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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小嵐]一百零一朵玫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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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48:21 |倒序瀏覽
一百零一朵玫瑰  作者:葉小嵐
 
這款代志安怎會來發生?
明明是相處十年的好兄妹,二哥卻暗戀妹妹,
妹妹又相中大哥,
原來幸福快樂的三人行,
在一陣秋風掃落葉的急急告白後,
變成「三」緘其口的陌路冤家,天生死心眼的她,
只好犧牲色相「露三點」,大擔演出--死纏爛打、
跳火窟、玩親親,全力挑逗身為執法先鋒的呆頭大哥!
而風靡千萬女子的二哥也不甘示弱,
使出他正宗美男子的魔力,全力迎戰半路殺出的「老」男人!
唉!好男好女大對決,
死的傷的全是自家人,
大哥因此提出「大和解」看破來去愛別人,
惹得她也狠下心腸放棄「被養」權,決心認祖歸宗,
天涯海角永不相見!天啊!這種遊戲怎麼玩?
完美情人怎麼配?
且看小美人的擇偶大計謀,為「他」你儂我儂飆到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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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48:54
第一章

  魏佳鳳是個年近四十,但依然風韻猶存、美麗時髦的嬌艷女人,如果不清楚她的「底細」,會以為她只有三十出頭,是一個活躍、沒有家庭束縛的自由女人。

  但實際上,魏佳鳳有丈夫、有女兒、有家庭。而這會兒,她正想把她的獨生女托給她最要好的朋友。

  顏秀卿大魏佳鳳幾歲,可是外型和佳鳳完全不同,她是那種溫婉、秀麗,一看就知道是賢妻良母的女人,由於已經四十出頭,加上並不是很注重身材的保養,所以看起來好像大魏佳鳳一截似的,很難想像她們居然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她們曾經共事過,但因為一個早婚、一個晚婚,所以魏佳風的女兒雖然只有九歲,顏秀卿的兩個兒子卻已經一個成年,一個也有十八了。

  在一家咖啡屋的雅座裡,一襲黑度綴著紅花的合身長洋裝,把魏佳鳳襯托得更加嫵媚,她那塗著紅色蔻丹的纖細手指正拿著小湯匙,輕輕地攪拌著面前的咖啡,嬌俏的臉上寫著堅決,堅決不讓顏秀卿拒絕她的請求。

  「秀卿姊,」魏佳鳳有些耍賴、撒嬌的語氣。「衝著我稱呼你一句秀卿姊,說什麼你都不能拒絕我的請求。」

  顏秀卿面有難色,雖然她是個樂於助人、非常願意為朋友盡心盡力、不計付出和代價的人,但對於魏佳鳳的請托,她實在有些遲疑,無法一口就答應。

  「秀卿姊,」魏佳鳳說什麼都要打動她這個好朋友的心,除了顏秀卿,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把嘉菲托給誰。「如果不是信得過你,如果你不是嘉菲最喜歡的阿姨,我也不會把我的「生命」交給你!」

  「佳鳳……」顏秀卿苦笑著,實在應付不來她的伶牙俐齒。

  「嘉菲就好像是我的「生命」般,要不是我和徐偉成要到美國打天下,不方便帶著小孩,否則說什麼我也捨不得留下嘉菲。」魏佳鳳一歎,表情百般的無奈,好像把女兒托給顏秀卿是她這輩子最難下的決定。但事實上,她並沒有那麼愛嘉菲,她是嫌帶一個小孩在身邊創業礙手礙腳、麻煩多多。

  「嘉菲已經九歲,是個懂事的孩子,她應該……」顏秀卿不贊成骨肉分離,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

  「初到美國一定千頭萬緒,什麼都得從頭來過,嘉菲只有九歲,要她馬上適應新學校、新環境、新朋友,我怕她……」打斷了顏秀卿的話,魏佳鳳舉一反三地滔滔不絕。「而且我和徐偉成要忙著創業,哪來的時間和心思照顧她?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不能因為我們夫妻的事業而犧牲掉她的快樂和童年。」

  魏佳鳳的話,顏秀卿完全同意,但是……但是照顧一個九歲大的小女孩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秀卿姊,你不喜歡嘉非?」魏佳鳳的眉宇之間出現了一絲不侻和憂愁。

  「我當然喜歡嘉菲!」顏秀卿真心地說。九歲大的嘉菲是個可愛、漂亮、嘴甜、聰明、機伶的小女生,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嗎?」

  「沒錯,但是……」

  「中威和中平都已經長大成年,你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何況嘉菲已經九歲,又不是還在包尿布、還要你餵她吃奶、要你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她已經是一個獨立、什麼都可以自己來的小女生,她不會給你添很多麻煩的。」像是在推銷貨品般,魏佳鳳好像什麼都事先想到了,比誰都有理。

  「我不是怕麻煩……」

  「既然不麻煩,那你是同意了?!」魏佳鳳鬆了口氣,感到精神一振。

  「我……」

  「你老公是個好好先生,他一定不會反對;至於你那兩個兒子,他們也應該不會排斥,我們嘉菲很討喜的,她不會主動去招惹他們,一定會當個人見人愛的妹妹。」魏佳鳳口若懸河,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顏秀卿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她一直想要個女兒,也一直很喜歡嘉菲,如果能擁有嘉菲,哪怕只是一段短時間……「秀卿姊,我父母的年紀大了,至於我那些兄弟姊妹,各有各的家庭,誰也顧不了誰,而徐偉成家那邊……」魏佳鳳哼了一聲,表情不屑得很。「我是不指望了,我和他的兄弟姊妹及親戚朋友根本不來往,所以我唯一能靠的就只有你了。秀卿姊……」

  「佳鳳,我……」顏秀卿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黑呢裙,嘉菲習慣了看似年輕貌美的媽媽,能接受她這個老氣、有些發胖、像阿媽型的「媽媽」嗎?

  「只要三年,我預計三年一切都會步上軌道。」魏佳鳳提出了時間表。「三年後我就會來接走嘉菲。」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那你擔心什麼呢?」

  「佳鳳,」顏秀卿一臉的正經八百。雖然她心裡已經答應了,但有些事還是要先弄清楚。「嘉菲知道你的決定和安排嗎?她知道她的爸爸媽媽要到美國,而她卻只能寄住在別人家嗎?」

  「我會告訴她,我會和她講清楚的。」魏佳鳳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嘉菲還不知道?!」顏秀卿一驚。

  「你這裡不點頭,我怎麼和嘉菲說?」

  「你真是……」顏秀卿莫可奈何的歎口氣。

  「秀卿姊,一切包在我的身上,只要你答應,其他的問題就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會處理得妥妥當當。至於嘉菲的生活費,我會……」

  「佳鳳!」這次輪到顏秀卿發牢騷了。「我考慮的從來不是嘉菲生活費的問題,我們還養得起她,不會讓她餓肚子,也不會議她穿不暖,我是因為疼她、愛她、喜歡她才留下她,而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魏佳鳳笑容可掬,拚命地賠笑臉。

  「我擔心的是嘉菲的心態,我不希望她有被遺棄、被人收留的感覺。」顏秀卿憂心地說。

  「嘉菲不是那種多愁善感、胡思亂想型的女孩,她不會想那麼多的,尤其是你疼她、愛她、把她視如己出的話,她就更不會有那種被我們遺棄、再被你們收留的感覺,她一定會很高興自己多了一個爸爸、一個媽媽,還有兩個哥哥。」魏佳鳳早已盤算好了。

  顏秀卿心情凝重地喝著咖啡。

  「我會常打電話、常寫信,嘉菲會覺得我就像在她的身邊,不曾離開似的。」魏佳鳳有些做作、誇張地說。

  「看來……」

  「秀卿姊,你不會後悔的,嘉菲住你家正好可以和你作伴。中威、中平大了,他們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他們不再需要媽媽了;嘉菲不同,她需要媽媽,而你則一定希望自己「被需要」,我可以體會中年女人的心態,你和嘉菲一定合得來。」

  顏秀卿不想再找理由,她知道自己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她要嘉菲,也希望嘉菲是真正的需要她。

  「佳鳳,」她豎起白旗。「我答應你!」

  三年過去,魏佳鳳並沒有遵照她的承諾來接走女兒,相反的,她和徐偉成離了婚,找到了更適合她的伴侶,而徐偉成也並不寂寞,也有他的紅粉知己,在美國,這對夫妻重新開始他們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人生,而他們的新生活、新人生裡,並沒有徐嘉菲的位置。

  本來還有信、還有電話,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徐嘉菲已被他們遺忘,到後來,徐嘉菲已真正成為鄧家的一分子。

  轉眼,十年的歲月從指縫間消失,徐嘉菲已經從一個九歲的小女生,變成一個十九歲的大女孩。

  十九歲的徐嘉菲是個大一的新鮮人,念的是她很感興趣的外文系。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明眸皓齒、青春動人,是那種亮麗、娟秀、漂亮得令所有女人嫉妒的那型,加上一雙修長、完美的腿,徐嘉菲有傾倒眾生、顛覆所有男人心的本錢。

  沒有因為被父母「遺棄」而變得內向、消沉、陰鬱,相反的,徐嘉菲大方、開朗、外向,在她的世界裡,好像永遠都是陽光普照的日子,沒有陰天,更遑論雨天。

  徐嘉菲會如此爽朗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鄧家上上下下都愛她,沒有一個鄧家人把她當外人看。在鄧家,徐嘉菲是公主、是寶貝、是女皇,是大家捧在手心上呵護、處處受照顧的「小太后」。

  久而久之,她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可憐,也忘了父母離婚所帶給她的傷痛,不再等人來接,不再抱著作客的心態,她是鄧家人,她會一直在鄧家待下去,直到地老天荒、世界末日……鄧中威坐在駕駛座上,左手擱在已經搖下車窗的車門上,不耐煩的臉上戴著一副很酷的太陽眼鏡,性格的平頭、壯碩的體格,再配上冷峻、粗獷、陽剛的五官,幾乎是個可以站在世界最高處接受女性膜拜的男人,也是個百分之百會令女人瘋狂的男人。

  這麼酷、這麼帥的男人不是電影明星、不是模特兒、不是大企業家,他是個警官,一個每天與歹徒、黑道分子周旋,專門打擊犯罪的罪惡剋星。

  照理說,他這會該是在前往警局的途中,但偏偏碰上徐嘉菲今天第一堂有課,在有些順路、又是她親口要求之下,他只好等她。原以為花不了多少時間,誰知這一等……徐嘉菲嘴裡咬了片土司,一手拿書、一手調整她足下鞋子地衝向了鄧中威的車。一上車,她立刻把手中的書朝後座去去,然後拿下咬在嘴裡的麵包,大大地喘了口氣,接著對鄧中威一笑。

  「可以開車了!」

  鄧中威拿下架在鼻樑上的太陽眼鏡,不是真的要對她發脾氣,但眼中毫無笑意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徐嘉菲伸伸舌頭,在這個大她十一歲,又是在當警官的「哥哥」面前,她一向比較收斂,不會沒大沒小的。他不是鄧中平,也不像中平那麼的幽默、風趣,那麼的笑口常開、和顏悅色。

  「我有理由,」她一副報告的口吻。「長官!」

  鄧中威知道自己不是徐嘉菲的對手,他從來無法真正地對她發脾氣,從十年前她住進鄧家,成為他家的一分子以來,他就沒有真正的打敗過她。

  「什麼理由?」他沒好氣地說。

  「先開車好嗎?」她甜甜地要求道:「我快要遲到了,今天這堂課是要點名的,而我……」

  「你還擔心遲到?」

  「我當然擔心,我是個好學生啊!」徐嘉菲做出一副理所當然狀。

  鄧中威無奈地發動車子,他希望有一天能有個人好好治治嘉菲,她太無法無天了。

  「說吧!」他要聽聽她的理由。

  徐嘉菲指了指她口中的麵包,彷彿她正在解決一件大事似的,完全沒有想到為了趕著出門,這會還餓著肚子、等她解釋的中威,正恨得牙癢癢的。

  「嘉菲……」他邊開車邊瞄她,一肚子氣地問她:「你到底在「忙」什麼?」

  「忙?」她的聲音含混不清。

  「我等了你至少有半個小時。」

  「我在換衣服嘛!」

  「換衣服?!」他看了看她身上穿的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簡單的牛仔褲和一件很時髦、只到腰部的花毛衣。

  「本來我是打算穿短裙,配上長襯衫、小背心、長襪的……」她吞下最後一口麵包,接著有點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想,她該順手帶一罐可樂的。「現在流行嘛!但就是因為現在流行,大家都這麼穿,所以我才放棄,這換來換去又耗去了……」

  「我瞭解。」他可以瞭解小女生的心態,也可以想像她這種漂亮小女生不服輸、驕傲的心理。

  「所以你不怪我了?」她偏著頭,俏皮地看他。

  「我敢怪你嗎?」

  「不要說得這麼無奈嘛!」她發現他的車子突然停了下來,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前面。

  「幹嘛?」

  「你下車去買個喝的吧!」他細心、觀察入微地說,但臉上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我正好口乾。你要喝什麼?」徐嘉菲沒有體會到他的細心,只以為是他口渴。

  「咖啡。」他拿出一張五百元的鈔票給她。

  「咖啡就夠了?你好像還沒吃……」

  「咖啡就夠了。」

  徐嘉菲聳聳肩,邊走邊跑地進了便利商店。注視著她身影的鄧中威忍不住嘴角帶笑。嘉菲就是這麼一個沒有心眼、率直、大方、單純的女孩,雖然有時會被她搞得沒撤,但他很高興鄧家有她,有她這個「妹妹」,有她這個「小太后」。

  一會,抱著一堆東西,徐嘉菲俐落地上了車,一上車,她立刻將一罐咖啡遞給他,除了咖啡,她還幫他買了一塊蛋糕。

  「我不吃。」他拒絕蛋糕。

  「很好吃的。」她勸他。

  「那你吃吧!」他很簡潔地說。

  「我有牛肉乾、洋芋片、巧克片……」她看看自己員的一堆零食,突然大聲地說:「鄧中威,你想害我嗎?你知不知道一塊蛋糕的卡路里……」

  「嘉菲,別的女孩我不清楚,但是你……」他搖頭一笑。「比一隻大象還能吃,偏偏就不見你胖,不知道你都消化到哪了?所以你吃吧!一塊小蛋糕是不會破壞你的身材的,它沒有那個膽子!」

  鄧中威的話著實令徐嘉菲心花怒放,沒有女孩不喜歡聽好話,特別是從她一向「敬重」

  的哥哥口中說出。

  「哥……」只有在她特別高興時才會喊他一聲「哥」。「你的口才進步了。」

  「有你這種伶牙俐齒的妹妹……」

  「沒有我這種妹妹,只怕你在面對罪犯時,不知道該怎麼向他們說教。」她反擊。

  「嘉菲……」他辯不過她。

  「感謝我吧!」她得意洋洋地抬抬下巴。「剛才剩下的錢不找你了,就當是我的小費。」

  「嘉菲,你土匪啊!」

  「那你抓我啊!」

  「你……」他踩下離合器,發動引擎。和這麼一個陽光女孩是沒得計較的,雖然她有固定的零用錢,但女孩子嘛,想買的東西一堆,光是衣服就可以買上一整櫥櫃。「以後不知道哪個倒楣的男人娶到你。」

  「我不嫁可以吧!」她一點也不怕地說。

  「你要一輩子賴在……」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他及時煞住車,並沒有忘記嘉菲是姓徐,不姓鄧。「我是說你只會……」

  「我不會一輩子賴在鄧家的。」看到鄧中威一副有口難辯的表情,她輕輕地一笑。「這本來就是事實,沒有什麼好忌諱的,我是個被父母「遺棄」、暫時被你們收留的小可憐,沒想到這一收留……」

  「徐嘉菲,你絕不是小可憐,你忘了你是「小太后」嗎?」他故作輕鬆地調侃她。「鄧家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把你當寶啊?」

  「你也是嗎?」她存心地問,恢復了笑容,一副準備敲詐他的表情。

  「要多少?」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兩千元就好。」她立刻一臉興奮。「我看上一條A字裙,是進口的,雖然已經打了折,但還是要兩、三千,所以……我自己是還有一些錢,不過如果能得到你的贊助……」

  「徐嘉菲,我真該把你關起來的,你是個「恐布分子」。」他知道自己要破財了。

  「請加上個「可愛的」好嗎?」

  「可愛的恐怖分子?」

  「不行嗎?」她趾高氣揚。

  當然行!再不合理、再荒謬的形容詞,只要是用在徐嘉菲的身上,一切就變得可行,就變得合乎邏輯,徐嘉菲就是有這種本事、這種特質,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他得承認。

  他不能不承認。

  遠遠的,方芝芝就看到一臉得意的徐嘉菲將錢放進她的小皮包裡,不自覺的,方芝芝笑著,對這個學妹,她也只有心服口服的份。

  方芝芝念三年級,和徐嘉菲是完全不同典型的女孩,大嘉菲兩歲的芝芝溫婉、體貼,像柔和的春風,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是那種充滿知性美的女孩,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驕縱的氣息,反而處處流露出大家閨秀的味道,是個讓人覺得很舒服的女孩。

  她不會趕流行,不會盲目追求潮流,衣著大方、簡單,冬天通常是厚長裙加上毛衣、外套,夏天則是薄長裙加上T恤、襯衫,永遠有她自己的味道、自己的型,是那種需要細細去品味的女孩。

  悄悄地走到徐嘉菲的身後,方芝芝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

  「快要遲到了!」她帶著促狹意味地在徐嘉菲的背後說道:「不過如果準時的話,那也就不像徐嘉菲了。」

  徐嘉菲拍拍自己的胸口,緩緩地轉回身,朝方芝芝眨了眨眼,伸了下舌頭。

  「來得及。」她確信。

  「今天是誰?」方芝芝問,她很瞭解徐嘉菲,只要徐嘉菲一早有課,那一定是搭鄧家兄弟其中之一的車。「好像還被你「勒索」了。」

  「說勒索多難聽,不如說這是「愛心捐獻」。」徐嘉菲有她自己的一套說詞。

  「愛心捐獻?!」

  「來自哥哥的愛心啊。」

  「嘉菲,我看你是吃定了他們。」

  「芝芝,不要用「吃定」這種字眼,我又不是虎姑婆,哪能吃誰啊!」徐嘉菲一臉的無辜。一到了學校,她就不怕遲到、點名那些了,所以也樂得和學姊抬槓。

  「或者我應該問是誰倒了楣。」方芝芝也辯不過嘉菲,據說學校的辯論社有意延攬嘉菲這個「奇才」。

  「他才不倒楣,只花了兩千元而已。」

  「你真是……」

  「可能當警官的薪水少了些,鄧中威就不像鄧中平,鄧中平這個室內設計師可凱了,只要向他開口,通常五千塊跑不掉,不過……」徐嘉菲良心發現地補充道:「鄧中威是個好警察,他不受賄、不收紅包,清廉、正派,是個最有格的警察,所以我放他一馬。」

  一談到鄧家兩兄弟,方芝芝愉快、帶著笑意的臉龐就蒙上一層陰影。

  因為和徐嘉菲是學姊、學妹關係,加上她們處得來,是手帕之交、閨中密友兼死黨,所以方芝芝和鄧家也熟,也認識鄧家兩兄弟,在第一眼見到鄧中平時,她就愛上了那個滿口笑話、風流倜儻、典型的台北都會男子,但這個小秘密她連嘉非都不敢透露。

  見到不言不語、一臉若有所思表情的方芝芝,徐嘉菲眼尖地一叫,像是發現新大陸般。

  「芝芝,你有秘密哦。」

  「我……」

  「快從實招來!」

  「我沒有……」有那麼一剎那的工夫,方芝芝很想全盤托出,地想和徐嘉菲分享心底深處的秘密,但是鄧中平是徐嘉菲的「哥哥」,如果弄不好,她以後就別想再在鄧家出現了,她沒有那個臉。

  「你有!」徐嘉菲霸道地說,一副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的樣子。「你這個表情……」

  「你要遲到了!」方芝芝打算結束話題。

  「你的秘密比上課還重要,我一定要……」徐嘉菲笑得賊兮兮的。「芝芝,你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是不是你的白馬王子……」

  「神經!」加快了腳步,方芝芝逃避著徐嘉菲的追問。「你不怕遲到,我怕!」

  「芝芝……」徐嘉菲不放棄地追趕著她。

  「我沒有在談戀愛,更沒有什麼白馬王子」方芝芝死不承認。

  「那你幹嘛逃!」

  「逃?!」方芝芝站定。「誰在逃?!」

  「說謊。」徐嘉菲逮到她什麼把柄般她笑「你臉紅了。芝芝,你要不要照照鏡子?你的秘密全寫在臉上哦!」

  給她這麼一攪和,方芝芝的臉想不紅都難,但是她很沉得住氣,沒有自暴秘密,她不能讓徐嘉菲知道她在暗戀鄧中平,以鄧中平的個,和瀟灑的外表,一定有好幾卡車的女友,哪輪得到她這個青澀、不解世事的女孩?

  「嘉菲,不要逼我,沒有就是沒有,你總不能要我「無中生有」吧?!」方芝芝抵死不招。

  「如果……」徐嘉菲看看表。「如果不是要遲到了,那麼即使必須嚴刑拷打,我都要把你的秘密逼問出來。這會只好……」

  「故我一馬!」方芝芝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下了課……」她威脅。

  「我今天晚上有家教,所以你別來煩我。」方芝芝直截了當地說。「你放心,如果我真的墜入愛河,你,徐嘉菲,會是第一個知道的,我絕不會讓你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這樣行嗎?」

  「說得過去。」徐嘉菲爽快地點點頭。

  「去上課吧!」方芝芝催她。

  「芝芝,」徐嘉菲佯裝一臉正經地看著力芝芝。「雖然我們只差兩歲,但我總覺得你好像大我很多似的,我認為……」她故意頓了下,製造懸疑的氣氛。「我認為你很適合另一個角色,除了是我的學姊、好友、死黨之外。」

  「什麼角色?」方芝芝漫不經心地問。

  「我的嫂子。」

  「嫂子?!」她一怔。

  「不管是大嫂還是二嫂,都可以。」說完,怕挨打似的,徐嘉菲一溜煙地跑了,留下發怔的方芝芝。

  站在墓園的入口,李承志遠遠地凝視著他哥哥的墓碑,他哥哥的墓碑前站著況珍妮,一個飄逸、高雅的女人。

  李承志認識況珍妮,她是哥哥的女性友人,看得出她對哥哥很有好感,但是他哥哥早已有心愛的女友。在喪禮當天,除了他母親、哥哥的女友外,哭得最傷心的就屬她。誰也沒有想到李承國會英年早逝,因公殉職,李承國的意外死亡對李家這個警察世家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

  本來並不想打擾她,但是李承志實在不忍心見她一人佇立於孤寂、蒼涼的寒風中,所以豎起了衣領,緩緩地朝她踱步而去。

  況珍妮並沒有因為接受事實而減輕心中的哀傷,她知道躺在地底下的男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屬於她,但只要他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如今,對一個已死的人,能存什麼指望呢?

  「很冷嗎?」見她瑟縮了下,李承志本能地開口,準備脫下自己的皮夾克。

  「再怎麼冷,也比不上我的心冷。」況珍妮幽幽地說,並沒有看他。

  李承志看著這個氣質獨特、成熟世故、美麗中帶著距離的女人,心想,她漂亮得有些不真實,眉宇之間也有著遺世獨立的孤傲,這是一個令人不能輕忽、非常自我、非常主觀的女人。

  還是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皮夾克,輕輕地披在況珍妮的肩上,冷就是冷,他就不信她是鐵打的,可以不畏風寒,抵抗強冷。

  況珍妮一個側身的動作,微微抬起下巴,注視著李承志。在她的眼中,李承國的這個弟弟堅毅、沉默、內斂,話不是很多,但只要開口就沒有一句廢話。他高大、挺拔、英氣十足,是個可以讓女人依賴的男人,也好像是個能從一而終、只要愛過就永遠不會改變的男人,他更是一個好看、帥氣、男人味十足的男人。

  「謝謝你的夾克,但我……」

  「披著吧,感冒的滋味並不好受。」

  況珍妮接受了李承志的好意,心想,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話,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她對他淡淡一笑。

  「你……」猶豫了一下,李承志還是開口問道:「你很愛我哥?」

  沒有一絲掩飾,她點點頭。

  「為什麼?」他又問。

  「你問我為什麼?」她訝異地反應。

  「是啊,你應該知道我哥……」

  「我知道。」況珍妮還是那副脫俗的笑容。「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也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個朋友,但我就是……愛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除了他,我誰都不想愛。」

  「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偏激了些?」

  「我不在乎偏激,我就高興這樣。」

  「所以你永遠不會再愛其他男人?」

  「不會。」

  李承志知道女人有時可以莫名其妙地固執、毫無道理地堅持,但況珍妮的心態實在可議,他知道哥哥根本當她是朋友,對她沒有一丁點的男女之情,而她卻可以對哥哥如此死心塌地、執著不悔,真是教人無法理解。

  「女人都像你……這麼的盲目、癡心嗎?」李承志含蓄的問。

  「我是癡心,但絕不盲目。」她並沒有動氣,口氣顯得異常的平靜。「現在好男人難尋,在台北……實在找不到幾個,而你哥哥,他絕對是個好男人,只可惜我太晚認識他。」

  「這個遺憾我能瞭解,但是我哥哥已經死了,如果只因為你對他的好感而決定終生不嫁、不再愛……」

  「太傻?」

  「不只是傻,簡直就是荒謬到家!」李承志一點也不欣賞她的心態。「如果我哥哥地下有知,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如果他地下有知……」況珍妮的雙眸中有淚光隱現。「問題是他永遠不可能知道。」

  「況珍妮……」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他沒有死去。」況珍妮哽咽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李承志不語地沉默著。

  「即使他不可能屬於我,即使他愛的是別的女人,娶別的女人,但只要他活著,我就永遠保有一份希望,就有了等待的目的,我會活得有意義。而現在我一無所有,我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什麼,有什麼價值!」她悲憤地說。

  「你……」李承志錯愕極了。「你該不會……」

  「自殺。」

  「不可以!」他帶著著急、命令的口吻。「你是個成熟的女人,不可以做這種傻事。」

  況珍妮只是飄忽地笑,一副她並不在乎李承志的話與想法的模樣,她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並不需要他的忠告。

  就在這一瞬間,忽然有一個念頭跑進李承志的腦中,而這個念頭愈來愈清晰、愈來愈明確,好像他就是應該這麼做,也必須這麼做。直視著況珍妮,李承志的眼神認真、正經、嚴肅。

  「我是個好男人。」他說。

  「啊?!」

  「我要你嫁給我。」

  況珍妮瞪著他,良久說不出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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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49:25
第二章

  帶著一臉溫暖笑意,有行舉止予人「多情公子」感覺的鄧中平,正站在徐嘉菲的房門口,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房門,這是他一向的習慣。

  鄧中平的個性、行事和哥哥鄧中威完全不同。鄧中威一板一眼,很有原則;鄧中平則不拘小節、落拓灑脫。由於遺傳自同一雙父母,即使個性不太一樣,但鄧中平與鄧中威一樣,都是夠英俊,夠令女人一看再看、不忍轉移視線的男人。

  他的手中正拿著一盒進口巧克力,是徐嘉菲最愛的牌子,也是她百吃不膩的。敲完門,等到她應了聲,他才把門打開。

  「嗨,鄧中平。」除了有事相求,徐嘉菲會規規矩短地叫聲「二哥」外,平日她一定是連名帶姓地叫。

  「看來你今天沒事相求。」鄧中平很瞭解她,把巧克力藏到自己的身後。

  「你藏了什麼東西?」雖然正在看LD,但徐嘉菲還是眼光犀利地注意到他的動作。

  「有嗎?」

  「有!」乾脆用搖控器關掉影碟機的電源,她知道鄧中平一定有禮物要送她,這會他只是在逗她,不想那麼輕易地把東西給她。「做人乾脆一點,不要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

  「你想要,」他故意伸出一隻空著的手。「叫一聲二哥!」

  「這是威脅兼利誘嗎?」

  「這東西你絕對無法抗拒。」他故作一臉的神秘。「絕對值得你叫一聲二哥。」

  「是什麼嘛!」她沉不住氣地嚷嚷,想衝上去和他搶,但考慮到自己的體型和力量,根本是雞蛋碰石頭,為免「自取其辱」,她只好忍耐。

  「叫二哥!」

  「你真差勁,鄧中威就不會這麼缺德。」

  「我哥不會送你巧……」他及時住口。「你如果想要我手中的東西,就要照我說的做。」

  徐嘉菲繃著臉,好像有千萬個委屈。「二哥……」

  依約的,鄧中平拿出那盒進口巧克力,遞到徐嘉菲的面前,只見她眼睛一亮,接著雙眸笑得只剩一條縫,她十萬火急地拆開巧克力的包裝,忙不迭地往嘴裡送了一顆,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值得吧!」他極有把握地問。

  「值得。」

  「不便宜?。」

  「你花得起嘛!」徐嘉菲知道這小小一盒巧克力就要上千元,真的並不便宜,不過因為鄧中平常買,久而久之,她也習以為常。在鄧家,她真是受盡了驕寵,所以從來沒有寄人籬下的落寞感。

  注視著徐嘉菲,鄧中平的心裡只有憐愛、疼惜,對這個小他九歲、在十年前成為他家的「不速之客」、「一分子」的女孩,他已經身不由己地陷入了一種艱解的情感中。

  意外地多了一個妹妹,本來他只覺得新鮮、好玩、有趣,甚至曾經覺得煩透,但是隨著這個小女孩漸漸地長大,他發現自己的感覺不再是有趣、好玩、新鮮,他發現自己的目光愈來愈離不開她,隨時都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他似乎愛上了嘉菲。

  當然,他沒敢讓家人知道他心裡的感覺,對鄧家人而言,嘉菲是「女兒」,是「妹妹」,如果談到愛情,好像有些離譜。

  暫且把這個秘密放在心底深處,他往徐嘉菲房裡的懶骨頭一躺,輕鬆愜意地開口。

  「都過了大半個學年了,你這個新鮮人應該不再「新鮮」了吧!」

  「你是問課業還是問什麼?」徐嘉菲舔了舔手指,滿不在乎地往地毯上一坐,盤起了「你能「混」畢業嗎?」他取笑道。

  「別瞧不起人!」她警告道。

  「我怕你……」

  「我不敢說會第一名畢業,但拿到文憑……」她揚揚眉。「沒有問題。」

  「我欣賞有志氣的女孩。」

  「我這個做妹妹的不會丟你的臉。」

  自從對嘉菲的感覺不同之後,只要聽到她自稱是他妹妹,他心裡就不舒服,就感到刺耳,他不要她是「他妹妹」。

  「追你的傢伙多不多?」鄧中平輕描淡寫地問,臉上不露絲毫表情。

  「多:!她爽快、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

  他清了清喉嚨又問:「多到什麼程度?」

  「可以從我們繫上排到學校的大門口。」

  「還好嘛……」

  「不少了,鄧中平。」

  「那……」鄧中平一手支著太陽穴,盡量表現出無動於衷的樣子。「那你有什麼應對之策?」

  「不理他們就好了。」她又往嘴裡塞了一顆巧克力,完全沒有怕胖的困擾。

  「就這麼簡單?!」鄧中平不知道嘉菲是以什麼心情或是態度去面對男同學的追求,不過看她一副老神在在、什麼問題都沒有的篤定狀,他就佩服她,現在的女孩都很有一套。

  「我這個人不做作,同學一起一大票地去玩,OK,大家一起去。如果是單獨邀約,對不起,本姑娘不喜歡,不管是用什麼理由,不就是不!」徐嘉菲非常有原則地說。

  「這麼說要追你並不容易囉。」鄧中平不知道是欣慰還是高興,總之他放心了。

  「不過只要看對了眼,說不定……」徐嘉菲擠眉弄眼的。「說不定我會倒追。」

  「倒追?!」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所以……」她聳聳肩,一副沒有什麼不可以的表情。

  「而且馬上要進入二十一世紀,不管是男是女,都有主動追求自己所愛的權利。不是講男女平等嗎?難道講假的!」

  「目前……應該還沒有讓你看對眼的男人吧?」他小心地試探。

  「鄧中平……」她朝他露出一個微笑,一副不上當的表情。「是不是秀卿阿姨要你來套我話、來當間諜的?是不是地想知道我交了男朋友沒?」

  「不是,是我……」

  「你告訴阿姨,不到三十歲,我是不會考慮結婚的。」這會她又一臉的成熟和穩重。

  「三十歲?!」

  「本來我打算以三十五歲為「拉警報」的標準,但想想,三十五歲再生兒育女,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我自動降五年,三十歲。」實在無法一口氣吃完一整盒,所以她開始細心地把剩下的巧克力包好。「鄧中平,我是一個有計畫的女孩。」

  「計畫只能當計畫,當愛情來臨時……」他淺笑。

  「會怎樣?!」她有些挑釁地問。

  「會……」知道這會跟她說不清楚,因為她只有十九歲,所以鄧中平只能瀟灑地聳肩。

  「到時你就知道。」

  「到時我就知道?」

  「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吊我胃口。」

  「嘉菲,我……」知道還不是時候,也怕自己愈說事情會愈亂,所以他腰部一使力,從懶骨頭上爬起來。「總之你不必急著談戀愛。」

  「這算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她也站起身,頭一偏地斜視著他。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揉了揉她一頭稍顯凌亂的烏溜秀髮,他的眼神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

  「早點睡,不要只顧著看LD。」他關心地說。

  「我知道。」地做了個鬼臉。

  鄧中平毅然地轉身,既然眼前只能和嘉菲保持「兄妹」關係,那他就得和她保持好距離,不要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如果照嘉菲的計畫,他還有得等,十一年……有得等呢!

  聽完了李承志的話,再看他那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鄧中威真的有些失措,但是以這幾年「最佳拍檔」的關係和合作默契來說,他知道承志不會拿女人、婚姻和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承志,你確定?」

  「她說她會考慮。」將手槍鎖進鐵櫃裡,李承志依然一副泰山崩於前也不改其色的鎮定。

  「我說的是你。」

  「我是真的向她求了婚。」

  「但我不懂……」

  李承志看著鄧中威,一個自己可以放心把性命交到他手上的人。他輕輕地一笑,拍拍鄧中威的肩。「理由很簡單。」

  「是什麼簡單的理由?」鄧中威不死心地問,他並不是一個很喜歡追根究柢或是探人隱私的無聊傢伙,但是承志的情況不同。「是不是工作壓力天大,弄昏了你的頭?承志,這可不能開玩笑,你……居然要結婚了?!」

  李承志坐在員警休息室的長椅上,點了點頭,愈來愈覺得沒什麼不可以。

  鄧中威往李承志的身邊一坐,一臉的正經八百,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這件事有這麼戲劇化的發展。

  「中威,我想照顧她。」他正色地說。

  「照顧她?!」

  「她……」想著況珍妮的臉,李承志的表情更加柔和了。「我發現她是一個外剛內柔的女人,表面上偽裝得無比堅強,但是她的內心……她是一個脆弱、傷心,需要人關懷、呵護的女人。」

  「可是你說……」鄧中威又有些搞糊塗了。「她愛的人是你死去的哥哥?」

  「沒錯。」

  「那你還……」

  「中威,我哥哥已經死了,而且我哥哥從來沒有愛過她,但是她對他的愛情卻是那麼的執著、堅毅,今人為之動容,所以我……」李承志重重地喘了口氣。「我被她給感動了,我想照顧她,就算……就算是替我哥哥盡一點心。」

  「承志,你想聽聽我的想法嗎?」鄧中威露出譏誚的表情。

  「我在聽。」

  「我的想法是她變態,而你,承志,你瘋了!你真的瘋了!」一點也不怕李承志會翻臉揍人,鄧中威說出自己心中最真切的感受。

  「中威……」

  「你居然會想娶一個這麼傻氣、自以為是,這麼荒唐、不正常的女人!我看你該請個假,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就是你哥的死給你的打擊太大,所以你才會作出這種不經大腦的決定。」

  李承志不語,只是聆聽著,始終沒有因為鄧中威的話而動怒。

  「如果她點頭同意嫁給你,那她……」

  「也瘋了。」李承志搶答。

  「如果她不瘋,幹什麼要嫁給你?」鄧中威分析。「她愛的不是你哥哥嗎?」

  「我哥死了。」

  「對,你哥死了,那也只能怪命運、怪老天,並不是你的錯,不需要你來扛這個悲劇、來彌補這個遺憾,那根本是兩碼子事。你娶一個深愛著你哥的女人做什麼?!承志,拜託你用頭腦想想好嗎?」忠言逆耳,但鄧中威非當這個壞人不可。

  李承志無言以對。

  「我知道這不干我的事,但你是我的好友、工作上的搭檔,我們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和交情,所以我不能不誽你的決定是錯的。」

  「中威……」

  「你能想像那會是一樁怎麼樣的婚姻嗎?」

  「也許行得通。」

  「行得通?!」鄧中威輕哼一聲。「你是在說「天方夜譚」嗎?」

  「中威,很多情形你並不清楚……」

  「或許吧,但是你的決定比荒謬還荒謬!」

  「況珍妮她是一個成熟、飄逸、世故的女人,如果我和她真的結了婚,也不會是一樁太糟的婚姻,至少……我知道我娶的是什麼樣的女人,她很正常,並不傻氣,更不變態,至於自以為是……」李承志嘴一抿。「有些。」

  由李承志的話裡,鄧中威聽出了一些端倪。

  「承志,你對這個女人……我是不是漏聽了什麼?」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你對這個……什麼珍妮的……」

  「況珍妮。」

  「你對她……」鄧中威直視李承志的眼底深處。「承志,是不是?」

  「在我的眼中,況珍妮的確是一個不俗的女人,我對她的評價並不低,但是說到……「愛」,中威,我不會告訴你我愛她,我想我也還沒有愛上她,只是想照顧她、給她一份……心靈寄托。」李承志一副中肯、誠摯的態度。

  「你能嗎?」

  「我願意嘗試。」

  「拿你的未來和你這個人?」

  「中威,她還沒有答應我,我並不知道這個求婚成或不成。如果她答應了,她也是在拿自己的未來和她那個人和我賭;如果她都敢賭了,我還怕什麼?」李承志持的是靜觀其變的態度。

  「我真是服了你們這兩個「異類」。」鄧中威這會也沒轍了,他們都是大人了,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如果再多說,只怕沒有一點作用。

  「事情還沒有個定數,現在說什麼都言之過早,說不定……」李承志苦笑。「她拒絕我的求婚。」

  「如果她是個正常的女人,她就該拒絕。」鄧中威馬上說:「她愛的人根本不是你。」

  「她愛的人已經死了。」

  「而你希望有一天她會愛上你?!」

  「我不知道,」李承志的眼神飄忽。「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整件事好像只能順其自然。」

  懷著無比凝重的心情,鄧中威走出警局,這件事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一向瞭解承志,雖然有一大堆女孩仰慕他、被他的男子氣概吸引,但承志一向以工作、以打擊犯罪為人生第一要務,但是這一次……承志真的令人意外。

  不過意外歸意外,他也不能左右承志的決定,他能提供的只是一些個人的想法、意見,希望承志能夠三思而後行。

  邊走邊想,還沒有走到他的車子前,他就看到了陳虹,她佇立在離他的車不遠的街邊,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和陳虹認識純屬巧合。那天鄧中威根據線報,準備去查緝毒販的販毒行為,結果在一條暗巷中,正好撞到夜歸的陳虹被好色之徒輕薄、非禮,就在歹徒快要得逞之際,鄧中威解救了她,歹徒被繩之以法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保住了陳虹的清白。

  對鄧中威這個警官,陳虹除了感激,還有「一見鍾情」的觸電感。

  她覺得自己找到了今生想要的男人,所以放棄女性的矜持和尊嚴,主動地找他,而且還不只一次。她打聽過,他並沒有女朋友,也沒有任何女人佔據他的心,所以陳虹決定放手一搏,想要贏得這個男人的心。

  而在鄧中威的眼中,陳虹是一個嫻雅、端莊、面貌秀麗,今人覺得順眼的女人,得體的穿著、大方的氣韻,是頗討喜的,像她今天穿著一件高腰、黑色的直筒裙,就把她的氣質、身材全襯托了出來。

  「嗨!」在鄧中威快步走近她的同時,陳虹出聲招呼,不忘露出她典雅的笑容。

  「怎麼來了?」他有些意外,他知道陳虹是個國中老師,平日的課業很繁重。

  「學校考試,下午沒有課,我在家裡做了一些西式的小點心,特別送過來讓你嘗嘗。」

  她並不害羞,語氣坦蕩、隨和。

  「這怎麼好意思?」看著她提在手中的心紙盒,鄧中威委婉地說。

  「不難吃的。」

  「我不是怕難吃。」

  「那就接受我的一點心意。」

  實在沒有理由再推拒,鄧中威只好接過那盒小點心,因為不想白拿她的東西,於是他提議到附近的咖啡屋喝杯咖啡,而這正合陳虹的意。

  邊喝著咖啡,兩人也就天南地北地閒聊起來,在知道彼此的工作近況之後,通常會再談到的就是雙方的家庭及家中成員。當鄧中威知道陳虹是家中的獨生女時,他有些詫異,他一直以為獨生子女會比較驕縱霸道、蠻橫不講理,但她不是,她始終親切可人、落落大方,完全不像是被寵壞了的女人。

  「你的表情好像很吃驚。」她笑容可掬地說:「我表現出來的不像是獨生女嗎?」

  「真的不像。」鄧中威也笑。

  「你認識很多獨生女?」

  「不多,只有兩個。」

  「另外一個是……」明知自己不該這麼好奇、這麼躁進,但她實在忍不住。

  「嘉菲。」一說到徐嘉菲,鄧中威的臉上就自然地洋溢著一種好笑又好氣的憐愛表情,嘉菲和陳虹真的是兩個樣。

  「她是……」

  「我妹妹。」

  「你妹妹?」陳虹有些納悶,她以為家中只有一個小孩的才能叫獨生子女,如果是兄妹,那……「其實嘉菲並不是我的親妹妹,嘉菲的母親和我媽媽是好朋友,十年前嘉菲的父母要到美國打拚,把嘉菲托給我媽,沒想到這一托……」鄧中威笑而不語。

  「這一托怎麼樣了?」陳虹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但一思及自己太過好奇的態度,她有些不好意思。「女人就是這麼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鄧中威的反應是毫不介意。「這一托,嘉菲就一直在我家待了下來,已經十年了。」

  「十年?!」

  「是有這麼久。」鄧中威絕不會忘,嘉菲來的那年他正好二十歲,如今他已到而立之年。

  「她父母……」

  「離婚了。」

  「所以這個叫嘉菲的……」陳虹有些瞭解。「只好一直待在你們家。」

  「她父母離婚,嘉菲無家可歸是一部分的原因,但真正的原因是,她已經是我們鄧家的一分子。從她到我們家的第一天起,就沒有人把她當外人看,而現在她更沒有離開的理由。」鄧中威始終這麼想,他從沒想過嘉菲有離開鄧家的一天。

  「你「妹妹」……她多大了?」陳虹好像想問個一清二楚似的。

  「十九歲。」

  「十九歲……」陳虹一直以為只有十多歲,沒想到已經是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如果自己和鄧中威真的有更進一步的機會,那可得好好地巴結一下這個未來的「小姑」了,絕不能忽視這個大女孩。

  「念大一,刁鑽、霸道、我行我素得可以,但是另一方面,我想嘉菲是一個「及格」的妹妹。」嘴裡罵是罵,但鄧中威心中真正的嘉菲是可愛、窩心、甜美、教人疼到骨子裡的女孩。

  「你好像很喜歡她?」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敏銳,陳虹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當然,她是我妹妹嘛!」鄧中威毫無半點私心地說:「我們全家人都喜歡她。」

  「那除了這個「妹妹」,你還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嗎?」陳虹把握機會,她要多知道些和鄧中威有關的一切,更要知道在他生命中所有舉足輕重的人。

  「有一個弟弟。」

  「這個弟弟是……」她露出難得的俏皮表情。

  「親弟弟,小我兩歲,搞室內設計的。」

  「其實你家人口挺簡單的。」

  「你家更是。」

  「的確,我家人口不只是簡單,根本可以說是「人丁單薄」,加上我父母也都在教書,個性又愛靜,所以整個家常常是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陳虹的笑容裡有些落寞。

  「我們家就不一樣了,只要有嘉菲那個活寶在,屋子裡就熱鬧非凡,她一個人可抵兩個人。」

  「如果有機會……」陳虹客氣地試探。

  「歡迎你到我們家來玩。」鄧中威真誠她笑,把陳虹當朋友。

  「真的歡迎?!」陳虹一臉發自內心的喜悅。

  「你來了就知道。」

  「你為什麼要娶我?」

  和李承志站在海邊,一起面對無邊無際的大海,況珍妮的心中仍有一團解不開的謎,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李承志會向她求婚,這應該是最最不可能的事,但竟然發生了。

  「你願意點頭嗎?」他不答反問,笑著面對波濤起伏的海浪和湛藍的天空。

  「我能點頭嗎?」

  「我說過,」他轉頭看她,眼神清澈、堅定。「我是一個好男人。」

  「這可不是結婚的好理由。」況珍妮一副淡漠的表情。她是個美女,但美得冷冰冰,令人有些不敢親近。「李承志,你不像是瘋狂的人。」

  「所以你應該好好地考慮我的求婚。」

  「你……」況珍妮有些錯愕。

  「我向你求婚不是在開玩笑或惡作劇,我是真心的。」他不是一個會甜言蜜語的人。

  「況珍妮,如果你還不討厭我這個人,如果你這輩子還打算要結婚,那你可以答應我的求婚。」

  「你明知道……」

  「你愛的是我哥哥。」他替她說完。

  「那你……」她狐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盤算的,明知道她並不愛他,還是向她求婚。「李承志,我真的百思不解。」

  「況珍妮,我想照顧你。」他的回答和他對鄧中威說的一樣。

  「照顧我?」況珍妮本能的反應是冷哼一聲。「李承志,我想有些事你不清楚,我有房子、有存款,是飯店的高層公關人員,這是一份高薪的工作,我是完全的自給自足、經濟獨立,比起你那份警官的薪水……照顧我?!李承志,我不需要你的照顧。」

  「我知道你可能比我有錢,並不需要物質方面的援助,但我想給你的也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並不孤獨、寂寞,依然有人關心你、在乎你。」他帶笑地說。

  「你在乎我?」況珍妮眉頭深鎖。

  「過分嗎?」

  況珍妮當然不能說他過分,只是她真的不太能接受他的關心和在乎,她愛的人是李承國,不是他,而他明明知道,卻仍想照顧她,這份心,她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感慨。

  「你是想替你哥哥補償什麼嗎?」她不得不問。

  「我哥有欠你什麼嗎?」

  「沒有。」

  「那就不算是補償。」

  「我真的……」況珍妮還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向她求婚,真的沒有道理,也不合常情,她再頹喪、絕望、悲觀,再了無生趣,也不敢貿然地答應。

  「如果你還猶豫不決,無法下最後的決定,我可以等。」他寬容地說。

  「你沒有女朋友嗎?」

  「如果我有,就不可能向你求婚了。」他有問必答。「我不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人,也不是愛情騙子。」

  「如果……」她瞪著他。「如果我答應你,那我們……就真的結婚?」

  「難不成是假結婚?」

  「但我並不愛你!」她大吼一聲。

  「你只要不討厭我就行了。」

  本來準備一口拒絕他的況珍妮開始動搖了,開始覺得他的求婚並不是那麼的糟,李承志是李承國的弟弟,如果嫁給了他,她至少和李承國還有些聯繫,不會因為他的死而完全切斷她對他的愛意。

  李承志專注地看著況珍妮臉上的每一個變化,看出了她心中的矛盾、掙扎,知道她並不覺得他的求婚無聊,她正在仔細地考慮著,所以他捺著性子等待,相信她不會拒絕他。

  「李承志,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求婚很冒險,因為你一點也不瞭解我。」況珍妮試圖改變他的決定。

  「我現在不瞭解你,但至少我「知道」你,我們可以給彼此一些時間。」他展現所有的誠意。

  「如果我們合不來呢?」

  「如果我們合得來呢?」

  「李承志,我覺得你……」她露出了罕見的燦爛笑容。「你真是要命的樂觀。」

  「人生苦短嘛!」他聳聳肩。

  「你家人會怎麼說?」她有些擔心。

  「說什麼?」李承志望著這個靈秀的女人。「你是我哥的朋友,你對他的感情只是你單方面的癡戀,你和我哥之間並沒有什麼,他們能說什麼?或許他們會說我娶到了一個既漂亮又會賺錢的老婆,說我是個幸運兒呢!」

  「為什麼你這麼會安慰自己?」她真是服了他的邏輯與樂觀的天性。「你不怕我們的婚姻會是一場悲劇?不怕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個笑話?萬一有一天你愛上了其他的女人……」

  「或者你愛上了其他的男人?」

  「我不會。」她肯定地說。

  「況珍妮,你應該知道天底下沒有什麼絕對的事,時間可以治癒心靈上的創傷,我不否認你因為我哥的死而傷心欲絕,但……」他由衷地表白。「你會復元。」

  在這一剎那,這個男人收服了她。

  「李承志,我答應你。」她豁了出去,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你想要怎樣的婚禮?」帶著一抹預料之中的笑意,他輕鬆地問。

  「最簡單的婚禮。」

  「簡單而隆重。」他補充道。

  「李承志,我希望你不要對這個婚姻期待太多。」有些受不了他的樂觀,她存心潑他冷水。

  「這就是你的想法嗎?」

  「我只是把話先和你說清楚。」她將雙手插進大衣的口袋裡,表情有些冷峻。「我不要你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這是一樁美滿的婚姻、幸褔的神,我不要你後悔。」

  「我不會後悔,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不過有句話你說對了,我並不會對這樁婚姻期待太多,所以你不需要給自己過多的壓力和心理負荷,這只是結婚,並不是要把你往墳墓裡推。」他幽默地說,給彼此打氣。

  「但願如此。」她嘲諷。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說定了。」

  李承志朝她伸出了手,他的眼中沒有濃烈的男女之情,反而有著溫馨、關懷和默契。毫不猶豫的,況珍妮也伸出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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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49:57
第三章

  在鄧家寬敞、明亮的廚房裡,顏秀卿正在洗碗,而站在一旁等著擦碗的,是幾乎不進廚房、不做家事的徐嘉非。今晚並不是徐嘉菲主動要來幫忙的,而是顏秀卿開口要求;這不太尋常的要求令徐嘉菲有些不安,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尤其是顏秀卿洗著洗著,就會充滿感情地看看嘉菲,看得她有些提心吊膽。

  「阿姨,怎麼回事啊?」徐嘉菲終於按捺不住,受不了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有啊!」顏秀卿現出慈祥的笑容。這十年來,她真的把徐嘉菲當作是自己的女兒,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可能會離開,但是那封信……「別騙我了,如果沒有什麼事,你才不會叫我進來擦碗。」捏著手中的抹布,徐嘉菲精明地說。

  「女孩子做點家事……」

  「阿姨,我不是三歲小孩,也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蒙騙過去的無知少女。你明明有話想要告訴我,我希望你直說,我們之間沒有秘密的。」徐嘉菲像個大人般說得頭頭是道。

  「嘉菲……」

  「說嘛,阿姨。」她撒嬌。

  「你爸爸來信……」

  「說什麼?」徐嘉菲既不言也不愁的口氣,好像對她爸爸沒有什麼感情,而她爸爸也無法牽動她的情緒。

  「他想要你過去。」顏秀卿必須傳達這個訊息。即使她捨不得嘉菲、不要嘉菲離開這個家,但是也不能阻止他們天生的父女之情。「嘉菲,你爸爸覺得對你虧欠很多,所以……」

  「我爸爸並沒有虧欠我什麼,我在這裡很快樂,像個寶似的讓人疼、讓人寵,我該謝謝他,該向他磕頭,我怎麼會怪他呢?」一邊擦著碗,徐嘉菲一邊滿不在乎地說。

  「嘉菲,你這到底是真心話,還是風涼話?」顏秀卿實在聽不出嘉菲的意思。

  「阿姨,這是我的真心話,你可以這麼告訴我爸爸。」

  「你為什麼不自己……」

  「阿姨!」徐嘉菲有些不悅地打斷她。

  「你爸和你媽都寫了不少封信過來,但是你……「阿姨,你希望我回些什麼?」

  「隨便你回什麼,我想他們都會很高興。」顏秀卿知道嘉菲對她父母很不諒解。「有時候大人的事是很無可奈何的。」

  徐嘉菲的反應則是把抹布往水槽裡一放,逕自走向冰箱,拿出一罐汽水,悶悶不樂地喝了起來,本來她最不喜歡這種有氣泡的飲料,但這會兒,她只想一口氣喝它個三、五罐。

  看嘉菲這模樣,顏秀卿的碗也洗不下去了,她走向餐桌,邀嘉菲一塊坐下。

  「嘉菲,不是我要替你父母說話,事實上我也不贊成他們的許多作為,但是……」

  「阿姨,你要趕我走嗎?」徐嘉菲可憐兮兮地問,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當然不是。」

  「那你……」

  「嘉菲,從你媽把你托給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把你當外人看過,在我的心裡,你就像是我一直渴望擁有的女兒般,我是真心把你當女兒疼,這不是演戲、不是做作,我是真的愛你,也真心希望你能永遠留在我的身邊。」顏秀卿急切地表白。

  「那好啊,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我就一直留在你的身邊好了。」徐嘉菲轉憂為喜。

  「正合我的意,我就是打算賴著不走。」

  顏秀卿笑了,但心中多少有一層顧慮。

  「阿姨,不是我無情,也不是我有多恨他們,只是……」徐嘉菲突然自嘲地一笑。

  「只是什麼?」

  「不管是我爸還是我媽,他們都已經另組家庭,我去湊什麼熱鬧?再去「寄人籬下」、再去當個「不速之客」?」她很堅定地搖搖頭。「我不相信我每一次的運氣都會這麼好,會再碰到像你們這樣的好阿姨、好伯伯、好哥哥們,我不想再冒一次險。」

  顏秀卿點點頭,她完全能懂嘉菲的感覺。

  看來她只好婉轉地對徐偉成說個明白,除非有奇跡,否則徐偉成和魏佳鳳是注定要失去這個女兒了。

  「就算你不打算去美國,但你還是可以和他們通通信、打個電話什麼的。」她還是想拉攏嘉菲和她父母的感情。

  「如果他們曾經在乎過我,他們早該回來看我了。」

  「嘉菲……」

  「你要說他們忙?」

  「他們在做生意,尤其是離婚之後各自打拚,所有的心力、精神都放在事業上,所以「阿姨,你不必替他們找台階下。」

  「這是事實。」

  「他們沒有時間回來看我,卻有時間發展各自新戀情,這這不是笑話嗎?」徐嘉非不仔細想還不會這麼氣,愈想愈分析,她的心就愈平衡不了。「阿姨,他們根本早忘了有我這個女兒。」

  「嘉菲……」

  將汽水罐往桌上一放,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徐嘉菲一個轉身朝外衝了出去,她不要讓阿姨看見她的眼淚、她的心痛她不要!她要永遠當快樂、不流眼淚不傷心的徐嘉菲。

  心裡雖這麼想著,但想是一回事,做起來卻沒有那麼容易。整個晚上,徐嘉菲都笑不出來,偏偏鄧中威、鄧中平都沒有回來吃晚飯,所以她一個人在院子裡晃著、走著、思考著,她實在需要找一個人傾吐心事,但不是她爸媽那一輩的人,不是!

  當熟悉的車聲自遠而近、在前門煞住時,徐嘉菲毫不考慮地從院子往門口沖。

  鄧中威才剛將車子停好,鎖上車門,還沒有站穩,就有一個人往他的懷裡沖,還差點把他撞倒,他本能地抱住衝到他懷裡的人兒,低頭細看。

  「嘉菲!」

  「大哥……」徐嘉菲整個人趴在鄧中威的胸口上,雙手抱著他的腰,沒頭沒腦她哭了起來。

  「怎麼回事?!」鄧中威有些慌,不知道嘉菲是哪根筋接錯了,很少看她這麼哭的。

  「沒事……」她哭得更大聲了。

  如果還不明白什麼叫「口是心非」,那鄧中威真是可以下地獄去了,因為嘉菲已經做了最佳的詮釋。

  「先不要哭了,嘉菲,有話慢慢說,你這樣哭得我心慌意亂的,我怎麼幫你?」鄧中威寧可面對最難纏的罪犯,也不願意面對一個正在哭的女孩。

  「我不要你幫我!」她嘶啞地悶著頭叫。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百般無奈地看看天,下巴正好抵著她的頭頂。「光看你哭?」

  「我沒有哭!」她頓足否認。

  「那你是在幹什麼?」

  「我……」徐嘉菲一副傷心欲絕狀。「抱緊我,只要抱緊我就好。」

  因為算是看著嘉菲長大的,在嘉菲還在念小學時,鄧中威就常抱她,當她快樂、難過時,他總是抱著她,陪她一起開心、一起難過,所以當嘉菲這麼要求時,他沒多想的就緊緊地抱住她,想給她安慰,但是當他發現自己接觸到的是一具女性成熟的軀體時,他倏地又鬆了手。

  徐嘉菲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九、十歲的小女孩,她已經十九歲,他不能再像抱小女生那樣地抱她,雖然他當她是妹妹,她也偶爾叫他一聲「大哥」,但畢竟有些不同,他覺得這麼抱著她,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嘉菲,到底是誰欺負你?」他的手輕搭在她的肩上,認真地問。

  「沒有人。」

  「誰對不起你了?」

  「我說了,沒有!」她的聲音哽咽,卻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沒有人欺負我,沒有人對不起我,只是我……我就是忍不住,我受不了那種感覺。」

  「哪種感覺?」

  徐嘉菲抬起頭,一臉的熱淚,她真是難得這麼的傷心、難過、無助,看著鄧中威,一想到自己可能得離開他、離開這個家,她就不禁悲從中來,更加想好好她哭個夠。

  「大哥……」

  看看情形不對,牽著徐嘉菲的手,鄧中威往後院走,後院裡有一個他特地為她做的搖椅,正好可以容納兩個人。看這情形,他必須好好和她談談,事情好像並不單純,否則她不會哭得柔腸寸斷。

  坐定以後,徐嘉菲的頭枕在鄧中威的肩上,而鄧中威輕擁著她的肩,一副呵護備至的模樣。

  「到底是什麼感覺?」他扔摸不到頭緒。

  「我……」有些茫然地注挸著前方,她感傷道:「我不想離開這裡、離開你們。」

  「你在說什麼?」他依然不知。

  「我說……」她側過頭瞪他。「我要一輩子賴在這裡,我不要走。」

  「誰趕你了?」他總算弄清楚了。

  「不是趕不趕的問題,而是……」她心情煩躁地撇開頭。「是那種感覺。」

  鄧中威已耳聞嘉菲父親來信想接她到美國的事,但他沒放在心上,他知道嘉菲不會走,也不想走,所以他不知道她幹嘛這麼激動。

  「嘉菲,你覺不覺得你是在庸人自擾?」他柔聲地說,輕觸著她的頭髮。

  「我不懂。」她望著他問。

  「你有權決定自己的去留,只要你不走,沒有人可以逼你,你應該清楚你自己的個性,誰能勉強你呢?所以我說你根本是在自尋煩惱,沒有一點意義。」他拍拍她的肩,要她別胡思亂想。

  「真的?」

  「鄧家有人開口要你走,說不歡迎你嗎?」

  「當然沒有,怎麼可能!」

  「那你父親或母親有拿槍逼你去和他們團圓嗎?」鄧中威又問。

  「沒有……」

  「那你在煩些什麼、哭些什麼?」

  「我……」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小題大做。

  「嘉菲,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的避風港,不會因為你離開或是去和你父母團聚而有所改變,你永遠是這個家的一分子,除非……」鄧中威故作沉吟狀,看著嘉菲。「除非你結婚,另組自己的家庭。」

  「結婚?!」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難道你不結婚嗎?」鄧中威捏了捏她的鼻子,憐愛地問。

  「我才不要結婚!」她立刻不侻地咕噥,「我永遠都不結婚,我要一輩子留在這裡。」

  「不要說大話。」他糗她,「現在說不結婚,只怕再過不了幾年,你就會急著嫁人。你沒聽說過嗎?「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現在會哭得淚眼汪汪,說不定到時恨不得馬上和你老公雙宿雙飛。」

  「鄧中威……」她警告道。

  「我說的是事實。」

  「我才不會這麼沒良心、沒感情。」

  「嘉菲,這和良心、感情無關,這只是自然、必定會發生的事,你遲早會嫁、會有你自己的家庭,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但是我不要和你們分開!」她堅持道:「我想永遠和你們在一起,永遠都維持目前這個樣子。」

  「嘉菲……」他疼惜的口吻。

  「我不要任何改變。」她哇哇地叫。

  又摟緊些,鄧中威感受著嘉菲的心情,他也不希望有什麼改變,但改變是免不了的,他會成家,中平會成家,嘉菲也會嫁人,由一個家庭會再衍生出一些小家庭。永遠在一起,好像只是神話,他能瞭解嘉菲哭的原因了。

  「嘉菲,別想那麼多,我雖然不能保證永恆,但未來幾年內,我想還不會有什麼大變化。」

  「總之我不嫁。」她一再聲明。

  「好、好,你不嫁。」他順著她的意思。

  「就算我要嫁……」她瞄瞄他,很認真地說:「也要嫁給你。」

  「嫁給我?!」鄧中威的心猛地一震,嚇了一大跳。

  「不行嗎?」她瞪他。

  「我是你大哥?。」他失笑道。

  「什麼「大哥」!」她反駁道,霸氣、刁蠻得可以。「「大哥」是我在叫的,我也叫你「鄧中威」啊,我姓徐,你姓鄧,我們又不是親兄妹,我為什麼不能嫁你?我就偏偏要嫁給你!」

  「嘉菲……」鄧中威終於發現全世界最難對付的不是恐怖分子,不是智慧型罪犯,不是作奸犯科的人,而是徐嘉菲。

  「你躲不掉的,如果我決定要結婚,那我就要嫁給你。」她一臉堅決,好像不是隨口說說。

  「嘉菲,我大你十一歲。」

  「才十一歲。」

  不想再繼續這個無聊、可怕的話題,鄧中威拉起嘉菲。他不敢再往下談,不敢再和嘉菲針鋒相對,這小妮子有時真不是普通的瘋狂,他不要她再有這種想法。和嘉菲結婚?!有這個可能嗎?

  「嘉菲,咱們該進去了,我媽一定急著找你。」他顧左右而言他。

  「你怕了。」徐嘉菲邪惡地一笑。「鄧中威,你怕了!」

  「只怕到時怕的是你。」他漫聲道。

  「咱們走著瞧吧!」她不服輸地說。

  剛走出鄧家大門,方芝芝就和自己心中正火熱暗戀的鄧中平碰個正著,微笑地打完招呼後,她沒準備和他交談,低著頭想走,鄧中平卻叫住了她。

  「嘉菲呢?」西裝被他甩在肩上,看起來瀟灑、落拓不羈。「怎麼沒送你?」

  「她在講電話。」方芝芝柔聲道。

  「她這個人只要一拿起話筒,好像不說到電話線燒掉就不甘心似的,每個月的電話費啊……」鄧中平搖搖頭。「天文數字!」

  「應該還好吧。」方芝芝笑笑。

  「不知道她都在扯些什麼。」鄧中平的話裡絕沒有責備的成分,完全是一種溺愛的口

  吻。「我覺得電信局應該頒個獎牌給她,如果沒有她這種客戶,電信局早就倒閉了。」

  方芝芝沒有答話,只是微笑以對。鄧家兩兄弟中,她就愛鄧中平的幽默、隨和、名流紳士般的調調兒,他不像鄧中威,沒有那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質,他是個讓人愉快的男人。

  「快大四了,有沒有什麼計畫啊?」靠著大門,鄧中平和方芝芝閒聊著。

  說到嘉菲的這個學姊,大家對她的印象都很好,溫溫柔柔、談吐不俗、氣質高雅,和嘉菲活潑、熱情、喳呼、爽朗的個性完全不同。

  「還不知道。」

  「不想出國唸書嗎?」

  「我想過一陣子再去思考這個問題。」方芝芝並不想出國,她一點都不想去,她要留在台灣,她要等鄧中平,說不定哪一天鄧中平會注意到她,會發現她的存在。「才大三嘛!」

  「你不像是那種沒有預先計畫的類型。」鄧中平有些訝異。「我以為你在念大一的時候就已做好了未來的生涯規畫。」

  「很多事都是無法預料的,怎麼規畫?」方芝芝嫣然一笑。「我相信順其自然。」

  「相信「順其自然」的是嘉菲,是她那種不負責任的人的借口。」鄧中平取笑道。

  「嘉菲沒有不負責任。」

  「但她也從來不積極。」

  「她還不。」

  「是啊。」鄧中乎想著想著就笑了。「我想說她「不負責任」是嚴重了些,她只是少一根筋而已。」

  方芝芝附和地一笑。

  「方芝芝,有沒有要好的男朋友啊?」鄧中平又問,好像這會他有閒聊的心情,又好像在為嘉菲沒有送客做補償似的,總之今天他的話不少。「以你的條件,一定有不少追求者。」

  「沒有。」她很正經地回了一句,很高興他問了,她也可以藉此表白一下自己的心情。

  「你在說笑話,太見外了吧。」他以為方芝芝不好意思說,太謙虛了。

  「我的確沒有男朋友。」她急急地再次澄清。

  「不會吧?」他依然是懷疑的表情。

  「你要我憑空捏造嗎?」

  「當然不要,只是……」

  「是有不少男生對我有好感,但是……」方芝芝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鄧中平,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書本。「但是我已心有所屬。」

  「那你還說沒有男朋友。」他像逮到話柄似的,很有魅力地一笑。

  「我是……暗戀。」她抬頭看他,勇敢地說。

  「暗戀?實在看不出來。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暗戀人,你是這麼的清秀、高雅、有氣質,應該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標準情人,但你卻反過來偷偷地單戀某人,這好像有些離譜。」

  「只要是牽涉到感情的事,就算離譜也沒辦法。」她的眼神熾熱了些。「就是這麼回事嘛,有時被愛、有時愛人,只不過……被愛和愛人並不是同一個人時,那就麻煩了些。」

  「說得真有學問。」他佩服道:「看來我和你有同樣的困擾。」

  「同樣的困擾?!」方芝芝整個人一怔。

  「我也正偷偷的喜歡一個人。」

  「誰?!」幾乎不用思考,她反射性的就問,好像這是她迫切想知道的事。

  「不能告訴你。」鄧中平換了個姿勢,不是存心吊她胃口。「現在還不能說。」

  「你真的……」方芝芝的心狂跳。

  「絕不騙你。」

  方芝芝不知道這個被鄧中平偷偷喜歡的女人是誰,但她的心情這會兒的確是跌到了谷底,有一種心碎、痛楚,整個人像要被撕裂般的無助。

  「所以你的心情我能瞭解。」

  「你真的能?」

  「當然。」他用同情的眼光看方芝芝。「這種喜歡某個人卻不能大方公開出來的感受我瞭解,不過既然基於某個原因不能公諸於世,也就只好多鼓勵一下自己,基本上,我並不贊成單戀或暗戀,那太苦,也太傻了。」

  「的確,是太苦,也太傻了,只是要跳出來,談何容易?」她鬱鬱寡歡地說。

  「你好像投入得很深?」看著方芝芝的反應,鄧中平有感而發地問。

  「我想……」她望著天空,這時絲絲的細雨正像珍珠似的落下。「我想我不可能再去喜歡其他異性,對這個男人,我已投入所有的愛戀。」

  「他完全不知道嗎?」鄧中平皺皺眉。

  「不知道。」方芝芝看著鄧中平。

  「那他未免太鈍了。」

  「是啊。」方芝芝能說什麼?這個「睜眼瞎子」就站在她的面前。這半年多來,她出現在他的面前這麼多次,他卻對她沒有任何的反應,感受不到她對他的那份狂熱,她能說什麼?「我該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他客套地問,想送她的念頭並不是那麼強烈。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走。」她心灰意冷地道,如果他真的想送她,根本連問都不會問,直接送她回家就是了。他問是表示他希望可以不送她,希望她能表明不要他送。

  「很抱歉,惹你傷心。」他知道自己聊錯話題了。

  「不用抱歉,無心可傷時那就麻木不仁了。」

  鄧中平似笑非笑的,不再搭腔。

  方芝芝凝重地轉身,絲毫不在意逐漸加大的雨勢。

  「方芝芝,」鄧中平在她的身後呼喚道:「要不要帶把傘?這雨……」

  但是方芝芝沒有回頭,她不知是心死了,還是沒有聽到,總之她沒有回頭。

  李承志和況珍妮真的結婚了。

  只請了兩桌的人,除了雙方的父母和近親、至交,並沒有任何閒雜人等,結果這場喜宴吃得安靜、吃得隆重,沒有多餘的談笑聲或是嬉鬧聲,倒是李承志始終笑聲不斷。

  有別於李承志的表現,況珍妮從頭到尾都是一張嚴肅的臉,在面對大家的祝褔和道賀時,她也只不過微微頷首,並沒有特別的喜悅之情,好像她不是今天的新娘,又好像這個婚結得有些無奈、有些被迫,並不是那麼的情願、那麼的開心。

  好不容易熬到喜宴結束,回到了自己的家,她才真正地喘了口氣,覺得自己重新獲得了自由,原來結婚的感覺是如此的恐怖。

  看著況珍妮的反應,感受著她的情緒,李承志只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她一點都不像是剛結了婚的女人。

  「希望我不會馬上聽到你要離婚的字眼。」有些苦中作樂的,李承志自我消遣。

  看了李承志一眼,況珍妮動手狠狠地扯掉自己頭上的飾品和鮮花。

  「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結婚!」

  「珍妮……」既然已經結了婚,李承志不好連名帶姓地叫她。「我覺得我該提醒你一下,這也不過是你第一次結婚。」

  「但我保證它絕對是最後一次!」她沒有任何顧忌地瞪他。「我絕不會再發一次瘋!」

  「聽你這麼說,我是該感到高興,還是應該覺得傷心?」李承志還是風度奇佳。

  「隨便你!」她惱怒地瞪他一眼。

  「別告訴我你後悔了。」

  「我是後悔了!」她將花飾朝地上一丟。「我想這是一個錯誤,李承志。這是一個大錯誤,我真的錯了,你不是李承國,不是那個我心裡深愛的男人,即使你是他的弟弟,但你永遠也不會是他,永遠不會!」

  面對這樣的話、這樣的事實,李承志保持緘默。

  「要不是傷心過了頭,我絕不會被你說服,絕不會陪你玩這場鬧劇,這是個天大的錯誤!」

  做一個深呼吸,李承志依然無言。

  「我想我恨你,李承志。」況珍妮瞇著眼,將自己累積一天的怒意一古腦地往李承志的身上倒。「你不該把我拖進這種可笑的情況,也不該讓我置身在這種荒誕不經的情節裡。」

  看著況珍妮,李承志還是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彷如火上加油,令況珍妮氣上加氣,居然有股想要殺了他的衝動。

  「說話!李承志。」她大聲地朝他咆哮。「你不是啞巴,不要用沉默來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我很高興。」他突如其來的一句。

  「高興?!」她呆住了。

  「至少你恨我。」

  「我恨你居然會令你高興?!」況珍妮瞪大眼看著他。「李承志,我是不是嫁給了一個瘋子?」

  「你會恨我,至少表示你對我還有感覺,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他自我安慰。

  況珍妮氣得說不出話,她衝向自己的房間,連門都懶得帶上,也不在乎李承志會不會看見,她開始剝掉身上的晚禮服,她已經氣得什麼都不在乎了。

  李承志看到了。

  站在門邊,在一種他自己都無法預料的情況下,他看到了況珍妮完美無瑕、有如維納斯般的軀體,她雖然瘦,但是身材的比例勻稱,令人看了眼睛噴火、心猿意馬。

  但是這畫面只是短短的幾秒,況珍妮隨即套上一件衣服,不是性感的睡衣,是一件又舊又舒適的大T恤。

  「看來我今晚最好不要期待任何事。」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說。

  「你原先「期待」什麼?」況珍妮反問,頗有一種嘲弄他的意思。「一個浪漫、火熱的新婚夜?」

  「沒有嗎?」

  「可能有嗎?」

  「可以是一個「正常」的婚姻嗎?」

  「我只能告訴你,除非我「不正常」,否則這個婚姻不可能「正常」!」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說話可以如此犀利,即使她的工作是公關。「李承志,難道你對我的「認識」竟是這麼粗淺?」

  「所以今晚我只能睡客房?」

  「除非你對客廳的沙發有興趣。」

  況珍妮答應嫁他的條件之一,是不能離開她這個窩,所以是李承志搬過來和她一起住。

  這對注重男性自尊的他是不小的衝擊,但他安慰自己,這只是過渡時期,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況珍妮的心防,帶著她回到他的家。

  或者該說「他們」的家。

  「不,客房就好了。」他接受事實。

  雖然對自己的強硬沒有什麼罪惡感||反正是李承志自找的,但他畢竟是李承國的弟弟,又百般地遷就她,所以良心多少有些不安。

  「李承志,不要怨我,是你拖我下水,不是我害你受罪的。」她替自己說話。

  「我沒有怪你。」他不說假話。「我本來就沒有妄想會有一個浪漫、火熱的新婚夜。」

  「所以我不必內疚。」她硬是對他擠出了一個笑容。

  「但如果你半夜因為良心不安而作惡夢時,我歡迎你來找我。」他調侃她。

  「我沒有良心不安。」

  「一點都沒有?」

  「棉被和枕頭就在衣櫥的上方,抽屜我都替你空出來了,至於你私人的用品,我想你自己會準備,牙刷和毛巾在浴室裡的貯物櫃,不要當自己是客人,即使你住的是客房,把這裡當……當你的家吧!」她一向是個冷靜自持的女人,但今天的婚禮已經把她折騰夠了,她再也顧不得涵養、風度了。

  「珍妮,如果我會把這裡當作家,那也是因為你,所以收起你的利爪,至少讓我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好嗎?」他只要求這樣。

  況珍妮聳聳肩。

  「早晚我會扳回一城的。」他下戰書。

  望著他的背影、聽著他朝客房走去的腳步聲,況珍妮知道自己以往獨居的狀況要改變了,這個屋子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她有伴、有室友,有個……丈夫了,她將自己交給了她單戀的男人的弟弟,又一個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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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50:31
第四章

  雲淡風輕,夜涼如水,鄧中威和徐嘉菲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儘管身處有如不夜城的鬧區中,但是鄧中威的表情卻是陰鬱的,他帶著徐嘉菲才吃完承志的喜宴,但是他的心卻一點也不歡樂。

  徐嘉菲挽著鄧中威的手臂,一點也不清楚他在煩什麼。雖然今晚的新娘沒有什麼笑容,但是新娘漂亮、優雅是毋庸置疑的,看李大哥也春風滿面她笑著,她覺得今晚的這一對新人很速配,就是不知道鄧中威到底哪裡不爽,已經好半天不說話了。

  她扯了扯鄧中威大衣的袖子。徐嘉菲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女孩,她有話必問。

  「鄧中威,你是不是在眼紅啊?」

  「眼紅什麼?」鄧中威轉頭看了嘉菲一眼。

  「眼紅李大哥娶到一個如花美眷啊!」

  徐嘉非不這麼說還好,她這麼一說,鄧中威的表情更加深沉了;事實完全不是如此,光看今晚新娘的表情,他就知道承志的苦日子才開始。

  「鄧中威,怎麼回事嘛!」徐嘉菲很善於察言觀色。「是不是喜宴的背後有什麼隱情?」

  「沒有隱情,有個故事罷了。」

  「我最喜歡聽故事,鄧中威,前面有家咖啡屋,你可以好好地講這個故事。」她自作主張地提議。

  「嘉菲!」

  「我要聽。」她比鄧中威還固執。

  拗不過嘉菲,他們一起走進了這家咖啡香四溢、高朋滿座的咖啡屋,幸好在吧檯附近有個座位,否則他們還得繼續等呢。

  點了同樣的咖啡,又叫了一塊小蛋糕給嘉菲,鄧中威是抱著能不說就不說的態度。

  「鄧中威,說吧,不要等人催。」

  「承志……」鄧中威是在考慮該怎麼說比較符合事實。「他娶了一個根本就不愛他的女人。」

  「你是說新娘並不愛新郎?!」徐嘉菲是個一點就通的慧黠女孩。

  「不愛。」

  「既然不愛李大哥,那她幹嘛要嫁給他?」

  「我也不知道。」鄧中威覺得這個答案並不貼切。「我的意思是說,她愛的是承志的哥哥,但是她卻嫁給了承志,我不知道她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她的決定好像有點不合邏輯。」

  「但是李大哥的哥哥已經殉職了。」徐嘉菲弄不懂。

  「所以在自己最愛的人已死、嫁給任何男人都沒什麼差別的情況下,她決定嫁給承志。」鄧中威憂鬱地一笑。「我想是這個原因吧,否則我不知道該替她找什麼理由。」

  「那李大哥的想法呢?」

  「他想照顧她。」

  「天啊,」徐嘉菲低嚷了一聲。「多浪漫、多動人的想法啊!」

  「嘉菲,你不會覺得不切實際嗎?」

  「怎麼會!」身為女性同胞,她自然有異於鄧中威的想法。「現在已經很難找到像李大哥這樣的好男人,他是真的不想從新娘身上得到什麼,只是想盡他所能地照顧她,這是多麼崇高的情感、多麼無私的付出,很難得的。」

  「但娶一個並不愛自己的女人……」

  「現在不愛,說不定以後會愛啊!」

  「她愛的是承志的哥哥。」

  「但李大哥的哥哥已死,她早晚會體認、接受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徐嘉菲和鄧中威辯道。

  「如果她執迷不悟呢?」

  「鄧中威,人是感情的動物,我就不相信李大哥的新娘可以永遠拒絕李大哥,如果不是對李大哥有些好感,她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嫁他。」

  「嘉菲……」聽她頗為成熟的分析,鄧中威不得不承認嘉非不再是個小女孩了。

  「你真的不需要替李大哥擔心,他又不是小孩子,一定有能力可以處理他的感情、他的婚姻,哪需要你在這裡愁眉苦臉、悶悶不樂,我覺得你根本是「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徐嘉菲諷刺道。

  「我不是無聊,吃飽沒事,我是真的關心承志。你也知道警察這行業的風險,只要稍有不慎,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現在的歹徒、罪犯都又狠又毒,我不希望承志因為錯誤的婚姻而分心,斷送掉自己寶貴的生命。」鄧中威的煩惱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不要這麼悲觀好不好?」

  「我不是悲觀,只是替承志不值得。」

  「值不值得只有他自己知道。」

  鄧中威感慨一歎,「他真是傻得超乎常情,等著他青睞的女人滿街都是。」

  「但新娘一定有她特別的魅力。」沒有什麼道理的,徐嘉菲就是喜歡這個很有格調的新娘。

  「外表的吸引力只是暫時,承志根本沒有機會瞭解她的內在。」鄧中威完全是站在李承志這邊。

  「你又知道了!」

  「嘉菲,我和承志一起出生入死地辦案多年,我會不瞭解他嗎?他就是喜歡那種冷冷的、酷酷的、成熟脫俗的女人,但他們之間沒有愛啊!」

  「那就讓他們婚後好好培養嘛!」

  「你不覺得遲了些?」

  「鄧中威,很多事情的進展是出人意料的,也許你是白擔心一場。當然,我知道你關心李大哥,但是我相信李大哥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

  徐嘉菲的一番話令鄧中威緊繃的心情放鬆了不少,也許真的是他多慮了,也許情況並沒有那麼糟,他應該相信承志的能力和眼光。

  「鄧中威,我看你別只顧著擔心別人,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徐嘉菲眼波帶笑,瞄了他一眼。

  「我?!」

  「你自己的感情都還沒定下來呢。」

  「才三十,我可一點都不擔心。」鄧中威倒不會去煩這一點,一想到自己充滿危險性的工作,他甚至考慮根本不要結婚。

  「對,你要擔心的人只有我。」她朝他眨了眨眼睛。

  「是啊,你要嫁給我,我不敢忘。」鄧中威和她鬼扯著,沒有真的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那天她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怕分離、伯和他們鄧家分開,所以信口說出那番話,以她的年齡,她該去愛和她年紀相近的男生。

  「但你也沒有當真,是不是?」徐嘉菲的反應有些生氣,氣他不當一回事。

  「說不定你對中平也是這麼說。」

  「我又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孩,你以為我想腳踏幾條船啊?!」她憤慨地瞪他。「鄧中威,我已經不是剛到你家時的九歲小女孩,十年過去了,看看我,我不再是念小學二年級的那個徐嘉菲。」

  「又來了,我們又得扯這個無聊的話題嗎?」他疲倦地看她一眼。

  「哼!」她真的生氣了,嘟著個嘴,一臉的冰霜,好像要把他活活凍死在她的目光之下。

  「明天早上有沒有課?」他問道。

  「幹嘛問!」她依然沒有好臉色。

  「請你看晚場電影啊。」

  「賠罪嗎?」她得理不饒人。「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知道我不是說著玩的了?」

  「嘉菲,一句話,」鄧中威性格地道:「要看不看隨你,我可不會求你。」

  徐嘉菲的嘴不再嘟著,她一向篤信「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和自己過不去,尤其是在鄧中威已經讓步的情況之下,她更不會得寸進尺,不過……「一場電影外加一件毛衣。」她勒索道。

  「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他沒撤。

  「一句話,要不要隨你。」她學他。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雖然一起坐在學校的圖書館裡寫報告,但是徐嘉菲看得出方芝芝心不在焉,她的心思已經不知神遊到哪,而且想著想著,眉頭更加深鎖,彷彿心中有個解不開的結正困擾著她。

  徐嘉菲咬著原子筆的筆蓋,不知道方芝芝在想什麼,只知道她最近不太對勁,心事重重,常常悶著頭想自己的事。本來不想探人隱私,但是基於好朋友的立場,她還是開口了。

  「芝芝,」拿原子筆敲著桌面,徐嘉菲叫著她的學姊。「你是不是戀愛了?」

  方芝芝回過神,在把徐嘉非的話聽進耳裡之後,她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說中了!」徐嘉菲的表情是興奮的。

  「你看看我,像是戀愛中的女孩嗎?」方芝芝泛起惆悵的表情。為什麼是鄧中平?如果不是他,她大可以對嘉菲談她的暗戀,但是她不行,她還不能向嘉菲坦白。

  「是不像,倒像是失戀的樣子。」

  「說得好。」

  「你真的失戀了?!」徐嘉菲大驚小怪。

  方芝芝淡漠地一笑,開始收抬自己的課本、筆記,既然無法專心,再待在圖書館裡也是多餘,多佔一個位子而已,所以朝徐嘉菲做了個離去的手勢,她率先往外走,不想再多待一分鐘。

  徐嘉菲看方芝芝的舉動,也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反正她是「陪客」||只是陪芝芝來的,既然芝芝要離開,那她就沒有理由留下來,她向來只是一個剛好及格的聰明學生。

  一起走出了圖書館,方芝芝的表情好看了些。

  「芝芝,你到底有什麼心事?」

  「其實也沒有,只是報告寫得心煩。」方芝芝隨口搪塞。

  「算了吧,你向來都是一個愛唸書的好學生。」

  「人都有對自己喜歡的事覺得厭煩的時候。」

  「對人不會吧?」徐嘉菲俏皮地問。

  「對你不會。」

  「好,既然對我不會,那就把你的心事告訴我,我詭計多端、智勇雙全,一定可以幫你解決問題。」徐嘉菲大言不慚地自我吹捧。

  「我沒有什麼問題,只是……」繞了個圈子,方芝芝詢問著徐嘉菲,「聊聊你兩個「哥哥」好不好?」

  「我「哥哥」?」徐嘉菲賊兮兮地看著方芝芝,「有興趣了?想做我的嫂子了?」

  「嘉菲!」

  「不過鄧中威不行。」她言明在先。

  「你……」方芝芝有些詫異,不知道嘉菲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我想嫁給鄧中威,所以你只能考慮鄧中平,如果真的成了事實,即使你比我大兩歲,你還是得叫我一聲大嫂。」好像已經成真似的,徐嘉菲說得有些樂陶陶的。「長幼有序,論輩不論歲。」

  「嘉菲,你……你真的想嫁鄧中威?!」方芝芝想不意外都很難。「雖然他不是你的親哥哥,但你們相差了十一歲,有……有可能嗎?他不是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嗎?」

  「他只是在等我長大。」

  「他跟你說的?」

  「我自己認為的。」

  「嘉菲……」實在是心情不佳,笑不出來,否則方芝芝還真的想大笑幾聲。

  「芝芝,其實不管鄧中威怎麼想,反正我不想離開鄧家,不想離開鄧家的人。」

  「你只是不想離開鄧家、不想和鄧家的人分開,這和你跟鄧中威之間的感情根本是兩回事,你是不是把親情和感情混在一起了?」方芝芝理智地分析。

  「我就不會想嫁給鄧中平。」徐嘉菲提出反駁。

  「為什麼?」

  「中平是哥哥。」徐嘉菲並不迷糊,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執著。「對我而言,哥哥就是哥哥。但是鄧中威不同,我覺得我可以和鄧中平分隔兩地,可是我受不了和鄧中威分開。」

  「嘉菲,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以前我從來沒有聽你這麼說過。」方芝芝半信半疑。

  「總之我是這麼想,誰都不能搶走我的鄧中威。」

  「好,鄧中威是你的,誰都不可以和你搶,那鄧中平呢?他是不是有要好的女朋友?」

  方芝芝這次可是不顧一切地問,她不能再沉默、再裝作若無其事了。「你是他「妹妹」,你應該知道。」

  「女朋友……」想了一下,徐嘉菲搖搖頭,「沒聽說。」

  「他應該有女朋友的,」方芝芝提醒嘉菲,「以他的條件,不可能沒有女朋友。」

  「是沒有親密的女朋友,這點我可以肯定,女性的朋友當然是滿坑滿谷。」徐嘉菲拍胸脯保證,「相信我,我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但是……」方芝芝咬唇。

  「你聽到了什麼風聲嗎?」

  「鄧中平他……」方芝芝真的不知該如何啟齒。「他說……只是閒聊啦,他告訴我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夢中情人,他只是在等待。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應該不會騙我。」

  「有嗎?」徐嘉菲頗懷疑。「看來我要回去對他「嚴刑拷打」了。」

  「嘉菲!」方芝芝急了,怕嘉菲搞砸。

  「不要說你想知道,我比你還想知道。」徐嘉菲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我只是……」

  「我知道怎麼去「打聽」的。」

  本來習慣一回家就將層層大門鎖上的況珍妮,現在改變了習慣,因為有人和她共享這個屋子,所以她不能再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另一方面,男人就是男人,不能給他太多刺激,否則難保他會一直維持君子風度,所以只要出了自己的房間,她一定衣著端莊、整齊。

  也因為有了伴,她不再能一回家就睡,尤其思及李承志工作的危險性||因受李承國殉職的刺激,所以沒有等到李承志進門,她根本睡不著。

  她的生活開始有了牽絆、有了煩惱,只要李承志晚點回家,她就會心神不寧、心驚膽戰,深怕有什麼惡耗與不好的事發生。

  在精神上,她的確是關心他,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她並不是一個好妻子,除了順手洗洗他的衣服之外,她不曾為他弄三餐、不曾為他熨燙一件衣服、不曾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反而是他常常在照顧她,關心她的健康、她的飲食。

  曾經有點內疚、過意不去,但一思及這是他自願的,她也就不再那麼耿耿於懷。

  開鎖的聲音響起,大門被打開,況珍妮立刻打開電視機,假裝一副正專心看電視的模樣。

  提了一袋消夜,李承志心情頗為愉快地進門,看到正在看電視的況珍妮,他笑得更加開心。

  「還好你沒睡。」

  「又有吃的?」

  「我買了兩碗牛肉麵。」

  「都半夜了。」

  「所以才會餓啊!」

  「我不想吃。」儘管已感飢餓,但是為了顧及面子,她拒絕了他的好意。

  「珍妮,既然我都買了,就請你捧個場,我想你一定也喜歡吃牛肉麵。」他實在是想到她太瘦了,想給她加餐,把她養得豐腴一些。

  「我真的不想……」

  「我不會只靠一碗牛肉麵就指望你「以身相許」的。」他逗她開心。

  轉頭給了他一個衛生眼,況珍妮覺得自己再這麼客套、假仙,就顯得很虛偽。於是走向餐桌,反正只是一碗麵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味道很棒。」他誘惑著。

  「你是老主顧?」

  「攤子就擺在分局的後巷裡,大家都知道這個攤子是沒有合法營業執照的流動攤販,但是賣面的老夫妻都上了年紀,所以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有看見,還常常光顧。」他解釋道,拿出兩個免洗碗裝面,動作俐落。

  「這算不算知法犯法?」

  「法律不外乎人情,有時……」他苦笑。

  「李承志,你是個重感情的人,對不對?」

  「也可以這麼說,但我想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重感情,畢竟這世上珍貴的情感已經不多,人們都被名利、財富、權勢沖昏了頭,忘了什麼才是值得好好珍惜的。」他邊吃麵邊有感而發。

  本來一直以為自己的「丈夫」是個鐵面無私、不講人情的人,沒有想到他是一個這麼有愛心、這麼講人性的人,不過她也不該太意外,否則他又怎會開口向她求婚呢?

  看著他夾了幾塊牛肉到她碗裡,況珍妮忍不住開口抗議。

  「你忘了我是飯店的公關,代表著飯店的形象嗎?我不能癡肥地出現在眾人或媒體的面前。」

  「珍妮,你離「癡肥」還有好一段距離。」

  「如果你再這麼塞東西給我吃,那快了。」她可不是對他隨便說說。「而且……我不希望你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他很納悶。

  「我不要欠你一份情。」

  「我是你的丈夫。」

  「只是名義上的。」她一再地和他撇清關係。「李承志,我不可能和你上床,更不會對你盡為人妻所該盡的義務,我是在心灰意冷的情況下才答應嫁給你的,你應該很清楚我的心態。」

  「我只知道人會隨著時間而改變自己的心境。」

  「卻改變不了根深柢固的感情。」

  「感情?!」李承志不想傷她的感情,但是真的有些受不了她的肓目。「珍妮,你和我哥哥之間並沒有刻骨銘心的感情,有的只是你單方面的癡心,我哥哥根本不知道,即使在他臨死前,他還是一無所知,所以你要談什麼根深柢固的感情!」

  重重地放下免洗筷子,況珍妮一副被人踩到痛處的表情,慍怒地起身。

  「謝謝你的消夜,但是我已經沒有胃口了。」

  「珍妮……」

  「不管你是怎麼看待我對你哥哥的這份感情,但是我確實愛他,而且打算繼續愛下去。」她脫口而出,不考慮任何後果。

  「所以你寧可愛一個死人,也不願意嘗試愛一個活人。」他並不憤怒,只是低低地說。

  「這就是我的意思。」

  「珍妮,你真的很笨。」他的笑有惋惜、有同情、有愛憐。「偏偏你長得一副聰明相。」

  「我記得你已經說過這種話了。」

  被她弄得也沒有心情吃麵,他草草地收抬桌上的碗筷,到廚房去洗個手,然後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將夾克披在肩上,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你要出去?」她不想問,但依然問了。

  「去局裡。」

  「但是……」她何必在乎呢?但她又真的在乎。

  「珍妮,我寧可上街去抓壞人,寧可在局裡打報告,寧可大街小巷地巡邏、維持治安,保護大眾生命、財產的安全,也不願意留在這裡「受傷」。珍妮,你的確有傷人的本事。」

  下了課,徐嘉菲跑到鄧中平的工作室。他這個大設計師果然沒有閒著,桌上正堆著一大疊的圖,還有好些樣本、目錄,似乎正在進行一項大工程,而他正忙得喘不過氣來。

  但是見到徐嘉菲,鄧中平又一副什麼正事都可以放下,準備專心陪她的模樣。他把那些設計圖稿往腳邊的紙箱一扔,笑咪咪地迎向她。

  「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我的工作室來?」鄧中平風趣地間。

  「雖然我們住在同一個屋子裡,但因為你是一個大忙人,不見得能天天碰到你,所以只好來工作室找你,誰教我的好奇心比別人重。」她挖苦著自己。

  「所以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鄧中平在桌面上挪出一角,瀟灑地往上一坐。

  「有事才會跑這一趟嘛!」

  「什麼事?」

  徐嘉菲將背包朝沙發上一扔,一副準備大展身手、對他嚴加逼問的正經樣。

  「到底是什麼事啊!」他故作小生怕怕的表情。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什麼?」他一愣。

  「不要和我演戲,你是不是已經替我找好「二嫂」了?」她也裝作凶巴巴的樣子。

  「什麼「二嫂」啊?」

  「鄧中平,你別再裝了,芝芝都跟我說了,她說是你親口告訴她的。」徐嘉菲挑明了道。

  「方芝芝跟你說了些什麼?」這些小女孩就是這樣,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弄得天下大亂。

  「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說你好像已經有了意中人。」

  「她或許沒有說錯。」鄧中平臉上浮現隱約的笑意,目光一直沒有從嘉菲的臉上移開過。如果嘉菲知道或猜到他的心思,他就不必再為單戀所折磨。

  「那麼是真的囉?」

  「你猜啊!」

  「我怎麼猜得到!」她有些動怒地叫嚷,「你從來沒有帶過女人回家,也沒有聽你把哪個女人的名字掛在嘴邊,我怎麼會知道誰是那個幸運的女人?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存心看我的笑話嗎?」

  「我不會這麼無聊,不過是要你用腦筋想一想。」他盯著她,眸中儘是情感。

  「我想不出來。」

  「你根本沒有腦子。」

  「這範圍實在太大了。」她在鄧中平的面前走來走去,抱怨連連。「你工作室裡的女性員工我都認識,沒有可能,因為你一直強調「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應該不是她們。會是你的同業或客戶嗎?」

  「不是。」

  「也不是……」徐嘉菲怕自己想破頭,乾脆逼近鄧中平,拿起他桌上的一把長尺,直抵他的胸前,當作是武器。「從實招來!」

  「只怕我真的招了,你會嚇得倒退好幾步。」他事先警告她。

  「難道……」她一臉的緊張、擔憂。「難道你愛上了有夫之婦,成了第三者?」

  「你在說什麼啊!」鄧中平為之失笑,推開了那把抵在胸前的長尺。「嘉菲,你就不能往好處想,想點比較健康的嗎?我會這麼不理智、不聰明,給自己找那種無謂的麻煩嗎?」

  「英國的查理王子難道不理智、不聰明嗎?他還不是愛上了有夫之婦卡蜜拉,弄得滿城風雨、天下皆知。」徐嘉菲舉了一個最有名的例子反駁。「鄧中平,愛情那玩意兒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

  「這倒是真的。」他給了嘉菲一拳,這拳輕輕地落在她的肩頭上。

  「所以你沒有……」徐嘉菲小心地求證,深怕鄧中平聰明反被聰明誤。

  「沒有。」

  「嚇死人!」她拍拍胸口。

  「嘉菲,」鄧中平沉吟了一下。「聽你這一番話,你好像已經長大了,真的懂事了。」

  「我本來就不是無知的小女生。」她的口氣很狂妄。

  「所以我可以告訴你?」

  「你不能不讓我知道。」

  「好吧!」鄧中平笑了笑,有著嘉菲的雙眼,無比誠懇地說:「就是你。」

  「就是我?!」徐嘉菲本能地重複,隨即四處望了望,在他的辦公室裡只有她一個女孩,所以她瞪著他。「鄧中平,你在開什麼玩笑?!」

  「不能是你嗎?」

  「我是你妹妹?!」她大聲抗議。「你想亂倫啊?!」

  「嘉菲,你應該沒有忘記,我們不是親兄妹,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鄧中平冷靜地說,不敢有一點激動。「而且你老是叫我鄧中平,我可不是你的「哥哥」。」

  「這是報復嗎?」徐嘉菲雙手叉腰,很不以為然地瞪視著鄧中平。

  「報復?」

  「報復我平日對你敲詐、勒索,報復我常常整你,報復我並不是個溫柔、內向、文靜的妹妹。」她壓根不信鄧中平的話。「所以你在胡言亂語、信口開河、危言聳聽!」

  「嘉菲……」

  「保密就保密嘛,何必放出這麼大一個煙幕彈!」徐嘉菲彎身拿起背包,再狠瞪他一眼。

  「嘉菲,這不是……」

  但是徐嘉菲沒有心情聽,她對他吐吐舌頭,一副不上當的表情,轉身走出工作室,徒留下一臉莫可奈何的鄧中平。

  剛破獲一個大型的職業賭場,押解了一干人犯回警局,在忙完所有的偵訊和筆錄之後,鄧中威忍不住伸了個懶腰,一想到待會兒可以回到溫馨的家、舒服的被窩裡,他不覺精神一振。

  「承志,等一下一起走吧。」鄧中威招呼著他的搭檔。

  「你先走吧!我想整理一些資料。」

  「整理資料?」鄧中威看看表。「在凌晨兩點鐘的時候?你有沒有弄錯?」

  李承志沒有弄錯,也知道現在是幾點,但是回家對他的吸引力並沒有那麼大,反正等他的又不是可人的妻子、溫暖的棉被,留在局裡可以多做些事,讓他沒有時問和精神去想況珍妮那個冰冷的女人。

  「資料積了一大堆,如果不盡快整理出來,以後需要時又不好找了,而且我還有幾份報告要寫,幾個線民也得趁這個時間連結一下。」他有好多正當的借口。

  「承志,」鄧中威歎了一聲。「家庭沒有溫暖就直說嘛。」

  李承志只是笑,手依然忙碌地寫著。

  「你後悔了沒有?」鄧中威問。

  「後悔什麼?」

  「後悔娶了她。」

  「不。」不經思考,他一口就回答。「中威,我一點都不後悔娶了況珍妮。

  「不要口是心非,我是你的搭檔及哥兒們,你可以對我說實話,不需要在我面前偽裝,偽裝你有一個美滿的婚姻。」鄧中威替承志抱不平。

  「我不需要偽裝,雖然我的婚姻不是世上最美滿的,但也不是最糟的。」

  「還不是最糟的?!」

  「況珍妮是個不錯的女人。」李承志真的一點也不怪她。

  「承志,我從來不信怪力亂神那些事的,但是這次我認為你中了邪,應該去請個道士為你收魂,說不定你的情況可以好些,可以不再這麼的「顛倒黑白」。」鄧中威已經判了況珍妮的罪。

  「中威,你不瞭解珍妮……」

  「如果況珍妮是一個好太太,你就不會半夜兩點鐘的時候還打算留下來整理資料。你以為我沒有聽說嗎?你這個警官還自願參加半夜巡邏。承志,別再欺騙自己了。」

  「中威……」

  「她為你煮過一頓飯嗎?」

  「我又不是娶老媽子。」

  「她給過你好臉色看嗎?」

  「我不需要她對我唯唯諾諾、虛與委蛇。」

  「她和你上過床嗎?」

  「中威……」李承志的表情愈來愈難看,這麼私人的問題,即使是對自己的兄弟他都不好意思開口。

  「她有盡到一點點為人妻子該盡的責任嗎?」

  「中威,我只要她快樂就好。」

  「那你的快樂呢?」

  一句話問住了李承志,但是他沒有說況珍妮一句壞話,即使她不是一個好太太,即使她能給他的苦多於樂,他也甘之如飴,沒有任何的不滿。

  「承志……」鄧中威真的好心疼他這個搭檔,如果老天有眼,應該給承志一個體貼、識大體、會為丈夫犧牲和奉獻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心裡愛著別人,什麼都不給自己丈夫況珍妮。

  「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可以建議你離婚嗎?」鄧中威正色地說:「長痛不如短痛。」

  「那我又何必和珍妮結婚?」李承志根本不可能這麼做。「中威,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覺得珍妮沒有什麼不好,由於我本來就沒有對她期待太多,所以我並不失望。」

  「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麼的冥頑不靈。」鄧中威無可奈何地瞪著桌上的報告。

  「即使況珍妮沒有煮過一頓飯給我吃,那也不是什麼罪過,她有工作、有她的事業,她共不需要伺候我,而且吃的東西滿街都是,我不需要她照顧我的胃。」李承志替況珍妮找理由。

  「還有呢?」鄧中威沒好氣地問。

  「我也不需要她成天給我笑臉看,只要她不排斥我就夠了。」李承志很容易滿足。

  「你真是……」

  「至於上床……」李承志微露一個詭異的笑容。

  「怎麼樣?」

  「中威,如果她不是心甘情願的,我又何必勉強她?她不是機器,我也不是一個好色、沒有女人和我上床就會活不下去的男人。」李承志自信地說。

  「總而言之,你對況珍妮很滿意。」鄧中威實在不肯相信。

  「這麼說吧。」李承志朝鄧中威眨了眨眼睛。「就說我知道自己娶的是一個怎樣的女人,而我本來就知道我的婚姻可能是這種情形,所以我沒有被她騙,事實上,很多狀況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

  「我……」

  「再辯啊!再替你自己找理由啊!」

  「中威,不要苛責況珍妮,也不要為我抱不平,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我真的沒有後悔。」李承志一派堅定的口吻。

  「是啊,」鄧中威露出諷刺的表情。「說不定再過幾天,你就會告訴我你已經愛上她了。」

  「很有可能哦。」

  「承志……」

  「況珍妮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我說得沒錯,你真的中邪了。」

  「我願意中這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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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51:05
第五章

  走出鄧家,陳虹的心情雀躍不已,鄧家的家庭氣氛就如早先鄧中威所形容的,溫暖而充滿了歡樂。鄧家的男主人雖威嚴,但是威嚴之中又帶著和藹;女主人慈祥,可是慈祥裡又透著一股堅毅、平實的氣質。她沒有見到鄧中平,但是從他們的全家褔照片看來,他器宇不凡,非常的帥氣;至於鄧家的小公主,可能是基於同性相斥的道理吧,陳虹在徐嘉菲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敵意,雖然這個小女生也和她打招呼,和她聊天,但她隱約感受到一股火藥味,直覺這個小女生並不喜歡她。

  陪著陳虹走出大門,鄧中威基於禮貌,客氣地說了句:「招待不周。」

  「你太客套了。」陳虹微笑以對,「你的家人出乎我意料的熱情。」

  「還好啦,我的家人待人接物一向親切、隨和,所以很多人喜歡上我家來玩。」

  「所以以後我可以常來?」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媽媽很喜歡你,她甚至連我們小時候的照片都「秀」給你看。」

  鄧中威並沒有什麼特別意思地說。

  「是這樣子啊。」他的話令陳虹甜在心裡。如果她已經贏得鄧媽媽的認同,那她和鄧中威在一起的希望就又增加了幾分。

  「我媽最喜歡教書的女孩子了。」

  「哦?」

  「她覺得教書的女孩單純、有學問、有修養,比較有內涵,所以她很鼓勵嘉菲畢業以後去當老師。」鄧中威把陳虹當朋友般地閒聊著,他以為陳虹也是把他當朋友,所以沒有往其他方面想。

  「說到你妹妹,她很難纏嗎?」陳虹覺得有必要向鄧中威求證一下。

  「難纏?」

  「我覺得她對我的態度不太友善。」

  「你這麼覺得?!」

  「可能是我多心,」陳虹當然不能把話講得那麼肯定。「但是她好像對我存著一股敵意,好像在吃我的醋,以前你難道沒有帶女性朋友回家過嗎?還是她以為我是你的女朋友?」

  鄧中威皺了皺眉,「不會吧,嘉菲應該對你沒有什麼敵意,她只是比較孩子氣而已。」

  「十九歲的女生絕不是小孩子。」

  「但是嘉菲還孩子氣得很。」

  「怎麼說呢?」

  「她說她要嫁給我。」

  陳虹的心猛地一抽,她怕的、擔心的就是這個。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很容易對鄧中威這種剛強、性格的男人動心,進而著迷、崇拜,尤其徐嘉菲和鄧中威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更容易日久生情。

  「那你認為呢?」

  「我當她是在說笑話,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鄧中威乾脆俐落地表示。

  「其實……她並不是你的親妹妹,所以這件事並不是完全不可能。」陳虹試探他。

  「我知道嘉菲那種小女孩的心理,喜歡大哥哥型的男人,但那只是一時的迷戀,很快就會過去,所以我根本不當一回事,再過個一、兩年,她自己想到都會不好意思。」

  「你這麼有把握?」

  「八九不離十。」

  「但是你「妹妹」……我看她有可能是認真的。」陳虹不敢掉以輕心,徐嘉菲可不是那種蠢蠢的、沒什麼大腦只會傻笑的女孩,她看起來靈秀、機伶,非常聰明。

  「認真的尋我開心?」

  「鄧中威,你……」陳虹有些憂慮。「你真的不當一回事?」

  「我和嘉菲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她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她會有哪些花招,我都一清二楚,逃不過我的法眼,她不可能愛上我的。」

  「你不值得人愛嗎?」陳虹的話是露骨了些,但是這年頭並不流行「愛在心裡口難開」。」

  「我考慮的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我的工作。」鄧中威覺得自己和陳虹有緣,所以很多心裡的話他也願意對她說。「警察的工作危險性高,生命有可能隨時結束,要愛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必須時時生活在恐懼、壓力中,很少有女人承受得了這種壓力和恐懼。」

  陳虹差點脫口而出「我受得了」,但是礙於女性的矜持,她只有微笑以對。

  「我之所以不想和女性太親近,就是不想……」

  「不想讓女人「活受罪」?」

  「對,不管是當警察的妻子或是女朋友,都會很累。」

  「但你家人不也習以為常?」

  「他們只是沒把壓力和恐懼表現出來。」

  「鄧中威,其實你不該為別人預設立場,不一定每個女人都受不了那種壓力和恐懼,如果你是因為這樣而不交女朋友,那未免太低估了女人的韌性和能力,你根本就不瞭解女人。」她仰頭看他,眼神堅定有力。

  「所以我大可以敞開心胸,好好的談場戀愛」鄧中威故作恍然大悟。

  「或許你就是應該這樣。」她不著痕跡地鼓勵他。

  「三十歲才談戀愛,會不會嫌晚了些?」

  「只要你不浪費時間,馬上開始談,我想……」陳虹有些嬌羞。「一點也不嫌遲。」

  「只怕沒有人會看上我。」鄧中威自謙道。

  「你的記憶力不太好哦,馬上就忘了你妹妹準備要嫁你,把你當未來的丈夫人選嗎?」

  陳虹有些吃味的說:「你的行情很看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他幽默、爽朗地大笑。

  「你絕對是個搶手貨。」

  盡可能拖延回家的時間,每天不搞到三更半夜,李承志是不會回家的,而回家睡不到幾個小時他又出門,這樣的生活雖然令人覺得煩躁、乏味,但是在無力改變的情況之下,他也只有忍受。

  每晚回家,他總會在睡前去看看況珍妮,通常她都已經熟睡,而熟睡中的她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美、那麼的純,彷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教人心疼、悸動。

  今天,他一如往常輕手輕腳地開了門,但和以往不同的是房裡沒有人,整張床鋪得整整齊齊,顯示這張床的主人根本還沒有回家。

  不用看表李承志也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他不知道況珍妮有什麼理由可以在凌晨三點的時候還在外流連,是出了什麼事嗎?

  一想到她可能會出事,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衝去,他知道台北是一個畸型的都市,充斥著形形色色變態、瘋狂的人,她一個柔弱的女子,這會說不定正在和歹徒周旋,在生死邊緣徘徊……不想還不怕,愈想愈可怕,這會他才知道對況珍妮的瞭解僅限於她的家人,而對她的朋友、同事,他一無所知,即使想打電話找人,也不知該從何找起,這種無助、失措的感覺,真的可以把一個大男人逼瘋。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打她上班飯店的電話,他只知道她是飯店公關,至於她的分機號碼、工作單位,他竟是一無所知。

  逼不得已,他想透過警網尋找她,那種「她可能出事」的感覺愈來愈強烈,他不能再束手無策地等下去!

  才剛拿起話筒,他就聽到了開門聲,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臉疲倦不堪、毫髮無傷的況珍妮。他安心的放下話筒,緊接著湧現怒氣。

  「你到哪兒去了?!」衝到況珍妮的面前,李承志不分青紅皂白地詰問。

  「我……」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飯店裡辦了個員工……」

  「一個女人家三更半夜的在外面遊蕩,你知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性?」李承志根本聽不進她所說的話,只知道她沒有在家的事實。

  「我沒有遊蕩。」

  「你忘了你是一個已婚的女人嗎?」

  「你到底在發什麼瘋!」況珍妮受不了他這種質問、指責的語氣。「你存心找碴嗎?」

  「我找碴?!」他的恐懼、焦急這時全成了憤怒的催化劑,他在這裡為她擔心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差點要出去找人了,而她卻認為他在找碴,好像他吃飽了沒事做,存心和她開著玩。「你居然這麼說……」

  「你有什麼資格盤問、指責我?我是個成年人,愛什麼時候回家就什麼時候回家。」

  「你一點也不覺得該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道什麼歉!」

  要不是成天和歹徒、罪犯周旋,已經練就出好脾氣與好修養,要不是看在她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他真的會把她按在大腿上,好好打她一頓屁股。她真是死不認錯的典型。

  「珍妮,你知不知道我擔心你?」既然來硬的會招致她的反彈,他只好和顏侻色來軟的,他不希望和她決裂,鬧得不可開交。

  「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在沒有你之前,我的日子還不是一樣這麼過。」她逞強硬辯。

  「但現在你已經有了我。」

  「有差別嗎?」她冷笑。

  「你已經是一個有丈夫的人。」

  「要不要我提醒你我們之間真正的關係?」她又要傷人了。「李承志,不如說我們是房東與房客的關係還恰當一些吧。」

  「我不管你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但我是你的丈夫,在你打算晚歸的時候,你有義務讓我知道。」

  「那你呢?」

  「我怎麼樣!」

  「你自己做到了沒有!我是你的妻子,你打算晚歸的時候,你有沒有打過一通電話給我?有沒有知會過我一下?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求我?!」她憤怒的指責他。

  「我以為你不會在乎。」

  「我也以為你不會在乎。」她愈罵愈來勁,「不過我的確不在乎你到底在不在乎,李承志,我隨時都等著簽離婚協議書,我們的婚姻是個笑話,承認吧,它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珍妮,如果你肯改變一下態度,我們的婚姻就可以不是個笑話。」

  「我不想改變什麼!」她倔強地轉過頭。「我也不會為了你而改變,李承志。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但不要干涉我,如果你還想維持這個婚姻。」

  李承志的心已經感覺不出痛,當痛過了頭,就會變成麻木,他現在的心情就是這樣。在他受盡煎熬,為了她的安全、她的晚歸操心之後,換來的竟是她毫不講理的態度,難道是他關心的方法錯了?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晚回來?」換了個口氣,他平心靜氣地問。

  「飯店為員工辦了個聯誼舞會。」她也老實地回答。

  「你可以打通電話給我。」

  「我不知道要怎麼找你。」她看著他。

  「我也是。」他感到有些好笑。「如果讓不知情的人知道,一定會以為我們是一對摩登、新潮的夫妻。聽我一個建議,我們留下彼此的聯絡電話,誰將超過十二點回家,就打通電話給對方,你覺得如何?」

  「你行我就行。」她這個人並不刁鑽。

  「我行。」

  「那我也行。」

  像往常一樣,沒有特別費事地敲門,只是在門外喊了一聲「鄧中威」,徐嘉菲就長驅直人他的房間。

  習慣了嘉菲的作風,久了也不覺得奇怪。鄧中威正在聽古典音樂,只抬眼看了她一下。

  很不禮貌,也未經鄧中威的同意,徐嘉菲逕自走過去關掉音響,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

  「我做錯什麼了?」鄧中威雙手環胸,將原本拿在手中的推理小說放下。

  「她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坐至他的身邊,有些蠻不講理的味道。

  「你指的是誰?」原本斜躺在床上的他坐正了些。

  「陳小姐。」

  「陳虹?」

  「有很多個「陳小姐」嗎?」

  「你又想知道什麼?」他看著她,不知道嘉菲為什麼一副準備和人過不去的表情,再想到陳虹的一些觀感,莫非這個小妮子真的吃起醋了?!「嘉菲,陳虹只是我的一個朋友,就是這樣。」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嘉菲有點委屈地間。

  「她在一條暗巷碰到歹徒,所以……」

  「你正好英雄救美?」

  鄧中威雙手落於身側,由床上起身。「嘉菲,你到底想問什麼?瞧瞧你這一副來者不善的態度,真是令人害怕,我媽都還沒有來盤問我,你這個做妹妹的倒是先問東問西起來了。」

  「我不是你的妹妹!」嘉非猛地出床上跳了起來,站到他的面前。

  「你是我的妹妹。」他哄著她。

  「我不是!」

  「嘉菲……」

  「你和這個陳小姐到底想怎麼樣?你們是在談戀愛嗎?」她指著他的胸口,又氣又急地質間。

  「我們只是……」

  「只是朋友嗎?」她又自以為是地替他說下去。「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你為什麼把她帶回來?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含意?」

  「嘉菲,你這是在吃醋嗎?」他將她垂落到額前的頭髮撥到她耳後。

  「你想讓我吃醋嗎?」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在吃什麼醋,也不知道你在煩什麼。嘉菲,我有交朋友的自由,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即使是你也不能干涉我,而且你根本沒有理由干涉我。」平常寵是寵,但該訓她的時候,他也絕不會心軟。

  徐嘉菲咬著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一副準備隨時大哭一場的樣子。她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她,好像她是一個無理取鬧、只會發小姐脾氣、使性子的女孩。

  「嘉菲,不要用眼淚當武器,我們可以用講的。」鄧中威就怕她哭。

  「我不要你和她來往,也不要她來我們家。」徐嘉菲抽抽噎噎的說。

  「你討厭她?」

  「對!我就是討厭她!」徐嘉菲並不掩飾自己心裡對那個女人的真正感覺。

  「為什麼?她……」

  「我知道她是一個老師,她溫柔、端莊、有學問,是一個很有氣質的女人,」徐嘉菲吸了吸鼻子。「那又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好稀奇的?全天下的老師又不只她一個,她更不是絕世佳人!」

  「嘉菲,你到底想表明什麼?」鄧中威愈聽愈沒耐性,嘉菲明明不是個小心眼的人。

  「表明我就是不喜歡她。」

  「你沒有理由……」

  「我有!」她吼叫著。「我不要她把你搶走,我不要你和她在一起,鄧中威,你應該是我的,是我的「大哥」,是我未來的丈夫!」

  「嘉菲……」他的心一緊。

  「我已經十九歲,馬上就要二十,我已經……」

  「嘉菲,你在胡扯什麼?!」他的心亂成一團。

  「我沒有胡扯!」她一個大步上前抱住他的腰,眨著淚眼,仰頭楚楚可憐地看他,「鄧中威,別看我平日瘋言瘋語、嘻嘻哈哈的,但我對感情的事是絕對的認真,我絕不是在兒戲。」

  「嘉菲……」

  「不要把我當妹妹看,你可以當我是徐嘉菲,只是借住在你家的一個女孩,我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啊!」她這會又和他畫清界限了。

  「嘉菲……」鄧中威先微微推開她,然後雙手扳住她的肩頭。「你不必因為害怕將來有一天會離開我們這個家而想嫁我,嘉菲,沒有人會要你走,你可以永遠留在這裡。」

  「不是這樣!」嘉菲聽了之後差點氣炸,她捶著他的胸膛,踹著他的腳。「不是這樣……」

  「你不可能……」鄧中威不敢說出「愛」字,他實在沒有這個勇氣。

  「鄧中威,我分得出親情和感情!」她氣得大吼。

  「不,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他也吼。

  「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敢面對我的感情,是你想逃避!」她拉扯著他的襯衫,整個人快要崩潰了。

  「嘉菲……」

  「你在怕什麼嘛!」

  「你昏了頭,嘉菲,你真的是昏了頭……」鄧中威抗拒著這個可能的事實,他從來沒有想過嘉菲會對他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她一定是心智迷亂,否則不會這樣,他大她太多了,整整十一歲啊!「你一定是怕有人會搶走你的哥哥,嘉菲,你還有中平啊!」

  「不要把我硬塞給他。」

  「嘉菲,你真的把事情……」

  徐嘉菲已經無話可說,她踮起腳尖,拉下鄧中威的頭,不顧一切地獻上自己的初吻。

  鄧中威無法思考、無法掙脫,只感到有一種電光石火爆裂般的刺激感,他覺得自己平靜的心湖像被投入了一顆炸彈,所有正常的思緒都被人攪亂,他不再是原來的他,這一吻把他由內到外、從頭到腳徹底的改變了。

  「鄧中威……」嘉菲以迷醉的語調喚他。

  恍如由夢中驚醒,鄧中威立刻推開嘉菲,一臉的罪惡感。

  「你……」

  「嘉菲,離開我的房間,馬上!」

  ※※※

  以不要命的速度跑離鄧中威房間的徐嘉菲,正好撞上剛由外面回來的鄧中平。鄧中平看嘉菲一副拚命三郎、淚灑衣襟的模樣,不禁伸出手抱住她,焦慮、好奇的心情溢於言表。

  「怎麼了,嘉菲?」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拿出手帕想要幫她擦眼淚。

  「不要管我!」她推拒著,「你不要管我,我現在也沒有心情理你!」

  「怎麼回事?」他不可能不管她,他最在乎的就是她,怎麼可能裝作視而不見?

  「不干你的事,你不要插手!」徐嘉菲的態度有些蠻橫。

  「那和誰有關,是誰把你弄哭的?」

  「是我自己愛哭!」

  「我哥?」

  「不要提他!」

  鄧中平如墬五里霧中,有種愈問愈糊塗的感覺。他哥哥平日對嘉菲疼愛、縱容有加,不可能會傷害她,但是看嘉菲的反應,好像罪魁禍首就是他哥哥,他真的是一頭霧水。

  「嘉菲,你是不是誤會什麼或弄錯什麼?還是你的大小姐脾氣又犯了?」站在自己哥哥這邊,鄧中平有些指責的意思。

  「我沒有誤會什麼,也沒有弄錯什麼,更沒有耍大小姐脾氣。」徐嘉菲瞠大雙眼,氣上加氣地大吼。

  「那你無緣無故哭什麼?」

  徐嘉菲仰頭瞪了鄧中平一眼,好強地抹去臉上的淚水,一副不需要任何人關心的模樣。

  「你要我去問中威嗎?」

  「不要!」她衝口就叫。「你不要去找他,找他也沒有用,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沒有人可以插手,我不希望你蹚這淌渾水,鄧中平,你最好置身事外,保持中立的態度。」

  「嘉菲,你和我哥之間會有什麼事?」鄧中早的心一涼,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不要問啦!」她甩頭想走。

  很不優雅的,鄧中平將嘉菲拉進自己的房間,事情如果不弄個清楚,他的心就難安。嘉菲平日是會故意發出驚人之語,但是她和他哥哥……他們之間會有什麼事?

  「你拉我進來幹嘛?」徐嘉菲忿忿不乎地喊,只差沒有拳腳相向。

  「我要問清楚。」

  「我都說不干你的事了……」

  「有我的事!」鄧中平衝口打斷了她的話。「嘉菲,有我的事,就衝著我是你的「二哥」,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年,我……關心你、愛護你,你就應該把事情講清楚,有什麼解決不了的,我可以幫忙。」

  「你幫不了忙!」她氣結地叫。「鄧中平,你可能很想幫忙,但是你幫不了忙,這是……兩個人的事,除了當事人,沒有人可以幫得上忙,我不想把你捲入我和鄧中威的這場戰爭裡。」

  「什麼戰爭?」鄧中平愈聽頭皮愈加發麻。

  「感情的戰爭。」

  「感情戰爭?!」要不是有些瞭解嘉菲一貫說話的誇張性,鄧中平真的會跳起來。

  「鄧中威帶了一個女老師回家。」

  「那又怎樣!」

  「阿姨很喜歡這個女人。」

  「很好啊!」

  「鄧中威也和她有說有笑。」

  「應該的啊,她是哥帶回來的朋友嘛。」

  「但是我討厭她。」

  鄧中平閃過茫然的眼神。「為什麼?你為什麼討厭她?既然我媽和我哥對她的態度都不錯,表示她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女人。」

  「你還不懂嗎?」徐嘉菲跳腳,「你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那個女人很可能就是鄧中威的女朋友。」

  「那不錯嘛,我們應該樂觀其成。」

  「但我不要!」

  鄧中平似乎知道了些什麼,由嘉菲憤怒的眼神、冰冷的語氣中聞到了濃濃的酸味,這小妮子好像是在吃醋、嫉妒,好像有人搶走了她最心愛的洋娃娃似的,只是她似乎不該有這種情緒,除非……「嘉菲,你對我哥……」鄧中平一直不肯面對他心裡所假設的,他實在不敢想像會是那種情形。

  「鄧中威是我的,再過幾年,等我把大學念完,我就要嫁給他。」

  「你在說什麼?!」嘉菲的話對鄧中平而言猶如青天霹靂,他怎麼都想不到,嘉菲竟然想嫁給他哥!「嘉菲,你是不是哪根筋沒有接對?你和我哥?!你到底有沒有講錯?」

  「我和鄧中威不行嗎?」徐嘉菲一副盛氣凌人的霸道狀。「我們又不是親兄妹!」

  「但是……」鄧中平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竄到頭頂。其實他又怎麼能怪嘉菲?他都能愛上嘉菲了,嘉菲為什麼不能愛他哥哥?

  「連你也反對!」

  「你希望我投贊成票?」

  「為什麼不?!」她帶著少有的祈求目光看著他。「難道你不希望我成為真正的鄧家人?」

  「你還不,嘉菲。」要不是因為她的年紀,要不是想等她長大,他早就對她吐露愛意,也不會讓她有機會去喜歡上他的哥哥。如今亡羊補牢,一切還來得及嗎?他能在這個時候表達他對她的感情嗎?

  「我也不是現在就要嫁給鄧中威,只是要他等我。」徐嘉非無辜地說。

  「你……」

  「以前我沒有表示是因為我看他沒有交女朋友的意思,他很安全,所有心思都放在打擊犯罪的工作上,沒有想到竟然還是出了問題。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她欲哭無淚。

  真正不甘心的人是鄧中平,真正笑不出來的人是他,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淌血。

  這一刻,他真是無語問蒼天!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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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51:39
第六章

  不需要多細心、多敏感的人都看得出、感覺得出鄧家的氣氛不對,往常那種和樂、溫馨、隨時充滿笑聲的情景已被冷淡、迴避、曖昧不清的低迷給取代,鄧家這陣子明顯的處於低氣壓中。

  顏秀卿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原本都挺快樂的三個年輕人,這會卻像是有仇似地躲著彼此,避免有任何交談、見面的機會。

  這三個孩子感情一向融洽,尤其有了嘉菲,中威和中平兄弟倆更因這個「妹妹」而有志一同,一同照顧她、逗她開心、陪她走過成長的歲月。而今那種感情似乎沒了。

  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晚回家,都說有事、很忙;而嘉菲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老是抱著一本書,說她要用功唸書。總之,這個家的氣氛怪異到了極點。

  不能任這個家這麼「冷」下去。

  來到後院,看到了拿著書、正坐在搖椅上發呆的徐嘉菲,顏秀卿未語先重重地歎了口氣。

  聽到歎氣聲,徐嘉菲回過神,看到來人是阿姨,立刻低頭看書。

  「別裝了,嘉菲。」

  徐嘉菲看看顏秀卿,把書闔上。

  「你們是怎麼了?」顏秀卿坐在搖椅旁的長椅上,一臉的不解。

  「阿姨,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徐嘉菲故作茫然。

  「嘉菲,雖然你不是我生的,但是十年的時間相處下來,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一種「母女連心」的默契在,我以為你什麼話都會對我說。」顏秀卿感慨的語氣顯得有些傷心。

  「阿姨……」

  「不要以為我老眼昏花、腦筋遲鈍,其實我都知道。」

  「阿姨,你知道什麼?」徐嘉菲凝望著顏秀卿問道。

  「我知道你們這三個孩子不對勁。」

  「我們……很好。」

  「才怪!」顏秀卿當場反駁她。「我看你們三個心裡都有鬼,光看他們兄弟倆愈來愈不想回家、愈來愈待不住的樣子就知道。」

  徐嘉菲垂下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嘉菲,和你有關嗎?」顏秀卿心細地問。

  「我不知道……」

  因為嘉菲和她兩個兒子平均有十歲的差距,所以顏秀卿從來沒有擔心過他們三人的感情問題,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猜想絕對和感情方面的困擾有關。

  「不如我這麼問好了,中威和中平兩兄弟,你比較喜歡誰?」

  「阿姨……」徐嘉菲面有難色。

  「兩個都喜歡,還是兩個都不喜歡?」

  「可不可以不回答?」

  「嘉菲,家是一個女人的全部,對這個家,我投資了三十二年的青春和心血,不能任著它出現裂痕、出現問題,就算有了問題、有了裂痕,也要趕緊解決、快快補救,而我需要你的幫忙。」顏秀卿對嘉菲曉以大義,希望她能坦白告之。

  徐嘉菲看著有些灰暗的天空,她的心一直承受著某種壓力,現在則到了必須面對這個壓力的時候了。

  「阿姨,我喜歡……喜歡「大哥」。」

  「中威?!」

  徐嘉菲點點頭,反正遲早得面對這個問題,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顏秀卿對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向公平對待、一視同仁,她沒有特別偏愛哪一個,兩個兒子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一樣重,但她本以為嘉菲會選擇比較年輕、幽默,比較會哄她、逗她的中平,沒有想到她喜歡的竟然是一板一眼的中威。

  「你意外嗎?阿姨。」

  「有一點。」

  「那你會反對嗎?」

  「反對?」顏秀卿失笑地反問:「嘉菲,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還由得了父母反對?!而且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又在這個家待了十年,我怎麼會反對?只是……」她的心中仍然有些隱憂。

  「只是什麼?」徐嘉菲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的。

  「中威知道嗎?」

  「知道。」

  「他的反應呢?」

  一想到鄧中威的反應,徐嘉菲就覺得洩氣,他到底是被她嚇到了,還是真的對她只有兄妹之情?看他一副意外加排斥的表情,她的心都凍結了。

  「阿姨,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也好煩,根本無心再去追究他的反應。」

  「那中平呢?他知道嗎?」

  「知道。他也是很意外,好像……很震驚、很無法接受的樣子。」徐嘉菲聳聳肩。

  如果只是中威與嘉菲之間的問題,那還好辦些,但若再加上中平,顏秀卿可擔心了,她最怕的就是這種三角關係,兩個是她的兒子,一個親如她的女兒,教她怎麼處理?

  「嘉菲,那個姓陳的老師……」

  「阿姨,如果不是那個陳小姐,這件事情也不會現在就爆發出來,我本來想再給自己幾年的時間。」

  「是啊,嘉菲,你還這麼年輕,為什麼不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多交往一些人,說不定你會發現自己對中威的感情只是一種……盲戀。」站在愛護嘉菲的立場,她不得不這麼說。

  「阿姨,我是年輕,但年輕並不代表無知,我知道自己愛的是什麼、要的是什麼。這十年來,「大哥」已是我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我不要失去他,也不想離開你們!」她再次重申。

  「你不會把……」

  「我沒有把親情和男女之間的感情混在一起,至少我沒有跟你說我也想嫁「二哥」

  吧?!」徐嘉菲已經厭倦一再地澄清、解釋。

  「但中平比較風趣,年紀和你差得較少……」

  「可是「大哥」給我一種安全感,一種可以讓我信賴、折服的力量,我願意永遠讓他照顧。」

  至此,顏秀卿已經沒有什麼疑問了,她想,真正該好好談談的是她的兩個兒子。

  才出校門,方芝芝就看到了站在對街一家麵包店前的鄧中平,即使他戴著墨鏡,一身的黑褲、黑T恤,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一見到她,鄧中平摘下墨鏡,踩著大步過街而來,站到方芝芝的面前。

  「嘉菲還有課,如果你想等,可能得再等個一小時。」鄧中平還沒有開口,方芝芝就主動地說了。

  「我找的是你。」

  「找我?!」

  「可以找個地方談談嗎?」

  學校旁邊就有一家速食店,是他們這些學生常去的場所。

  領著鄧中平,方芝芝率先走了進去。點了兩杯奶昔,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這會是下午兩、三點,所以速食店裡的客人並不多,很適合好好地談些事。

  「你找我想談什麼?」方芝芝平心靜氣地看他。

  「談嘉菲。」

  「我想也是。」

  「你是嘉菲最要好的朋友,你一定很瞭解她。」鄧中平一開始就把話講明白,不讓方芝芝有機會找借口。

  「你到底想問什麼?」方芝芝並沒有被這頂高帽子一戴就急著出賣嘉菲。「我雖然是嘉菲的好朋友,但不見得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我不可能知道她每一個想法、每一件心事。」

  「但你一定知道地想嫁的人是誰。」

  方芝芝是知道嘉菲有想嫁給鄧中威的念頭,但她不知道嘉菲是隨口說說,還是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鄧中平和嘉菲是一家人,他應該比她還清楚才是,怎麼反而是他來問她?這有些本末倒置吧?!

  「你不知道嗎?」方芝芝反過來問他。

  「是不是我哥?」

  「你說呢?」

  「方芝芝,不要和我打啞謎,我現在沒有心情猜謎語,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就可以了。」鄧中平實在沒有耐心和方芝芝唇槍舌劍。

  「嘉菲是說過她以後要嫁給鄧中威,但是以後的事……」方芝芝打住話。

  「她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假的?」鄧中平要確認的就是這一點。「方芝芝,我是和她住在同一個屋子裡,但是你和她相處的時間比較多,而且有很多話她會和死黨講,卻不會跟自己的哥哥說。」

  「我所知道的也只是這麼多。」方芝芝沒有半點隱瞞。「嘉菲的個性說風是風,說雨是上就下雨,我也只是聽聽而已。她才十九歲,要她現在就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會不會太早了些?」

  「對。」鄧中平的情緒鬆弛了些,不再繃得死緊。

  「她宣佈了?」方芝芝一笑。

  「應該說她丟了一顆強力炸彈。」

  「你們可以聽了就算了。」方芝芝建議。

  「別人可以聽了就算,但是我不能。」鄧中平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我不能!」

  「你為什麼不能?」方芝芝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正微微顫抖著,她突然覺得好冷。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已經有了想追求、等待的女孩嗎?」鄧中平因為說到嘉菲、想到嘉菲而不自覺她笑了。

  「你的確說過。」方芝芝僵硬地回應。

  「就是嘉菲。」

  「就是嘉菲?!」

  「是她沒有錯。」鄧中平笑開了,「就是這個刁蠻、霸道、任性、善良、活潑的女孩。」

  方芝芝以前不知道「天地變色」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這一會她嘗到了,不只知道什麼叫「天地變色」,還知道「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暗戀的人所暗戀的對象竟然是嘉菲,她最要好的朋友,他的「妹妹」?!

  「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再仔細想想,也就沒有什麼好訝異的了。誠如我剛才說的,嘉菲是一個活潑、率真、俏皮、討喜的女孩,我很難不日久生情。」鄧中平吐露心聲,什麼都沒有保留。

  「我……」像突然吃了啞巴藥,方芝芝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天底下的女性同胞那麼多,他竟然挑了嘉菲!

  「暫時還不要告訴嘉菲。」

  「我……」除了一直重複「我」字,方芝芝真的像是吃了黃連,苦尋說不出話。

  「我總覺得事情應該還有轉機。」

  「嘉菲她……我……」

  「我想請你幫個忙。」

  「幫什麼忙?」她萬念俱灰地問,不知道絕望的感覺竟是這樣的難熬。上一次和他談話,知道他心裡有人,那時已經夠令她痛苦了。但在知道這個人竟是嘉菲之後,上次的失望和這次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幫我勸嘉菲。」

  「勸嘉菲?!」方芝芝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我比我哥適合她。」

  這太殘忍了!方芝芝在心裡低喃。

  「我愛我哥哥,我對我哥哥有百分之百的手足之情,但是我相信我可以給嘉菲更多,我比他更瞭解嘉菲,更適合嘉菲。」完全感受不到方芝芝的心情,鄧中平繼續說著。

  方芝芝瞪著眼前的奶昔,好像看到自己正在那杯奶昔中掙扎,然後慢慢地被淹沒。

  「我需要你的一臂之力。」鄧中乎拜託道。

  沒有感覺的,方芝芝機械化地點點頭。

  鄧中平放心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另一個可能,完全想不到……徐嘉菲印證了阿姨跟她說過的話,鄧中威果然愈來愈晚回家,甚至不回家。即使回到家,見到了她,也一副隨時準備落荒而逃的樣子,令她非常難過、不能承受。

  蹺了下午的課,徐嘉菲直接找上鄧中威任職的分局,在李大哥的指引下,她在檔案室裡找到了他,原本最不喜歡弄這些公文、資料的他,這幾天竟寧可在檔案室裡耗時間,也不願意回家。

  「我真的這麼令你難以忍受嗎?」站在鄧中威的背後,她突然開口。

  沒有嚇一跳,沒有震驚,鄧中威緩緩地先轉過頭,再整個轉過身。

  「你下午不是應該有課嗎?」

  「我蹺課了,你要不要因為這個理由而起訴我?」

  「嘉菲……」

  「沒關係,你把我抓起來好了。大義滅親嘛!」她有些賭氣地說,表情冷漠。

  「你在扯什麼?!」

  「鄧中威,我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獸,你家也不是地獄,你用不著不敢回家。如果我對你的感情給了你這麼大的心理負擔,那我道歉,但我絕不會改變對你的心。」

  「我……只是怕。」鄧中威只能守,不能攻。

  「忙什麼?」她問。

  「現在的治安這麼……」

  她一個箭步衝到他的面前,截斷他的話。「對,現在的治安這麼差,沒有你,治安會更惡化;沒有你,大眾的生命、財產會不保;沒有你,大家都會活不下去。你是罪惡的剋星,你是超人!」

  鄧中威的嘴角因為嘉菲的話而劃開,原本凝重的心情被她義正辭嚴的一番話弄得沉重不起來,嘉菲就是有這個本事。

  「我從來沒把自己當超人看。」他關上抽屜,正面迎接她的挑戰。

  「那好,把你自己當凡人看,試著用一個凡人的角度來看待我對你的感情。」

  「嘉菲……」

  「記得九歲那年我剛到你家,完全不能適應,半夜作惡夢或是想爸爸、媽媽而哭的時候,都是你過來安慰我的。」徐嘉菲回憶往事。「是你在我的床邊說故事、唱歌,逗我開心,哄我睡的。」

  鄧中威記得,他沒有忘。那年他二十歲,照理說他應該沒有興趣去理一個九歲大的小女生,但是他卻真把她當妹妹似的,處處照顧、呵護,連繫上的郊遊、舞會、各種活動,他都很少參加,只為了要陪她,只為了這個剛剛「失去」爸媽的小女孩。

  「念國中時,我的數學和物理一塌糊塗,是你幫我溫習功課,是你幫我考及格的。」

  「那只是……」鄧中威做了一個深呼吸。

  「當我被欺負,是你到學校替我出頭。」

  「嘉菲……」

  「考高中聯考時,我忘了帶准考證,是你一路飛車幫我火速送來的。」她一件一件地回憶。

  「這都是小事……」

  「考進大學,是你帶著我去註冊、去參加新生訓練的。」

  「是嗎?」他都忘了自己曾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

  「鄧中威,或許你不記得,或許這只是你在不知不覺中做的,但是你對我的關心、照顧,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嘉菲,你可以感謝我,但是不必……」鄧中威咬咬牙,「因此而愛我。」

  「我不是為了報恩而愛你!」她大吼一聲,差點把玻璃都給震破。

  「小聲一點。」他求她。

  「鄧中威,我不是因為你所做的事而愛你,不是因為你的付出而準備「以身相許」,我是因為你這個人值得愛而愛你,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我最清楚你是一個怎樣的人了。」

  徐嘉菲成熟地說。

  鄧中威簡直被她說得無言以對,論口才,她遠遠的超過他,他哪是她的對手?

  「我不可能找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但我對你……」

  「只是兄妹之情?鄧中威,真的只是這樣嗎?」

  鄧中威真的被嘉菲弄亂了心智,一方面,他把她當妹妹看;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明確的知道她並不是他的妹妹,她是徐嘉菲,她來自另一個家庭,跟他毫無血緣關係,不是妹妹。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但是你可以偷偷地告訴你自己,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有什麼意義。」徐嘉菲並不強迫他,也沒有給他壓力。

  「嘉菲,中平對你更好,我相信他對你的付出……」

  「這算是「孔融讓梨」嗎?」

  「我不是孔融……」

  「那最好!」她搶白。「我也沒有打算當那顆梨。鄧中威,我不需要你「轉送」。」

  鄧中威將背靠在放資料的鐵櫃上,他的生活已經被嘉菲弄亂了,如今他的心更是不得安寧。他喜歡嘉菲,非常的喜歡,但這「非常的喜歡」能和愛畫上等號嗎?他能去愛嘉菲嗎?

  「鄧中威,我不能阻止你去追別的女人、去愛別的女人,像那個陳小姐,看得出她的條件不錯,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但我也不差啊!」徐嘉菲沒有畏縮,沒有不敢面對現實。

  「我要求公平的機會。」

  「你才十九歲,嘉菲,你甚至還沒有滿二十。」他衝口就說。

  「十九歲就沒有追求真愛的權利嗎?」

  「繞了我吧,嘉菲。」

  「與其求我饒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呢?」說完,她自信十足地離開了檔案室。

  看著送到她辦公室來的這一大束花,況珍妮真的驚呆了。

  她無法用眼睛算出大概的數字,由於玫瑰花有刺,她也不可能一朵一朵地去數,只大概知道這束花至少有好幾十朵。

  訂這束花的人一定會讓花店員工側目不已,而送這束花到她辦公室來的花店小弟在經過飯店的大廳及電梯時,也一定引來了瞠視,這真的是好好漂亮、好大、好昂貴的一束花。

  在花束中找著小卡片,況珍妮想知道是誰這麼大手筆、這麼瘋狂,如果她每一個單位送上個幾朵,不知道送不送得完?

  但是經她幾度細心地找來找去、翻來翻去,還是沒有任何的隻字片語,莫非……是神秘的仰慕者?

  一天下來,況珍妮的心思都在這一大束的玟瑰上,她一整天都在想、都在猜,甚至在等電話,看看那個有心人會不會打電話過來,會不會突然造訪她的辦公室,說出送那束花的目的。

  一直到下班時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在她準備打道回府時,李承志出現了。

  「你?!」

  「今天沒什麼事,所以順道過來接你下班。」李承志自然、輕鬆地說。

  「哦。」她有些意外。

  突然的,李承志看到了那一束花,事實上,只要進入況珍妮辦公室的人,沒有人可以忽略那束花。

  「天啊!」他一臉吃驚的表情。「我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你送的?!」況珍妮比他還吃驚,這會他們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可觀」。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知道會這麼大一束。

  「你訂了幾朵?」

  「一百朵。」

  「一百朵?!」況珍妮驚詫的重複。「我想我還不到一百歲。」

  「我不是根據你的年齡送的。」他馬上澄清。

  「為什麼送我花?」她防衛地問。

  「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生日……」況珍妮真的忘了,在李承國死後,她哪裡還會去記這些事?加上工作忙,現在又是飯店的旺季,但……李承志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你忘了我是警察嗎?」他看著那束花,突然覺得有點土,光一朵遠比較能撼動人心,像廣告上演的,長長的盒子裡只躺著一朵還滴著水的長枝玫瑰,現在這麼一大來……「很多數字我是過目不忘的,結婚證書上也有。」

  「就算你知道我的生日,也不必這麼戲劇化,這是凱子才會幹的事,一百朵……」她搖搖頭,並不認同。「祝我長命百歲嗎?不必了,我只想活得燦嫻,並不想活那麼久。」

  「這束花代表的是我百分之百的歉意。」李承志並不是一個很會說肉麻話的人,他是因為上次她遲歸,他們發生了爭吵,所以特地送花來賠罪的。

  「什麼歉意?」

  「上次你晚回來……」

  「早就沒事了。」她不能小家子氣。

  「當然,還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你。」她不太自在地謝道。

  「還有……」真正的重點他總得說出來。

  「還有什麼?」況珍妮的心情高低起伏,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

  「這一百朵玫瑰還代表我百分之百的誠意,珍妮,我對我們婚姻的誠意、對你的誠意,希望你能忘掉對我哥的那份感情,好好珍惜你現在所能擁有、所能抓住的。」李承志露出瀟灑但真摯的表情。

  但聽在況珍妮的耳朵裡可完全不是這種感覺、這種滋味,她隨即變了臉。

  「李承志,一來花不會改變我對你、對我們的婚姻、對你哥的感覺。你很有誠意,我謝謝你,但是不用你來告訴我我該珍惜什麼、抓住什麼,我會過我自己的日子。」她完全否定了他。

  「珍妮,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可以帶走這來可笑的花,我這個人不過生日的。」她故意給他難堪。

  「明明很好的一件事,你為什麼要弄得這麼糟,今人下不了台?」李承志頗難過。

  「我就是這個樣子。」

  「難怪我哥選擇的不是你!」李承志惱怒得失去了冷靜,變得有些口不擇言。「以你這種個性,沒有人能討好你,也沒有人受得了你,我現在才知道我哥哥是個聰明人,他沒有一頭栽進來。」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個傻瓜?」況珍妮這下完全忘記他送花給她的美意。

  「是你讓我變成傻瓜的!」他不再保持風度和修養。「我處處迎合你、討好你、遷就你,弄得不像自己,我換來了什麼?」

  「我們可以……」她怒不可抑。

  「離婚?!」他眉頭一皺,早她一步說出來,「你想點新鮮、有建設性的話好嗎?」

  「你給我滾出去!」她怒指著門,「帶著你的花一起滾!真正的傻瓜是我,我以為可以用你來取代李承國,但我錯了,你永遠地無法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這就是你對我的觀感?」他的心麻木了。

  「對!我恨你!」她不顧一切地想刺傷他。「是你拖我下水的!」

  「我會游泳,你呢?」他去下寓意深遠的一句話,轉身離去。

  帶了瓶酒,手指夾了兩隻杯子,鄧中平赤著腳,嘴裡叼根煙,走進鄧中威的房間。看到哥哥正在擦頭髮,一副剛洗完頭、洗好澡的樣子,他放下了酒瓶和杯子,吊兒郎當中帶著凝重。

  「我們兄弟倆好久沒有好好喝一杯了。」鄧中平的語氣中醞釀著風暴。

  「中平……」

  「你現在可不是在執勤哦!」鄧中平打斷哥哥的話,不讓他找借口。

  「有話就說,我們不需要喝酒。」放下毛巾,鄧中威沒來由地歎了口氣。

  「好!」把煙捺熄,鄧中平也很乾脆。「你一直就是這麼的果決、乾脆、剛正,有什麼就說什麼,所以我也不必和你兜圈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是嘉菲要你來的?」鄧中威以為弟弟是來當說客的。

  「嘉菲?!」

  「她要你勸我?」

  「哥,你以為……」

  「中平,你告訴她,我現在無法做任何的……」

  「哥!」鄧中平暴跳如雷。「我不是為嘉菲而來,也不是替嘉菲來當說客的,我是為了我自己來的。枉費我們兄弟一場,做了快三十年的手足,你竟然不明瞭我的心意!」

  「你……」鄧中威彷如中彈一般地僵立著。

  「不要告訴我你一點也不知情。」

  「你對嘉菲……」

  「是的,我愛嘉菲。我已經愛她好些年了,這份感情我一直放在心裡,因為我必須等嘉菲長大,必須再給她幾年時間,沒有想到……你說我該怪?」

  鄧中威真的沒有想到,他一直以為弟弟在外面有很多的女朋友,一直以為中平和他一樣都把嘉菲當妹妹看,真的沒有想到中平會愛上嘉菲。

  「哥,我擔心過嘉菲的同學、男性朋友,任何可能成為我情敵的人,但是沒有想到我最大、最強的情敵就在這個家裡,就在我的面前!」

  「中平,我真的不知道。」

  「原來我偽裝得這麼好,沒有半個人知道。」鄧中平自嘲著。

  「嘉菲知道了嗎?」

  「我還沒有告訴她,在她對我說了她對你的感情之後,我還敢告訴她嗎?」鄧中平咄咄逼人地質問哥哥。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鄧中威被動地回應。

  「我能希望你怎麼做?」

  「中平,這不是我的錯,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身上,我扛不下來,這也不是我希望發生的事,你怪我並不公平,我比你更難以接受。」鄧中威沮喪、挫敗、煩惱不已。

  「那你對嘉菲的感覺呢?」

  「我……」鄧中威本來想說些話讓弟弟放心,但他覺得這樣對自己、對嘉菲都不公平,所以他未置一言。

  「你也愛她?!」鄧中平暴怒地吼,「哥,難道你也愛上了嘉非?」

  「我沒有這麼說。」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談!」鄧中威知道逃避不是辦法,但是在沒有明確的答案之前,他又能說什麼?說什麼都是多餘,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一句「不想談」就能把所有的問題解決嗎?」鄧中平不接受這樣的回答。「你要把我和嘉菲的心都吊在半空中,讓我們成天不知如何是好,每一秒、每一分都在猜測你的決定、你的反應嗎?」

  「不要逼我,中平,你現在再怎麼逼我都沒有用,我什麼答案都無法給你!」眼前他只好以背對著弟弟。

  鄧中平走到哥哥的面前,直視著他。

  「哥,我沒有要你退讓,也沒有要和你反目成仇,只是希望你能早點下決心,愛或不愛,就是這麼單純的兩個選擇而已,拖得愈久傷害愈大,你知道嗎?」鄧中早的態度不再尖銳,反而充滿祈求。

  鄧中威在無奈之下,只能點頭。

  「看來今晚我只能獨飲了……」鄧中平帶著酒和杯子,苦笑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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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52:14
第七章

  本身的感情問題已經夠教徐嘉菲心煩的了,而最近方芝芝的態度更令她納悶。

  一向照顧她、處處維護她的方芝芝,不知怎地,開始疏遠她,本來兩人還常一塊吃午飯、逛街、看電影、購物,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但現在方芝芝一見到她就閃,好像她得了什麼會傳染的世紀絕症似的,教她好不能理解。

  儘管方芝芝躲她,她卻也非省油的燈,在下課的五分鐘前,她就已經站在方芝芝的教室前守著,當下課時間一到,徐嘉菲硬是攔下了方芝芝。

  「學姊,我是哪裡惹到你了?」當著眾人的面,徐嘉菲大聲地問。

  「嘉菲,你在幹什麼?」方芝芝低嚷道,拉著嘉菲的手要她別鬧了。

  「我在找答案啊!」徐嘉菲露出無辜的表情。「學姊,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是不是哪裡得罪了你,否則你怎麼對我這麼反常啊?」

  拖著徐嘉菲,方芝芝低頭不語地加快腳步,離開了人群,來到大操場上,直到四周都沒有人之後,方芝芝才放開了手。

  「嘉菲,你真的很會引人注意。」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疏遠我的嗎?方芝芝,我又不是今天才這麼會引人注意。」

  方芝芝很想笑,她知道錯不在嘉菲,但是她怎麼能笑?最不可能發生、最不該發生的情況都發生了,教她怎麼再面對嘉菲?

  「學姊,到底我是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你沒有。」

  「那你為什麼見到我就好像見到瘟神似的?」

  「我沒有。」

  「明明就有!」徐嘉菲是直腸子的人,說話不會聲東擊西、拐彎抹角。「以前我們天天混在一起,但是最近我經常兩、三天都碰不到你,不是我這個人疑神疑鬼,而是事情真的有些不對勁。」

  方芝芝表情苦澀,事情豈止是不對勁,簡直是一團糟。但是她能說嗎?

  「嘉菲,我正在……補托褔,也許明年畢業後就出國唸書。」她找了個最正當的藉口。

  「沒聽你提過要出國去唸書啊!」

  「我最近才作的決定。」

  「是什麼原因讓你下這決定?」徐嘉菲並不愚蠢。

  方芝芝就知道嘉菲不是這麼好騙的女孩,她是沒有城府、沒有心眼,但是她有智慧,所以對自己的理由,她並沒有採信,至少沒有馬上採信,而自己得再找多少的理由來說服她啊?

  「嘉菲,不要再問了好不好?」方芝芝實在有些招架不住,她已經六神無主了。

  「原因並不單純,是不是?」

  「嘉菲,你真的想知道?」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告訴嘉菲實情,但是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芝芝,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我可以面對任何的問題。」徐嘉菲口出狂言。

  「你不怕事情會……」

  「出乎我的想像?」徐嘉菲擺出不怕的表情,「你說吧,殺人不過頭點地,我不相信這世上除了死亡,還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好,」既然嘉菲這麼篤定,方芝芝也豁出去了,「你不要後悔。」

  「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啊?」徐嘉菲有些不耐煩。

  「前些天你二哥……不,鄧中平來找過我。」

  「他找你幹嘛?」徐嘉菲有些感興趣,「是不是想通了,準備追你了?我早就提醒過他,你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好女孩,要他積極點不要拖,否則只怕有一天你結婚了,新郎不是他。」

  如果嘉菲是在她知道鄧中平愛的是嘉菲以前說這些話,那她會覺得有趣、好玩,但現在聽到這些話,方芝芝只覺得好諷刺、好傷人,嘉菲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地刺痛她的心。

  「鄧中平要我勸你。」方芝芝表情冷漠地說。

  「勸我什麼?」

  「他希望你對鄧中威死心。」

  「為什麼?」徐嘉菲的語氣顯得有些意外。「他反對?」

  「你知道為什麼嗎?」

  徐嘉非不吭聲,嚴陣以待方芝芝的下文。

  「因為鄧中平早就愛上了你。」

  大半夜,鄧中威和李承志兩個心裡都有一堆苦的男人,褪去了警察嚴肅的外衣,正泡在一家通宵營業的PuB裡藉酒澆愁。

  李承志酒喝得很凶,大有不醉不歸的態勢,他在知道哥哥殉職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痛苦,因為他哥哥的死是屬於職業上的風險,是無法預料的,如今他的痛苦卻源自於感情,一個三十出頭的大男人,竟無法解決自己感情上的問題,可悲啊!

  鄧中威也是苦酒一杯接著一杯,夾在弟弟和嘉菲之間,一方是手足,一方是他一向疼愛的女孩,他真有不知道該怎麼做人的感慨。

  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嘉菲是一份怎樣的感情,他真的不知道。

  已經是第三瓶威士忌了,眼見李承志還要再叫第四瓶,鄧中威出聲阻止。

  「夠了,承志。」

  「中威,你忘了我的酒量很好嗎?才三、四瓶酒就想把我灌醉?還早呢!」

  「醉了倒好,就怕你醉不了,白白浪費了這些好酒。」鄧中威自嘲嘲人的說。

  李承志看著鄧中威,兩個男人互視著,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喝酒是無濟於事的,只是花錢又傷肝而已,偏偏他們又沒有其他的發洩管道,所以兩個一向理智的男人還是無法逃避地選擇喝酒。

  但他們終究還有一點自制力,沒有再叫第四瓶,知道和自己過不去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所以兩個男人同時把杯子倒放,不再喝了。

  「中威,如果……」李承志有些自憐地一笑。「如果我告訴你我有些後悔了,你會不會笑我?」

  「不會。」

  「也不會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何必呢?你已經嘗到苦果了。」

  「我不信邪,」李承志恨得咬牙切齒。「我就不相信一個女人可以多無情,心可以多硬!不是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嘛,女人的心最軟了,但況珍妮不是,她根本是世上最鐵石心腸的女人。」

  「你領教到了?」

  「能做的我都做了,能關心的我都關心了,結果呢?」李承志緊緊地握著拳頭。

  「她到底對你做了什麼?」鄧中威有些好奇,承志的耐力一向驚人,如今連他都會氣得咬牙,可見況珍妮有多「厲害」了。

  「她不需要特別對我做什麼就已經這樣,如果她打算對我做什麼,恐怕我只有死路一條了。」李承志說著氣話。

  「她只是一個女人。」

  「一個可惡又沒心肝的女人!」

  「其實你可以離開她,如果你真的這麼受不了她。」

  「我……還沒有想到那麼遠。」罵歸罵,發洩歸發洩,但是真要離開況珍妮,他又做不到。雖然她對他並不好,可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的奇妙,真應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道理。

  「你到底……」鄧中威露出玩味的表情。「你愛上了那個女人,是不是?」

  李承志自己也不敢肯定,只知道他沒有想過要離開她,沒想過再恢復單身。

  「所以儘管她再怎麼冷酷無情,你還是會逆來順受。」

  「我知道我賤。」李承志無奈的說。

  「愛情嘛!」

  「是愛情嗎?」李承志才沒有這麼大的信心。「況珍妮會有愛上我的一天嗎?在她的心目中,我比一個死去的人還不值,她寧可守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幻,也不要一個活生生的人。」

  「你的處境再怎麼樣都比我好。」鄧中威喟歎道。

  「對了,中威,你為什麼也跟著我喝悶酒?到底碰上了什麼事?」李李承志這才想到,中威好像也碰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

  「很複雜的三角關係。」

  「那請你用最簡單的方式說。」李承志覺得體內的酒精已經開始發揮揮作用,有些力不從心。

  「嘉菲愛我。」

  「那個小女生……」李承志笑了。

  「但是中平愛嘉菲。」

  「什麼?!」李承志笑不出來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煩了吧!」

  「那你的態度呢?」李承志知道這問題的確棘手,而中威的態度和反應顯得非常重要。

  「承志,我不會在你面前支支吾吾說假話,但我目前真的毫無頭緒,我對嘉菲……」鄧中威重重歎了口氣。「中平是我的親弟弟,我能奪他所愛嗎?我能不顧一切地和嘉菲在一起嗎?」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你可以為了顧兄弟之情不接受嘉菲,但是你不能勉強嘉菲和中平在一起。」

  「可是……如果我訂了婚或結了婚,嘉菲必定會死心,說不定她會轉移感情,那中平和她就有希望了,我真的不想為了嘉菲而和中平決裂。」鄧中威最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你的「犧牲」無法換來你想要的結果呢?」李承志提醒他。

  「嘉菲……」

  「她可是一個堅決、強悍、固執的小女生,你千萬不要低估她,更不要弄巧成拙,到時反而害了三個人。」李承志語重心長地說。

  「我看我們還是再叫一瓶酒吧!」鄧中威心煩氣躁地支著頭。

  「沒有用的。」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人……」

  當鄧中威回到家時,天已微亮,他意外的看到母親和弟弟坐在客廳沙發上,瞧他們的樣子,好像已經等了他一夜,而他們似乎徹夜長談過,兩雙眼睛均犀利地掃向他。

  「中威,你還是個警察嗎?徹夜不歸不說,一早回來還帶著滿身的酒味,你這是在幹什麼啊?!」顏秀卿先說話了。

  鄧中威沒有解釋,只露出一個苦笑。

  「你有這麼痛苦嗎?」

  「媽……」

  鄧中平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哥哥,中威一向是煙酒不沾,生活規律,除了抓犯人、辦案,他可以說是什麼娛樂都沒有,如今帶著一身的酒臭回來,想必是情緒難過到了極點。

  「我覺得我們母子三人該好好地談談。」顏秀卿看著兩個兒子。

  「嘉菲呢?」鄧中威本能地問。

  「她住到方芝芝家去了。」

  「為什麼?」

  鄧中平冷笑一聲,「她全知道了。當媽問她為什麼要住到方芝芝家時,她沒有隱瞞地說了,她完全知道我們之間可笑又可悲的三角關係。」

  「中平,你一定要用「可笑又可悲」來形容嗎?」顏秀卿不同意地反駁。

  「媽,難道你還有更貼切的形容詞嗎?」

  鄧中威沒有插嘴,只是沉默地聽著,他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嘉菲已經住到方芝芝的家裡,顯然對這難解又複雜的三角關係也覺得心力交瘁、無法承受。

  「中威,你說該怎麼辦?」顏秀卿問。

  「我沒有意見。」

  「中平,你呢?」

  「我又能有什麼意見?!」鄧中平起身,點燃一根煙,面無表情地抽著。

  「嘉菲只有一個,說實在話,如果她能做我的媳婦,我是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願意,但不是眼前這種情形。中威、中平,你們兩個人之中有一個人要放棄嘉菲。」顏秀卿就事論事。

  鄧中威看看弟弟。「中平,我覺得你和嘉菲比較合適,就由你……」

  「哥,嘉菲愛的是你。」

  「我相信你比較能給嘉菲幸褔。」

  「你就不能嗎?」

  鄧中威無言以對。他當然能給嘉菲幸褔,從嘉菲九歲到他們家以來,他無時無刻不是疼著她、寵著她,把她當個寶似的。但對嘉菲好的不只他一個,還有中平,中平更是深愛著嘉菲,為了弟弟,為了手足之情,他必須放棄嘉菲。

  「中平,如果你深愛嘉菲,就不要和我讓來讓去的。我認為你該加緊追求嘉菲,既然這件事已經講開了。」鄧中威勸著弟弟。

  「可是嘉菲愛的不是我!」鄧中平痛苦萬分。

  「所以你要放棄?」

  「但我不甘心。」

  「既然你不甘心,就要力拚到底,我們兩人和嘉菲相處的時間一樣長,她既然能愛我,就一定能愛你,我祝褔你們。」鄧中威坦蕩蕩地說,沒想到在說這些話的同時,竟感到椎心的刺痛。

  「哥,這不是買東西,你不想買了就讓我來買,嘉菲是人,不是物品。」鄧中平抗議。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鄧中威沉不住氣地吼。「乾脆我幫你借把警用槍,我們來決鬥好了。」

  「中威,你在說什麼?!」顏秀卿膽戰心驚地叫:「你瘋了嗎?居然要和自己的弟弟決鬥?!」

  「媽,」鄧中威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往沙發椅上一癱。「你決定好了,全部交給你來作決定,我任你擺佈。」

  「感情的事怎麼能任我擺佈?中威,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啊!」顏秀卿也心亂如麻。

  鄧中威嚴肅地抿著嘴,他真的無話可說。

  「中平,你……」顏秀卿看著二兒子。「你真的那麼愛嘉菲嗎?」

  「媽,你希望我回答什麼?」

  「天底下的女孩子這麼多……」

  「但嘉菲只有一個。」

  「你……」顏秀卿看看二兒子,再看看大兒子。「若知道帶嘉菲回來會惹出這麼多的麻煩,十年前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魏佳鳳。我真的不知道嘉菲會愛上中威,然後中平又愛上嘉菲,為什麼不是圓滿的結局呢?」

  兄弟倆對視一眼,皆莫可奈何。

  「嘉菲也不能長期住在方芝芝家啊!」顏秀卿輕歎口氣。

  鄧中威皺著眉沉思,好像在尋求解決方法。

  而鄧中平則僅一根按著一根地抽,今天如果中威不是他哥哥,他大可以卯足勁奮力一拚,但他現在還能拚嗎?即使中威退出了這場戰爭,嘉菲就會回過頭來愛他嗎?會不會「三敗俱傷」呢?

  見兩個兒子都不出聲,顏秀卿也無能為力,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一個都不能偏袒,現在只怕得出嘉菲自己來做抉擇了。

  突然,鄧中威開口說話了,「我決定娶陳虹。」

  「什麼?!」顏秀卿和鄧中平異口同聲地喊。

  「我相信她不會拒絕我的求婚。」鄧中威感覺得出陳虹對他的好感,她一定會答應他的求婚,只要他和陳虹有了婚約,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哥……」鄧中平仍處於錯愕中。

  「這樣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鄧中威的臉上掛著一抹悲哀的微笑。

  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客廳傳來皮鞋落地的聲音,把況珍妮真正地吵醒了。她眨著惺忪的雙眼,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鐘,指針顯示現在是早上五點半,小偷應該不至於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所以除了李承志,應該不會有別人。

  想到這個男人居然在大清早才回家,還發出那麼大的聲音,分明是和她過不去,分明是在向她挑戰,嚥不下這口怨氣,她掀起棉被,氣呼呼地往客廳走。

  李承志並不是故意要吵醒況珍妮,實在是他有些醉了,動作不是那麼俐落、敏捷。當他看著只穿了一件大T恤卻性感無比的況珍妮出現時,竟露出了一抹挑逗的笑。

  「還沒有睡?」

  「是被你吵醒了。」況珍妮不客氣地說。當她看清他的醉態,聞到由他身上傳來的酒味時,她馬上露出不敢恭維的表情。「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

  「我怎麼樣?」

  「一點也不像個警察。」

  「那像什麼?」李承志不以為意她笑笑。他發現喝醉了真好,可以不用偽裝得那麼辛苦。

  「無賴。」

  「無賴?!你說我像無賴?」

  「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無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但一想到他喝了酒,又到天快亮才回來,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怒氣,雖然他們不是正常的夫妻,但他也太過分了!

  「你在生氣?」他好像存心和她抬槓似的。「珍妮,你氣什麼?因為我吵醒了你、打斷了你正在作的美夢?」

  「因為你太不知檢點!」

  「我不知檢點?!」

  「你不必一再重複我的話,李承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在你哥哥的口中,你是一個認真、負責、嚴謹、規矩的好警察,但看看你現在這又醉又瘋癲的樣子,真是令人失望。」

  「珍妮,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不要再提我哥了。」李承志正色地要求。

  「為什麼不能提?」

  「因為我哥已經死了。」

  「他……」

  「因為他再也活不過來了。珍妮,你到現在還無法認清這一點嗎?」李承志猛地出沙發上站起。「他是個死人,就算今天他還活著,他愛的人也不是你。」

  雖然這是事實,但是由李承志的口裡說出來就變得有些惡毒。不想再和他多說話,況珍妮轉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本來李承志沒有打算攔她,但是藉酒壯了膽之後,在況珍妮快走到自己的房門口時,他擋在她的面前,一副不會輕易放過她、不會任她踐踏他男性自尊的樣子。

  「你要做什麼?」她並不怕他,只是有些意外。

  「我要你。」他突然說,眼神變得異常的熱情、大膽。

  「你要我?!」她嚇呆了。

  「你是我的妻子。」

  「但是我們講好……」

  「珍妮,我們什麼都沒有講好,全是你一個人講的。」李承志突然發現以前的自己好沒用,一點也不像個男人,明明他可以受到更好的待遇,卻任她折磨他的身心。

  「你想……對我施暴?!」況珍妮自知用「施暴」這個字眼有些荒唐,但是眼前她又怎麼有心思去想適當的形容詞?他不像是和她說著玩的。

  「珍妮,我對你是有感情的。」李承志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白他的感受。「這絕不是施暴。」

  「既然你對我有感情,那就請你尊重我。」她稍稍放了心,她知道他不是那種「霸王硬上弓」型的人。

  「你尊重過我嗎?」他突然很凶地問。

  「我……」

  「你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沒有人逼你娶我。」她後退一步。

  「對,是我自己要娶你,是我自己願意照顧你的,但我只是一個凡人,要我每天對著你而不產生任何的感情,簡直說不過去。我不是木頭,我不像你,不像你那麼冷血、黑心肝。」他逼近一步。

  「請你不要做人身攻擊。」雖然此刻心中正滋生出甜蜜的感受,但她刻意將這種感受壓了回去。

  「珍妮,我受夠了,你知道嗎?我受夠了!」

  「你不要過來……」她返到電話旁,「當心我報警,叫警察來抓你。」

  「我就是警察。」在他一向正直、威武不屈的臉上,此時出現了浪蕩子般的邪門魅力。

  「珍妮,你要我抓誰?你要我怎麼做,我全聽你的,我會照著你的意思去做。」

  「你……」她杏眼圓瞪,對他近乎挑逗、煽情的話,覺得既憤怒又刺激。

  「珍妮,我們可以做一對正常的夫妻。」

  「我不要!」

  「你是女人,早晚會需要男人厚實的胸膛、溫柔的擁抱、深情而長遠的愛,這些我哥都沒辦法給你,但是我可以。珍妮,我們可以一起建立一個正常、健康、有愛的家庭,我們可以生兒育女,可以結束現存於我們之間的這種荒謬關係。」他發自肺腑,字字動人。

  曾有片刻的掙扎,但是想到自己的軟弱就象徵對他的屈服,她馬上硬起態度,她才不需要什麼厚實的胸膛、溫柔的擁抱、深情而長遠的愛。

  「不要就是不要!」

  瞇起眼睛,在這一刻,所有的柔情都被憤怒取代,他發現對她再好都是枉然,他不必再傻了。

  「珍妮,這是你逼我的。」他猛地抓起她的手腕,將她往客房裡拖。

  「放開我!」她和他拉扯著。

  「由不得你了。」他去出狂野的一句。

  「你要我嫁給你?!」

  陳虹萬萬沒想到鄧中威會開口向她求婚。當然,她是希望他開口向她求婚,但沒想到中威會這麼突然地向她求婚,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喜出望外地興奮過了頭。

  「你願意嫁給我嗎?」鄧中威完全不像個在向心愛女人求婚的快樂男人,他的語氣平鋪直敘,沒有半點的浪漫。

  「我……」陳虹羞答答的。

  「你可以考慮幾天。」他並不勉強她。

  「我願意。」她不想讓他誤會,以為她不想嫁他,所以顧不得矜持馬上點頭答應。

  「你真的願意?!」鄧中威希望陳虹點頭,但是當她真的點了頭,他卻又有些落落寡歡。

  他明白陳虹是一個好女人,以後也會是一個好妻子,能娶到她也算是他的褔氣,但他的心中就是有一抹遺憾。

  「你……」陳虹的反應有些尷尬,「你不希望我說願意嗎?」

  「我當然希望你說願意,」他馬上補了個笑容,「不然我幹嘛向你求婚?」

  「可是你的表情……」

  「我只是有些意外,因為我們深入交往的時間並不長,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所以當你一口答應我的求婚時,我自然會有些錯愕。」鄧中威覺得自己笑得好累、好僵硬。

  「既然我們不曾深人交往,你為什麼要向我求婚?」既然他先提了,她正好順口問。

  「因為……你會是一個好妻子。」

  「你怎麼能肯定?」

  「你不會是個好妻子嗎?」他反問。

  「我……當然會。」陳虹有這個自信,她相信自己絕對是,而且看得出來鄧中威也會是一個好男人,好男人配好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所以我有眼光嘛。」他自嘲她笑笑。

  「但……你為什麼不給我們彼此多一些交往的時間呢?為什麼要這麼急?」

  「我不希望別的男人搶走你。」

  「不會的,我對你……」怕自己一古腦地說出對他的感情,她趕緊打住,換個含蓄的說法,「我的意思是我又沒有其他的男朋友,所以你沒有競爭對手的。」雖然這麼說有些自貶身價,但她要他對她完全的放心。

  「可是夜長夢多……」鄧中威覺得自己所說的話都好諷刺、好無奈。

  「請你相信我。」

  鄧中威當然相信她,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又怎麼會把她拉進來?

  「伯父、伯母知道你的決定嗎?」

  「知道。」

  「那他們……都同意?!」陳虹知道自己並不惹人嫌,事實上,大部分的長輩對她的印象都很好,都很喜歡像她這樣的女孩,但由於只去過他家一次,所以地想問個明白,希望自己是百分之百的被接受。

  「他們都很高興。」鄧中威說。事實上媽媽一點也不高興,她認為他只是在逃避。

  「那……」陳虹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你妹妹呢?嘉菲知道嗎?」

  「不知道。」

  「她……」

  「陳虹,我們結婚的事和嘉菲無關,我也不需要徵求她的同意,我要娶誰是我的自由,她不能地無權干涉,你不必顧慮她。」鄧中威很快的截斷陳虹的話。

  陳虹忍不住踱起步來,她一緊張或有心事就會不由自主地走來走去。鄧中威的話在無意之間透露著某穜訊息,好像他向她求婚並不是這麼的「理所當然」。

  「鄧中威,她是你的妹妹,一旦我們結了婚,我和她就是一家人,我……不能不顧慮她。」

  「陳虹,你要嫁的人是我,不是她。」

  「但如果我成了她的大嫂,她成了我的小姑……」陳虹不知道男人的腦筋為什麼都那麼簡單,以為結婚只是兩個人的事。如果結婚真的只是兩個人的事,為什麼自古以來有那麼多婆媳不合、姑嫂不合的事,他為什麼不多想一想?

  「我們不會和她住在一起。」

  「但總是會見面。」

  「陳虹,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嘉菲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鄧中威有些煩了。

  「我只是……」

  「如果你覺得不妥,如果這個婚姻會帶給你任何的困擾,那我可以收回剛才的求婚……」

  「不:」顧不得什麼面子、害羞,她阻止鄧中威再往下說,「我沒有任何的困擾,你不必收回。」

  「所以我可以請媒人去你家提親了?」

  「鄧中威,你是不是該……先見見我的父母?」陳虹小心翼翼地建議,他再急也不是這種急法,總不能要她父母把掌上明珠交給一個他們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男人吧:「他們當然會尊重我的決定,只是……你該讓他們看看的。」

  「對,這點是我疏忽了。」有些慚愧的,鄧中威不好意思地看著她。

  「我父母很好相處,你不必擔心他們,他們會愛我所愛,尊重我所選擇、決定的。」陳虹給鄧中威一個鼓勵、打氣的笑容。

  「你的教養這麼好,你的父母一定更好。」

  「他們會喜歡你的。」

  「但願是這樣。」

  事情定到這個地步,鄧中威已經沒有反悔或回頭的餘地了,為了顧全大局,他只能犧牲小我;他自己的未來和幸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平和嘉菲,為了他們兩個,他必須盡快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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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01:52:41
第八章

  顏秀卿打心底就不喜歡中威的決定,所以當嘉菲回家拿換洗衣物時,她就把中威的決定告訴了嘉菲。

  徐嘉菲知道這件大消息後的反應不可能會有多好,她沒有當場發飆,拿屋子裡的傢俱、陳設出氣,已屬難能可貴,但是她出不想就這麼算了。她打電話到警局,知道鄧中威正在一家特種營業的店裡查案,她什麼都沒有考慮就沖了去,只想當面問個明白。

  她在店門口先碰到了李承志,也幸好碰到了他,否則他們這次的行動就會曝光,幾個月來的心血可能因此而泡湯了。徐嘉菲被李承志安排到一個極安全的地方,直等到任務圓滿結束,他才把嘉菲交給了鄧中威。

  鄧中威一看到嘉菲,差點當場給她一耳光或是一頓毒打。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我問出來的。」她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猶在那兒沾沾自喜。「警局裡也有我的「線民」,所以我才會知道你們到哪兒辦案。」

  「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就闖了大禍?知不知道你可能破壞這次行動?」鄧中威嚴厲地罵她。

  「我……」

  「那個告訴你這次行動的「線民」,可能會被撤職、被記過,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

  「你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一時的任性可能引發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煩?」他的責問一次比一次還尖刻。

  「鄧中威……」她一副認錯的表情。

  「你一向無法無天慣了,永遠只想到你自己,永遠是那麼的衝動、暴躁、任性,什麼事都不經大腦思考,總有一天你會因為這牛脾氣而出問題,你知不知道?」鄧中威實在是為她捏了一把冷汗,擔心剛才的任務會因嘉菲而出錯,更怕她會出什麼難以預料的狀況。

  「鄧中威,我是犯了滔天大禍還是什麼的,你要不要一槍斃了我?」徐嘉菲開始反擊。

  「你到這裡來幹什麼?」鄧中威冷冷地問。「這家店裡面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如果稍早你走了進去……」

  「鄧中威,你有完沒完!不要把話題岔開好嗎?」她受夠了。

  他們身邊有一輛偵防車,為了不讓同事看笑話,為了避開李承志關心的眼神,鄧中威把嘉菲拉上車。這陣子他已經夠煩了,好不容易決定向陳虹求婚,也得到她的應允,事情有了解決之道,而這會嘉菲又不知為了什麼事來簡?

  「什麼事?」他果斷地問。

  「聽說你要結婚了。」

  「你的消息正確。」鄧中威一臉漠然地說:「如果你是要恭喜我,我心領了。」

  「恭喜你?!你居然認為我來是要恭喜你?」

  「我是你的大哥,你本來就應該恭喜我。」鄧中威邊說邊脫去身上的防彈背心。「嘉菲,我會讓你當伴娘的,你不是一直想嘗嘗當伴娘的滋味嗎?」

  「我還想當新娘呢!」徐嘉菲頂回去,用力踹一下車門。

  「嘉菲……」

  「還有一點要澄清,你不是我的「大哥」。」

  鄧中威對嘉菲的反應並不意外,事實上,嘉菲沒有搶走他的槍指著他的頭,已經夠令他謝天謝地了,他不能再奢求什麼;看嘉菲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她對他似乎是認真的,不是一時的孩子氣。

  「你真的要娶那個女老師?」徐嘉非非親自證實不可。

  「假不了。」

  「你又不愛她。」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她?」

  「因為你愛的人是我。」

  「嘉菲……」鄧中威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這會又被她搞得雞飛狗跳。「不要說這種話,不要,原本平靜的家已經被你弄得烏煙瘴氣了,你還想怎麼樣?」

  「烏煙瘴氣不是因為我,你也有責任。難道你敢說不愛我嗎?」徐嘉菲就是這種敢愛敢恨的個性。

  「我對你的愛……」

  「今天如果沒有鄧中平,你會不會拒絕我?」

  「嘉菲……」

  「不要思考,馬上就回答我。」她命令他。

  「我不想回答你這個無聊的問題。」

  「你是不敢回答。」

  「嘉菲,不想回答也好,不敢回答也好,總之我要和陳虹結婚。你祝褔也好,不祝褔也罷,我都不會改變這個決定。陳虹會是一個好大嫂,我希望你能真心的接受她。」鄧中威一副到此為止的表情。

  徐嘉菲瞪著鄧中威,她從來沒有用這種充滿悲憤、恨意的眼神去看一個人,尤其這個人是她所愛、想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

  「嘉菲,也許一、兩年之後,甚至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你就會忘了自己曾經「愛」過我的這件事。時間是最好的止痛藥,我沒有要把你推給任何人的意思,但我和你,真的不適合。」鄧中威把心一橫,毫不猶豫的說。

  「你說謊!」她流著淚吼叫。

  「我說的句句實話,嘉菲,我寧可你永遠是我的「妹妹」。」他一不做二不休地說。

  用力推開車門,徐嘉菲跳下偵防車。她如果再面對鄧中威一秒鐘,鐵定會殺了他。

  看著嘉菲橫衝直撞的背影,鄧中威將頭埋進雙掌中,久久無法抬頭面對一切。

  徐嘉菲衝進鄧中平的工作室。如果不是因為他,今天事情可能不是這個樣子,芝芝說中平愛她,她一直投向他問個明白,現在正是時候。

  當鄧中平看到一臉蒼白、雙眼紅腫、氣喘吁吁的嘉菲站在他的面前時,他的心裡立刻做好了最壞與最好的打算,如果情形理想,那他和嘉菲可望從「兄妹」變情侶;如果情況惡劣,只怕……連兄妹都做不成。

  「你愛我?」徐嘉非開門見山地問。

  「我是!」他毫不考慮地說。

  「我是你妹妹!」

  「這只是借口。」他苦笑一下,「嘉菲,我相信我哥一定也對你說過這句話,結果呢?

  你退縮了沒有?你投降了沒有?」

  「我不愛你。」她語調平靜地說。

  「嘉菲……」

  「鄧中平,我知道你對我好,這十年來,我會聽、會看、會感受,我完全知道。」她突然柔聲道。

  「那你……」鄧中平不要嘉菲是這種反應,她這樣,他反而不知所措。

  「我不愛你,二哥。」徐嘉菲這一次是真正發自內心地叫他。「不!我愛你,但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完全是手足之情,是對兄長的敬愛,和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愛情截然不同。」

  鄧中平低頭看了下桌上的設計稿,出不了聲。

  「在我的眼中,你一直是疼我、憐我、寵我、把我當妹妹看的大哥哥,我從來沒想到你可能會變成我的情人。」徐嘉非情理分明地剖析。

  鄧中平握著筆,仍舊開不了口。

  「我只想永遠當你的妹妹,永遠也不想改變這種關係。」她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但我想改變。」他終於說出了話。

  「你改變不了的。」

  「為什麼我哥就能?」

  「感情的事……」

  「為什麼他就能改變?為什麼他就可以當你的情人?」鄧中平不平地吼道。

  「我對他有那種感覺,但我對你沒有。」她毫不隱瞞地說:「我想和他接吻,想知道和他接吻的感覺。但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那麼做,因為你是哥哥,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我的哥哥!」

  「你要不要試試?」他火大地緊握住她的肩。

  「真試了……」徐嘉菲淒涼地一笑,「只怕以後真的連兄妹都做不成了。」

  「但中威要結婚了。」鄧中平看著嘉菲,他不是幸災樂禍,只是想知道她的反應。

  「我知道,就算鄧中威真的娶了別人,你也還是我的哥哥。」她淡然地說。

  「你真的……」

  「上次我就告訴過你我對鄧中威的感情,如果我和他沒有結果,那我可能和任何男人都沒有結果。不要小看我的年齡和感情,我是很執著、堅決及癡心的。」徐嘉菲不要鄧中平有任何的幻想。

  「我不信……」

  「二哥,你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什麼要和自己及別人過不去呢?」她百思不解。

  「是你和我過不去!」他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是無辜的。」

  「要不是因為你年紀還小,要不是考慮到你的學業還沒有完成,要不是我有太多的顧忌,我早就對你表明心意了,今天或許就不是這樣的結果。嘉菲,如果你要我認輸,那我覺得自己輸得太冤枉了。」他咬牙道。

  「二哥,你很受女人的歡迎,怎麼會對我有這種……」徐嘉菲實在摸不透男人的心,更摸不透鄧家兩兄弟的心。

  「你又怎麼會對大哥有那種……」

  「二哥,我不知道你現在還有鬥嘴的心情。」

  「我就是不懂,就是摸不透你的心。」

  徐嘉菲用無比堅定的眼神看著鄧中平。「二哥,其實我的心很簡單,我就是愛鄧中威,不管他是怎樣看待我對他的這份感情,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和那個女老師結婚,更不管你又是如何的「愛」我,我只知道一件事,我對鄧中威的愛永遠不會變。」

  鄧中平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停止跳動了。

  「我原先並不是那麼的肯定,直到那個女老師出現,直到我意識到自己永遠也不想離開他。」

  「如果我也有個女朋友……」

  「我祝褔你。」

  「不是吃醋、不是嫉妒?」

  「二哥,這不是一出「愛情鬧劇」,請你尊重我的心智和感情。」她要求道。

  「這件事如果不解決……」

  「我不可能一輩子住在方芝芝家裡,說不定……」她面露憂傷。「說不定我就到美國去找我爸爸或媽媽。」

  「你要離開鄧家?」

  「我還能再待下去嗎?看著鄧中威娶別人?看著你痛苦?看著我們三個人處於剪不斷、理還胤的局面?不可能的!」

  「嘉菲,如果你真的到美國去,那豈不像是被我逼走的,你要我當千古罪人嗎?你要我面對鄧家其他人的嚴厲指責嗎?你真狠!」鄧中平已經默默地接受某個事實。

  「我已經被你們兩兄弟逼得走投無路了。」

  「嘉菲,你真的希望我叫你一聲「大嫂」?」

  「你可以叫我嘉菲,我永遠是大家的嘉菲。」她對鄧中平動之以情。

  當下,鄧中平決定他要好好地想一想。

  明瞭事實是一回事,接受事實又是另一回事,鄧中平的心正處於爭取嘉菲和放棄嘉菲之間,但是偏偏又知道爭取到嘉菲的機率幾乎是零,所以無可避免的,他也步上鄧中威的後塵,選擇藉酒澆愁。

  可是真到了PUB,他又什麼酒都喝不下去,點了一杯咖啡,獨自坐在角落的位子。他瞪著PUB裡的小舞池,想起嘉菲第一次參加舞會的慢舞就是他教的,當時中威也在一旁湊熱鬧,看嘉菲如何學舞,結果在眼中威和他都跳過之後,嘉菲說她和中威跳比較有感覺,當時他並不覺得怎樣,而現在回想起來,他好像早就輸給了他哥哥。

  忽然,有個人影站到他面前,他猛地回過神一看,竟然是方芝芝。

  「你……」

  方芝芝聳聳肩,一副希望他不要太意外的表情。她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很斯文地坐下,也點了一杯咖啡。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跟你的。」

  「你跟我?!」

  「從你一離開工作室,我就跟在你後面。」方芝芝實話實說。

  「你……」方芝芝的行為令鄧中平大感意外,他不知道這個聰慧、高雅的女孩到底有什麼企圖。

  「我知道嘉菲去找你。」

  「然後呢?」

  「你現在也是一個傷心人。」

  「也是?」為什麼他聽不懂方芝芝話裡的意思?為什麼現在的年輕女孩都這麼的難懂?

  嘉菲是,連方芝芝也是。

  「鄧中平,我想你從來沒有正視過我的存在,對不對?」方芝芝也許是受到了嘉菲的影響,也許是她自覺了,決定不再把那份單戀放在心底深處,決定讓自己對他的情感攤在陽光底下。

  「方芝芝,你是怎麼了?」鄧中平實在無法在一天之中連受兩個刺激。

  「你還不知道嗎?」方芝芝不信他真有這麼遲鈍。

  鄧中平看著力芝芝,努力地回想他和她所交談過的話,想從中找出蛛絲馬跡。她好像曾提過她在單戀一個人,而她看他的眼神,好像總帶著些許無法言喻的期待,難道她單戀的人是他?

  「需要花那麼多時間去想嗎?」她問。

  「方芝芝……」

  「還是你打算裝不懂?」方芝芝沒有給他逃避的機會。「鄧中平,你現在一定能體會出愛一個人無法得到回應,甚至自己所愛的人卻愛著別人的心痛感受。」

  「你……」鄧中平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從我第一次在你們家見到你,就對你存著莫名的好感,而這種好感隨著見面次數的增加,漸漸轉變成一種令我無法自拔的愛意。鄧中平,我也不希望自己對你產生這樣的感情,但是……」她將自己的一顆心赤裸裸地放到他面前。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怎麼會是這種情形?方芝芝竟然暗戀他?!

  「這就好像你一直默默地愛著嘉菲,我的感覺也是「怎麼會這樣」。」方芝芝幽他一默。

  「方芝芝,你對我……」鄧中平還在適應中。「你真的對我有好感?」

  「你要我怎麼向你證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鄧中平,你英俊、有才華、風趣、器宇不凡,像這樣的男人如果我不懂得欣賞,那豈不是人沒有眼光了!」方芝芝的口才這會特別的犀利,心情也一掃以往的哀怨,她和鄧中平可以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

  「你讓我感到飄飄然。」他簡短的一句。

  「我知道自己無法和嘉菲相提並論,但現在在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之後,你是不是能對我另眼相看?」拋開害羞,她大膽地看他。

  「方芝芝,我不是善變的人,無法說變就變,也不會因為你的一番話,馬上就改變對你的觀感。」他坦誠地說。

  「你的意思是……」方芝芝的臉色一僵。

  「謝謝你的厚愛,但是……」鄧中平攤攤手,「我無法……」

  「無法愛我?!」

  「方芝芝,你指望什麼?指望我在聽了你的自白之後,馬上把你拉到我的懷裡?」

  「不……」

  「我愛的人是嘉菲啊!」

  「可是嘉菲說什麼都不可能愛你。」

  「就算她永遠都不可能愛我,至少也要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調適自己,淡化對她的那份情,而不是馬上給自己找另一個目標。不是這樣的。」他講道理給她聽。

  「總之,你是在拒絕我。」

  「方芝芝,我知道得不到的東西總是令人心癢難耐,人也是這樣,你對我的感情,我不鼓勵,也不接受,我相信你可以碰到比我還好的人,所以……」他露出抱歉的表情。

  「我還是被「封殺」了。」

  「方芝芝,你只是跑錯了壘。」

  方芝芝不會死皮賴臉、死纏爛打,事實上,能對他說出心裡真正的感受已屬不易,既然他拒絕了她,就算她的心再痛,也要堅強地站起來,保住她的尊嚴。

  「方芝芝……」鄧中平的心這會是痛上加痛。

  「謝謝你耐心地聽完我的「心聲」。」

  「我可以瞭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我寧可你現在傷心,也不願意以後看你心碎。」

  方芝芝一口氣喝完一整杯咖啡,忘了自己並沒有加糖和奶精,奇怪的是,她一點都不覺得苦。然後她站起身。

  「鄧中平,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應該知道到哪裡去找我。」她將自己該付的咖啡錢放在桌上。

  「你這又是……」

  「寧可你欠我,我也不要欠你任何東西。」說完,她毫不留戀的離去。

  「方芝芝……」

  一次的歡愛並沒有讓李承志佔到任何便宜。

  本來以為經過身體上的接觸、肉體的結合,能使況珍妮承認她要他、少不了他,但是事與願違,反而是李承志發現自己少不了她、要不夠她。

  從那天早上之後,況珍妮拒絕與他交談,拒絕和他出現在同一個空間裡,只要他在家,她就躲在自己的房裡,怎麼也不肯出來,好像他會吃人,好像他一見到她就會再拉她上床似的,雖然他是想這麼做,但他不是野獸,他能克制自己的。

  實在很想和她好好溝通,甚至有想過要踹破她的房門,直接和她面對面,但轉念一想,她可能已經恨死他了,又何必再加深她對他的恨意?

  這種冷戰的日子實在令他痛苦不已,他很想將她抱在懷裡,同她說聲對不起,然後再給她一次真正的靈肉相契、令她欲仙欲死的做愛經驗,但她沒有給他半點機會。

  而當他今晚回家,有幸在客廳見到她時,她的腳邊卻放著一隻大皮箱。

  「珍妮……」他沉著地看她,只覺得她比他記憶中的還美、還嬌、還嫵媚。

  「我都替你收拾好了。」她冷若冰霜地看著他。

  「收拾什麼?」

  「你的行李。」

  「你要趕我走?!」

  「這裡是我的家,難道要我走?」她冷笑一聲,「你有沒有弄錯?」

  「你為什麼要趕我走?」他歎了口氣。

  「你知道原因。」

  「因為我「強暴」你?」

  「難道還需要其他理由?」

  「因為你是處女,我奪走了你的第一次?」

  「你真下流!」

  李承志走到況珍妮的面前,嚴肅地看著她。「如果我向你道歉,雖然我認為自己並沒有錯,你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地原諒我?」

  「不能!」她沒有避開、沒有退後。「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想原諒你,我只要你走。」

  「我是你的丈夫。」

  「我不承認。」

  李承志知道自己不能發脾氣,不能和她硬碰硬,況珍妮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型的女人,他沒有辦法對她以暴制暴,只能低聲下氣、委曲求全,誰救他愛上了她?「珍妮,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他不敢碰她的手,即使心中很想牽著她一起坐下。

  「我們之間已無話可說,你可以不簽離婚協議書,但是請你讓我平靜地過日子。」

  上輩子一定是他負了她,所以這輩子才會變成他來受她的折磨。李承志始終沒有辦法跨越他倆之間的那道牆,她始終和他保持距離,不讓他走進她的世界、她的生命,她一定恨死了他「強暴」她。

  「珍妮,我們可以商量一個可行之道,但是請你不要把我掃地出門。」李承志不是一個厚臉皮的人,但如果很有個性的說走就走,豈不是擺明要和況珍妮一刀兩斷、勞燕分飛?

  「李承志,你聽清楚了,我不要你!」她強調。「這輩子我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嫁給你,我根本不該嫁你的!」

  「珍妮,話不要說得這麼絕。」

  「照顧我?!說得真是冠冕堂皇。你是照顧我的人,還是照顧我的身體?不過我不怪你,只怪我當時沒有問清楚。」她面無表情的說。

  「珍妮……」

  「如果你是個男子漢,就請你離開,不要留在這裡令我覺得痛苦。」

  「我令你覺得痛苦?」

  「難道你給我的是快樂?」

  「珍妮,我給你的本來就是快樂,是你自己不知道要珍惜、把握。」他覺得她真是頑固得可以。

  「李承志,我要的不是身體上的快樂,也不是強暴。」她對他嗤之以鼻。

  「那不是強暴。」

  「那就是。」

  「那天我根本沒有喝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所以你是可惡加三級!」

  「那真的不是強暴。」他的嘴巴都要說破了。

  「我不要再聽你說了!」況珍妮用雙手摀住耳朵。

  他硬是拉開她的手,「萬一你懷孕了呢?你要怎麼辦?拿掉?你真的這麼恨我?」

  「即使我懷孕,那也是我的事,我不會麻煩你。」

  「況珍妮,如果你懷孕,那是我們兩人的事。」李承志用粗暴的語氣吼她。「那也是我的孩子,如果你讓我知道你對小孩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我發誓,我不會和你善罷干休!」

  「帶著你的行李滾!」況珍妮發現這次好像是「玫瑰花事件」的重演,孩子根本連個影子都沒有,他就這麼霸道、蠻橫,如果她真有了小孩,那豈不……「珍妮,我會走,但我還是會再回來。」他承諾道。

  「你作夢!」

  「我們就看看到底是誰在作夢。」

  如果要票選最不積極、最不投入、最置身事外的新郎,鄧中威肯定當之無愧。

  自答應了鄧中威的求婚,陳虹恐怕夜長夢多,所以盡快選了一個黃道吉日,自己包辦了所有訂婚的細節,她唯一要鄧中威做的,只是陪她挑選訂婚禮服,但也只是這麼一件小事,她就看得出他意興闌珊。

  鄧中威真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懶散狀,總推說他有抓不完的犯人、辦不完的案子,好像台灣的警界沒有了他,治安就會一敗塗地似的。

  好不容易把他拖進了禮服店,他卻是一臉受不了、不耐煩的樣子,害得陳虹想擠出一個假笑都很難。

  「中威,你到底想不想結婚?」終於在他看也不看她身上穿的禮服就敷衍地喊「漂亮」

  時,陳虹爆發了,她再也受不了被漠視的感受,以及他可惡又沒感情的態度。

  「什麼?」鄧中威拉回思緒。

  「你甚至沒有在聽我說話!」

  「這件禮服好看。」他機械化地說。

  他的這句話不啻是火上加油,陳虹衝進試衣間,手忙腳亂地脫下身上天藍色的晚禮服。

  她是想嫁這個男人,也欣賞這個男人,但她有必要委屈、貶低自己嗎?

  鄧中威終於瞭解到陳虹是在生氣,也知道自己的態度是差了些,所以在陳虹換好衣服出來時,他立刻主動向她道歉。

  「對不起。」

  「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我……」他有口難言。

  「鄧中威,是你向我求婚,不是我求你娶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陳虹是個成熟的女人,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在他面前哭。

  「我……只是有點累。」

  「這算理由嗎?」她不接受。「我也上了一整天的課,面對一大群十四、五歲的青少年,我就不累嗎?」

  鄧中威爬梳頭髮,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你到底想不想結婚?」她再問一次。

  「想。」

  「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的?」

  「是。」

  「那就請你像個新郎好嗎?」陳虹也不是真的想把事情弄僵,鄧中威是個不可多得的男人,她不是真的想放棄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取消這樁婚事,只是希望他能投入一些,不要讓她唱獨腳戲。

  「陳虹,請你接受我誠摯的道歉,我是真的事情多。」她是無辜的,鄧中威不想傷害她。

  「我們也只訂這麼一次婚,結這麼一次婚,難道你不能把事情和時間安排好嗎?」她抱怨。

  「我會……改進。」

  「鄧中威,如果你覺得有一絲勉強、猶豫,一絲被迫、痛苦,我們隨時可以取消婚禮,我不要一個不情願的新郎,也不想做一個可憐、委屈的新娘。」她表明自己的態度。

  「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只是要你把我們的婚事放在心上。」她氣一消,臉上的微笑也重現了。

  「我會的。」

  「那我再去試幾套禮服,」她馬上換了一種心情。「我剛才看到一套粉藍色、一套橘色的禮服也很亮眼,很能吸引人們的視線。」

  「好啊!」他真的無所謂。

  當陳虹拿著禮服又進試衣間後,鄧中威的臉立刻垮了下來。他到底在做什麼?他在騙誰啊!他根本就不想結婚,根本不想娶陳虹,陳虹只是一個朋友,卻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對象。

  他發現自己非常想念嘉菲,自從嘉菲住到方芝芝家後,他已經有一陣子沒見到她,上次雖在他辦案場所見過她,但終究在爭吵之後不歡而散,原本的思念尚未得到慰藉,又加上歉疚,這種心情真是一種煎熬和折磨。

  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量,也不曉得著了什麼魔,眼前他只有一個念頭||向禮服店的小姐招呼了一下,沒有告知陳虹,他匆匆離開了禮服店。等一下陳虹出來,也許會暴跳如雷,也許會氣得想殺他,但是眼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他,他要馬上見到嘉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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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路上以抓犯人、查重大刑案的速度趕到了方芝芝家,鄧中威看看表,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竟花不到半小時,這對生活在台北市區的人而言簡直是不可思議,但他終究辦到了,只因為他一心想見到嘉菲。

  方芝芝開門一見是他,一言不發的轉身上樓,不一會兒,徐嘉菲大方的出來見他。兩人就近走到附近一座社區公園,徐嘉菲臉上的表情是平靜的,顯然在經過種種事件之後,她已經不是那個不經世事、滿腦子天真想法的小女生。

  「你找我有事?」她客氣地問他。

  「你……好像有一陣子沒回去了。」一時之間不知道和她說什麼好,他只好隨意扯些日常瑣事。

  「我回去過,只是你太忙不在家。我知道你訂婚的日子近了,在忙訂婚的事情吧。」她沒有張牙舞爪地和他算帳,反而淡淡地對他笑著。

  「嘉菲……」

  「有沒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不要這樣……」

  「我說錯了?」她馬上改口,「或許你根本不需要我幫忙,也或許你根本不想見到我。」

  「不要折磨我,嘉菲……」

  「折磨你?」她還是慢條斯理的語調,「我哪有折磨你的本事,你不要高估我,我不要被你折磨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嘉菲,你一向不是刻薄的人,說話不要酸溜溜的好嗎?」

  「你一向也不是冷酷的人,這次為什麼對我這麼狠心?」她學他的語氣質問他。

  「我是為了大家好。」

  「哪一個「大家」?」在徐嘉菲的臉上看不到憤怒,但是她內心正有一股怒火熊熊燃燒著。「是你、是我、是二哥,還是那個女老師?鄧中威,你到底是在為誰好?真的有哪個人因為你的決定而受惠嗎?」

  被嘉菲這麼一說,鄧中威啞口無言。

  嘉菲的話好像沒有錯,他不快樂、嘉菲不快樂,連中平也一副憂鬱、不想搭理人的樣子,至於陳虹,她應該是快樂的,但是她也沒有,甚至和他攤了牌……總之,沒有一個人快樂,連他媽媽也成天哀聲歎氣的。

  徐嘉菲沒聽到他的回答,所以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寫信給我爸爸了。」

  「你寫了……」

  「他現在生意做得不錯,很想接我過去。」

  「但他已經有新家庭……」鄧中威並不鼓勵。

  「爸爸總是爸爸。」她看鄧中威一眼,希望他能留她下來。

  「其實父女團圓……」鄧中威忍著胸口那股莫名的刺痛,依舊顧全大局地說:「嘉菲,如果你爸爸真想彌補他對你的虧欠,或許你該去美國。」

  「這樣你才能「眼不見為淨」!」

  「求你……」他這個一向不輕易求人的鐵漢,這回真的被打敗了。

  「我爸已經開始為我辦手續,連學校都替我申請好了,還幫我找了一個家教,說要幫我補習英文,使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克服語言方面的問題,我還開玩笑要他找一個帥一點、風趣一點的男生。」徐嘉菲若無其事地說。

  「像中平這樣的男生。」鄧中威加了一句。

  「鄧中威,不要再把我和鄧中平扯在一起,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哪怕你今天要和陳虹結婚,也不能把我逼到二哥的懷抱。」她快失去耐性了。

  「他很痛苦,嘉菲,如果你……」

  「如果我勉強和他在一起,他會更痛苦。」

  「和他在一起,比你千里迢迢到美國去來得好。」

  「我寧可到美國。」

  如果嘉菲決定到美國去,那就枉費他的一番苦心了。他放棄自己的幸褔,為的就是成全嘉菲和中平,如果嘉非不領這份情,那他真是白白犧牲了,而陳虹得到的也是一個並不愛她的男人。

  「嘉菲……」他想叫她不要走,想叫她再仔細地考慮一下,但他實在沒有立場。他憑什麼叫她不要去?憑哪一點理由留下她呢?

  「如果沒有辦法喝到你的喜酒,我也會遙寄我的祝褔給你,祝你和那個女老師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這是諷刺嗎?」

  「你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

  鄧中威知道嘉菲有令他心碎的力量,也知道她有擊倒他、毀滅他的能力,而他居然任她為所欲為,沒有一點保護自己的措施。

  在忍無可忍的情緒下,他把嘉菲拉進自己的懷抱,將她的雙手反剪在後,一個微傾的姿勢,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吻了嘉菲,釋放了他所有的熱情、心聲、愛戀和感覺,對這個十年前走進他們家、走進他生命的女孩,他有無盡的依戀。

  徐嘉菲的手雖然不自由,但是她的心和精神是自由的,她盡情地擁抱他,盡情地狂吻他,好像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接吻,過了今天,他們就沒有未來,只能在這一刻擁有彼此……良久,鄧中威鬆開了她。「我……嘉菲,我不是有意……」

  「如果你敢跟我說對不起,我會……」

  「我不該吻你。」他自責。

  「那你下地獄好了!」

  「如果我能下去,早就下去了。」他的表情愁苦。「我寧可一個人下地獄受苦,也不願意看到這麼多人一起受罪。」

  「你真善良啊。」徐嘉菲聽了他的話之後,生氣地抹著自己的唇,好像後悔被他吻了。

  「嘉菲,回家好嗎?」鄧中威脫口而出。

  「哪個家?」她自憐地一笑。「我的家在哪裡?鄧中威,你要我回哪一個家?」

  「回鄧家。」

  「然後看著你和那個女老師從此過著快樂幸褔的生活?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想我沒有那麼好的修養。」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何苦呢?嘉菲……」

  「我要回去了。」她怕再講下去會抓狂、崩潰。「什麼時候你想通了,再來找我,不過你的動作要快,因為我不會等你一輩子,該走的時候我就會走,你不要後悔莫及。」

  「嘉菲……」

  徐嘉菲掉頭就走,臉上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不想喝醉的鄧中平,終究還是無法避免的醉了,在他被攙扶著走進一個房間後,稍稍清醒了些,看著扶他進來的女孩,覺得既陌生又熟悉,好像很遙遠,又好像近在眼前。

  「方芝芝……」

  「你吐了。」

  「我……」

  「你醉了,吐了一身,我想帶你到飯店來清洗乾淨。」方芝芝絕沒有邪惡的念頭,她只是不想讓鄧中平狼狽、骯髒、一身怪味地回家,她不要讓鄧媽媽傷心、難過。

  「你……」鄧中平還沒有醉到忘了方芝芝喜歡他,所以仗著酒意,他露出一抹有些邪惡的笑容。「你居然敢把我帶到飯店裡。」

  「我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誤會……」方芝芝有些被嚇到了。「我只是希望你洗個澡,換件乾淨衣服。」

  「洗澡?!」

  「在你洗澡的時候,我可以把你的衣服交給飯店的清洗部,他們應該能很快處理好。」

  「方芝芝,你真是一個細心的女孩。」他哈哈大笑。

  「我不希望你以現在這樣子回家。」

  鄧中平低頭看看自己,他現在的樣子的確是見不了人,渾身的酒臭,加上嘔吐後的穢物,像是剛從臭水溝裡爬出來似的,也多虧方芝芝想得出把他弄到飯店裡,否則他媽媽見到他這樣子,鐵定會嘮叨不停。

  「方芝芝,我想我該謝謝你。」

  「我……」她不太好意思,明明已經跟他說過不會再煩他,但她就是忍不住,就是克制不了自己,感情的事不可能說放就放、說忘就忘。

  「你又跟我了?」他問。

  「是的。」地無法否認。

  「這麼晚了,你實在不該……」鄧中平擔心她的安危,她是個漂亮的女孩,而PUB裡什麼樣的人都有,一個不小心,可能連怎麼被強姦的都不知道,她不該跟他的,不能再有這樣的舉動。「方芝芝……」

  「你先去洗澡好嗎?真的不好聞。」知道他想對她說教,她催促他。

  「你要留下來?」

  「難道你要把我趕出去?」

  「你不怕……」他打了個酒嗝。

  「如果怕我就不會送你到這個地方來。鄧中平,我知道你有點醉,但還沒有醉到不省人事或是會酒後亂性的地步,如果我都信得過你了,你為什麼不相信自己,又為什麼要嚇我?」她老神在在地看著他。

  方芝芝沒有說錯,他是醉了,但還沒有醉到什麼事都不知道、理性蕩然無存的地步。

  「你進去脫了衣服,再把衣服放在門邊,我會交給飯店的服務人員的。」她趕他進浴室。

  除了照她的話做,他好像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當鄧中平在浴室裡洗澡時,方芝芝就把髒衣服交給服務生,然後坐在床上看電視。和鄧中平獨處一室的感覺很奇妙,又好像很自然,似乎他們就是應該在一起。但方芝芝沒敢忘記一件事,那就是鄧中平心中愛的人是嘉菲。

  差不多十分鐘光景,鄧中平就出來了,他的腰部圍著大浴巾,頭髮還滴著水,但是在洗過頭、洗過澡之後,他看起來神清氣爽,而只圍了條浴巾的男性身軀,看起來陽剛味十足,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塊贅肉。

  方芝芝的心失速地狂跳著,她不敢看他,只專心地看電視。她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現在剩下的全是他自己的事。

  「衣服什麼時候可以送回來?」他在她的身邊坐下,邊說邊擦濕發。

  「飯店人員說……要一個小時。」方芝芝正襟危坐。

  「這麼久。」

  「要不要我催催他們?」方芝芝站起身。

  「不用了。」鄧中平並不是很在意。「只是你一個女孩子,待會萬一碰到警方臨檢……」

  「你說什麼?!」方芝芝著實一呆。

  「不過,我們應該不會那麼倒楣。」他一笑。

  「萬一……」她開始坐立難安。

  鄧中乎以嘲弄的口吻,不太正經地說:「不然我們可以說我們是夫妻,只不過忘了帶身份證。」

  「鄧中平,你居然還有心情說風涼話!」她急得跳腳,好像警察馬上就要來臨檢似的。

  「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麼嘛!」

  「你真……」方芝芝瞪著他,竟不知該從何罵起。是她自找的,不是嗎?

  「不會有事的,芝芝,我不該嚇你。」他拉她過來坐下。

  「你渾球!」

  「這個渾球謝謝你。」看著她,他由衷地說。

  氣氛瞬間轉變了,本來活潑、打情罵俏的氣氛突然變得異常凝重。鄧中平看方芝芝的眼光世不再是好玩、單純的,他的眼神中有慾望、激情和狂野。

  「你……」方芝芝感受到了。

  「拒絕我,方芝芝。」

  「我……」她的內心天人交戰著,她雖愛鄧中平,但她不想拿自己的身體當賭注,共賭這場毫無勝算的「情」局。可是她的心要他、她的身體要他,不管她和他會不會有結果,她希望將第一次獻給他。

  「你可以馬上走。」鄧中平不想勉強她,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麼做,只能把理智的判斷交給她。

  「你真的希望我走?」她咬著唇問。他真的是這個意思嗎?還是……「方芝芝……」

  「你沒有叫錯。」她欣慰、感動得幾乎濡濕眼眶。

  「我……」

  「告訴我,我並不是嘉菲的替代品。」就算要失去自己寶貴的貞操,她也要給得甘願、給得值得。

  「你不是。」這一句話,鄧中乎可沒有昧著良心說,嘉菲是嘉菲,方芝芝是方芝芝,他從沒有把這兩個女孩混在一起。

  「那你還等什麼?!」儘管她可能會在事後後悔,儘管她可能會恨自己、恨鄧中平,但至少她可以擁有這一刻的激情,可以假裝鄧中平是愛她的,可以暫時陶醉在迷人的夢境裡。

  「芝芝……」鄧中平的聲音喑。

  「我已經準備好了。」

  被況珍妮掃地出門的李承志並沒有對她死心,相反的,他立誓要嬴得她的心,他要和她生兒育女,和她一起走過每一天、每一年,一起變老。

  帶了一大堆嬰兒用品和嬰兒衣服,他再度造訪她的辦公室,他已經放棄送她花的念頭。

  有到李承志帶來的東西,況珍妮差點昏過去,不知他是發了什麼瘋?!

  「你要不要看看?」他一臉熱情,好像他們之間沒有距離、沒有爭吵、沒有隔閡,也沒有冷戰似的。「有奶瓶、奶嘴、尿布、小嬰兒的衣服,有圍兜、襪子、手套、帽子……」

  「住口!」她大叫。

  「我說太快了?」

  「李承志,你一定是瘋了!」她毫不客氣地說:「你這種人已經不適合當警察,我應該建議你的上司讓你停職。」

  「你是從哪點看出我瘋了?」他笑著問她。

  「你如果正常,就不會去買這些東西。」她譏諷的說。

  「我是買給小孩,又不是買給我自己。」

  「你沒有小孩。」

  「但我很快就會有,說不定已經有了。」他看著她的腹部,充滿了期待。

  「我沒有懷孕。」她澆了他一大盆冷水。

  「真的沒有懷孕?」他很失望。

  「李承志,很抱歉不能如你的願,不過這也是可以預知的,如果老天讓我因強暴而受孕,那不是人沒天理了嗎?連上天都會看不過去的。」她說話可以不這麼惡毒的,但她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那不是強暴!」他已經不知說了幾遍,還是沒用。

  「如果你現在還要爭論這個問題,我馬上請警衛來把你「請」出去。事實上我應該馬上攆你走的,我們之間根本無話可說。」

  「問題出在你身上。」

  「如果不是你……」

  「珍妮,我不是聖人,只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男人,想要你,想和你上床,想用我所知道的每一個姿勢和你做愛,是因為我愛上你了啊!我現在不只是想照顧你,我還愛上了你。」他對她挖心掏肺,直言不諱。

  況珍妮的心底有一絲的感動和悸動,但她不敢愛他,不敢再愛一個警察。

  「珍妮,你不是木頭,你的血也是紅色的,你一定有感情,為什麼不表達出來呢?」

  「我表達得還不清楚嗎?」她好笑地啾著他。

  「是還不清楚。」

  「是你自己不肯面對事實。」

  「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他就是不信。

  況珍妮對他當然有感情,她心底早已承認那不是「強暴」,她知道他愛她,也明白他對她好的那顆心,但是李承國的殉職給了她心理很大的負面影響,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也不想再經歷一次。

  「李承志,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深愛你的女人,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我就不信你是鐵石心腸的女人。」

  「沒有用的,如果我能愛上你,早就愛你了。」

  「你為什麼「不能」愛我?」

  「你自己慢慢去想吧。」她拿起一份卷宗,準備離開辦公室。「待會兒我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沒有辦法陪你閒聊。」

  李承志沒打算讓她這麼輕易脫身。「珍妮,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什麼都不怕。」她當然不會讓他知道她心底深處的恐懼和懦弱、無助。

  「你是怕我會跟我哥一樣?」他猜測。

  「李承志……」

  「你怕我也因公殉職?」看況珍妮的表情,李承志知道自己沒猜錯。「珍妮,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承認警察這一行有極大的風險,但不是每一個警察都會因公殉職。」

  「不要再說了!」她又恨又怕地看著他。

  「不當警察的人也可能會意外死亡,像是車禍、溺水、天災、人禍,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你不能因噎廢食。我熱愛警察這份工作,絕不放棄它,珍妮,我希望你能諒解。」

  「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況珍妮的眼眸透著傷心。「我承認我脆弱、不堪一擊,行嗎?你能放過我嗎?還我平靜好不好?」

  「珍妮,如果你肯踉我一起努力,我們可以克服那一層心理障礙……」

  「我不想!」

  「你難道想孤單、寂寞的過一生,讓無謂的恐懼把你擊倒,永遠活在沒有人愛、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乎的日子裡?這就是你想要、你所追求的嗎?」他厲聲質問她。

  「不要管我!」

  「我是可以不管你,但是你管得了自己嗎?你能照顧好自己嗎?」他真想狠狠地搖晃她,看能不能把她搖醒,她就是太自我、太好勝、太大女人主義,才會這麼冥頑不靈。

  「不要高估你自己,也不要小看別人,沒有誰失去了誰就會活不下去。」她好強地辯道。

  「我哥剛死時,你不是一副快要活不下去的樣於嗎?」他喚醒她的記憶。

  「李承志……」她真想給他一個耳光。

  「珍妮,走出你封閉、悲觀的自我吧!」

  「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她下逐客令。

  「很遺憾的,我不能如你的願。」他仍未死心。

  「滾出去!」

  陳虹見過徐嘉非,但是她們並沒有真正地交談過,而當她準備和鄧中威訂婚時,徐嘉菲已不住在鄧家,這更加深了陳虹心中的疑慮,也使她深信徐嘉菲就是讓鄧中威失常、失控的主要原因。

  在校門口等到徐嘉非後,陳虹邀她去喝杯咖啡,而徐嘉菲也大方地點了頭,好像她早就等著陳虹來約似的。

  看到徐嘉菲鎮定、坦然無所畏懼的眼神,陳虹的心不禁往下墜,她已經輸了嗎?已經不戰而敗了嗎?

  「我……該怎麼稱呼你?嘉菲,還是徐小姐?」陳虹詢問。

  「陳姊,」徐嘉菲很有分寸地喚她,「你叫我嘉菲好了,鄧家人都是這麼叫我的,而你……馬上就要成為鄧家人了。」

  「我不敢肯定。」陳虹坦言。

  「訂婚的日子不是已經挑好了嗎?」

  「但是有一個人的心還沒有準備好。」

  「希望不是你。鄧中威是個好男人,嫁給他不會錯的。」徐嘉菲淡淡的說。

  「看來你很瞭解你哥哥。」

  「陳姊,我必須更正一件事,鄧中威不是我哥哥,我們只是曾有親如兄妹般的感情。」

  徐嘉菲不知道陳虹那麼說是何用意,她一字一句的解釋。

  「曾有?那你們現在是……」抓到了徐嘉菲話裡的隱喻,,陳虹急切地追問。

  「陳姊,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想知道鄧中威是不是真的想和我結婚。」

  「很抱歉,這點我無法替他回答,你必須自己去問他。」徐嘉菲顯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我問過,但他無法給我一個確切的回答。」

  「我也不能。」

  陳虹不希望這一次又無功而返,她已經受夠了,鄧中威對他突然離開禮服店的事並沒有一個很完整的交代,只說突然有急事,非走不可。

  是什麼急事?什麼事讓他突然非走不可?她一定要弄清楚才甘心。

  「嘉菲,我知迶我的某些問話可能顯得突兀、不尋常,但是……」陳虹自嘲地一笑。

  「但是怎樣?」

  「但是我不希望婚禮當天是我一個人站在聖壇前,而新郎缺席。嘉菲,我不希望這樣的結果出現在我身上,所以我如果問了什麼你不愛聽的話,希望你不要見怪。」陳虹冷靜地祈求道。

  對陳虹的敵意消失了,徐嘉菲終於意識到陳虹也不過是一個想要人愛、想追求幸褔、想抓住幸褔的平凡女人,她不能因為陳虹愛鄧中威就對陳虹充滿敵意,這不是陳虹的錯,追求自己所愛並沒有錯。

  「陳姊,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徐嘉菲的態度軟化了。

  「謝謝你。」

  「只怕答案會令你難過。」

  「嘉菲,我寧願面對事實,也不願做駝鳥。」陳虹表現出成熟女性該有的態度。

  「那很好。」

  「你……」陳虹沉吟了一下,歎了口氣。「你和鄧中威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曾經是「兄妹」的關係,但是現在……「關係不明」。」徐嘉菲據實以告。

  「什麼叫「關係不明」?」

  「就是我無法向你解釋的關係。」徐嘉菲抿了抿唇。「陳姊,我愛鄧中威。」

  「你愛他……」

  「這已經不是秘密了,鄧家的人都知道。本來事情還不會這麼膠著難解,偏偏鄧中平也不把我當妹妹,他愛上了我,所以……這是一道很復雓的「多角習題」。」

  「那鄧中威呢?他對你……」陳虹追問。她發現自己因知道真相而稍稍釋懷,儘管難過,也比被蒙在鼓裡,當個無知、愚蠢、令人同情的人好。

  「我無法替他回答。」

  「難怪他一點都不積極,沒有要當新郎的喜悅,原來他根本就不愛我,也不想跟我結婚。」

  「陳姊……」

  「我終於證明了,」陳虹勇敢地一笑,「我終於證明自己並不是多心。」

  「陳姊,鄧中威絕不是有意要傷你,他……」

  「我知道他不是有意要傷我,他是為了顧全大局,想「犧牲自己,成全兄弟」,但他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陳虹強忍心中受騙、被傷害的感覺,繼續說道:「我是愛他的,至少我是真心想和他牽手一生,白頭到老。」

  「現在還是可以。」徐嘉菲知道真愛絕不是佔有,如果鄧中威和陳虹結了婚,她會祝福他們。

  「在我知道這其中的……」

  「你不能放棄,說不定……」

  徐嘉菲不敢隨便做建議,萬一陳虹只是空等一場,那她豈不是罪過?而且陳虹的問題應該由鄧中威自己解決,她無權替他說任何話或做任何事,於是她對陳虹做了個聳肩的動作。

  「嘉菲,我會好好考慮,想想自己該怎麼做。」陳虹感激地看著她。

  「不管你作出什麼樣的決定,我相信那都是正確的。」徐嘉菲相信陳虹,她發現陳虹不是膚淺、自私、短視的女人。

  「那你呢?你現在已經不住在鄧家,那以後……」

  「我可能會去美國。」

  「美國?」

  「我爸媽都在美國,我想總有我容身之處。」

  鄧中威、李承志這兩個一向小心、謹慎的人,畢竟還是敵不過歹徒強大的火力,警用手槍根本無法和烏茲衝鋒鎗相比較,所以當他們化身軍火商去查一樁軍火走私案而被識破時,馬上就嘗到了子彈的滋味。

  要不是支援來得及時,他們這組的隊長發現情況不對,立刻撤退,他倆恐怕早已命喪當場。雖然沒有送命,但是大量失血也使得他們的情況非常危急,在送到醫院後,醫生也不敢做任何的保證。

  接到消息的鄧家和李家家屬徹夜守在手術室外,每個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沉痛。

  在二兒子鄧中平的扶持、安慰下,顏秀卿才沒有崩潰,她的一顆心這會全懸在大兒子的身上,只求中威能平安無事。

  「媽,是不是該通知嘉菲?」在哥哥動手術的這段期間,鄧中平想了很多,不只是想哥哥、想嘉菲,還想方芝芝,哥哥的出事令他頓悟了很多,許多事在瞬間都豁然開朗,不再有困惑。

  「我……」顏秀卿早已沒了主張。「我不想讓嘉菲擔心,因為中威還沒有脫離險境。但是萬一中威……他一定會想見嘉菲最後一面的。」說著,她痛哭失聲,無法再掩飾悲傷、憂慮的情緒。

  「哥不會有事的。」

  「但是醫生說……」

  「吉人天相,我相信哥只是在鬼門關前虛晃一遭,他還是會回來的。」鄧中平安慰母親。

  「真的?」

  「哥不像是短命的人,你不是也幫哥算過命嗎?算命仙說他可以活到八十好幾。再說醫生答應我們會全力搶救傷者,哥絕對不會有事的。」鄧中平露出笑容。

  顏秀卿破涕為笑,「對,你哥一定會沒有事的。」

  「我去通知嘉菲。如果不讓她知道,我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們。」

  「你和嘉菲……」

  「媽,我已經想通了。」鄧中平露出一個真正釋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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