他!想著,她立刻抓起外套往外衝--
  
  ******
  
  荒川隼才剛回到家,都還不及將衣服脫掉,門鈴就響了起來。
  
  「來了……」他懶懶地走向門口,「誰?」
  
  「是我。」門外傳來清水美紗輕柔的聲音。
  
  他打開門,卻只見清水美紗一個人站在門外,「就只有妳?」以往她都是和太田一起來,但今天卻不見太田的影子。
  
  「太田來,我才可以進你家的門嗎?」她凝睇著他,帶著尋釁意味。
  
  他微怔,忽然想起上次海織來的時候,她正好打電話來,而且也發現海織在他家的事情。「進來吧!」
  
  如果海織能進他家,卻將她拒於門外的話,那未免說不過去;不論如何,他認識她的時間總比認識海織來得長。
  
  清水美紗一笑,優雅地脫掉了高跟鞋。
  
  「有什麼事嗎?」他邊走進廳裡邊問著。
  
  她尾隨在他身後,「沒什麼,無聊罷了。」
  
  他瞥她一記,「妳常無聊?」說著,他逕自在沙發上一癱。
  
  清水美紗無所謂地笑笑,什麼也沒說。她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一副有話要講的神情•
  
  他睇她一眼,「妳有話要跟我說,不是嗎?」
  
  「你還是很敏銳嘛!」她話中帶話,「我以為你變遲鈍了呢!」
  
  「什麼意思?」他警覺地望著她。
  
  清水美紗嫣然一笑,氣定神閒地開口,「你和太田怎麼了?」
  
  「太田?」他頓了一下,言不由衷地答道,「沒有。」
  
  「噢?」她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覷著她,「太田不是這麼說的。」
  
  他瞅著她,「他說了什麼?」
  
  「他說……」她像是要吊他胃口似的,「他說你在吃醋。」
  
  他眼睛一瞋瞪,「吃醋?我吃誰的醋?」
  
  「就是小笠原小姐的助手啊!」她語多試探。
  
  他蹙眉一笑,故作輕鬆,「妳說小不點?我幹嘛吃她的醋?」
  
  清水美紗撇唇一笑,「我想也是,她和瑪麗亞完全不同型,你是不可能喜歡她的。」說著,她偷偷打量著他臉上的反應,「不過太田好像對她很有意思。」
  
  他神情平靜,但眼底卻興起波瀾,就連說話的語氣都顯得有點怒氣騰騰,「他們兩人一個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一個是還沒認清現實的笨女人,簡直絕配!」
  
  聽見他這樣的口氣,清水美紗更是確定他心裡的確是介意的。也就是說他真的喜歡遠山海織。
  
  「也許他們會有結果也說不定。」她故意激他。
  
  「他們會有結果?」他冷笑一記,嗤之以鼻,「別傻了。」
  
  「那可說不定,」她睨著他,像是在下咒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太田那個人動作有多快。」
  
  聽清水美紗這麼一說,他心頭不覺一震。
  
  那倒不假,太田泡妞的速度及技術可是無人能及。
  
  他長相俊美、能言善道、出手闊綽、風流倜儻,十個女人到了他手裡有九個半跑不掉;像海織那種「蠢蛋」想必不用多久就會被太田拐到手,甚至帶上床……
  
  帶上床?太田不會正計畫這麼做吧?
  
  轉念一想,那關他的事嗎?反正她的偶像是太田,就算被騙,大概也覺得心滿意足--
  
  「我要去洗澡。」他霍地站起,「妳要回去時,幫我把門帶上。」
  
  話罷,他轉身就走回臥室,並重重地摜上房門。
  
  清水美紗若有所思地坐在原處,臉上的神情卻變得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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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6:58
第五章
  
  隱隱地,主臥房的浴室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打斷了清水美紗複雜的思緒。她站起來,幽幽地凝睇著緊緊關著的門扉。
  
  還是輪不到她,她以為瑪麗亞離他而去之後,他會發現她的存在,會感覺到她對他的情意,但事實證明,他還是看不見她。
  
  「我走了。」她朝臥室的門喊著,但他似乎沒聽見。
  
  抓起皮包,她神情悒鬱地走向大門;正要打開大門,一陣門鈴聲突然響起--
  
  是誰呢?不知何因,她忽然有點緊張起來,因為她怕按門鈴的那個人是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哪位?」她刻意壓低聲音問。
  
  門外,海織一臉驚愕。是女人的聲音,荒川隼的家裡有女人?是他的朋友?他的家人?還是他的女人?
  
  當然那全不關她的事,她只是來道歉的;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卻隱隱作痛?
  
  「妳好,敝姓遠山,請問荒川先生在嗎?」她怯怯地問。
  
  「他呀……」清水美紗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他在洗澡!妳是……」
  
  洗澡?一個女人在他家裡,而他卻在洗澡,可以想見他們的關係應該「不錯」……
  
  「呃,我是工作人員。」
  
  清水美紗一笑,繼續壓低著聲線說話,「嚇我一跳。」
  
  嚇一跳?為什麼要嚇一跳?聽見「她」這麼說,海織不覺疑惑。
  
  「我以為是他的女朋友呢!」趁著荒川隼毫不知情,清水美紗善加利用了這個惡搞的機會。「我馬上就要走了,妳要不要進來?」
  
  「呃……」海織一愣,「不,我不打攪你們了。」
  
  「打攪?」清水美紗逕自在門內輕笑著,「我和他兩個小時前剛在PUB認識,不過是一夜情的對象罷了,說不上打攪。」
  
  聽到一夜情這個字眼,海織的頭轟地一聲像是被炸開了似的。
  
  荒川隼是個成年人,他有足夠的擔當做這種事情,而且她也管不著;但是當她聽見這件事情由一個女人口中毫不在意的說出來之時,她的心卻莫名地開了個大洞。
  
  也許是因為他在她心目中一直太完美,她才會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吧?
  
  雖然覺得他有權利這麼做、雖然覺得她管不著、雖然覺得事實與想像本來就該有落差、雖然……雖然她已經那麼想,還是覺得自己受傷了。
  
  原來「事實」是這麼的傷人、是這麼的殘酷。
  
  她轉身,一會兒就衝下了樓。她在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儘管血脈沸騰:心卻漸漸、漸漸地寒--
  
  *********
  
  「遠山小姐?遠山小姐?」清水美紗聽不見外面有任何響應,這才慢慢地開門一探。
  
  門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可見她已經跑掉了。那也是,聽到這種事,她不跑才奇怪。
  
  關上門,她有點得意地一笑。她想這會兒,他在遠山海織的心目中已經一文不值了吧?
  
  倏地,一個尖銳的念頭鑽進她腦海之中。
  
  妒嫉的女人真是最可怕的動物,當她們妒嫉著某一個女人時,就算變成了鬼也在所不惜。
  
  難道她已經因為得不到荒川隼的愛,而變成一個可怕又自私的女人了嗎?
  
  正當她沉思之際,荒川隼已經洗完澡。見她還在廳裡,他有點訝異,「妳還沒定?」
  
  她鎮定地一笑,「正要走。」
  
  「噢,」他不疑有他地道,「再見。」
  
  「再見。」她依舊展現出她溫柔又嬌媚的微笑。
  
  「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剛才是不是有人按門鈴?」
  
  她一怔,不覺有些心慌,「沒有呀,你是不是聽錯了?」
  
  他微微蹙起眉頭,「大概吧!」他半強迫地將她送到門口,「晚安。」
  
  「唔。」她無奈地一笑,心裡直泛酸。
  
  *******
  
  聯展正式進入綵排階段,國內一些頂尖的模特兒也陸續加入,不過主秀還是集中在荒川隼、太田及清水美紗三人身上。
  
  自從發現荒川隼也搞所謂的一夜情之後,海織工作的情緒開始大受影響,她不想這樣,但總在不知不覺中就因為想起他的事而分神。
  
  每當在綵排現場見到他,她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要命的是正式進入綵排後,服裝人員和模特兒之問的接觸更為頻繁,幾乎可說是分分秒秒黏在一塊兒。
  
  這要是在以前,她一定覺得是上天對她的厚愛,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這是上天給她的折磨。
  
  在她心中,他還是最棒、最頂尖、最優秀、最完美的模特兒,但只要一想到私底下的他是那樣的人,她又免不了一陣懊惱悵然。
  
  為什麼呢?為什麼明明警告了自己不能對他有任何不尋常的情愫,卻還是無法自持地在乎著他的種種?
  
  他在她心中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偶像了嗎?她對他有著其它情感嗎?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怎能如此放任自己的情感,怎能對他有不切實際的妄想?她真是太糟糕了,一個專業的服裝人員是不該將私人情感加諸於工作之中的。
  
  收工後,總監永野俊輔請客帶一幹工作人員及模特兒去唱歌喝酒,而海織在小笠原的要求之下也一起前往。
  
  在卡拉OK裡,海織湊巧地被安排坐在太田及荒川隼之間。
  
  左右兩邊都是當紅頂尖的國際名模,這在其它女孩眼中是何等幸運的一件事!但誰曉得對她而言,這活脫脫就是一場漫長煎熬。
  
  偌大的包廂裡,大夥兒又唱又跳地玩樂著,只見海織和荒川隼一臉沉重地乾坐著不說話。不過大家自顧自地玩,倒沒人去管他們快不快樂。
  
  「海織,」太田拿起酒瓶,「怎麼不跟大家一起玩?」說話的同時,他已幫她注滿了一杯酒。
  
  「我……」見他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她連忙想拒絕。
  
  他睇了她一眼,笑問:「妳應該成年了吧?」
  
  「當然。」她說。
  
  「那喝一點應該不要緊的。」他一笑,有點激將意味。
  
  海織從小就在父親的軍事教育下成長,向來是生活檢點、自律甚嚴,即使已經成年,喝酒這種事,她還是有點抗拒。
  
  她還沒作任何表示,一旁的荒川隼突然乾咳兩聲,「不能喝就別喝,別裝大人。」
  
  女人一喝醉了就什麼防備也沒有,要是倒霉的又碰上身邊有個虎視眈眈、不安好心的男人,那可就貞操不保。
  
  為了她好,也不甘讓太田就那麼得手,他下意識地就在一邊放冷話。
  
  原本他是為了勸阻海織喝酒,誰知他的語氣聽來卻像是嘲謔她;這會兒,原先打定不喝酒的海織竟被他激得反倒生起酒膽來了。
  
  說她裝大人?她「升級」當大人已經很多年了!
  
  拿起酒杯,她狠狠地仰頭就栽--
  
  「哇,妳酒量這麼好啊?」太田邊驚道,邊睨了荒川單一眼,像是在感謝他的臨門一腳似的。
  
  海織放下酒杯,一張臉已經被嗆紅了;雖然喝的不是烈酒,但對一個不喝酒的女孩子來說,這些酒也夠她喉嚨灼熱了。
  
  太田又幫她倒了一杯,「厲害,厲害,我跟妳喝。」
  
  因為喉嚨已經感覺到燒熱,海織不覺有點遲疑。
  
  見她當真把酒喝得一滴不剩,荒川隼臉上一沉;他知道太田想做什麼,因為這是太田的「故技」,就因為知道,他才極力想阻止一切的發生。
  
  「喂,」他力保鎮定,「妳酒量不行,酒膽可不校」
  
  明明是想勸阻她,但不知為何每一出口就像是在譏笑她、激怒她;他應該直接告訴她小心「狼人」就在她身邊,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太田跟他是舊識,他不能不顧朋友情義地扯他後腿;再說,要是海織真和太田發生了什麼,那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根本就輪不到他來管。
  
  聽見荒川隼在一旁放話,海織賭氣地說道:「給我。」她搶下太田手中的酒瓶,一口接著一口地喝。
  
  太田一怔,但旋即露出了高深的笑意。他睨著一臉緊張的荒川隼,有點示威意味。
  
  儘管一開始感到不適,但喝著喝著,生理上的反應似乎也變得有點麻痺;她一口一口地喝著,不一會兒竟將整瓶酒都給灌進肚子裡去了。
  
  「海織?」小笠原見狀,立即勸止著:「妳別亂來,妳不會喝酒的。」
  
  也許是為了賭一口氣,也或許是酒精作祟,海織居然大誇海口,「小笠原老師,妳放心好了,我叫海織耶!我有海量。」
  
  「妳在胡說什麼?」小笠原皺起眉心,「別……」
  
  「小笠原小姐,」太田打斷了她,「難得輕鬆一下,妳就讓她喝吧!大不了等一下我送她回去就是了。」
  
  喝了酒的海織開始傻笑,「對,對,對,小笠原老師,我不會醉的……」說著,她站了起來,高舉空酒瓶,「乾杯!」
  
  看她在那裡說醉話,大夥兒也覺得有趣,一點也不替她擔心。
  
  不知是誰又遞了罐啤酒給她,而她很豪氣地一飲而盡:酒盡人倒,她一個後仰,整個人往座位上一蹬。
  
  「隼,」太田將醉得像一攤泥似的海織撈進懷中,低聲道,「我會照顧她的。」
  
  荒川隼目光一凝,一種不知名的狷怒在他眼底醞釀著。
  
  昏暗而吵鬧的包廂裡,沒有人發現他們兩人之間已經點燃的駭人戰火;唯一察覺到不尋常的只有擔心海織的小笠原,還有得不到荒川隼青睞的清水美紗。
  
  荒川隼沉默地將身子沉在沙發裡,兩隻眼睛不時瞄著一旁癱在太田懷中的海織。他從來不曾這麼痛恨過另一個男人,但這一際,他氣惱得想痛扁太田一頓。要不是大家都是文明人,他一定會爆發出來。
  
  海織自從癱倒在太田懷中之後,就一直末再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昏倒或是睡著了一般。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太田扶著海織站了起來,「各位,我先送她回家好了。」
  
  大概是大家都喝了酒,說起話來難免有些不正經,不知道是誰突然冒出一句,「太田先生,你可別趁機做什麼壞事唷!」
  
  「我不是那種人,不過就算是做了,我也不會告訴你們。」太田一笑置之。
  
  這些玩笑話聽在別人耳裡或許不痛不癢,但聽在荒川隼耳中,卻像是雷聲般轟隆隆響。
  
  數度,他幾乎衝動得要阻止太田將海織帶走,但礙於風度,他忍住了--
  
  就在他掙扎的同時,太田已經帶著海織離開了包廂;這時不知足誰又咕噥了一句話,「不知道太田先生會把遠山小姐帶回哪個家?」
  
  說罷,大家哈哈大笑,沒有任何人重視這件事情。
  
  在聽見這句話後,荒川隼再也坐不住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坐在一個熱騰騰的火爐上,就連一秒鐘都待不住似的。
  
  他霍地站起,「我先走了。」話落,他也不管其它人有什麼反應,一陣風似的就衝了出去。「怎麼回事?」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地發怔。
  
  而隱隱知道內情的小笠原及清水美紗卻不發一語。
  
  ***********
  
  荒川隼一路追到停車場,只見太田正要打開車門將海織扶進去。
  
  他一個箭步趨前,「等一下。」他衝到太田的紅色跑車旁,一把就將海織扯進自己懷裡。
  
  太田一震,「你……」他促狹一笑,「你這是幹嘛?」
  
  「我送她回家。」他不加思索地說。
  
  「你送她回家?」太田哼笑著:「幹嘛跟我搶?」
  
  他目光一凝,表情嚴肅,「你會送她回家嗎?你知道她家在哪嗎?」
  
  「你管太多了。」知道他在乎海織,太田卯上他,「我送她去哪裡不用跟你交代吧?」
  
  「太田,」他眼神如炬地盯著太田,「她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對她不是認真的。」
  
  太田撇唇輕哼,「那你呢?她是你喜歡的類型嗎?」眼底像要噴火似的。
  
  「如果我說是呢?」他沉聲道。
  
  「你喜歡海織更勝瑪麗亞?」太田一副想找他碴的模樣。
  
  他眉心一叫,「我不想跟你爭論這已經是過去式的事情。」說著,他將醉得不省人事的海織攔腰一抱,轉身欲離去。
  
  「隼!」太田突然喚住他,「對你是過去式的事,對我卻不曾過去。」
  
  他話一說完,荒川隼不禁一震。
  
  他一直以為瑪麗亞的事情已過去,卻沒想到太田還如此在意;太田追求過瑪麗亞,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沒想到時至今日,太田依然無法將她忘懷。
  
  或許真正愛過瑪麗亞的人不是他,而是太田。瑪麗亞總說他冷漠、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女人,就連最後分手的理由也是她感受不到他對她的愛。
  
  他不能說自己從沒愛過瑪麗亞,但他想也許他給的愛不夠多,又或者不是瑪麗亞所期待的那種。
  
  但他不是吝於給愛,而是還沒找到一個能感受到他的愛的女人;在他的愛情國度裡,愛一個人是不必說也不必特意表現的。
  
  當兩個人真正相愛,即使徹夜相對無言,也依舊感受得到對方的情感……他想,那才是他所期待、所渴望的愛。
  
  怔愣片刻,他大踏步地往自己的座車走去--
  
  ***********
  
  將海織抱上車後,他才突然想到他根本不知道海織住在哪裡。沒有第二種選擇的他,只好把喝得爛醉的她帶回他家去。
  
  車剛到樓下,癱在座位上的海織突然跳起來,一副欲嘔的模樣。
  
  「喂……」他才想扶她下車去吐,但已經來不及了。她不只吐了他一身,連座位一帶也難以倖免。
  
  「噢,Shit!」看著眼前的慘狀,他忍不住咒罵一句。
  
  他將她抱下車,飛快地往樓上衝,而一切只因他實在受不了那股味道了;再不趕緊去換洗所有衣物,他想恐怕連他都會吐。
  
  一進門,他就抱著她往浴室跑;將她往浴室門口的籐椅上一放,他迅速脫掉自己沾了嘔吐物的上衣,「該死!」他一邊脫著,一邊嘀咕。
  
  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膛這淌渾水?剛才應該讓太田把她帶走,好讓她吐他一身的。
  
  「唔唔……」海織癱在籐椅上,嘴裡不知呢喃些什麼。
  
  他擰了條濕毛巾,先幫她把臉抹乾淨,然後再替她脫掉臭氣沖天的上衣。
  
  她的肌膚非常白皙,那珍珠般的色澤十分動人,光看見她陶前那一片細緻光滑的肌膚,就讓他差點兒移不開視線。
  
  其實在國外做表演,經常可以看見只穿著內衣褲,甚至只穿內褲的模特兒在後台更衣,因此對於女性的身體,他並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及震撼:可是海織那白裡透紅的軀體卻牽動了他心底那一根慾望的神經。
  
  她穿著米白色的蕾絲襯衣,像個小女孩般毫無防備地癱睡在籐椅上,酡紅的臉頰、緊閉的雙眼、微啟的唇瓣、平靜的呼吸……這一刻的她比平時更能打動他的心。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做這些遐想,實在不是一個好男人該做的事,不過他也從沒說過自己是什麼好男人。
  
  怔望著她好一會兒,他恍然回過神來,神情有點不安。
  
  他站起身來,回到浴室,重新再擰了一次毛巾;現在他該做的應該是幫她把髒衣服脫掉、擦淨她的身體、抱她上床睡覺、然後安分地等她清醒。
  
  壓制著翻騰不休的思緒,他終於做完了以上所有動作,並抱著她回到臥室。掀開棉被,他將她妥置在他訂製的大床上,然後替她蓋上了棉被。
  
  「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大概是因為他剛剛做了一件沒幾個男人能做到的事吧?
  
  他在床沿一坐,靜靜地凝睇著熟睡的海織。
  
  她那白淨的小臉有三分之一陷在枕頭裡,而露出的那三分之二是那麼的惹人憐愛;她眉心微微擰著,像是在睡夢中還想著些什麼似的。
  
  「爸……」她咕噥了一聲,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我不想回去……」她緊緊地握著他溫暖的大手,唧唧咕咕地。
  
  當她緊緊抓著他的手,他心裡浮起一種被需要的滿足感;他任由她抓著,然後仔細聽她在嘀咕些什麼。
  
  「不要……」睡夢中,海織苦苦哀求著:「我還沒見到他,還沒……」接下來,她的呢喃越來越模糊,越來越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還沒見到他?他是誰?是她曾經提過的偶像模特兒嗎?是太田嗎?
  
  原來她心裡對太田有那麼強烈的思念,讓她即使在睡夢中也只記得他的事情。想到這兒,他不覺深深地妒嫉起太田來。
  
  光是想著此刻躺在也床上的女人在睡夢中仍想著另一個男人,就夠教他懊惱沮喪;這一際,他才驚覺到自己對她的感情已不是一般,在不知不覺之中,她的存在已經影響了他、左右了他、牽動著他。
  
  可是那又如何?這個女人心裡只想著太田,或許當她醒來,還會怪他破壞了她和太田共譜一夜戀曲的好機會呢!
  
  想著,他懊惱地欲抽回手。
  
  「唔……」海織牢牢地握住他的手,一刻都不肯放鬆。
  
  她將他溫暖的大手擱在頰邊枕著,然後面帶微笑沉沉睡去。
  
  他悵然地一歎,不知該哭該笑、該悲該喜地凝望著她;良久,他決定在她身邊躺下,因為他倦了、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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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7:26
第六章
  
  荒川隼在隱隱約約中醒來,但窗外猶是漆黑,瞥見床頭鬧鐘上才剛指著凌晨四點,他不覺又放鬆了身體。
  
  眼簾一沉,只見海織不知何時已經鑽到他懷裡,像只小貓似的賴在他臂彎之中安睡。
  
  睇著她裸露在棉被外的細白胳臂,他下意識地替她把棉被拉上、蓋好。
  
  她的臉頰正好靠在他鎖骨的地方,徐緩的呼吸平順地滑過他的頸項;這無疑是一種最好的催情劑,教他數度控制不住內心及體內掙扎翻騰的情潮。
  
  人類的肌膚真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東西,即使只是輕輕碰觸著,就能讓人感受到無與倫比的舒適及沉穩,而女人的肌膚更甚。
  
  她枕在他胳臂上,細細的長髮糾纏著他的手臂,也糾纏著他的心。
  
  他輕緩地撫摸著她的肩膀、頸項、臉頰……放任著自己的情感排山倒海地傾巢而出。
  
  「唔……」她抬起脖子,無意識地在他頰邊廝磨。
  
  她唇角微微上揚,似乎在夢裡看見了什麼她喜歡的東西、喜歡的事情,或者是喜歡的人。
  
  她夢見太田了嗎?如果她夢見的是太田,在夢中,她和他正在做著什麼呢?
  
  皺起眉心,他又一次懊惱地睇著懷中的她。低下頭,他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那觸感十分地美好,但心裡卻只有淡淡的苦澀。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滋味呀!
  
  過去和瑪麗亞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不知道在乎是什麼東西;當瑪麗亞向他提出交往的要求時,他理所當然地接受,當她哭著說要分手時,他也答應得乾乾脆脆。
  
  而現在他體會到明明喜歡著一個人,卻又惶惑著得不到她的心,是多麼煎熬的一件事。
  
  海織輕聲呢喃著,像是抱著泰迪熊似的抱著他,濕潤的唇片微微上揚,露出了一記可人的微笑。
  
  他略略挪了挪身子,覓了個能親吻到她的角度,輕輕地、柔柔地吻著她的唇瓣……
  
  當他親吻上她的嘴唇,他的心裡泛起一種淡淡地歡喜,就像青澀少年第一次親吻異性般的感到心滿意足。
  
  他想他真的無可救藥地迷戀上她,因為他從不曾在親吻異性時有過這樣的心情。
  
  糟透了。他居然讓自己墜入這樣的愛情漩渦裡,而且對方心裡喜歡的還不是他……
  
  「自製一點,荒川隼。」他在心裡警告著自己,即使對她有著遐想、有著期待、有著渴望,但一個正人君子是不會乘人之危的。
  
  想著,他躺了下來,並強迫自己閉上雙眼,什麼都不想。
  
  這樣也夠了,就這麼將自己喜歡的女孩擁在懷中、共墜夢鄉,也算是一種幸福。
  
  在她的幽幽髮香中,他漸漸地睡沉--
  
  ********
  
  隱隱感覺到一股平靜的呼吸,還有那淡淡的、熟悉的古龍水味,海織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宿醉的後遺症讓她頭痛欲裂,但眼前的情景更教她驚得差點心臟停止。
  
  「啊!」她掩嘴驚呼,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她躺在荒川隼的懷中,他上身赤裸,而她也衣衫不整。天呀!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一點都記不起來?
  
  她想爬起來,但仍在睡夢中的荒川隼卻緊緊扣著她的身軀,教她動彈不得;趁他還在睡覺,她開始努力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
  
  隱隱地,她記起昨晚大伙去喝酒唱歌,然後她在荒川隼的激怒下猛喝了一瓶酒,然後、然後慘了,為什麼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該不會在迷迷糊糊的情況之下,成了荒川隼一夜情的對象吧?
  
  她滿心不安地將手往下探,發現自己的襯衣和褲子都還好好的穿著,她不覺鬆了一口氣。
  
  應該什麼都沒發生吧?如果有發生什麼的話,她應該會有記憶,就算沒有記憶,至少會有感覺,「痛」的感覺。
  
  「唔……」荒川隼安穩地睡著,濃沉而規律的呼吸不斷地吹拂著她的髮際。
  
  她抬起眼簾睇著他,心裡的慌張及不安儘管還在,卻又有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覺。
  
  他兩道濃眉微微叫著、緊閉的眼簾上有兩排濃密的睫毛、直挺的鼻子、還有豐潤的唇片……當這麼近端詳著他時,更覺他簡直是上帝的傑作。
  
  他濃密的黑髮散亂地鋪陳在枕頭上,與她的長髮有著些微的糾纏,就像是將他們兩人的命運牽連在一起似的……
  
  陡地,她為自己有著這般愚蠢的想法而慚愧不已。
  
  什麼命運牽連在一起?她在想些什麼東西呀!?
  
  荒川隼挪挪半邊身軀,一隻手無意識地在她腰上摸索,然後順著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向上爬,在她還來不及阻止之際,他的手已經摸上她起伏的胸脯。
  
  原本她的心跳就已急促,這會兒更是狂震到幾乎亂了拍子--
  
  「唔……」在睡夢中,他滿意地撫摸著她的胸部。
  
  海織滿臉羞紅,再也忍不住地跳了起來。「荒川隼!」她用力推開他,氣呼呼地瞪著睡眼惺忪的他。
  
  他慢慢睜開眼睛,神情平靜得像是他經常在醒來時看見身邊有女人似的,「早.....」看見他這麼平靜、這麼自若,海織不覺有些慍惱。為什麼他能這麼平靜呢?是因為他常幹這種事嗎?
  
  「早什麼?」她拉著棉被掩住胸口,羞憤地問,「你對我做了什麼事?」
  
  「做……」他傭懶地打了個哈欠,「妳不是都忘了吧?」見她那麼緊張,他不禁想捉弄她一下。
  
  她一怔,不覺有點結巴,「忘了?」難道他們真的做了那件事?不會吧?
  
  「嗯,」他弓起手肘,微微撐起上半身,那完美的體格及胸部線條展露無遺,「我不知道妳喝醉了後會那麼熱情……」說著,他使壞地一笑。
  
  「不要說了!」聽到這兒,她幾乎快要崩潰,「你怎麼可以乘人之危,我還是……」她差點兒要說出自己是處女的事實,但她說不出口。
  
  而且如果他們真的做了,那他一定知道她是第一次,根本不必她親自敘說。
  
  雖然他是她的偶像,但是在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居然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失去時,難免覺得難過。想著,她的眼眶已經紅了……
  
  睇見她眼眶濕潤,他蹙眉一笑,有點可惡地道:「這樣就哭啦?」
  
  唉,也難怪她要哭,畢竟她的偶像是太田,如果此刻在她身邊的是太田,她笑都來不及吧?
  
  「你太過分了……」說著,她的眼淚已經滴了下來。
  
  「騙妳的。」他眉心一攏,隨手在床頭抽了一張面紙給她,「有沒有做過,妳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海織一臉驚愕地瞪著他,「你說什麼?」
  
  「妳喝得爛醉,還吐得我一身一車,誰有興趣跟妳做?」他玩笑似的說,但心裡莫名地有種懊惱。
  
  假如是太田,她是什麼反應呢?也是像這樣說哭就哭嗎?
  
  「你……」因為衝擊過大,她的情緒一時有點轉不回來。待回神,她抓起枕頭根很地向他丟去,「你開什麼爛玩笑!?」
  
  他接住枕頭,反丟向了她,「要不是我帶妳回來,妳現在可能是在太田的床上。」說著,他神情嚴肅,目光銳利地盯著她,「還是妳寧可自己是在太田的床上醒來?」
  
  她一震,怔愣地望著他。在太田的床上醒來?她才不要呢!如果她發現自己和太田做了什麼,她一定會瘋掉。
  
  「太田的動作很快,他不像我這樣只是抱著妳睡唷!」他試探地說,目的是想知道海織內心真正的想法。
  
  其實在之前她就聽過一些關於太田的傳聞,人家說他是「一夜公子」,即使只是一個眼神交會,也有辦法將剛剛邂逅的女性帶上床;不過那關她什麼事?她根本一點都不在乎。
  
  「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太田如何花心,那是他家的事,現在將她帶回家的可是他--荒川隼。「你這樣又算什麼正人君子!?」
  
  他蹙眉一笑,「我沒說過自己是正人君子。」為什麼他們碰在一起就是吵?為什麼她就是無法與他和平相處?
  
  「你!」說不過他,她只好惡狠狠地瞪他。
  
  他手一振,將被她緊揪著棉被一把掀起,「妳想跟我在床上吵架嗎?」
  
  海織急急用雙手掩住胸口,「你別太過分!」
  
  他挑眉冷睇著她,「別遮了,反正該看的,我都看了!」
  
  「低級!」她羞惱地叫著,「我的衣服呢!?」
  
  「浴室裡。」他翻身坐在床沿,像沒事人兒,「不過都是妳的嘔吐物。」
  
  「什麼?」她一愣。都是她的嘔吐物?那她該穿什麼?
  
  他似乎覷出她心裡在想些什麼,逕自從五斗櫃裡拿出一件襯衫拋給了她,「先穿著吧!」
  
  雖然不甘心,但當下的情形卻由不得她選擇;她抓起襯衫穿上,嘴裡還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的襯衫穿在她身上幾乎成了短洋裝,模樣有點滑稽。
  
  「喂,」他突然喚她,神情認真地問道,「妳還沒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她瞋視著他。
  
  他聲線略沉,兩隻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她,「如果妳在太田床上醒來,妳會怎樣?」
  
  她耳際一熱,不知所措。他為什麼這麼問?她在誰的床上醒來對他那麼重要嗎?
  
  「太田對妳很有興趣,」他忽地肅然地問,「妳呢?妳對他是什麼感覺?」
  
  「關你什麼事?」她故作冷靜。
  
  他眉心聚攏,神情有點懊惱,「我是為妳好,我……」
  
  「為我好?」想起他的一夜情事件,她就無法好好地、慢慢地跟他交談。「你是想說太田先生是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吧?」
  
  他不想讓她覺得他在說太田的是非,但是他真的希望她不會因為任何「意外」而悔不當初。她不是那種可以玩玩的女人,可是太田卻只想跟她玩玩。
  
  「太田先生的事,我早就聽說過了。」她秀眉一挑。
  
  「是嗎?」他眉心深深一鎖,「那麼妳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她不知道他所謂的心理準備是指什麼,但是她感覺得出他對太田有某種淡淡的敵意;他有什麼資格說太田的不是,他自己不也做了那種事嗎?
  
  「我的事,你管不著。」她別過臉,神情惱怒。
  
  「為什麼……」他凝視著她,即使她不正眼瞧他,「為什麼妳和太田能相安無事,卻和我像仇人一樣?」
  
  她轉頭,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因為你不是他。」
  
  是的,他不是太田,而太田也不是他。她一點都不在乎太田是什麼樣的男人,她真正介意的只有他。
  
  因為在乎他、因為容不下他有一丁點的缺陷及不完美、因為不願意見到他是那種若無其事和不相識的女人上床的男人、因為她喜歡他,即使知道他是那種人後,她還是喜歡他,所以只好裝冷漠、裝不在意,然後一天到晚跟他不對盤。
  
  因為你不是他。聽見這句話,荒川隼有一種當場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感覺。由於她這句話,他更是確定她喜歡的人、她崇拜的偶像就是太田了。
  
  難怪她看他不順眼,難怪她可以對太田那麼溫和友善,卻無法跟他好好說一句話……
  
  「妳走吧!」他神情沉鬱,「既然妳無所謂,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海織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什麼無所謂?什麼沒什麼可說?他究竟想說什麼?
  
  「荒川……」
  
  「回去。」他打斷了她,「不送。」
  
  他現在冷漠的態度及語氣,實在很難與剛才起床時那熱情的他聯想在一起。海織心裡有股無名的悵然,但她不確定那是什麼。
  
  她怔愣片刻,幽幽地道:「襯衫我洗了再還你。」話落,她轉身走出了他的房間。
  
  聽見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他知道她已經離開。
  
  他頹然地在床沿坐下,思緒沉重得教他幾乎使不出力氣站起來;想不到和瑪麗亞三年的感情到結束時,他可以波瀾不興,而這個相識不久的女孩卻讓他嘗到了不曾有過的苦澀及懊惱。
  
  真是可笑!想不到他荒川隼也會有不分青紅皂白就一頭栽進去的時候。
  
  驀地,他想起瑪麗亞跟他分手時所說的那句話……
  
  隼,我希望你終有一天能遇到一個教你愛的心疼、愛得痛苦的女人,因為唯有到了那個時候,你才會知道什麼叫「愛上一個人』。
  
  真是這樣嗎?以前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愛嗎?
  
  因為不知道,他才會教瑪麗亞感到痛苦,最後甚而離去,是這樣嗎?這一際,他突然能體會瑪麗亞當年的痛了。
  
  **********
  
  「三十二號、三十七號.....」海織專心清點著聯展用的服裝,一點都沒發現小笠原已經一臉怪笑地盯她好一會兒。
  
  感覺到她詭異的眼光,海織終於忍不住轉頭看她,「怎麼了?」
  
  小笠原撇唇一笑,神秘兮兮地挨近,「後來怎麼了?」
  
  「什麼?」她一臉迷惘。
  
  「別裝傻,」小笠原賊笑著:「荒川先生不是送妳回去嗎?有沒有……」
  
  不等她說完,海織已經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什麼都沒有。」她略顯激動地嚷道。
  
  難怪今天上班時,有某些人不時瞅著她笑,原來他們都在猜測她昨晚是不是跟荒川隼發生了什麼。無聊!
  
  這會兒要是讓人知道她在荒川隼家過夜,兩人甚至衣衫不整地相擁而眠,那她一生清白可就……
  
  「他送我回家,然後他就走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故意隱瞞事實。
  
  「是嗎?」小笠原一臉失望地歎道,「真沒搞頭……」
  
  「小笠原老師,妳怎麼也跟別人瞎起哄啊?」她埋怨,「是妳說要小心,不要把幻想跟現實攪混的,不是嗎?」
  
  小笠原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沒錯,不過……」她覷了正在角落閉目養神的荒川隼,低聲道,「我覺得荒川先生對妳有『那種』意思。」
  
  「哪種意思?」她一愣。
  
  「說妳遲鈍,妳還不承認!」小笠原好氣又好笑的,「難道妳沒感覺?」
  
  海織一臉困惑,「什麼感覺?」她搖搖頭。
  
  「荒川先生喜歡妳……」小笠原說。
  
  海織一震,驚羞地嚷道:「老師,妳別亂說了!怎麼可能?」
  
  她高深地一笑,「有跡可循。」她搭住海織的肩膀,刻意壓低聲音,「荒川先生跟其它工作人員都是若即若離,唯獨跟妳有說有笑。」
  
  「拜託,那算什麼有說有笑?」她忍不住啐著,「他都在找我麻煩耶!」
  
  小笠原癟癟嘴,不以為然,「妳懂什麼?如果他對妳沒感覺,連跟妳吵都懶呢!」
  
  「老師,別尋我開心了。」海織皺眉苦笑。
  
  荒川隼對她有意思?簡直是天方夜譚嘛!他身邊全是一些又高又漂亮的女模特兒,哪還看得見她這個渺小又微不足道的小助理?
  
  他若對她有意思的話,昨天晚上會什麼都沒做嗎?她在他心中,連一夜情的資格都不到呢!
  
  「昨天本來是太田先生要送妳回去,可是荒川先生很緊張,馬上就跟了出去……」小笠原又偷偷瞄了荒川隼一記,「你們真的什麼都沒做?」
  
  「沒有!」她面紅耳赤,極力澄清。
  
  小笠原一頓,旋即失聲一笑,「看來荒川先生真的是一個正人君子。」
  
  「才不是呢!」她低聲咕噥著。
  
  小笠原警覺地問道:「不是?」
  
  「他只是看不上我這種平凡的女孩罷了。」雖然她氣他也玩一夜情,但有著他不會看上她這種女孩的自知之際,心裡免不了是一陣難過悵然。
  
  小笠原拍拍她的肩膀,「別妄自菲薄,愛情這種東西沒什麼道理。」她心有慼慼焉地說。
  
  愛情確實是沒什麼道理,但至少有標準、有等級。她不是荒川隼標準中的那種女人,她知道。
  
  她不希望自己因為他人的一席話而對荒川隼有了不切實際的妄想,畢竟她留在東京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待她回到九州,東京的一切就只是回憶,而他也將只是她眾多回憶中的一部分--
  
  *********
  
  對於這件事,介意的、好奇的可不只小笠原而已;攝影棚的另一角,太田正問著荒川隼同樣的問題,而想知道詳情的清水美紗則假裝一臉不在意地坐在一旁。
  
  「你昨天有送她回去吧?」太田似笑非笑,一臉試探。
  
  荒川隼睇了他一記,唇角是一抹高深莫測、耐人尋味的笑意,「你怎麼不去問她?」
  
  「她一個女孩子家,哪可能跟我說什麼。」太田皺起眉心,悠哉地往椅背上一癱。
  
  他的樣子並不像是在緊張或吃醋,而只是想知道昨晚究竟有沒有發生大家猜測中的事情罷了。
  
  見他模樣輕鬆,荒川隼幾乎可以確定他對海織並不如他所說的那麼重視。想著,他不覺替海織打抱不平起來。
  
  「太田,」他神情肅然地望著太田,「你最好對她認真一點,她對你是認真的。」
  
  「認真?」太田哼地一笑,「你怎麼知道?」
  
  「我感覺得到。」他說。
  
  太田一副像看到什麼珍奇異獸似的看著他,「感覺?你的感覺從沒準過,不是嗎?」
  
  他瞪視著太田,隱約知道太田話中另有所指。
  
  太田突然湊近他,低聲道:「你感覺不到自己對別人的愛,也感覺不到別人對你的愛,像你這種沒感覺的人--」他霍地站了起來,「根本不懂得愛。」話罷,他轉身步出了攝影棚。
  
  不懂得愛?為什麼大家都認為他是個不懂得愛的男人?瑪麗亞這麼說,太田這麼說,難道他真是如此?
  
  「隼……」一旁的清水美紗輕輕拍撫著他的肩頭,「別放心上,太田他只是……」
  
  「我是那種人嗎?」他打斷了她。
  
  她微怔,旋即笑歎著:「他說的是氣話。」她往他肩上一靠,軟軟地說,「我知道隼其實是個溫柔的人。」
  
  他睇著將頭靠在自己肩上的清水美紗,一言不發。
  
  「隼,」她幽幽地又說:「你難道不覺得你和太田最近的關係搞得很差?」
  
  「唔。」經她一提,他倒也有這種感覺了。
  
  清水美紗將臉靠在他肩上,眼睛卻瞄著正在另一端整理東西的海織,「自從遠山小姐出現後,你和太田就經常發生口角。」
  
  說著,她的眼底露出一抹憎惡的凶光,「瑪麗亞夾在你們中間時,你們的關係並沒有改變,不是嗎?」
  
  他心頭微震。是的,瑪麗亞的出現並沒有影響他跟太田的關係,但為何海織卻讓他的情緒起了這麼大的波瀾?
  
  莫非海織在他心裡的地位,遠遠超過了與他相戀三年的瑪麗亞?
  
  如果他真是如此重視海織,他能將她拱手讓人,尤其是讓給一個對她不存真心、甚至是想藉由她來懲罰他的男人嗎?
  
  不,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保護自己喜歡的女人不受他人或自己傷害,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功課。
  
  他突然站了起來,「清水,改變我和太田關係的不是海織。」
  
  「隼?」她一震。
  
  「是我改變了。」他一笑,旋身而去。
  
  是他改變了?清水美紗反覆咀嚼著他的話,思索著千百種的可能。他指的是什麼呢?是指他的感情已不是當年和瑪麗亞相戀時那樣了嗎?還是說他在乎遠山海織多過於瑪麗亞?
  
  怎麼會是這樣?那個微不足道的小助手是怎麼迷惑他、擄獲他的?她是如何辦到的!?
  
  為什麼一直待在他身邊的人,他卻一點也注意不到?而那個才剛出現的女孩竟輕易地得到了他的心,為什麼?
  
  她問天問地,也問自己,但是她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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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7:54
第七章
  
  「老師,我走?!」
  
  好不容易將服裝全部編號並上架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海織拖著疲 憊的身軀,但心情卻是終於卸下擔子的輕鬆。
  
  「OK,妳先走吧!」小笠原坐在桌前,不知道還在寫些什麼。
  
  「還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見小笠原還沒有下班的打算,海織還真不敢說定就走。
  
  小笠原抬頭笑望著她,「不用了,妳先回去吧!」說完,她又低頭振筆。
  
  確定自己真的是無忙可幫,她終於放心了。「那明天見。」
  
  「明天見。」小笠原沒抬頭,但語氣聽來卻相當愉悅。
  
  海織背上背包,安靜地離開了工作室。一步出工作室,遠遠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電梯口對面的長椅上。
  
  定睛一看,她發現那是荒川隼。
  
  他不是早就該離開了嗎?已經九點多了,為什麼他還獨自留在這裡?
  
  她將視線往上一挑,故意裝作沒看見的走過去。一走近電梯,她驟然發現他早已經睡著了。
  
  海織本打算搭上電梯,趁機溜走;但不知為何,她卻停下了腳步。
  
  他為什麼在這兒睡著呢?是因為太累了,所以不小心睡著,還是他其實是在這裡等著某一個人?
  
  大家都走光了,他會是在等誰呢?難道是還在孤軍奮戰的小笠原老師?
  
  她就那麼站在電梯口,靜靜地,心思沉沉地凝望著他。許久,她踮著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她該叫醒他,告訴他小笠原老師還在工作?還是不管他,然後逕自離開?
  
  他雙臂環抱著胸,端正地靠著牆面而坐,平時的凶悍氣息隨著他眼睛緊閉而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教人安心的沉穩氣息。
  
  睇著這樣的他,她不禁又想起在他懷中醒來的清晨……
  
  想著看著,她不覺有點恍神了。
  
  也許是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原本在睡夢中的荒川隼忽地睜開了雙眼--
  
  他凝神注視著眼前一臉驚羞的海織,什麼都沒說。
  
  海織覺得莫名心虛,「你在等小笠原老師嗎?」她慌慌張張,抬手就指著工作室,「她在工作室裡……」
  
  「我在等妳。」他聲線平靜而泰然。
  
  海織一震,錯愕地望著他。「等我?」原來他不是因為太累而睡著,也不是為了等小笠原,而是為了等她?問題是他等她做什麼?
  
  荒川隼霍地站起,「我有話跟妳說。」他低頭俯視著她,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說什麼?」知道他找的是自己,她不覺有點緊張起來。
  
  「妳是不是真的喜歡太田?」他問。
  
  她一愣。喜歡太田?他是從哪一點看出來的?而且她喜不喜歡太田又關他什麼事?
  
  她的沉默讓他以為她默認了一切。「他不是認真的。」
  
  她還以為他想說什麼,原來不過是舊事重提罷了。「他是不是認真或我是不是認真都不關你的事,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雖然她對太田並沒有特別的喜惡,但只要荒川隼往她面前一站,她的思緒就會被打亂,然後就會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反應。
  
  「成年人未必受得住傷害。」他沉下聲線,警告意味濃厚。「你怎麼知道我會受傷?」她迎上他的視線,「又怎麼知道我受不住傷害?」
  
  感覺到她挑釁意味濃厚,他的神情不覺也凝重起來,「妳行嗎?」說著,他將背一低,把臉直逼她眼前,「如果妳行的話,在我床上醒來時就不該那麼急、那麼慌。」
  
  她不甘示弱地反擊,「那是因為我醒來時看見的是你。」即使說的全是違心之論,她還是說了。
  
  荒川隼濃眉一凝,神情變得駭人而陰鷙。他瞪視著她,「妳說的都是真心話?」
  
  「什麼真心不真心?」她瞋瞪著他,「你這個人又懂得什麼是真心!?」
  
  「妳……」他怒氣騰騰卻又無可奈何地注視著她。
  
  她心裡對他雖有微微的畏懼,卻不輕易表現在臉上及言語之中,「你不也是個不懂認真、不談真心的傢伙?」
  
  他也許不是個溫柔的男人,但絕不是個不談真心、不認真的傢伙。「我不認真?是誰說的?」這一點,他極力否認。
  
  「別以為你做過什麼都沒人知道!」她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滿腹疑惑地問道:「我做了什麼?」
  
  「你……」想起他搞一夜情的事,她不覺又火起來。「你骯髒!」
  
  「我骯髒?」聽她這麼一罵,他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了。「妳在胡說什麼?」
  
  莫非她是懷疑他趁她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做了什麼?這遲鈍又愚蠢的丫頭,難道有做跟沒做,她分不出來嗎?
  
  「我沒趁妳酒醉時占妳便宜,頂多……」他頓了頓。是的,他是吻了她,但是那應該不算是什麼骯髒事吧?
  
  雖然她指的不是這件事,但聽到他說頂多時,她的心卻不由得顫抖起來。頂多什麼?難不成他趁她酒醉時做了什麼?
  
  見她一臉驚恐,他連忙澄清著:「我承認,我是吻了妳,不過……」
  
  海織下意識地掩著自己的唇,「你吻了我?」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當然,親嘴並不算什麼,就算有一種被人佔了便宜的感覺,但至少不是什麼難以饒恕的滔天大罪:她真正在意的不是自己失去了初吻,而是口口聲聲說對她沒有興趣的他,為什麼卻在她醉得昏昏沉沉時親吻了她?
  
  「我知道我有不對,不過那應該不至於不可原諒吧?」說著,他都覺得有點慚愧,「如果妳介意,那我跟妳道歉。」
  
  因為太過震驚,海織只覺得她肺部的所有空氣在瞬間被抽離,她幾乎快不能呼吸……
  
  她沉默地瞪視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或是做什麼響應;因為不知道如何反應,她直覺就想逃開--
  
  *********
  
  轉過身,她飛快地按下電梯,並衝進電梯裡。
  
  「海織!」他迅即按住電梯門,近乎質問:「我親了妳讓妳這麼生氣嗎?」』
  
  她眼眶中閃動瑩瑩淚光,只是一語不發地瞋視著他。
  
  迎著她怨懟的目光,荒川隼不覺一陣心涼。
  
  她寧可讓太田傷她,也不願他碰到她的嘴唇?
  
  「如果是太田呢?」他按住電梯門,就是不讓她逃開他。
  
  「把你的手拿開!」她大喝著。
  
  他一點都不放棄地盯著她,又問:「是太田就可以嗎?」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難道他只是想說服她,同樣一件事他做就情有可原,而太田做了就是十惡不赦嗎?
  
  她真是失望透了。
  
  曾經,他在她心中是完美無缺的,但短短的幾星期,他卻教她徹頭徹尾的失望了。如果傷害有分心靈上及身體上的傷害,那傷了她心的他才最可恨!
  
  她衝出電梯,一個箭步就往安全門沖;不能坐電梯,她不會走樓梯嗎?
  
  「海織!」他跟了過來,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臂。
  
  「放開!」她轉頭朝他咆哮,「你可惡!」
  
  「我可惡?」他緊緊捏住她的手臂,像是不許她逃開似的。「如果我可惡的話,就不會只是親妳了。」
  
  他說的可都是實話,那天要不是他自制力夠強,他早就對她做了那件男人會對自己所喜歡的女人做的事了。
  
  海織秀眉橫豎地瞋視著他,「荒川隼,你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男人罷了!」
  
  早知如此,她真希望自己從來都不曾遇上他,那麼至少他在她心裡的形象就能永遠那麼美好。
  
  「妳醒醒!」他猛地搖晃她,「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好,但是太田對妳不是真心的,如果妳接近了他,他會像玩一夜情似的玩了妳。」
  
  「住嘴!」她摀著耳朵,聲嘶力竭。
  
  他心頭一撼,「妳……」看她的神情及反應,他已經可以知道她對太田的愛戀有多深了。只是這樣行嗎?太田追求她不過是為了挑釁他罷了。
  
  「你自己又如何?」她淚潸潸地瞪著他,眼底溢滿絕望及遺憾,「你不也是那種人嗎?」
  
  他一愣,「我?」
  
  「玩一夜情的人不只是太田先生吧?」她幽怨地望著他,「你不也熱衷此道?」
  
  他玩一夜情?是誰告訴她的?
  
  「誰說的?」要是讓他知道誰這麼詆毀他的名聲,他非得海 扁那造謠者一頓。
  
  「是我親耳聽見的。從河口湖回來那天,我本來想為了和你吵架的那件事到你家跟你道歉,可是……」說著,她不禁哽咽。
  
  「可是什麼?」她去過他家?他怎麼不知道有這件事?
  
  她抬起淚濕的眼,懊惱失望地說:「可是你家裡有個陌生女人,她說你們是一夜情的關係,我親耳聽見的!」
  
  他努力想著那天的事,卻一點頭緒也沒有。「有這種事?」
  
  見他已經「次數多到記不得」,她更是傷心。
  
  「骯髒!」她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往樓下跑。
  
  「喂!」他拉住她,猛地將她扯進臂彎中。「聽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她氣得失去理智,「你愛幹什麼骯髒事,都不關我的事!」
  
  「怎麼不關妳的事?」他喝問著。
  
  她怒瞪著他,眼裡像要噴出火似的,「我不想知道你和多少女人睡過,一點都不想知道!」
  
  「我是和女人睡過,但不是那種一夜情的女人!」他不搞那種只有肉體接觸的男女關係,他過去的女人和他都是交往的男女關係。
  
  在這種情緒激動的時候,她根本聽不進任何話,甚至還將他的話斷章取義,或是完全扭曲。
  
  「你是渾蛋!」她不分青紅皂白地狂罵著,幾近歇斯底里。
  
  對付歇斯底里的女人只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打醒她,一種是吻得她不能再歇斯底里。
  
  她這麼嬌小柔弱,打她,他下不手;不過吻她的話他倒覺得可行。
  
  想著,他端住她的小臉,低頭就堵住了她還在咆哮的小嘴--
  
  *******
  
  他重重地壓著她柔軟的嘴唇,手臂強而有力地攫緊了她扭動掙扎的身軀。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應該是他第二次親吻她了。
  
  第一次,她醉得不省人事,當然不知道跟他親嘴是什麼滋味;但這一次,她非常清醒、非常清醒……所以她有了所謂的感覺。
  
  他的嘴唇有點冷,但令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熱情及激躁;他的唇緊緊貼合著她的,彷彿要麻醉她似的不曾放鬆。
  
  在幾番掙扎卻又無法開脫之後,她居然像服毒般地接受了他的吻。
  
  他的手牢牢地箍著她、他的唇沉沉地壓著她,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好像在瞬間,所有的思緒都飛脫……
  
  「唔!」她倒抽了一口氣,滿臉漲紅。
  
  發現她被吻得幾乎要窒息,荒川隼終於離開她濕潤而誘人的唇片。
  
  「我……」凝睇著她微微茫然的神情,他衝動地想對她坦白心跡,但是他向來不是個會把「我愛妳」這三個字掛在嘴邊的人。
  
  隼,你從來沒對我說過「我愛妳』。在這一際,瑪利亞說過的話突然又鑽進他腦海裡。
  
  「我愛妳」三個字一定要掛在嘴邊嗎?不說難道就代表不愛嗎?他不懂這三個字到底能給女人多少保障及安全感,他只知道經常將「我愛妳」掛在嘴邊的男人卻常常是負心之人。
  
  「海織,我知道妳的偶像是太田,但是崇拜偶像不代表要將自己的一切陪葬,我不希望妳受到任何傷害。」是的,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這種想保護她的心意比一千次、一萬次的「我愛妳」還來得深刻。
  
  她怔然地望著他,腦子裡轟隆隆地,什麼都組織不起來。
  
  他親她,為什麼?他不希望她受傷害,為什麼?他說太田是她的偶像,而且會傷害她,為什麼?
  
  她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因為一直在傷害她的人不是太田,而是他!
  
  噙著眼淚,她斷斷續續地位道:「如果能重新選擇,我真希望自己從沒遇見你……」話罷,她旋身就想往樓下跑。
  
  大概是腳下踩了個空,她整個人突然失去重心地往樓下掉。
  
  「啊!」她驚叫一聲。
  
  「海織!」見她往下掉,荒川隼想也不想地撲上前抱住了她。
  
  在一陣手忙腳亂中,海織稍稍回復了意識,而當她回過神來,竟發現荒川隼已經成了她的墊背。
  
  她轉頭望著他,只見他濃眉糾結,神情微牛
  
  「你……」她沒想到他會不顧自身安全地抱住她。
  
  「妳沒事吧?」他一臉緊張地望著她。
  
  倏地,她發現他臉頰上有道血痕,可能是在慌亂中被什麼割傷的。「你的臉……」他怎麼還有時間擔心她?他該煩惱的應該是他自己吧?
  
  表演在即,他是不能有一絲損傷的;臉蛋是模特兒的生命,而他居然因為她而受了傷!?為什麼?
  
  也許是感覺到臉上有點刺痛,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抹;這一抹,他才知道自己臉頰受了傷。
  
  「流血了……」他不痛不癢地道。
  
  見他神情泰然自若,聲調也平平淡淡,海織不禁急了。「你還那麼輕鬆?你是模特兒耶!你有沒有一點點身為模特兒的自覺啊!?」
  
  看見她為自己的傷勢而緊張擔心,他只覺得這一切都非常值得。
  
  「妳是在擔心我嗎?」他笑問著她。
  
  「我……」擔心?她當然擔心,別說他是為了她而受傷,就算不是,為了聯展而特別邀請回國的模特兒受傷,身為工作人員的她也該著急呀!
  
  「我沒事,」他瀟灑地一笑,「難道妳沒聽說過女人受傷是破相,男人受了傷是添加魅力嗎?」
  
  她又急又氣地瞪著他,「你還有心情亂哈拉?」因為太過擔憂,她略帶哭嗓地道,「我送你去醫院處理傷口啦!」
  
  看見她憂急如焚的模樣,即使他覺得不要緊,但為了教她安心,也只好答應了她。「好,妳別催……」說著,他一手撐地的就想起來。
  
  「唔!」突然,他悶哼一記,腰背痛得站不起來。「不行……」
  
  「怎麼了?」她看得出他不是假裝的,而是真的痛。
  
  他按住自己的腰背,「大概是摔傷了。」
  
  摔傷?這可不妙。
  
  臉頰的傷還可以靠化妝及造型遮掩,一旦身體受了傷,那就無法登台表演;要是更嚴重、或者更倒霉一點的傷了脊椎,那他豈不是要半身不遂?天呀!為什麼會這樣?
  
  「你等我,」忽地,她想到小笠原還在工作室裡。「我去找老師來。」小笠原身經百戰,一定能幫忙處理這種非常狀況。
  
  想著,她站了起來,拔腿就朝上面跑--
  
  **********
  
  「雖然是不嚴重的挫傷,但這段時間最好盡量休息,不要有什麼激烈運動以免傷勢惡化,只要處理得當、恢復得好,應該還能走秀吧!不過在表演前,最好到醫院來複診一下……」
  
  在醫生的幾番叮囑後,小笠原先行離去,而送荒川隼回家成了海織的責任;不過也當如此,畢竟他是為了她而受傷的。
  
  「我先走了。」任務達成後,她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地急欲離去。
  
  「喂!」他一喝,「妳想溜?」說著,他兩隻眼睛像飢餓了好幾天的老虎似的瞪著她,「醫生說我最好別動,難道妳想丟下我一個人『自生自滅』?」
  
  她不知所措地望著他,「我……」開玩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種事絕不能再發生。
  
  他似乎覷出她的想法,啼笑皆非地說:「我現在這樣還能對妳做什麼嗎?」
  
  「唔……」想想也是,他現在連睡覺翻身都有問題呢!
  
  「別忘了我是為了誰而受傷的。」他用一種脅迫的、恩威並施的口氣說,但這一招顯然對海織非常有效。
  
  她低下頭,「我知道了啦。」說著,她非常認分而聽話地坐了下來。
  
  覷見她眼底那一抹不甘,他試探地問:「幹嘛?妳家裡有人等妳回去?」
  
  「沒有,」她誠實地搖搖頭,「我一個人祝」
  
  「噢……」她上次急著回家,他還以為她家裡有其它人,原來她是獨居女性啊!
  
  她傻愣愣地站在一旁,兩隻手不斷地擰著衣角,一副無所適從的摸樣。
  
  「喂!」他伸手在她腿上一拍,「發什麼呆?還不扶我回房休息?」
  
  他這一拍是挺自然地,但被拍的她卻是滿臉漲紅,目瞪口呆。
  
  「快呀,我困了。」他不斷催促。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牆上的鐘,已經快十二點了。「噢……」模特兒大概都要睡美容覺,他應該也不例外。
  
  她費勁地將他馱起,並讓他的手臂橫過自己的頸後;當他將全部的重心放在她肩上,她差點兒腿軟,要不是平時吃苦耐勞慣了,她鐵定會跌坐在地。
  
  好不容易將他扶回臥房,並讓他在床沿坐下,她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隱隱地,她覺得他是故意整她的,也許他根本就沒嚴重到寸步難行,不過是為了懲罰她害他平白無故的受傷。
  
  這是她第二次進入他的臥房,上次是她酒醒後在他床上醒來……
  
  再看到他這張柔軟舒服的大床,她不禁想起上次的事情,雖然她什麼都記不起來,但經他事後轉述也夠教她心驚膽顫的了。
  
  「我出去了。」她說。
  
  「妳怕?」他帶著挑釁意味。
  
  天生的倔強及不認輸,教她挺起胸膛,故作鎮定。「我怕什麼?」
  
  「既然不怕,那就留下來。」
  
  「你不是想睡了嗎?」
  
  「睡不著了。」他睨著她,高深地一笑,「妳陪我。」
  
  「你當我是什麼!?」末等他說完,她已經像只刺蝟般警戒著。
  
  他頓了頓,不禁噗哧一笑,「妳在想什麼?」他笑得像個頑童,完全不似他平時的樣子。其實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最真實的一面,只是她並不自覺。
  
  「我是叫妳跟我聊天。」他說。
  
  「是嗎?」她支支吾吾,有點難為情。「我以為……」
  
  「以為?」他壞壞地瞅著她,「以為我要妳陪我睡覺啊?原來妳滿腦子邪念。」
  
  「是你素行不良,我才……」因為自己的誤解,她的臉更是漲紅髮燙。
  
  他撇唇一笑,「我看搞不好是妳比較期待吧?」說著,他小心翼翼地躺了下來。
  
  「我又不是你,玩一夜情的人是你耶。」她在一旁嘀咕。
  
  聽見她談起一夜情的事,他驟然想起是什麼事讓他們發生爭執。「妳說的一夜情,我真的沒試過。」
  
  她抬起臉,惡狠狠地瞪他一記,「騙人,是我……」
  
  「親耳聽見的?」他打斷了她。
  
  「你別不承認!」她說。
  
  「我沒做過的事,為什麼要承認?」他一臉肅凝地望著她,驀地,他想起了一件事……
  
  從河口湖回來那天,唯一來過的女人只有清水美紗一個,如果海織說她聽見一個女人在屋裡對她那麼說,那就只有清水美紗最具嫌疑了。
  
  他記得那天他在沖涼時隱約聽見了門鈴聲,但清水美紗卻說沒有,這樣說來當天按門鈴的其實就是海織??
  
  只是清水美紗為什麼要那麼說呢?她為什麼要假冒陌生女人騙海織?
  
  看他陷入沉思,海織急著冠他罪名,「怎麼,是不是突然想起了?」
  
  清水美紗跟他也算是舊識,他不想在任何人,包括海織面前說她的不是,即使那只是猜測。
  
  他神情一凝,「我說沒有就是沒有,那是個誤會。」
  
  「什麼誤會?」她莫名地認真起來。
  
  「我不能說,這事關朋友的名譽。」他一臉嚴肅。
  
  她啐道:「少扯了,我才不信。」
  
  「妳該不是以為我搞一夜情,才一天到晚給我白眼瞧吧?」他睇著她,「我是清白的。」
  
  她一哼,逕自別過頭去。
  
  「海織……」看她那嬌悍的可人模樣,他不覺心生憐惜。
  
  「幹什麼?」她沒好氣地冷睨他一記。
  
  他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聊聊妳吧!」
  
  「我有什麼好聊的?」她不領情地回絕。
  
  「聊妳的家人,聊妳為什麼到東京來,聊聊妳的感情生活也可以。」後者是他最想知道的。
  
  她皺起眉心,像是看著什麼怪物似的瞪著他,「原來你喜歡探人隱私……無聊!」
  
  「妳為什麼一個人來東京?」得不到她的善意響應,他倒是不氣餒地自問自答起來,「噢,我知道了,妳一定是被家裡趕出來的。」
  
  「你才被家裡趕出來呢!」她氣呼呼地頂他一句。
  
  他抿唇一笑,「不然就是妳為了追尋單獨來東京的男朋友,不管家裡反對的離開家鄉。」
  
  她確實是不顧反對地來到東京,不過不是為了男朋友,而是他--荒川隼。
  
  但是,她不能承認,尤其是在他面前。
  
  「胡扯!」她滿臉通紅,不知是羞是氣。
  
  「別不承認,妳一定是來到東京後忽然發現男朋友已經移情別戀,但又不好意思就這麼回去,才會勉強在東京留了下來。」他逕自發揮他高超的想像力,天馬行空地編故事。
  
  她冷冷一笑,語帶嘲諷地睨著他,「你幹模特兒太可惜了,你真該到電視台去做編劇。」
  
  這一夜,他們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地拌了一晚嘴,最後,不知道是誰先不支倒地,又是誰先舉旗投降,只知道當她再度醒來,已經是隔天早上了--
  
  ***********
  
  幫他準備早餐,倒過了垃圾,海織幾乎要遲到了。要不是事先跟小笠原報備過,嚴格出名的小笠原一定會數落她是不是睡過頭了。
  
  都怪那傢伙,居然趁這種機會要求她當他的臨時女傭,簡直可惡!
  
  不過怪了,她昨天晚上為什麼睡著了?她是何時睡著,又是怎麼睡著的?在他的房間裡,她不是應該保持高度警戒嗎?
  
  幸好什麼事都沒發生,不然她可真是賠大了。
  
  想著,她加緊腳步住地鐵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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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3 01:18:26
第八章
  
  荒川隼自睡夢中醒來,卻已經不見海織的形影。也對,海織可不是因傷停 工的他,她還得趕著去上班呢!
  
  吃過海織幫他準備的早餐,他優閒地在客廳裡坐著。想想,他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麼悠哉過了。
  
  近午時分,清水美紗突然登門拜訪,大概是知道他受了傷而前來關心一番吧?正好,他剛巧也有話想問她。
  
  一開門,清水美紗就高舉起手上的便當,「我知道你出不了門,所以幫你帶便當來了。」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噢。」畢竟是多年舊識,他也得覷個好時機、好開頭來質問她。
  
  清水美紗步進廳裡,「聽說你摔到樓梯下,是真的嗎?」
  
  「唔。」他點頭。
  
  「怎麼那麼不小心?」她皺皺眉心,像是在質疑他摔傷的真正原因,「聽說你受傷時,遠山小姐也在……」
  
  聽出她話中那一絲探詢意味,他越是覺得一夜情事件百分之九十九是她製造出來的。
  
  「我是為了拉她一把才摔下去的。」他坦言道。
  
  她陡地一臉驚愕不解的望著他,「你為了她?」說著,她抬手想觸碰他臉頰上的傷。
  
  他別過臉,明白拒絕了她的關懷。
  
  「隼?」她不只錯愕,也有點難堪。「你.....」
  
  他注視著她,那眼神銳利得彷彿能穿透她似的,「我要問妳一件事。」
  
  「問我一件事?」她一怔。
  
  他直視著她的眼睛,「妳為什麼要騙海織說妳是我一夜情的對象?」
  
  「我……」清水美紗震驚地想否認,但當他如鷹隼般的目光直視著她時,她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麼做對妳有什好處?」
  
  「我……」她躲開他詰責的眼神,支吾地說道,「我只是好玩……」
  
  「好玩?」他眉梢一挑,微帶慍色,「這一點都不好玩,妳害我被她誤會得很慘。」
  
  聽他口口聲聲都是為她,清水美紗心中妒火不禁快速竄燒;她略顯激動地望著他,「你為什麼那麼在乎她?她只不過是個小助理罷了!」
  
  他目光嚴厲地盯著她,「我喜歡她,不希望她對我有所誤會。」他坦言。
  
  「你喜歡她?」清水美紗像是遭到雷殛似的,兩隻大大的眼睛頓時顯得空洞。須臾,她神情一沉,聲線顫抖,「她有什麼好?她有哪一點比得上我?」
  
  睇見她可怕的神情及冷漠的語氣,荒川隼不覺一震。「妳說什麼?」
  
  「她只是個小助手,她……」她像是無法接受事實而歇斯底里的棄婦般搖晃著頭,「我不准她接近你!」
  
  「清水!」他沉聲一喝,兩隻眼睛如炬般地瞪著她,「妳清醒一點,妳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統統知道!」她朝他尖聲嚷叫著:「你看她的眼光,你跟她說話的樣子……我都看得出來,但是她配不上你!」
  
  他冷冷地睇著她,俊臉上覷不出任何情緒。「配不配得上是我的事。」
  
  「為什麼是她?」清水美紗愛戀不成反成怨,「難道我就不行?」她趨前,激動地扯住了他的胳膊。
  
  他沒急著去撥開她的手,一徑冷峻地凝睇著她。「妳很好,但是我們只是朋友。」她臉上出現了絕望而淒楚的笑容,「朋友?我只能做你的朋友?」她等了這麼久,依舊是什麼都得不到。
  
  「清水,我對妳從來就只有朋友的情感。」他平靜地說。
  
  在外人看來,也許覺得他這樣的拒絕方式太過殘酷,但事實上,這卻是最不傷人的方法。愛與不愛都是非常直接的,他不要因為一時的優柔寡斷或是念於舊情而敷衍她、欺騙她。
  
  既然不愛,他就不能給她任何不切實際,甚至是不可能的希冀;因為那才是最不負責任、最殘忍的作法。
  
  她哼哼冷笑著,「我們還可能是朋友嗎?」說著,她癱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自從她出現後,你、太田還有我,我們三個人的關係已經改變了。」
  
  「我們之間的改變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他說。
  
  「你為什麼要處處維護她?」她一抬頭,懊惱又憤恨地瞪著他,「就算你喜歡她又有什麼用?她喜歡的是你嗎!?」
  
  他沒有立刻答腔,只是神情平靜到有些冷淡地瞅著她。須臾,他幽幽道,「喜歡一個人並為她無條件付出是『義務』,但她有愛不愛、接不接受的『權利』。」
  
  聽到他這一番話,清水美紗痛苦地冷笑著:「好偉大……」她噙著倔強的眼淚,詛咒似的,「隼,你不過是個愛情的失敗者,這次我要看你怎麼失敗。」說完,她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去。
  
  **********
  
  連著兩天,海織都到荒川隼家裡做他的免費女傭,而且兩天都在他家裡過夜;不過這會兒她學聰明了,她不陪他聊天,也不聊到睡著,而是在「服侍」他上床後就到放置人偶的房間裡去睡。
  
  第三天,荒川隼「帶補到會場看綵排,但病體微恙的他只在台下觀看。
  
  「永野先生,您看!」突然,一名工作人員拿著剛出刊的小報衝了進來。他將小報遞給在場的總監永野俊輔,而永野俊輔也立刻一臉嚴肅地詳讀著。不一會兒,他將小報丟給在一旁幾乎要打瞌睡的荒川隼。
  
  「你看。」他一臉賊笑。
  
  荒川隼翻開一看,臉上微帶訝異之色,但並沒有太多的響應。
  
  名模情事!知名男模荒川隼與服裝師助理陷入熱戀。
  
  女方清晨由男方住處出來,兩人疑已過著半同居生活。
  
  斗大的標題搭上兩張海織從他住處樓下出來的照片及她倒垃圾的照片,鮮明而清楚。
  
  「是真的?」永野俊輔斜覷著他,「你動作挺快的嘛!」
  
  他將報紙往身邊的座位上一丟,不作任何響應。
  
  經過一段休息時間的傳閱,所有的工作人員及模特兒都知道了這件緋聞,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身為「當事人」及「受害者」的海織。
  
  「遠山小姐,看不出來妳平時那麼乖巧,原來……」
  
  「看你們平時像仇人一樣,原來都是作戲呀!」
  
  「了不起,當紅的國際名模居然被妳……」
  
  「小心!像荒川先生那種名模對女人可是很挑的,別成了人家的玩物了……」
  
  「他表演結束就會回巴黎去,到時妳怎麼辦?」
  
  同事的揶揄及警告讓海織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卻像是真實事件似的在報上重演,那些小報記者真是太可惡了!
  
  「不是那樣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小笠原老師,她知道實情……」她強力辯解著。
  
  原本她以為小笠原會幫她澄清,未料小笠原竟然閒閒說道,「我不清楚唷!」
  
  她知道小笠原老師不過是一如往常那樣捉弄她,只是這次事關重大,她自認為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在海織看來卻是相當的嚴重。
  
  而最讓人抓狂的是,荒川隼在看見緋聞後居然能氣定神閒、若無其事的坐在一邊。一見到身為「加害者」的他還能那麼悠哉,海織就忍不住將這股氣全發洩到他身上。
  
  都怪他,要不是他要求她去料理他的生活起居,她就不會成為緋聞女王角。
  
  「荒川先生!」她衝到了荒川隼面前,一臉肅凝。
  
  見緋聞男女主角即將展開對話,大家全將注意力集中到他們身上。
  
  「你快跟大家解釋清楚,我們明明不是那種關係的,對不對?」她神情略顯激動。
  
  荒川隼睇著她,唇邊是一記促狹的笑意。「既然都被拍到,我們乾脆承認了吧!」他一說完,週遭又是一陣驚呼及議論。
  
  「你說什麼?」海織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萬萬沒想到他非但沒撇清,反倒順水推舟的默許了一切不實的傳聞。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急得幾乎要開口罵人。
  
  他一笑,「談戀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說著,他不經意地覷了三公尺外的太田一眼。
  
  他覺得自己這句話有向太田示威的意味,他要太田曉得一件事,就是--他對海織絕對比任何人都認真。
  
  女孩子家臉皮總是比較薄,哪經得起大家的揶揄或戲弄;眉一糾,唇一抿,海織又氣又羞地轉身離去。
  
  ********
  
  清水美紗坐在太田的車上,美麗的臉龐上有種絕望卻又陰沉的神情。
  
  「太田,你還不行動嗎?」她突然幽幽地問道,
  
  太田疑惑地望著她,「什麼意思?」她轉頭凝視著他,眼底隱隱燃燒著瘋狂的妒焰,「你不是說隼有興趣的,你都有興趣?」
  
  「然後呢?」他似乎還是沒弄明白她的意思。
  
  她冷然一笑,「那就在隼和她還沒開始之前先得到她啊!難道你不想那麼做?不想教他嘗到失敗的滋味?」
  
  太田先是一怔,旋即攢眉而笑,「真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妳嘴裡說出來的。」
  
  「隼他非常在乎遠山海織,他喜歡她勝過當年的瑪麗亞。」心中充滿妒恨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她也沒例外。
  
  「太田,你就當是幫瑪麗亞報仇,替瑪麗亞傷他一次。」她說。
  
  一提及瑪麗亞,太田的眼底不禁浮現一絲悵然。
  
  清水美紗知道什麼事能動搖他,一睇見他眼底的惆悵,她緊跟著又說:「隼該為瑪麗亞的事付出一些代價的,不是嗎?」
  
  是的,雖說當年提分手的是瑪麗亞,但是他知道瑪麗亞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被提出分手的荒川隼是加害人,是讓瑪麗亞受到傷害的人。
  
  他點了一根煙,若有所思地抽著,心中似乎有了打算。
  
  「太田,」清水美紗覆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低低地問道:「你會有所行動吧?」
  
  太田徐徐地吐出煙圈,似笑非笑,高深莫測地睇了她一眼,「我現在才知道妳其實挺可怕的。」
  
  「愛的反面是恨,得不到愛而滿心嫉妒的女人,不會在乎自己變成惡鬼的。」她冷冷地說道。
  
  ***********
  
  海織一步出公司門口,太田的車子就突然停在她面前。
  
  「海織,」他搖下車窗,笑容親切地說道,「我送妳回家。」
  
  她婉拒著,「不用,我搭地鐵就行了。」
  
  「上來吧,我有些事想跟妳說,是關於隼的。」為了騙她上車,他隨口編了謊話。
  
  雖然極力想跟荒川隼撇清關係,但一聽見事關於他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動搖了。太田要說什麼關於荒川隼的事呢?她真想知道……
  
  「噢……」當她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點頭答應了他。
  
  「上車吧!」太田一笑。
  
  她訥訥地繞到乘客座那邊,並猶豫地上了車。
  
  「住哪裡?」他問。
  
  「後樂園……」因為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她有點忐忑不安。
  
  太田開著車,一路往後樂園的方向駛去,但是車到神保町時,他突然將車子開進大馬路旁的巷子裡。
  
  海織雖是驚疑,卻不好意思直接質問他是何用意。「太田先生,這裡不是……」
  
  太田熄了油門,神情顯得陰沉。「海織,」他以眼尾餘光睨著她,「妳和隼是什麼關係?是像他講的那樣嗎?」
  
  「咦?」她一震。她和荒川隼是什麼關係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他要大費周章地將她帶到暗巷裡詢問?
  
  「你們有過關係嗎?」他冷冷地望著她,一點都不像平時那個溫文爾雅的他。「我是說成年男女的關係……」
  
  因為話題有點敏感,海織不覺嚴肅起來,「為什麼這麼問?你不覺得這樣很失禮嗎?」
  
  他伸出手,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告訴我!」
  
  覺得自己受到屈辱及侵犯的海織臉上一沉,聲線也有些微慍,「太田先生,你……」她氣得想摔開他的手,卻被他緊緊捏祝
  
  「看妳平時很乖巧的模樣,原來妳手腕也挺好的嘛!」他眼底帶著一抹邪狎,「這麼快就上了隼的床,妳真不是省油的燈……」
  
  海織神情一黯,恨恨地甩開了他,「嘴巴放乾淨點!」突然發現他這不為人知的一面,她不覺震驚。
  
  她下意識地想去開車門,但他卻按下了中控鎖以限制她的行動。
  
  「讓我下車!」她慍惱地吼道。
  
  「隼不會跟妳認真的。」他再次扣住她的手腕,沉聲說道:「即使是瑪麗亞那麼完美的女人都被他放棄了,更何況是妳。」
  
  她不知道他說的瑪麗亞是誰,但是她清楚地知道他瘋了。
  
  「放開我!」她對著他咆哮。
  
  「你不過是他短暫的調劑,懂嗎?」他欺近她,那毀滅性的笑聲像地獄來的詛咒般駭人。
  
  到了這一際,她才知道太田並不是她所認為的那麼溫柔正派,在他溫暖的笑容下,其實有著足以燒燬一切的黑暗面。
  
  「你真讓我覺得想吐!」她咒罵道。「跟你比起來,荒川先生……」她沒說下去,因為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到現在,她才驚覺到荒川隼的好嗎?
  
  「哼!」他冷哼一記,眼底竄著怒火,「又是荒川隼!為什麼?為什麼妳們這些女人都愛荒川隼?我有哪一點比不上他!?」
  
  見他眼底爬滿狂狷失控的血絲,海織其實是心驚膽顫的,但倔強的她卻不願表現出來,「你是比不上他,至少荒川先生他不是個卑劣的人!」
  
  「妳!」被激怒的太田像是一隻嗜血的野獸般瞪著她,「妳這個蠢貨!」他向她欺近,並開始對她上下其手。
  
  「不!不要!」海織奮力抵抗,一點都不肯就範。
  
  太田身形高大,又處於怒潮高漲之際,力量自是大得令海織心驚。他的手摸索上她的胸部,但遭到她的抵擋,於是他將手往下摸索,不斷地在她腰間、腿上揉捏……
  
  因為驚羞、因為憤怒,也因為恐懼,海織的身體忍不住顫慄;當太田碰觸她的身子,一種嫌惡而憎恨的感覺襲上她的心口,教她幾番憤恨到近乎窒息。
  
  「不!別碰我!不……」
  
  強忍著想哭的衝動,她不停地掙扎、抵抗著。手一抓、一掃,她在太田臉上抓出道血痕。
  
  大概是抓到了他的眼睛,他因為刺痛而掩眼停手。「妳……」
  
  見機不可失,海織迅速地按下中控鎖,並開門跳車。
  
  她沒命地衝出巷子,完全未覺自己鬢散衫亂;她不敢回頭看太田是否追上來,只想遠遠地逃開--
  
  *********
  
  回到家,她像瘋了似的將所有門窗確實的關上鎖上,然後一個人歇斯底里地在廳裡踱來踱去。
  
  雖然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她還是滿心的恐懼;為什麼太田會變成那樣可怕的人?是她給了他機會?是她自己表現出有機可乘嗎?
  
  她不斷踱步以緩和情緒,但越是踱步,她的心就越是不能安穩;睇著滿牆荒川隼的剪報,她不覺淌下淚來……
  
  他曾經要她小心太田,但當時她卻以為他愛道人是非而痛斥他一頓;現在,她終於知道誰才是真的為她好,才是真心要保護她免受傷害的人。
  
  其實荒川隼是一個溫柔的人,但愚蠢的她卻渾然不覺。
  
  「小笠原老師……」她抓起電話,撥給了小笠原。
  
  今晚的她身陷在無邊的惶惑及恐懼之中,她需要有人陪伴,需要有人給她溫暖,讓她安心--
  
  「海織?」聽見她語帶哽咽,小笠原驚訝道,「妳怎麼了?」
  
  「我……」她驚怯地,「太田先生好可怕……」
  
  「發生什麼事?」小笠原在電話中緊張地詢問著。
  
  海織抽噎道:「他剛才想對我……我好怕,小笠原老師,我不要一個人,拜託妳來陪我好嗎?」
  
  聽到這兒,小笠原大概知道是什麼事了。
  
  「海織,別怕,我馬上就來。」她不加思索地允諾著。
  
  擱下電話,小笠原迅速抓起外套及鑰匙,拔腿就往門口沖。她把海織當妹妹,妹妹被欺負時,身為姊姊的她當然不能置身事外。
  
  在玄關穿鞋時,她不經意瞥見了昨天帶回來的那份小報……倏地,荒川隼的名字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海織現在最需要的應該是他吧?想著,她又折回屋裡,並拿起手機翻查著電話簿。看到荒川隼的電話號碼時,她毫不遲疑地按下撥號鍵--
  
  「這裡是荒川家,請問……」
  
  電話那頭的荒川隼都還沒說完,小笠原已經等不及地打斷了他,「我是小笠原。」
  
  「噢,什麼事?」他無情無緒地應道。
  
  「海織她不對勁,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去看她嗎?」她問。
  
  一聽是關於海織的事,他的精神為之一振,「她怎麼了?」
  
  小笠原雖然有點猶豫,但終究還是將事情的始末說出;聽完她的簡單敘述,荒川隼已經像熱鍋上的螞蟻般亂竄。
  
  「什麼?」顧不得背疼,他急急忙忙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我馬上去!」說完,他啪地掛了電話。
  
  待他掛了電話,這才想起一件事--
  
  「海織住哪裡?」
  
  怔愣了幾秒,電話再度響起,而電話那端傳來小笠原啼笑皆非的聲音,「你真急。」
  
  「我……」驚覺到自己的失態,他不覺赧然。
  
  「先把海織家的地址記住吧!」小笠原笑歎著,不疾不徐地將海織家的地址告訴了他。
  
  這會兒她才發現,原來冷漠、冷靜只是荒川隼的其中一面,當他在意一個人時,他是個情緒容易失控及激動的人--
  
  她想,海織這次真的可以圓夢了。
  
  傻人是有傻福的,懷抱著「愚蠢夢想」的她,終究得到了老天的特別眷顧。唉,這個傻丫頭的際遇還真教人羨慕呢!
  
  也許她下一個要去的地方不是九州鄉下的老家,而是她從未去過的巴黎--
  
  **********
  
  海織在燈火通明的小小客廳蜷伏著,即使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驚悸惶恐的心情還是未能消褪。
  
  「快點來,小笠原老師……」她嘴裡喃喃念著,眼底浸滿淚水。
  
  突然,她隱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她的門板響了起來--
  
  她霍地站起,想也不想地打開了門,「小笠……」她一臉期待地看著門外的人,然而門外神情憂急的人並不是小笠原。
  
  「荒川先生……」她驚愕地望著他,而他也正緊張地端視著她。
  
  衣衫微亂、一絲不茍的髮絲散落披肩、神色猶帶著驚悸……他看得出她剛經歷了一件令她恐懼的事情。
  
  「該死!」他低低地咒罵一聲,倏地將她擁入懷中。
  
  這個時候,他只想緊緊擁抱她,讓她知道在他懷中,她是安全無虞的。
  
  海織任由他擁在臂彎裡,什麼反應都沒有。她明明是向小笠原求救,為什麼來的人卻是他?
  
  她實在不希望荒川隼看見如此狼狽的她,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出現更敦她感到安心。
  
  當她聽見他的心跳、感受到他憂急的情緒,她所有的驚悸及恐懼都不見了。
  
  「幸好沒事……」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後腦,心情有些激動,「幸好沒事……」
  
  當他接到小笠原的電話時,他的心臟有幾秒鐘幾乎是停擺的。
  
  他感覺到她在他臂彎裡相當安靜、相當呆滯,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已經嚇傻了,
  
  他連忙拉開她,憂忡地凝睇著她,「妳嚇傻了?」說著,他順手抹去她眼尾懸著的淚花。
  
  她眨眨眼睛,另一行眼淚又淌落而下。
  
  她是嚇傻了,不過這一回是被他嚇傻的;她從沒想到出現在她門外的會是他,更沒想到他的出現會為她餘悸猶存的心湖,帶來難以言喻的安心及沉靜。
  
  「荒川先生……」她不自禁地又流下眼淚。
  
  睇著眼前如此脆弱而需要憐惜的她,他的心不自覺就柔軟了起來;他不是個擅長安慰人的人,但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如何安撫她--
  
  「什麼都別說……」他再次將她深擁入懷,溫柔地、輕緩地拍撫著她的背。
  
  抬眼,他不經意瞥見屋裡的簡單陳設,突然滿牆的剪報吸引住他的視線,也震驚了他。
  
  是他,都是他,牆上滿滿是他的剪報和一些專為服裝品牌拍攝的海 報。
  
  驀地,他驚醒了……
  
  原來海織崇拜的模特兒並不是他所以為的太田,而是他--荒川隼。
  
  他一直介意、一直在吃醋的不是別人,竟是他自己?想著,他忽地笑了起來。
  
  「荒川先生?」海織一臉迷惑地望著他,「你笑什麼?」該不是又要恢復平時欺負她的本性了吧?
  
  他瞅了她一記,抬手往牆上一指,「那是什麼東西?」他唇邊帶著一抹促狹的笑意。
  
  海織回望著屋裡,恍然大悟,「啊!」她驚叫一聲,一股臊熱頓時從腳底急速往頭頂竄升。她抬手掩住臉,羞得不敢正視他。
  
  荒川隼溫柔而安心地一笑,「我放心了……」
  
  「咦?」她由指縫中瞅著他。
  
  他輕輕地拿開她的手,臉上是一種平靜的神情,「原來妳喜歡的模特兒是我啊!」話落,他低下頭,在她發燙的臉上印下一記溫存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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