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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之 -【雙胞胎情劫之二】弟抱俏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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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19:58:58 |倒序瀏覽 | x 2
       這男人怎麼這麼隨便哪?!
       一回生她對他客氣,二回變他老實不客氣!
         人家敬他是上門不能得罪的老大客人,
       他可還真是「隨性」到了極點——
       反客為主管她東管她西不打緊,
       連她的牙刷、她的床,他也要分一份!
         哎喲——有錢的名流公子學人家離家出走學得還真像話!
         不但吃她的喝她的光明正大,
       連「睡」她都還睡的理直氣壯——
       因為她的比例大小當他的抱枕剛剛好?!
         可惡!降級當個「抱枕情婦」她已經是夠委屈了,
       他竟然還要她跟他的正宮老婆比「摔角」,
       看誰先把誰踢出門,誰擾贏得他的青睞一晚——
       可惡的是,還不准她棄權不玩,
       因為他玩得正過癮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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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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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19:59:39
楔子

  土城孤兒院是一所私人育幼院,院裡有二十幾個小朋友,從零歲到十六歲都有。

  院長是個中年婦人,年過四十尚未結婚,她將育幼院當成終生事業經營,希望能做的有聲有色,好讓自己拿下一張模範青年獎。

  育幼院的維持,靠的是善心人士的善款捐助,每年固定的幾家大公司會送來捐款。

  另外,院長很懂得人力資源利用,院童上小學後要開始學做代工、種植蔬果,貼補生活所需。

  這一天碰上假日,爾眾、爾書兄弟帶著盼盼在後院澆萊,他們三人的感情相當要好,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焦孟不離。

  這份好情誼,也許是因為他們在同一年進入育幼院的關係,也許是因為盼盼性格軟弱,格外需要人照護,有著英雄性格的兄弟,便主動以她的保護人自居。

  「今天有大老闆到院裡參觀,他會給我們很多錢,還會送我們一部鋼琴,鋼琴……好好哦!」盼盼嬌嬌甜甜的嗓音傳出。

  「我不喜歡有大老闆的場合,我才不要到前頭去。」弟弟爾書說話。

  「我也是,我討厭別人用同情眼光看我。」哥哥爾眾嫌惡地皺皺眉頭。

  「院長說,今天大老闆和他的女兒都會來,我好想看看大老闆的女兒長什麼樣子,她們那種公主肯定和我們不一樣。」盼盼滿腦子都是公主王子幻想。

  「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頂多舌頭比你長一點,心眼比你多一點,長相噁心一點,其他的不會相差太多啦!」爾書澆她冷水。

  「爾書最煩啦,人家不要跟你講話。」盼盼背過他,面向爾眾。

  「不要羨慕她們,在我們心目中,你才是貨真價實的公主。」爾眾說。

  「我才不是公主,公主不會被父母親扔掉,公主會穿漂亮的衣服,會彈鋼琴,會人見人愛,我不是公主、不是公主!」嘟起嘴巴,盼盼氣他們不懂自己。

  「等我和哥哥長大,我們會賺很多很多錢,給你買大房子、大車子,買幾百件漂亮衣服和玻璃鞋,你會變成世界上最美麗的公主,你忘記了嗎?仙杜瑞拉沒當公主以前,要先做灰姑娘。」爾書試圖說服她。

  「你不想陪我到前面看公主,我自己去,不用講一大堆討人厭的話。」盼盼說著,推開爾書,逕自往前院走去。

  爾書盯住盼盼背影,嘴巴還在賭氣。 「什麼公主嘛,女人最無聊。」

  「你真不跟去?月月也在前頭。」爾眾笑問。

  月月是院裡另一個女孩,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大,她不喜歡盼盼佔住兩兄弟的注意力,常常尋事欺負盼盼。

  「不去不去我不去,我又沒綁著你的腿,叫你不能保護她。」爾書連聲大喊。

  男子漢說不去就不去,哪有隨便反悔的道理,雙手橫胸,他昂高下巴,往寢室方向走去。

  回房,爾書在床邊坐下,拿起課本翻兩翻,盼盼的照片跳出來。

  他很喜歡盼盼,非常非常喜歡,除了她是個漂亮女孩之外,他還喜歡她的單純與良善。

  只不過她實在太可愛,可愛到喜歡她的人不止他一個,全班有一半以上的男生都喜歡她,而那些人裡頭有一個是他大哥!

  將來他們要怎麼辦?盼盼對他們兄弟的喜歡程度不分軒輊,他能和大哥搶盼盼嗎?還是模仿孔融讓梨?

  抓抓鬈鬈的亂髮,他有點心煩氣躁,十五歲的少年為初嘗情事而煩惱。

  兩個月前,爾眾在路上撿到一棵小植物,兄弟倆一起把它種在菜圃園裡,施肥澆水,細心呵護它長大,直到最近幾天結下一個小小花苞,粉紅色的,他們才看出它是玫瑰。

  清晨,爾書澆菜時發現小小的花苞綻放,清冽香甜的芬芳氣息傳來,整個人精神為之一震,他們的辛勤終於看到代價。

  轉身回房,他急忙想把喜悅分享給盼盼,人家說,女生都喜歡美麗的花,他要把它送給盼盼,順便告訴盼盼他喜歡她。

  敲敲女生宿捨窗戶,睡眼朦朧的月月來應門。

  「爾書,是你?」

  月月看到爾書,彎彎的眉笑得好甜,他們兄弟是育幼院裡面最帥的男生,不、不、不,她講錯,他們是整個初中裡面最帥的男生。

  「早安,盼盼在嗎?」十五歲的大眾情人笑彎一雙桃花眼。

  「盼盼……」她回頭看盼盼的床鋪。「她不在,你找她有事?」

  「沒什麼重要的事情。」

  「爾書……今天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學嗎?」

  上次同學看到她和爾書一起上學,羨慕極了,紛紛繞到身旁向她問東問西,成為眾人矚目焦點的感覺真不錯。

  「你最近有沒有欺侮盼盼?」爾書眼睛瞇成兩道漂亮弧線。

  「沒有,我對她很好,不相信你可以問她。」她指天發誓。

  「真的?」

  「真的,我在學校有幫她做掃地工作,我也常把作業借給她抄,你知道她的功課很爛,要不是我的考試卷借她看,她這學期一定會補考。」

  她翻出一堆子曾做過的「好事」來證明她對盼盼「很好」。

  「好吧!七點十分門口見,不要讓我等你。」跨開大步,他沒理會她的回應,逕自往外走去。

  Yes,爾書要和她一起上學!

  七點十分……月月看一眼壁鐘,啊……剩下不到十分鐘,她跳腳衝進廁所刷牙洗臉……上學上學……她要和爾書一起上學……萬歲……萬萬歲……

  爾書再次繞回菜圃時,發現大哥和盼盼站在那朵瘦伶伶的玫瑰花前,他們俯身嗅聞玫瑰香氣,同樣的滿足掛在兩個人臉上。

  「我和爾書商量過,幫這朵花取名字叫盼盼玫瑰。」爾眾說。

  「盼盼玫瑰……好好聽哦!爾眾,你對我真好,等我長大,我一定要嫁給你。」

  盼盼投身到爾眾懷中,爾眾抱起她繞圈圈,她的笑聲傳人爾眾耳裡,也蕩在爾書心間。

  他們相當快樂,很幸福,大哥不愛笑的臉出現笑容,世界上能讓大哥開心的人只有盼盼了!

  向來掛在嘴邊,那抹不在意的微笑隱去,爾書的身子斜靠在牆邊,眼前兩人都是他的最愛,他在乎他們的感受,介意他們是否開懷,其餘的……對他似乎不再重要。

  舉足往外,他回房間背書包,走到大門口,月月已經等在那裡。

  註冊笑容重回臉上,不在乎、邪氣,吊兒郎當的痞子態度回復,他一手勾住月月的肩膀,一手勾著斜背書包,柔聲在她耳邊說:「我們走吧!」

  從此,玫瑰只在他心中,不輕易綻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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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20:00:18
第一章

  自小型發財車上走下來,官晴拍掉身上泥土,及腰長髮有些鬆散,打開辮子,她利落地用竹筷子在腦後攏起一個髮髻。

  「晴姐,對不起,我遲到了。」阿檉從店裡探出頭來說話。

  阿檉在她的花店工作兩年,是員工也是朋友。

  二專畢業後,官晴就向姑姑租下店面開花坊,前面賣包裝花束、後面賣盆栽花卉。

  剛開始她沒太多預算登廣告找人手幫忙,隨便用紅紙寫上「徵求夥伴」貼在店門口,當時十九歲的阿檉進門應徵那個六千塊的工作,老闆、員工只憑一句口頭約定,就決定兩人的合作關係。

  起初薪水太少,官晴將二樓的房間讓出一個給他,兩年時間經過,他們買下小發財車,接禮堂署、公司花材訂單,外送盆栽、花束,他們比任何年輕人都要來得認真努力。

  慢慢地「柔情蜜語」在花藝界打下一點名號,客戶數量日日增加,兩個人一天比一天忙碌。

  去年,阿檉考上夜間部二專,便搬出去另外租屋,白天他在店裡工作,晚上上夜校唸書,一個月三萬五的工資,官晴從未虧待過他。

  「沒關係,是不是這兩天月考,讀書太累。」她替他找借口。

  「還好,昨天最後一天,考完試和同學上Pub喝兩杯,結果睡過頭。」

  「我把訂單上的盆栽送完,你可以找時間到樓上休息一下。」

  平時外送花卉是阿檉的工作,但他今天來遲了,官晴沒等他,自己先開車送貨。

  「謝啦!哦,對了,有客人訂花,要我們幫忙送,卡片我放在收銀機旁。」

  「沒問題,去休息吧!」

  對於男生,官晴一向縱容,縱容到像一個母親,由著他們去鬧、去吵,她總是一笑置之,不予計較。

  這種縱容態度影響了她的交友情形。

  唸書那幾年,想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的態度讓男生無所適從,她不鬧脾氣、不要求、不撒嬌,她甚至連嫉妒也不懂,對男生她只有一種態度,縱容。

  久而久之,她成為一群彼得潘的「溫蒂媽咪」,男孩們喜歡她,卻無法拿她當追求對象,她分享了男孩們的心事,她成了他們沒有代溝的媽咪。

  或者你想問,什麼事造就她的態度?

  最大的因素來自她的家庭,官晴常想,若當年學校老師、同學能多給弟弟一分寬容,也許他們的生活將會不同。

  官晴的母親在三十七歲那年生下弟弟,一個整整小她十歲的弟弟在官晴眼裡看來,簡直是個洋娃娃,一個非常、非常好玩的洋娃娃。

  當全家人期待小生命加入時,新生弟弟黃膽指數過高,送進急診室,雖然搶救及時,腦性麻痺現象已在他身上烙下痕跡。

  儘管如此,他仍是家裡的小王子,父母親寵他、呵護他,姑姑、姑丈愛他、保護他,對官晴和表哥、表姐們來講,雖然他的生理有瑕疵,官陽依舊是他們最鍾愛的洋娃娃。

  官陽是個聰明孩子,學習對他不是問題,尤其有一個在初中當老師的母親專職輔導,他的所有學習經驗都是愉快的。

  問題直到官陽上小學後才陸續發生,不協調的肢體動作使他成為眾人眼裡的異類,自家庭溫室中跨出,脫離父母、親人的悉心保護,敏感的官陽感受到別人的輕蔑眼光,他害怕這種不友善,也恐懼人們私下竊笑。

  上小學的第一天,官陽哭著回家,他抱住官晴不斷說話。

  「姐姐,我不想去上學。」

  那天晚上,他尿床了,坐在床上掉眼淚,哭泣等待天明。

  爸媽和姑丈姑姑討論後,覺得問題在於大家把官陽保護太過,讓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問題孩子,一且走出他們設下的安全地區,官陽便嚴重受傷害。

  他們想過,不管未來如何,官陽總要進入社會,他不可能在父母親的羽翼下過一輩子,於是,他們強迫官陽繼續去學校。

  一個星期、一個月過去,官陽不再抱怨學校種種,不再哭喊不要上學。

  然他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他變得不太愛說話,甚至說話時結巴;他很少到鋼琴面前彈奏他的拿手歌曲,卡通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沉默得讓人焦心,坐在官晴膝上,他不再編造一堆天馬行空的海盜劇情,這些令官晴擔心,可她畢竟是個十六歲少女,能力有限。

  有一天心血來潮,官晴放下功課,走進小弟房裡。

  她笑說:「來,姐姐幫你洗澡,我們好久沒玩澎澎遊戲。」脫下弟弟的衣服,幾片淡淡青紫讓官晴傻眼。

  她紅了鼻頭,摟住官陽問:「告訴姐姐,是誰傷害你?」

  他不說話,搖頭、再搖頭,搖下一串串斷線珍珠。

  最後他悶聲說:「是你們要我去學校。」口氣裡淨是指責。

  第二天,官晴在學校裡坐立難安,想起弟弟身上的傷痕,幻想他又讓人拿著棒子追打,官陽肢體不協調,怎麼跑得贏人家?

  她蹺課了,她偷偷溜到官陽的學校時,第一堂課鐘聲剛響起,老師還沒進教室。

  兩個惡作劇男生搶走官陽的作業簿,官陽心急,那是馬上要交給老師的早自習功課。

  他追在男孩後面,幾個步履不穩摔了一大跤,對官陽的窘迫,班上同學居然哈哈大笑。

  老師進教室,調皮學生忙把官陽的作業簿扔到他身上,坐回原位。

  老師進門,看到官陽半躺在地上,她走近,將他從地板拉起來,臉上掛滿不耐煩。

  搶過他手中緊捏住的作業簿,髒兮兮的本子上歪七扭八的幾個字看得她忍不住發火。

  她對官陽大吼:「你是白癡嗎?一整個早自修才寫兩題,你還有時間和同學玩?」

  她回頭問其他小朋友。

  「有誰早自習沒寫完?舉手。」

  全班一遍靜默,她又回頭對官陽發作: 「看到沒有,他們可以玩是因為他們把功課做完,你呢?真倒霉,為什麼把這種問題學生編到我們班上,你根本是專門來把我們班的素質拉下來的。」

  站在窗外半響的官晴,再也忍無可忍,她大步跨進教室,咬住下唇走到弟弟的座位邊,拉出書包,重重把官陽的課本一一收進書包裡面。

  「你要做什麼?」老師拉住官晴的手問。

  「我帶他回去,我們不念了。」

  拿出手帕,她把官陽的手肘翻過來,心疼地擦拭他手肘上沁出來的血跡,那裡又要多一塊淤青。

  「你有什麼權利讓他不要唸書,要休學可以,請家長過來。」她也不稀罕這個學生。

  「為什麼一個當老師的人會看不出,他不是在玩,而是被同學欺侮了?他很認真在寫早自習,只是他肢體協調度不那麼好,他需要比別的小孩更多的時間寫,他不笨、他也不是白癡,他比任何人都要聰明,只要你們肯給他機會學習。」

  「我否決他的學習機會?他哪天沒來學校?」

  「你們合力謀殺他的學習動機和興趣。請問老師,如果他是你的小孩,你也會這樣子對待他嗎?」她的問句讓老師無言以對。

  蹲下身,她背起官陽,走出教室。

  兩個書包和官陽的重量壓得她氣喘如牛,但她堅持抬頭挺胸,有這樣子的弟弟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卑。

  一路上,官陽把她的脖於勒得好緊,他不嫌麻煩,一次又一次問過:「姐,我真的可以不用再去上學了?」

  「對,不用再去。」

  他問一次,她回答一次;他再問一次,她再回答一次;他又問,她又回答……直到官陽確定她的答案不會改變,才心滿意足地趴在她背上睡著。

  一個多月來,那是官陽睡過最舒服的一場。

  回家後,官晴將弟弟受到的待遇告訴父母親,變得不愛說話的官陽在她的引導下,慢慢將這段時間內發生過的事情緩緩說出。

  之後,他們帶官陽去看心理醫生,大部分的醫生建議他們帶官陽暫且離開這個環境。

  —個學期過去,爸媽辭掉教師工作,帶官陽回山上老家種花,官晴則暫住姑姑和姑丈家裡,繼續上學。

  他們本打算只在山上待一兩年,就帶官陽回北部,沒想到山上的環境對官陽竟出奇合適,他又重拾活潑性情,他愛畫畫、愛彈琴、愛打電腦,學習為他重新開啟另一扇門。於是,父母親賣掉北部的公寓,專心在老家經營花圃,幾年下來也慢慢做出一番成績。

  二專畢業後,退休的姑姑、姑丈也回到山上老家,和官晴的父母一起種花,他們把住處租給官晴開花店,儘管花店生意蒸蒸日上,官晴始終堅持每個月月底休息五天,回山上和親人相聚。

  話回到最初,這是官晴對男人縱容的原因,在她眼中,每個弱勢的男孩子都和她的娃娃弟弟一樣,值得更多寬容和體諒。

  走到收銀機旁,拿起小卡片,上面只有幾個飛揚的英文字母————Richard.

  真有個性的一個人,沒有署名、沒有美麗詞藻,單單一個英文名字,告知送花人是誰;

  看看訂單上的收件人名字和住址,應該是送給女朋友的吧!

  她走到花架前,拉出幾朵玫瑰,紅的、粉的、紫的,玫瑰代表情人間的承諾。

  咚咚咚,木頭梯子傳來腳步聲,她回頭,阿檉在樓梯口說話。

  「晴姐,客人說不要送玫瑰,其他的花材都可以,你綁好花後先放在冰箱,他要我中午送過去。」

  「知道了。」

  官晴沒回頭,把拿出來的玫瑰一一插回原來的地方,是這個男人奇怪,還是她估錯了他們的關係?聳聳肩,又不關她的事,何必操心。

  拿起第一支海芋,她想起在山上學種花的官陽,下一個假期,她要為他帶回去一個新軟體,到時他會開心地在她身邊又叫又跳吧!

  他穿一襲合身的休閒服,優雅地駕著蓮花跑車,墨鏡下一雙碧綠色的眼睛揚起邪魅笑意。

  今天是個好天氣,藍藍的天空鑲上白白的雲,亮眼太陽向他的好心情熱切招手。

  成功買下一個公司,他估計過,這筆買賣至少可以為公司帶來上億的利益,而這次的勝利要歸功於他這個「幕後黑手」。

  手機響,他瞄一眼,惦懶的聲音響起。「大哥,找我有事?」

  「有新Case,下午在老地方見面……」

  「大哥,你真是工作狂,忙完這一攤你至少給我點休息時間吧!」

  「三個小時不夠?」

  「不夠,你以為我的能力這麼差,三個小時不夠我完事。」他說得邪氣。

  「那……晚上七點,夠你翻雲覆雨幾回合了。」

  「沒問題,晚上七點。」收線,他又撥出另一個電話。「緹娜,是我。」

  緹娜是個超級業務員,長相美艷動人,在他認識的女人當中算是姿態高的了,他花了整整兩個月才將她追到手,這種得來不易的感覺讓他快樂。

  他的聲音帶給對方大驚喜。

  「Richard,我收到你的花,好美啊!我收過很多人送的花,從沒收過一束這麼特殊漂亮的,你一定花不少精神選花。」

  「你喜歡就好,有空嗎?現在方不方便出來?」

  「你怎會有空?」

  「剛結束一個Case,我想休息幾個小時,約你去喝下午茶。」

  「可是我……我正在開會。」『語意裡有些遲疑。

  「是嗎?沒關係,我找別人。」

  「不、不……我想想,這樣好不好,一個小時後,到我家來載我。」

  「好,一個小時後見。」收線,他回想那天是到哪裡買的花,然後他微笑,車頭調轉,往「柔情蜜語」的方向駛去。

  繫在門上的鈴鐺響起,正在整理花束的官晴抬頭,四眼相交,Richard的心臟被狠撞一下,墨鏡上方的兩道粗眉壓低,下一步動作在這個時空暫停。

  「歡迎光臨,請稍待一下。」

  官晴把緞帶繫在花束下方,拿剪刀用力劃過,直直的緞帶變成兩道漂亮曲線。貼上小卡片,噴灑水珠,一束桔梗在她手中有了新生命。

  「不好意思,我馬上好,你先看一下花材。」

  官晴抱高兩束花,嘴裡咬著訂單,從他身邊走過,用腳勾住門扇開門,走出門外,把花交給已經等在車上的阿檉,幾句叮嚀,送走車上男人。

  回到店裡面,她迎面向他。

  「先生,您要買花?」

  他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她,她的一顰一笑像極盼盼,工作時的專注眼神,用腳勾門的小動作,—無一不像盼盼。

  若非她太年輕、皮膚太白、眼睛下方少了一顆黑痔,他會告訴自己,她就是盼盼。

  「先生,你要買花嗎?或是……你有其他事情。」

  對於他的眼神,官晴不陌生,她曉得自己的外貌會讓人驚艷,也曉得這個時代的男人不擅長將好感埋藏心底。

  看著她腦後的竹筷子,想都沒想,仗著自己的身高壓人,他伸手將筷於拔下,這個動作讓官晴的頭髮在下一秒間披瀉在肩背後面。

  哦……是這個樣子啊,原來盼盼留長頭髮就會變成這樣子……他沒猜錯,盼盼留長頭髮會比短髮好看。

  從小他就希望盼盼留長頭髮,他存下來的第一筆錢,就是為她買一條粉紅色的髮帶,可是盼盼嫌長頭髮太麻煩,從不讓頭髮長過肩膀。

  官晴的長髮滿足他虧空多年的心願,拔下墨鏡,他的桃花眼笑出彎曲線條。

  官晴並不惱怒他的動作,前面說過,她對男生的態度一向寬容,她看著他碧綠的眼珠,在一池笑意裡蕩來蕩去,她也笑了。

  握住她身後長髮,它們被保養得很好,光滑潤澤,像絲像細。「你有一頭漂亮頭髮,我很喜歡。留很久了嗎?你都是用什麼東西保養它?」

  「你喜歡?可惜它是非賣品。」

  官晴踮高足尖,握住他高抬的右手,攤開他手心,拿回筷子,銜在嘴邊。

  最後,奪回躺在他左手心的頭髮,幾個旋轉,隨意繞出一個髮髻,筷子插上,她又恢復利落模樣。

  「沒有東西是不能用錢交易的,二十萬,買你一頭長髮。」

  「你買它來做什麼?」她沒生氣,只是好奇。

  無數的想像在腦中成形——他有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他想為她製造一頭烏絲;他的親朋友人因為化療,失去滿頭黑髮,他急需為他買來一頭安慰;他有希特勒的特殊嗜好,喜歡拿人類頭髮編織地毯。

  如果他真能給出一個好理由,那麼、也許、說不定,她會把頭髮割愛,因為,她習慣對男人縱容。

  是啊!她問倒他了,他花二十萬買來一頭黑髮做什麼?頭髮要留在她頭上才能顯得飄逸,買下它,純粹期待她變醜。這種期待缺乏趣味!

  「只是一時衝動?」見他久久不說話,她又忙著替他解釋。

  「我叫Richard,把我的名字記牢。」他像老師,逼著學生把他要的東西背進腦袋裡,一刻不准忘。

  「Richard,R———i——c———h———a———r——d,是不是?」她合作。

  「對!你叫什麼名字?」他的紳士風度,忘記發揮在她身上。

  「官晴。」她回答。

  「把晴天關起來?」

  「當時,我爸爸的確有這個意思,不過我的姓是官場的官,不是關門的關。」

  「官晴,我記得了,回答我,我叫什麼名字。」他強勢得像個惡霸,不過她不介意寵他。

  「Richard,R——i——c——h——a——r———d.」。她遵照他的意思再把他的名字念一遍。「能知道為什麼要我記得你的名字?」

  「因為我要你記得我。」

  他是強勢推銷員,強勢把自己推銷進她的生命當中。

  「我記得你了,我們言歸正傳好嗎?你來這裡是要找人,還是要找花?」

  「我……」

  直到這會兒,Richard才發現自己多失常。他在女人面前優雅自信、高尚驕矜的面具,在官晴眼前滑落。

  「忘記了?不會吧!」

  官晴從水壺裡倒來兩杯檸檬水;她將要喝的檸檬水裝在自己的專用杯子,另外把用紙杯裝的檸檬水送到他跟前。偏他的反骨症發作,不接手紙杯,握住她拿著馬克杯的右手,把水送進自己口中。

  「你很渴嗎?」

  沒生氣、沒訝異,她解釋他想喝大杯檸檬水,但紙杯太小。

  「我要買花。」

  一杯水喝盡,他重新掌握話題主控權。

  原來檸檬水可以治短暫失憶,官晴莞爾。

  「你想送誰,女朋友嗎?」

  「隨便!」

  自然而然接過她手中杯子,奇怪,明明是初見,他就是覺得習慣,習慣在她身邊、習慣聽她說話、習慣對她強勢、習慣要求她。

  「如果是女朋友,應該送玫瑰,你女朋友喜歡什麼顏色的玫瑰?」

  「我不送玫瑰。」

  相當熟悉的詞句,歪歪頭,她聯想起阿檉遞放到收銀機旁的小卡片。

  「你來過是不是?在幾天以前。」

  「對,你的店員接下訂單。」

  「他叫阿檉,幫我兩年了。」

  理所當然回答,彷彿屬於自己的所有事都能向他表達。

  有一點詭異,雖說她對人一向親切,可對一個陌生男子的「理所當然」,還是頭一回。

  「告訴我,為什麼不喜歡玫瑰?對玫瑰有偏見?」

  「誰說我不喜歡玫瑰,我最喜歡玫瑰。」

  「喜歡到捨不得送人?」好東西不該是和好朋友分享?何況是情人。

  「沒錯。」

  「可是,玫瑰代表愛情,如果把愛情送給你的女朋友,她會很感動。」

  「我的愛情不外送。,『他拒絕把愛情送到緹娜手中。

  「是這樣……看來,你們的交情不夠深。」

  幾個字,她描繪出他和緹娜的關係。

  官晴抽出幾枝葵花,亮眼的金黃色在頂端圍繞出一圈燦爛,修修剪剪,她尋來鵝黃小花在旁邊當點綴,紫色皺折紙包裹長長莖梗,淺紫緞帶、淺紫網狀紗為它做最後裝點。

  「好了,喜歡嗎?」把花送到他跟前,她仍然滿帶笑意。

  「喜歡。」

  點點頭,他更喜歡她在綁花時的專注與認真。付了錢,腳捨不得離開她的店。

  官晴繞過他,到瓶裡抽出一朵長莖玫瑰。

  回到桌前,又熟練地修修剪剪、配上兩瓣不知名綠葉,纏上緞帶,最後她在他身前站定,白白的手指在他胸前固定嬌艷。

  「好了!」她退一步看看他,他是個好看男人,不只是她,相信天下多數女人都會願意為他縱容。

  「這個……」

  「送你,祝福你的愛情順利。」她的笑淺淺的,卻深深刻進他腦神經裡。

  「為什麼送我花?」

  從來只有他送女人禮物,自女人手中收下禮物是生平第一遭。

  抽下筷子,滿頭黑髮再次披散,她掬起自己的頭髮對他說:「因為買賣不成仁義在。歡迎你再度光臨。」點頭,她又笑得開心。

  他也跟著笑開,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置身於萬裡晴空。

  座椅上那把金色葵花讓他的心情開朗,一路開車、一路頻頻低頭探看。

  停車,他把官晴的「買賣不成仁義在」從胸前取下,放到鼻尖嗅聞,淡淡的香、淡淡的甜、淡淡的芬芳帶他回到以前。

  那朵怯恰恰的玫瑰花在風中輕顫,童年的甜蜜滲進心底……那時,盼盼的笑聲在、盼盼的溫柔在、盼盼的嬌憨在……她的存在是他人生中的惟一快樂。

  下車,抱起花,他按電鈴。

  緹娜匆匆忙忙跑來開門,迎他進屋,她兩手還忙著戴上耳環。「我馬上好,要不要先進來坐一下?」

  Richard勾起她的下巴,邪氣挑眼。「要我等待,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什麼代價?」她沒推卻,反而向前迎進一大步。「你說的是這個嗎?」解開肩帶,紫色禮服在下一秒鐘滑到地面上。

  不好玩了,她的主動讓他失去了追逐獵物的樂趣,他懷念起冷若冰霜的她、懷念起對他愛理不理的緹娜,就知道當女人認定了他的「身份」,一切就會變得不好玩。

  大手下滑,滑到她的蕾絲胸罩上,幾個挑勾,除去她僅剩不多的衣物,邪氣笑容佔滿臉龐。

  果然,當遊戲變得索然無味,女人的胴體對他不再具吸引力。

  「你這樣子和雜誌上的嚴肅形象差很多。」

  沒注意到他的態度改變,緹娜攀住他的頸項,鮮艷紅唇在他耳邊播送誘惑。

  「是嗎?注意到了,你是觀察敏銳的女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說我和雜誌上的形象相差很多,原因很簡單,我不是荀爾眾。」

  懷中的嬌軀頓了一頓,動作變得僵硬。「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不是荀爾眾。」

  放掉她,他往後跨開兩步,嘲弄輕鄙掛在臉龐,又是一個因為「荀爾眾」身份,和他交往的女人。

  你在開玩笑。「緹娜尷尬地扯開嘴角,嘴角的笑容變得不自然。

  「我沒有開玩笑,你不是有朋友在裡面工作嗎?打電話到占天集團去問問,我想占天集團的總裁,肯定正在他的座位上忙得不可開交。」

  「你……」

  只有三秒鐘遲疑,她忙回房撥打電話,不顧身上寸縷未著。

  再出房門時,她帶著一臉憤然。「你到底是誰?」

  「一個崇拜荀爾眾的男人,尤其在曉得扮演他可以得到這麼多好處之後,更崇拜了。」邪氣盪開,他欣賞她眼底的焦慌。

  「不可能,你們長得這麼像……你和他有什麼關係。」她否認。

  「現代整型技術不壞,花個幾十萬,你想當總統也不難辦到。」

  「你的車子……」

  這些天,他日日更換不同的名牌跑車,就算他不是荀爾眾,經濟也一定不壞。

  「租的。」他的話打破她的幻想。

  「你的房子?」

  她和他在那棟房子裡廝磨無數次,那些高級建材不是唬人。

  「借的,我是占天集團的總裁嘛,誰不想巴結我。」

  回頭,他要記得讓秘書處理掉那棟房子,確定分手,他習慣斷得乾淨利落。

  「你很忙,經常有電話找你開會。」她不想醒、不肯醒,留在美夢中,生活容易。

  「我在Friday上班,隨時都要出公差。」謊話他說得又迅速又好。

  「你做這種事有什麼好處?我不懂怎麼會有人把自己弄成另一個人。」

  緹娜紛亂極了,一個多月來她在忙什麼?,從不肯相信荀爾眾會對她真心開始,到他的慇勤對待、到芳心沉淪,她甚至開始幻想自己將成為占天集團的苟夫人,準備要和他的兩個兒子好好相處。

  「好處是我只要到他常去的店,就能簽賬;好處是所有的女人看到我這張臉,都會主動投懷送抱;要說好處,多得不勝枚舉。」

  看她臉色一變再變,他又在遊戲中找到新樂趣,女人——充滿趣味的動物。

  「你是惡霸。」

  瘋了瘋了,她要瘋了,她居然和一個騙子浪費兩個月時間,她一定是精神錯亂。

  「我是不是惡霸重要嗎?不管我是誰,兩個月裡我很認真經營我們的感覺,我滿足你所有需求,物質上的、心靈上的,以及……肉體上的,我很成功地扮演深情男人,難道就為了我不是荀爾眾,你要封殺我?」

  走近,他的手撫上她的身體,雪白、柔軟,曾經帶給他衝動的身體不再溫柔。

  「我怎能和一個騙子談感情?」推開他,她憤怒地撿起地上衣服穿上。

  「所以我才向你坦白,我希望我們的感情能一直發展下去。」他做作演戲。

  「你太一廂情願。」雙手橫胸,她又是那個高姿態的緹娜。

  「原來……你喜歡的是占天總裁,不是我?可是……這段日子一直在你身邊的男人是我。」裝出一臉受傷,他對自己的演技給予百分之百肯定。

  「又如何,和你在一起,你能給我什麼?地位、名聲還是金錢?」

  「我給了你快樂。」

  再一次他沒估錯,女人對他的口袋比對他的身體興趣更大。

  緹娜拿起他帶來的向日葵花砸向他,金黃色的花瓣灑落一地。 「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這個爛人。」

  抓握住她的手,他還是一臉痞子相。「我不是爛人,不過少了一個總裁身份,我愛你、很愛你,你怎麼能為了虛榮,否定我為你做過的一切?」

  「我恨你不用真面目對我,恨你對我說謊,我無法容忍一個男人欺騙我。」她反對他用虛榮扣住她。

  「可是我的心是真的。」

  捧住他的心,他的東施效顰讓人看了只想去死。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推開他,沒了金環,他的行為不再可愛。

  「我還可以來找你嗎?」

  他把失意男人演得淋漓盡致。

  「不可以、不行、不准,聽到沒有,我馬上把手機號碼換掉,你再也找不到我。」

  幾個推擠,她把他擠出門外,「砰」地一聲,她在門內大罵自己是笨蛋。

  現代社會,單純相信愛情的女人變得稀少,若是愛情當中少了身份、經濟來佐味,恐怕女人連嘗試都不願。

  走出公寓,Richard的笑容向兩側擴大,四公分、五公分、六公分……車子揚長而去,笑聲隨之而起。他笑得很大聲、很開心,就像剛剛完成一個Case般,輕鬆自信、有成就。

  對Richard而言,追女人的過程是快樂、甩女人也別有一番快樂,他習慣用遊戲態度面對世界、面對人群。

  他在事業上用心機、耍把戲,加快經營不善的公司倒閉、接收、買賣,從利潤中證實自己的存在。

  相同的,他追逐愛情,擄獲女人心,在女人終於沉淪在他的愛情陷阱中後,又積極脫身,他也在女人眼底證實自己的存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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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20:00:57
第二章

  從初次邂逅開始,他每隔兩三天都會到「柔情蜜語」報到。

  選一束花送給不同女人,填好訂購單,小小卡片上飛揚著Richard,打發阿檉為他送花,然後接手阿檉的工作,挨在她身邊,話說不停、微笑不停。

  當他離開時,她會送他一朵玫瑰。

  紅的,紫的、黃的……他帶回各色玫瑰,等它們乾枯、不復美麗鮮艷。就把花瓣扯下,擺入一個透明的玻璃缸中,花瓣一天一天向上累積,彷彿是他們的情誼,隨著歲月越積越濃烈。

  他問過自己,為何執意要來?

  他回答自己,為了回憶;為了官晴那張酷似盼盼的臉龐,看著她的甜甜笑臉,他滿足起那段不能圓滿的夢。

  「你每天做同樣的工作,會不會嫌煩?」

  他說話的時候,官晴正在替花盆裡的仙人掌換盆。

  最近仙人掌銷售不錯,她把批來的仙人掌種進自己挑選的高腳玻璃杯中,透明晶亮的,高腳杯裡盛著紅紅綠綠的五彩石頭,擺在書桌上,讓人心怡。

  「你認為我的工作缺少挑戰性?」

  她知道他叫Richard,知道他有很多個女朋友,知道他能言善道,知道他的工作刺激有趣,其餘的部分,不在她知道範圍。嚴格來講,他是陌生人,但他們的聊天範圍早超出陌生。

  「你不認為?」

  替她把緞帶貼在高腳杯底,他想起小時候做代工。

  「不覺得,我是個喜歡簡單的人,簡單的工作、簡單人際關係、簡單的生活,我自滿於這種日子,既然自滿就不能太挑剔。」

  吊上標籤牌,把十幾盆仙人掌拿到窗台前一一排列,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很快就會替她引來客人。

  如果有機會讓你改變生活方式,你願意試試嗎?「

  她歪頭想想,然後緩緩搖頭。

  「除了種花養草以外,我沒有其他才能。我的生活方式已經固定,不會再改變。」

  「比方說,你有一大筆錢,不再需要靠小店面維生。」

  「中樂透嗎?如果有一大筆錢,我要先帶親人去環遊世界,給他們蓋一棟堅固的房子,然後把剩餘的錢存在戶頭裡面,讓他們不用擔心未來。」

  「你自己呢?」

  「我?環遊世界後當然要趕快回來開店,阿檉一個人沒辦法照顧。」

  「你真勞碌命。換個比方,假若你嫁給一個有錢男人,不用再開花店為生,你要做什麼?」

  「你太美化婚姻,女人結婚後,除掉喪失自由之外,要負擔起的責任只會更多、不會更少。比方照顧公婆、打理家庭、養育小孩,運氣好一點的不用擔心三餐;運氣不好的,還是要在職場裡和人搶一碗飯。」

  「我是說比如,比如你嫁了王子,住進城堡,生活不再是眼前這樣子,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或夢想?」

  停下手邊工作,官晴歎口氣,坐人椅子上,她一口口喝著檸檬汁,思緒飄向遠方。

  她不是個有權做夢的女孩,從十歲那年起,她很清楚自己身上背負著弟弟的一生,不管未來如何,照顧官陽是她一輩子不能放手的責任。

  夢想……把官陽變成正常人算不算夢想?然這個夢想沒人能幫她達成,就是她自己,用盡所有努力也辦不到。

  「你在歎氣,有事情是你無可奈何的?」握住她的手,他把她杯中的檸檬水倒進自己嘴巴中。

  官晴很奇怪,對檸檬情有獨鍾,外賣飲料也只點檸檬汁,連自己平常喝的開水都要加上幾片檸檬才肯入口,這算不算偏執?

  「生活中總有很多讓人無力的事情,如果努力的結果只有通向成功一條路,世界會變得容易許多。」

  問題是……她的世界複雜得不容許她停下腳步做夢。

  「但是,你想成功就只有一條路——努力。」

  「你是個幸運兒,太多次『努力等於成功』的經驗讓你學會,成功並不困難;我不一樣,我知道生命中的變數太大,好幾次你幾乎要成功了,一個意外,成功立刻變得遙遠。」

  「或者……是你對成功的定義太完美,人間本無百分百完美,說不定你要學會欣賞瑕疵,才能見到成功。」

  「高中有個同學,她雖然不夠聰明,但是她努力、勤奮,為了考上T大,整整三年,她把自己關進象牙塔,放榜了,她終於考上T大,卻在同一個暑假髮現自己罹患骨癌,突然間,她所有的努力變成諷刺。」

  「她的努力並不諷刺,她畢竟成功遂願,至於生病和她的努力是兩碼子事,如果她用同樣的努力對抗病魔,說不定她也會在健康上獲得成功,告訴我,她現在怎樣了?」

  「我太久沒去看她……憑良心說,我是害怕去看她的,我害怕看到她母親那種近乎絕望的表情。她媽媽是個成功的業務員,聽說一個月能賺幾十萬元,她母親自信、漂亮、大方,你很少在一般母親身上看到那樣的氣質,可是在她發病的暑假裡,她迅速變得蒼老,變得我不敢喊她一聲梁媽媽。」

  「那是幾年前的事?」

  「四年前。」

  「有空我陪你去看看她,說不定她現在又重新活回精彩。」

  搖頭,她沒回答。

  他沒勉強她,笑笑,抽走她手中的杯子,他倒來一杯檸檬水,喝兩口又遞還給她。官晴喝一口,仰頭發現他笑得一臉弔詭。「你在開心什麼?」

  「你喝下我的口水。」

  前幾回,他每次用過她的杯子,她就忙不迭清洗,後來她買來一個新的馬克杯,專給他使用;可他反骨慣了,非她的口水不喝,官晴只好由他去;他們之間重複起同樣的程序,她喝一口,他接過手喝一口,她洗淨杯子喝水,他又接手喝。

  大概她話說得入神,沒注意到他喝一口手中的檸檬水,沒注意到她和他共用一個杯緣。

  「你……真是……」她歎口氣,無法和他計較,沒辦法,她對男生縱容慣了。

  「下次我要和你共吃一個便當、共用一雙竹筷、共用一條毛巾。」

  這要多親密的兩個人才可以做的事呵!

  官晴橫他一眼,不具殺傷力。「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沒有憤怒,她的反應不在他預計當中。o

  「我要改掉你的潔癖。」

  「乾淨是好習慣。」

  「我很乾淨,你不用防我。」挺身,他把她夾在雙臂間。

  「你乾淨?」眉一挑,她把問號留給他自己。

  他左右聞聞自己。

  「我每天都洗澡、刷牙兩次、洗臉兩次,我的內衣褲天天換洗,不信,你聞聞,我一點味道都沒有。」

  一用力,他把她摟進懷裡,她的鼻子貼上他的胸襟,他的味道……帶著淡淡煙草味。

  他把暖暖的體溫連同她圈在兩手中間,縮緊、縮緊、再縮緊,他存心逼出她淡然之外的情緒。

  「說,有沒有異味?」

  他痞得讓人生氣,但她不會對男人生氣,所以由著他挑釁,她沒反應。

  「說話,不要告訴我,我懷裡空氣稀薄,你昏迷不醒。」

  「你再那麼用力抱我,我真的要窒息了。」她的話淺淺的,沒帶怒氣。

  放掉她,不甘願地拉扯她的長頭髮。「你從不發脾氣?」

  「你期待我發脾氣?」好奇怪的男人,他對「心平氣和」不認同?

  「不應該嗎?我把你的頭髮弄亂、佔用你的杯子、還刻意把你弄痛,告訴我,為什麼特意對我容忍?」

  因為,她也知道了他是「荀爾眾」?因為她在雜誌上認出他的身價?因為她滿口喜歡簡單,其實骨子裡是個不簡單的女人?他用小人心腸估算她的縱容。

  「特意?不!我對所有男人都容忍——這句話是我二專同學告訴我的;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特性,後來在他們當中……你知道的,眾口鑠金,被他們說了又說,習慣養成。之後……習慣是種很難改變的生活形態,尤其對一個已經長大的人。」

  她的解釋他接受,可是他要曉得為什麼。「你為什麼對男人容忍?『』話問出,電話響起,官晴拿起話筒。

  「柔情蜜語,您好。是……海芋有……好,四盆……可以……七點嗎?好,沒問題。謝謝你、謝謝。」放下話筒,轉身,他又堵到她面前。

  「繼續。」他說。

  「剛剛的話題我們另外找時間談好嗎?我必須忙羅。」她繞過他,把一整桶海芋搬過來。

  「不!」他捨下她手上的水桶,既強勢又霸道。

  「拜託,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把它放在第一位,你不把工作擺第一嗎?況且,這是一個大話題,能不能改天。」

  官晴想奪回桶子,他不依,一路把它搬到工作台上,也不想想人那麼小一個,隨便一扭就會受傷了,還搬那麼重的東西,他拿她當孕婦看,不准她提重物。

  「你說插花是工作,和我聊天是什麼?」放下桶,他又去搬採花架。

  「是娛樂吧!和你聊天很有意思。」看他忙來忙去,熟悉利落的動作不比阿檉差。

  「你喜歡跟我說話,和我分享『同一杯』檸檬水。」他加上後面那句,純粹想趁機撩撥她的脾氣,無奈,她是入定老僧,壞脾氣從她性格中離家出走。

  忽略他後面的話,她笑說:「是、對、沒錯,我可以工作了嗎?」

  「我明天再來找你。」轉身,他往外。

  看著他的背影,溫馨的感覺悄悄攀上,這個男人……好容易牽動人心。

  「等等。」她追上來,直奔到他面前。

  「想留下我?」

  他歪頭,笑得一臉無賴;彎彎桃花眼、彎彎的桃花眉、彎彎的薄情嘴……這樣一個男人,要玩遍多少女人心才夠?

  「喏!你忘了這個。」她遞上一隻紫色玫瑰。

  「十一。」他在花瓣上落吻。

  「什麼十一?」搖頭,她在他手上調整玫瑰葉。

  「你送我的第十一朵玫瑰花。你不吝成本,送我這麼多禮物,我想我也該送你一份禮物,你說……我送你一份愛情好不好?『Richard皮皮湊近她,近得她臉紅心跳。

  「愛情……我說過玫瑰代表愛情,你不能反客為主,送你『愛情』的人明明是我,什麼時候輪到你送?你不會把花回送給我吧,我瓶裡還一大把呢。有心送禮,給我一點稀奇東西吧!」

  她嘻嘻哈哈把問題踢掉,拉著他到車邊,開門,推他人座。「小心開車。」

  「你真不要我的愛情?」他再問,她是第一個拒絕他的女人。

  「你的愛情雜質多,我腸胃不良,會鬧肚子。」

  他的愛情純淨度太低,而她是有感情潔痺的女人,這樣的兩個人,能當好朋友、能結成知交,一旦涉及感情,下場將是勞雁分飛。

  「你不喜歡我嗎?」他不死心又問。

  退一步揮揮手,她喜歡他,真的,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好……客人。

  又搖頭,搖去超過界線的想法,她為自己的感情把守山海關,官晴明白,棄守之後,高舉再多的義旗都幫不了自己,紅花會、天地會都是她的前車之鑒。

  他在晚上九點的時候來到,「柔情蜜語」。

  官晴站在塑膠椅子上面,用一把鐵勾預備把鐵門拉下,連連使幾次力氣都拉不下,身體在椅子上搖搖晃晃,看得Richard怵目驚心,緊急剎車,他衝到椅子旁邊,一把將官晴抱住。

  「笨蛋,爬那麼高幹什麼?」拉拉她的頭髮,算是處罰。

  「鐵門好像卡住了,我拉不下來。」她向他求救。

  「你店裡不是還有個男生,他在幹什麼,讓女生做這種事?」他一路埋怨,一路拿過勾子,三兩下,生銹的鐵門被他擺子。

  「這個鐵門銹得厲害,換成電動的,不要讓自己麻煩。」

  「我知道,不過換一扇鐵門要好幾萬,我想再撐一段時間吧!謝謝你,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個晚上?」話題轉換,痞子的笑容揚起,玩世不恭的痞子態度再現訌湖。

  收留?幾時起她改營民宿?「發生什麼事?」

  「你把店關一關,我送你回家,其他的車上再談。」他下定決心賴她,反正今晚沒處可去。

  「我就住在這裡,你要送我到哪裡去?」她的民宿屬貧民級,不嫌棄的話……她沒意見。

  「你住樓上?」他懷疑仰頭,這裡能住人?

  「嗯。你確定要住?」她順從他的懷疑眼神,認真點頭。

  「好吧!」

  他回身往車子走去,拔下車鑰匙,拿出一套乾淨衣服,跟在官晴身後走入花店。

  鎖好門,她領頭往前。

  木頭樓梯經他的重量一壓,發出嘎吱聲,儘管他努力放輕腳步也沒多大用處,官晴三兩下爬到樓梯頂端,站在那裡,低頭看著如履薄冰的他,不禁想笑。

  「放心,它支撐得了你。」

  「你沒聽見它的哀鳴?」終於經過歷險叢林,他鬆一口氣。

  「你弄錯了,它是在對你歡唱迎賓曲。」

  「是哦,你們家的樓梯真有家救。」

  「我們家的每一樣東西都很有家救,所以『柔情蜜語』是您最佳的選擇。」她隨時隨地替自家花店打打廣告。

  打開門,不大的十幾坪空間,分成兩個部分,一半是她的臥房浴室,一半是和室書房,還有個簡單廚房在最後面。

  地方小小的,她卻整理的整齊雅致,書房桌上有兩本簿於和一棵長了綠葉的地瓜,靠牆有三座書架,裡面有滿滿的各式各樣書籍,兩個格子靠枕、一部音響,再沒有多餘物件。

  「餓不餓,我要做飯,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做飯?你還沒吃晚餐?」

  「晚上阿檉要去上課,花店只有我一個人,沒辦法出去買便當,所以我習慣打烊後再吃東西。」

  「你的生活作息不正常。」他不苟同她這種自虐方式,有沒聽過吃飯皇帝大?

  「我只是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哪裡不正常?而且晚點吃有好處,明天清晨到花市批花,不會覺得餓。」

  幾年獨居生活,她尋到一個最簡單的維生方式。

  「然後又省下一餐?受不了你。」

  「賣花難賺嘛!以後你要多光顧哦。」

  言談間,她進進出出廚房幾次,不到五分鐘,晚餐上桌,Richard靠過來,看到菜色,翻白眼,意見又要出爐。

  「地瓜、麵筋、肉鬆、兩顆煎蛋,你的晚餐這麼豐富?別告訴我,一把兩千塊的花束只讓你賺到這些東西。」

  「我還有空心萊,可是……我好累,不想炒,將就吧!好不好?」她把地瓜稀飯塞進他手裡,像哄小孩於般哄他。「開動。」

  替他夾一顆蛋到碗中,一個甜蜜微笑,她又扮演起溫蒂媽瞇。

  「蛋的營養價值很高,吃一點。」

  「我曉得你為什麼發育不良。」他惡意地把眼光停留在她胸前。

  不以為意,聳聳肩,她早習慣「嬌小玲瓏」。挖一口肉鬆,官晴說:「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我收留你?」

  「今天晚上的情況有點複雜。」

  不過這種「小」複雜他早早習慣啦,因為女人本是複雜動物。

  「我不是笨女人,說給我聽聽,我能理解。」

  她擺明不說清楚,就請君自便的態度。Richard看住她認真表情,決定和盤托出,雖然事情有點丟臉。

  「晚上我和Sally在床上……」

  Sally的「功力」相當相當……令人銷魂。

  「在床上……做?」她重複他的話。

  「嗯……我們正在做愛做的事,然後Emily闖進來,她當場失控。」

  「等等,Emily是你的前任女朋友,Sally是你的現任女朋友。」

  她必須先把三人關係弄懂,誰先來誰後到,誰該遵守倫理道德,誰又該大方放手搞清楚狀況。

  「沒有什麼前任後任關係,她們都是認識的朋友。」

  在他想法中,女人就是女人,早一天認識和晚一天認識都無妨,反正結果一樣。

  「只是朋友?」

  是她跟不上時代腳步?認識、朋友,關起門來,就能做起愛做的事情?眼光掃向木門,她考慮要不要把門打開,保障安全。

  皺起兩道細細眉毛,官晴又問:「然後呢?」

  「然後,Emily罵Sally不要臉,Sally罵Emily狐狸精,她們兩個一來一往,吵得我頭痛,我就把衣服整整,叫她們要離開時記得幫我把門帶上。」

  「你走了?留下兩個女人在你家為你吵架。」他弄不懂自己是始作俑者?

  「女人嘴巴停不住,要是我留下來等她們說完,說不定她們會吵到天亮,少了觀眾她們會提早結束對峙。」他一臉理所當然,絲毫沒有罪惡感。

  「你……你這樣子不行,原則上你這種行為是一種、一種……」她試著用比較委婉的措詞跟他講,可是……這種行話要怎麼個委婉法?

  「一種什麼?」他無辜的表情讓她無可奈何。

  深吸口氣,話在腦中繞了一圈又一圈,她才讓話出口。

  「你的態度很傷人心,如果我是Emily或者Sally,我會懷疑自己在你心裡面是什麼地位,你喜歡我,為什麼不在別的女人面前支持我?你不喜歡我,為什麼又要和我分享最私密的事情?」

  「我沒有不喜歡她們,也沒太喜歡,我們在彼此身上享受快樂,然後分手,她是她、我是我。」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不明白為什麼女人會弄不清楚?

  「在你的立場是這樣,可是在於她們呢?你怎知道她們不是因為太愛你,才想要時時刻刻與你在一起,你怎知道她們不是對未來有了期盼與希望,才會將全副精神放在你身上;你怎麼知道她們不是渴求你的愛,渴求與你共同走過未來,不想只和你擁有一小段。」

  「那麼可怕?不會吧!」

  吞下麵筋,十幾年沒吃過這種貧民東西,再嘗到,竟湧起暖暖的溫馨感。

  「你這樣不行哦!你傷透了女人心,卻又用可怕來形容她們,我真覺得你很不公平。其實,對她們,你沒有喜歡,你真正喜歡的人是你自己,對不對?」

  一句話,打中他的心,緩緩停著,他的表情變得凝重,一貫的痞樣不見了。

  她說的對,他只看重自己、喜歡自己、善待自己,其他的人,他用面具、用虛偽來面對,他創造一個溫柔體貼的多情Richard,從對方的眼光裡證實自己的力量。

  然,他蠻不在乎、他痞、他無所謂,他傷透女人心,卻彌補不起自己曾經失落的心情。

  他的玫瑰、他的粉紅玫瑰……不,盼盼從不是他玫瑰;一朵不屬於他的玫瑰刺傷了他,他卻無法將她自心間擱下。

  「我……我好像很糟糕?」他順著她的話問。

  「事出有因,我不曉得你的因果在哪裡,只能勸你對她們公平一點,如果你沒辦法把自己的愛情送出去,就不要用太多的溫情相待,因為,只有溫情,對女人來講是不夠的。」

  「你覺得是我太小氣,還是她們太貴心。」

  「都不是,你沒有用真心相待對方,在愛情當中,不能有太多虛偽。你們把愛情當手段、把對像當獵物,這是錯誤做法……」

  眼看官晴將要長篇大論,他扒完最後一口飯。

  她忙說話,碗裡還有大半碗,他沒徵得意見,就把她的飯拿過來,兩三口扒乾淨。

  「你煮的地瓜稀飯很好吃。」轉移話題,他對她口中的愛情不感興趣。

  「你該被通緝,罪名是竊盜,盜取別人的感情要被判無期徒刑。」

  「你要記得帶地瓜稀飯到牢裡看我。」他無所謂。

  「我再去煮一鍋,明天早上你想吃的話,自己去鍋裡拿。」對付痞子,她的功力不足。

  「記得地瓜多放一點……」他追著她的背影說話,

  就這樣,他登堂入室,入駐她的家、她的心,在不知不覺當中。

  洗過操,他從她身側進入浴室。

  「你要幹什麼?刷牙洗臉嗎?等等,我去拿新毛巾和牙刷。」

  他從浴室裡探出頭,笑著一張燦顏,含著泡泡的嘴裡插一把牙刷,說話聲音含糊不清。「不用了,我馬上洗好。」

  果然,十分鐘不到,他走出,肥皂香充斥在官晴小小的房間裡面。

  轉身,官晴看到他的裸體,大叫一聲,忙閉眼低頭。「先生,你在做什麼?」

  「我用了你的牙刷、你的毛巾、你的沐浴乳,可是你沒有把睡衣放在裡面。我不知道要穿什麼睡覺?」

  他無辜的碧綠眼裡滿含笑童,就不信逼不出她的糟糕脾氣。

  「我怎麼會把睡衣擺在裡面,何況我的睡衣你根本穿不下。」

  背對他,她在衣櫃裡面翻出兩條大浴巾,連連退後幾步,手往後,把浴巾塞給他。

  「這個東西怎麼穿在身上?你要不要給我一把剪刀剪洞?」他戲謔她。

  沒想到她非但不生氣。反而覺得是個好主意。「你先進去把內褲穿起來,我到樓下找剪刀。」

  「我的內褲洗了,我沒辦法不換內衣褲睡覺。」

  「那麼下回你要離家出走時,行李準備得齊全點行嗎?」

  「我會盡量記住。」

  「你等等我。」

  說著歎口氣,她在化妝台拿起小錢包,嘎吱嘎吱跑下樓,開鐵門、關鐵門,十分鐘後,開鐵門、關鐵門,嘎吱嘎吱跑上樓。

  打開房門,他已經在她的床上以最舒服的姿式躺好,雙手枕著頭,笑瞇瞇地看著官晴,她的睡衣是一套黑色的米奇休閒服,長長的頭髮松放在背後,她看起來更小了。

  官晴氣喘吁吁的盯著喧賓奪主的客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沒辦法,她只好選擇一個最容易的話題下手。

  「我幫你在7—11買一件內褲,先將就穿,我去晾你的內褲。」

  「沒問題。」接過內褲,他當她的面,在棉被下面把褲子穿好。

  然後,又是幾個急促腳步,接著進門,她拿剪刀和浴巾在他身前比劃大小。「你起來,我幫你做一套臨時睡衣。」

  「我睡覺不穿衣服,你要我穿衣服,我會睡不著。」坐起身,他把她手中的東西搶過,放在床邊地板。「你不要再忙,睡覺吧,我很累了。」

  「哦!」他累了,思緒未連線接好,他一個大掌把她攔腰抱住,翻身,她被他壓在身下。「你要做什麼?」她驚叫。

  「睡覺。」他回答得簡單扼要。

  「你知不知道你是客人,不能和主人同用一個房間,你乖,起床,我幫你在外面鋪被子。」她像哄官陽般,極有耐心地對他說話。

  「外面沒有空調,我會熱死。」抱著她也非常非常熱,而且是全身都即將著火的那種熱。

  說的也是,熱呵……這裡是鐵皮屋,沒冷氣會把人活活烤焦。「你不要把我壓在身下,好不好?」

  「我習慣抱一個大抱枕睡覺。」

  抱人體抱枕睡覺是他成年後養成的習慣,而且他熱愛新鮮,會時時換新,不會有過期之虞。

  手緊緊摟住她,她的清新香甜好醉人。

  「你這樣不行哦!身為客人,你實在很不對。」官晴苦惱。

  「哪裡不對?不會啊,我覺得你這裡不錯,下次逃家我還要再來找你收容。」

  張開左眼瞧她,碧綠眼珠滿盈笑意,近看遠看,她都一樣漂亮。

  盼盼的眼睛、盼盼的鼻子、盼盼的嘴巴……很像咧!就屬笑容最不像,她的責任感太重,不像盼盼說放下就能放下,所以她的笑容不能全然放鬆。

  「當然不對,第一,毛巾、牙刷是很個人的東西,你沒經過別人同意就擅自拿來使用,很不對。」

  「哦——你的意思是說——毛巾、牙刷無法適應不同兩人的味道?那很容易啊。」

  跟在他的「容易」後面,是他的吻,輕輕幾個啄吻貼在她額際、眉稍、鼻樑,最後落在她鮮艷的唇瓣上。

  嗯……如他所料,乾淨、清甜,不含人工有害物質,是最最好吃的營養鮮果。

  吻加深,他挑弄著她的貝齒,輕敲開她的心肺,他嘗到她的津甜香醇,嘗到醉人芬芳……心醉……心墜……

  兩個原本陌生的男女在這場莫名的親吻中,漸漸貼近彼此的心……只是兩人都沒發覺,原來,彼此已經離得那麼近。

  鬆開她,他決定到此為止,否則她的小小心臟會負荷不了他帶來的強力刺激。

  「Richard,你、你、你……」

  血液倒灌,她昏眩不明,病理性高血壓在她二十三歲這年提早報到。

  「現在我們的味道一樣了,毛巾牙刷不會適應不良,我可以睡了嗎?」

  「你……」

  他自顧自閉起眼睛,由她去看。

  她應付不來玩世不恭的男人呵……所有事在他眼裡都是無所謂,傷女人心,無所謂;搶別人東西,無所謂;喧賓奪主,一樣無所謂,世間還有人事是他所在意的?

  下一秒他睡著,呼吸沉穩安祥。

  官晴傻傻望住他的倦容、望著他的鬆弛五官,思緒是一團混亂。

  解釋不來他的行為,解釋不清心中的莫名悸動,

  她只能任他圈抱,任他的體溫一分分侵襲上她的。

  官晴以為在這樣一個陌生男人懷裡,她不會睡著,但是奇異地,她睡了,在他暖暖的呼吸間、在他霸道的長手當中、在他寬寬的懷裡,她睡得像個無憂孩於。

  官晴忘記他和她連關係都稱不上,忘記現在是冬天,冬天的鐵皮屋不會烤焦不速之客……

  她妥協了?他嘴角輕輕勾出漂亮弧線。

  閉起的眼睛偷偷裂開一道縫,他抱住她柔軟的身子,他想像她是盼盼……一直一直……他好想把她抱在懷裡;一直一直……他想和她並肩齊躺;一直一直……他想告訴她「我愛你」……

  「我愛你。」他的熱氣呵上她的臉頰,官晴睡得很熟,很恬適。

  他決定了,要把她當成盼盼,偷偷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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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20:01:31
第三章

  她丟掉了,她突然就丟掉了,看著深鎖的鐵門,Richard傻眼。

  今天是第三天,連續三天她都沒開店,他撲過一場又一場空,撲到他成餓虎,直想一看到官晴就一口將她吞下肚。

  他沒想過「柔情蜜語」會倒店,原來那天她說賣花難賺沒騙人,原來她是不得不吃番瓜稀飯度日,不是節省;難怪她瘦成那個樣子,難怪鐵門壞到不能用、樓梯隨時會成為殺人兇手,她都願意將就。

  該死!他應該早點知道。她暗示了她的窘困,他居然還笨笨的吃掉她的半碗稀飯。

  的確,一朵花了不起賺個十塊錢,她一個月能賣掉幾朵花?扣掉房租、水電、肥料,還要養一個夥計和小發財車,不倒都難。

  懂了,她喝檸檬汁不加糖,是因為糖太貴加不起。

  她頭髮老用一根竹筷子固定,是因為髮夾折損率太高,捨不得買。

  還有還有,她不戴手錶、她不擦化妝品、她沒有噴香水,她把自己弄得不像女人,全都是因為——她瀕臨破產邊緣。

  她現在去了哪裡?火車站?遊民收容所?還是……到應召站當援交妹?

  不不不,他忙否決這個想法。

  她的胸部運動做得不夠,想賺皮肉錢還要先投資一筆嚇人的整形費,她已經破產了,做不起這項投資。

  「我要到哪找她?」他喃喃自語。

  她的年齡太大,孤兒院不收容,她不夠老,安養機構也不會留下她;會不會哪個沒眼男人把她娶回家當老婆?

  不行不行,她怎能當人家的老婆,他好不容易才碰上一個不矯情、不以上床為前提,而目的是談心的女人,她嫁人去了,他怎麼辦?

  Richard在「柔情蜜語」前面來來回迴繞了好幾圈,研判著她可能去的方向。

  他的精明頭腦舉世聞名,否則占天不會把人家的公司一家一家併吞得這麼順利愉悅;可是在官晴這件事情上面,他的頭腦只能用一團漿糊來形容。

  等過兩小時,他曉得再等下去,也等不到任何結果,他去問左右鄰居,冷漠的鄰人只隨口用不知道來敷衍他。

  煩啊煩啊煩啊煩……他煩到三天沒找女人上床,煩到精蟲在倉庫裡大唱我的未來不是夢,煩到讓馭達那家小小小的破公司,連逃過兩劫,他的煩全是因為那個喝檸檬水的女人忘記告訴他——我的店要倒了。

  早說嘛!他可以去弄垮幾家花店,把它們變成連鎖企業交給她來管理。

  他也不介意花一筆宣傳費,把這間店捧成全北部市最知名花店。

  偏偏她什麼都不說,一下於就讓「柔情蜜語」變成廢墟。

  氣死他了,坐上跑車,呼地一聲,他把車速加到兩百。

  不死心,第六天他又來到「柔情蜜語」,車子抵達的時候,官晴正好把最後一盆花送到小發財車上面,揮手送走阿檉。

  「你跑去哪裡了!」Richard在背後對她大聲吼叫。

  猛地回頭,她撞進他懷中,圈緊她,他懷抱起安全感,幾天的莫名煩躁在此刻消失。

  「你吼得好大聲,嚇壞我。」

  她在他懷裡抱怨,淡淡的喜悅升起,她突然明白這幾天的空虛從何而起,他的出現,填滿她的心。

  「我才被你嚇壞,說!你這幾天跑到哪裡去,我連著五天過采都沒見到你。」

  「每個月底我都會休息五天,回山上陪家人。」

  「你沒告訴我。」

  「所有老客人都知道『柔情蜜語』的店規一每月月底公休五天。」

  「你說什麼?對你而言,我只是個客人?」

  他的音調陡然升高,破嗓的「客人」二字惹得官晴頻頻笑場。

  「我們已經同床共枕過,我嘗過你嘴巴的味道,我們共用一把牙刷、一條毛巾,我的內褲放在你這裡沒拿回去……」

  他每說一句,官晴的臉就紅上幾寸,他這種說法分明要人誤會。

  「夠了,我承認你是特別的客人好不好?也只有你這種特別的客人會搶主人的飯吃。」

  官晴投降,面對痞子,除了妥協,截至目前為止,她想不出其他好辦法。

  「肯認錯就還有藥救,好了,下回你要回家請通知一聲,有空的話我陪你。」

  「什麼?」他陪她,從哪刻鐘起,他們的關係進入「密切期」。

  「什麼什麼?我說下次要失蹤先通知我一聲,免得我四處找不到人。」

  他四處找她?他的話掀起暖流,自她心中緩緩流過。

  「你急著找我做什麼?」

  「你五天不在……我損失了好幾個女朋友。」

  胡亂塞過說辭,他心底的模糊答案幾乎浮上台面,強壓制下,眼前,他不想讓感覺鮮明。

  「哦……」

  原來,他想念的是她綁花的巧手,不是她這個人。冷水澆下,溫度回復。她走回店裡,整理一把又一把的鮮花。

  「我來六趟了,你欠我六朵玫瑰。」他在她身邊跟來跟去。

  「好。」

  她沒異議,每見他一回,送他一朵玫瑰,是習慣,也是制約,制約了他和她的關係,也制約了她的心情。

  找齊六朵玫瑰,獨獨缺了代表別離的黃色玫瑰,她用粉色玻璃紙圈好,遞到他手上。

  「謝謝。」他收得理所當然,把花插在她桌面小瓶子裡面,繞回她身邊,提水、剪花、除葉,他忙得不亦樂乎。

  「還不回去?你不用工作嗎?」

  工作?她一定不曉得,對於她的失蹤他有多火大,昨夜是他忍受的最底限,一個晚上他弄垮三家公司,創下他的狠心紀錄。

  「你欠我答案。」

  替她掃掉工作台上的殘葉,他熟練的像個專業人士。

  「你老說我聽不懂的話。」

  歪歪頭,看著他的痞子笑容,溫溫軟軟沒有殺傷力,卻不曉得多少女人心,因這張缺乏殺傷力笑容而殘缺。

  「你要告訴我,為什麼對所有男人都容忍?」他拉出他們之間的未竟話題。

  「我……有個弟弟。」停下工作,她面對他。

  「世界上有弟弟的女人很多,不是個個都對男人容忍。」他否決她的說法。

  「我比官陽整整大十歲。」

  「長姐如母,很好,說得通,但對像會不會太廣泛些?」

  「嚴格來講,他是個意外;在我父母親進入空巢期,我也厭倦當獨生女的時候,他出生了。」想起弟弟在急救室那段,眉在不經意間皺起。

  「這麼說的話,他是禮物,不是意外。」

  抬起粗礪拇指,輕輕順過她的眉峰,他愛看她的笑,不愛她皺眉;這一皺,連他的心也跟著皺上了。

  「沒錯,他是我們家的禮物,我們全家人都期待他的來臨,可是當我們接到他因病理性黃疽,造成輕微的腦性麻痺之後,這份禮物我們收得好沉重。」

  她娓娓道出弟弟從小到大的生長挫折,從她如何替父母分擔教育弟弟的責任說起,到如何當個盡職小媽咪陪弟弟學步,當然也包括她到學校帶回弟弟那段,她說得仔細詳盡,認真專情。

  「從那以後,我習慣對弱小的男生給予幫助,習慣照顧班上的弱勢同學;我常想,當年若是小弟的同學、老師肯對他多一些體諒,也許我不用和父母親分離;要是當年,班上有人肯多照顧小弟,也許他不會痛恨學習……」

  「他現在的情況呢?」

  「他回山上老家後,沒再回學校上課,爸爸媽媽親手包辦他的小學、初中課程,前幾天回去,他驕傲地告訴我,他念完初中課程,他才十三歲呢,是不是很棒?我很早就知道,只要給他機會,他會表現得比所有人都優秀。」

  「這個社會對於弱勢很殘酷,所以身為弱勢要自立自強,要比別人走得穩、走得認真,若一心期待別人給予協助,人生就輸掉一大半。」

  「你曾經身處弱勢嗎?如果是,你就不會說出這麼嚴苛的話。」官晴不服。

  「我是孤兒,在你的認知裡面,孤兒算弱勢族群嗎?」

  詭異地,他從不對任何人提起他的過去,然,他在官晴面前卻說得自在輕易。

  「對不起,我不曉得……」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身為孤兒不是我的錯,我從不為孤兒身份自卑,相反地,在我成功後,很多人因我曾有過的背景,在雜誌上用了『路越崎嶇,步履越穩』這類句子來形容我。」

  微微一笑,他的笑容裡帶著驕傲自負。

  「雜誌上?你很紅嗎?為什麼會上雜誌?」

  「你不認識我?」

  瞠目結舌,他不相信世上有女人孤陋寡聞至此。

  「對不起,你知道我這裡沒有電視,報紙上那些影藝新聞我也不大看……不過,我曉得最近有個非常出名的少年團體,叫、叫……叫什麼我忘記了,你是其中一員嗎?」

  他有英挺俊秀的身量五官,卓爾不凡的氣質,要成為當紅偶像是輕而易舉。

  「我不是F4,難道你沒看過財經雜誌?沒聽過荀爾眾?」

  「荀爾眾?這是你的中文名字。」他沒正面回應她,在「外人」面前他是荀爾眾,但在她面前,他只想當Richard.

  「你是商人?對不起,我只看花藝雜誌,對於財經這方面的知識,我嚴重貧乏。」

  Richard不怒反笑,對於一個不認識他身份,而願意成為他朋友的女人,他覺得彌足珍貴,不愧是他的「盼盼」。「沒關係,只要你持續送我玫瑰花,我就原諒你的『嚴重貧乏』。」

  「好啊!我別的東西不多,玫瑰花很多。」

  達成協議,一擊掌,他從身後抱住她,長長兩條手臂圈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肩膀,她身上傳來的花香味總讓人陶醉。

  「你這種動作……別人會誤解……」

  雖然對他縱容,但……只是客人……只是朋友,這種動作似乎太暖昧。

  「沒辦法,我喜歡上你這顆大抱枕了,沒有你,連著五天我睡不好。」誇張地打一個呵欠,逗她臉紅成了他的新嗜好。

  「你常故意說些誤導別人的話。」拉不開他的大手,他的身體嵌上她的。

  「你被我誤導了嗎?肯不肯當我的大抱枕,天天陪我睡覺。」

  通常女人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會嬌喘、會憨柔,會害羞地點點頭,因為,他的邀約是多數女人的榮幸。

  「別再痞了,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任你為所欲為。」真生氣了,氣那些女人對他的「縱容」。

  「唉……你是個難搞女人。」他佯裝無奈地歎口長氣。

  「我難搞,我哪裡難搞?」

  人人都說她親切善良,她的體貼可列入全世界十大排行榜的,他居然說她難搞。

  「官晴真難搞,我對你不好,你說我驕傲;我對你好,你又說我很糟糕。我說實話,你罵我誤導,我不說實話,你又罵我痞到很難搞。」

  「我哪有。」話明明出自他口中,這會兒全賴到她頭上。

  「有,你怕我吃掉你一鍋地瓜稀飯,就鬧失蹤,害我餓五天,整整五天睡不好。」

  「這種賬也能算在我頭上?」

  他痞到不行,瞎扯功夫天下一流,氣得她笑不出、也說不清話。回頭走到收銀機旁,倒來一杯檸檬水,還拖著身後,遲遲不肯放開她的大包袱。

  「不算在你頭上,算誰頭上?」

  看見檸檬水,他繞到她面前,在飲料還沒進她口之前,他搶先喝下一大口,再把剩下來的餵給她,他要她習慣他口中滋味。玩她,有趣極了!

  「你是個不講理的壞男生。」喝掉水,在他身邊,她忘記自己的衛生習慣。

  「不講理男人要吻難搞女人了,乖乖,閉上眼睛。」命令一下,她躲得老快。

  上回是不小心,這次她不打算讓他有機可乘,目前理智尚稱清醒,她記得他有很多很多的女朋友、記得他對女人的態度是玩世不恭、記得……對於痞子不能太認真。

  「你這樣不行哦,隨便輕薄女生會害人會錯意。」官晴態度認真。

  「不過是一個吻,小氣!」他的雅痞笑容揚起,她的惱怒平息。

  隔著工作台,她對他喊話。「賣花女不會隨便親吻客人。」

  「所以我不是客人,我是朋友。」他將自己的身份往前推一級。

  「官晴是中國人不是老外,她不隨便親吻朋友。」朋友離親密還有一段路。

  「我不是官晴的隨便朋友,我是她的重要……朋友。」

  話說到重要二字時,他逮到官晴,穩穩抱住,吻落下,他沒細說自己對她有多「重要」,但隱隱地,她在他心中佔上一席,只不過他沒分清楚,她是他重要的「盼盼」或是重要的「官晴」。

  二度失敗,她讓他吻上癮,讓他再捨不得這個乾淨味道。

  他帶來的晚餐裡有鋦烤海鮮面,有黑胡椒牛小排,有夏威夷Pizza,有龍蝦沙拉,有法式濃湯,滿滿一桌在辦喜酒。

  「幹什麼買一大堆菜?你生日或有值得慶祝的事?」她打開他帶來的晚餐,懷疑眼神不時望向他。

  值得慶祝的事?有吧……他又弄垮一家中型企業,替占天帶來兩億商機,但是為這種事情慶祝?不!他不做那種踩在別人屍體上歡唱的動作,就算爽,也要偷偷躲在旁邊暗爽,哪會大肆慶祝。

  搖頭,他說:「我要餵豬。」

  筷子裡的萊夾進她嘴裡,他才把豬字說出口。

  「不吃了,我否認自己是豬。」

  手指頭在嘴巴前面打叉叉,自從和他相識,獨立成熟的官晴正以迅速的腳步走回童稚,她成了小女人,三不五時出現的耍賴撒野,讓她不像自己。

  「放心,你不是大肥豬,你是超可愛的迷你豬。」

  推開她的叉叉,龍蝦在她嘴邊摩蹭半天,官晴噗哧一聲笑,他順勢把東西塞進她嘴巴。

  「我不愛當豬,請你不要用豬來形容我,不管它多可愛都一樣。」

  「好吧!番鴨,吃口牛小排,我烤得又酥又香。」

  一雙筷子、一副刀又、一把湯匙,他有計劃地逼她習慣他。為什麼呢?因為……好玩,他還沒玩過一個正經、乖巧的獨立女孩。

  她番?她的賢淑形象被他徹底謀殺。

  「這桌菜是你自己動手做?」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眼光。

  「很難想像嗎?告訴你,我是個貪吃鬼,小時候半夜睡不著,頭蒙在棉被下面,心裡在想各種美食。想著想著……我在夢鄉裡面大快朵頤。於是,我發誓長大以後,要嘗遍天下美食。」

  「你貪吃?騙人吧!貪吃的人,身材能保持得這麼好?告訴我,對於食物,什麼是你最深刻印象。」

  「是飢餓!好像從我對身體有知覺開始,我老是覺得餓。想吃糖、想吃麵、想吃水果、想吃飯,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吃的東西。孤兒院裡有人對我好,常把東西存給我,可我總吃不飽,吃完了這一頓又想著下一餐。二十歲之後,我就沒讓自己再餓過了,但……一直到現在,我還是經常在半夜餓醒。」

  這是個悲慘故事,官晴揉揉將掉落淚水,把笑容拉出,切下一大塊牛排送進他嘴裡。 「關於食物的故事,我也有一個。」

  「好聽嗎?不好聽的話要罰一個吻?」

  他吻慣了女人,不認定一個吻會代表意義;卻沒想過,對官晴,吻的意義是「深刻」。

  「小時候聽人家說,檸檬含有豐富營養。我不曉得它含了哪些營養,只想著『營養』是好東西,要讓弟弟多吃。我足足存了一個星期零用錢,第一次上菜市場,我買了八九斤檸檬回家。」

  這回她擺進他嘴巴裡的是龍蝦。

  「你不會把它削皮去籽,搗泥餵給你弟弟吃吧!」

  「我沒那麼笨,我當然知道檸檬是用來搾汁喝的,我搾了滿滿一瓶檸檬原汁,倒一點點加開水,逼著小弟喝,才喝一小口,他竟然大哭大鬧,喊來媽媽當靠山,沒辦法,我只好自己慢慢把那二瓶檸檬汁喝掉。」

  歎口氣,她餵他通心面。

  「從此愛上了檸檬汁?」他笑著把她用來裝檸檬汁的水壺對口喝下。

  「不!我學會了,牛不喝水,你把它的頭壓進河裡也沒用。」

  舀滿一碗湯,吹吹,她一口口餵給他,表面上,她拿他當官陽寵著,潛意識裡,她心疼他的餓。

  推開她的手,在她的餵食下,大半食物掃進他的胃。他識破她的心疼,笑問:「你怎會認定我是頭飢餓過度的牛?」

  「只有飢餓的牛,才知道哪裡的草最青翠甜美。」又起牛排,朝他搖搖。「我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你是只識途老牛。」

  「你應該吃胖一點,瘦女人在市場上很吃虧的。」輪到他餵她喝湯。

  「我賣花又不賣肉,瘦一點、胖一點有啥差別?」

  「大部分男人喜歡有肉的性感女人。」

  「那麼,想娶我的男人就必須學會欣賞排骨。」

  「我實在不想改變我的審美觀。」他笑鬧她。

  「等你想娶我的時候再來考慮這個問題吧!」她騙自己不將他的話當真。

  「好吧!把頭痛留到以後,現在……我晚上想窩在你這裡。」

  「又有一群關係複雜的女人,在你家裡上演八國聯軍?」

  「只要她們別火燒圓明園,我會感激不盡。」

  事實上,他已經托人賣掉那個房子,要不是心血來潮,返回去,想替官晴做一頓晚飯,也不會碰上Sally,他是讓她吵煩,提了東西出門,才想起來,在「柔情蜜語」樓上,有一個軟軟的舒服抱枕。

  「你哦……我不會說你,這樣子辜負女人,遲早要受報應。」

  「好吧!報應我明天早晨吃不到你做的地瓜稀飯如何。」侵上她的臉頰,輕輕一觸,他聞到沁心花香。

  門開,客人上門,他低聲在她耳邊悄言。「你多吃一點,我幫你去招呼客人。」

  走到前面,陽光笑容揚起,他是成功商人。 「小姐,請問需要我為你介紹嗎?」

  「嗯……好、好啊1」他的俊顏讓人不自覺臉紅。

  「你是要送人還是想在家裡插盆花?」

  「我想在客廳裡面擺一瓶花。」

  「你會自己插花?了不起,現在的女孩子很少有人會做這種事。當你男朋友的人一定很幸福。」

  靠近,萬裡長城擋得了胡狄,擋不了他的魅力。女客人芳心亂撞,臉漫出一片緋紅。

  「我結婚了,我先生老說買花不實際。」

  「你看起來好年輕,居然結婚了?不過,我以自己的經驗告訴你,男人是口是心非的動物,你先生嫌你,其實是害怕;你年輕漂亮,氣質棒兼插一手好花,他擔心你讓人搶走,才故意要你缺乏自信,不要太相信他的話。告訴我,你今天想買什麼花?」

  經他一鼓吹,以後她的擇媳條件大概要加上「會插花」這一條。

  「我……我都可以。」

  三十幾歲的女人還讓人誇讚年輕,哪會不心花朵朵開?一畦盛開花田,遍地鮮艷。

  「嗯,都可以……買小雛菊好不好?滿滿的一盆金黃色,看起來生氣盎然。」

  「謝謝啦,我來接手。」官晴從後面走來,在他身邊低語。「再講下去,回去要害人家夫妻失合。」這個男人桃花太多砍不盡,春風吹又生,帶到哪裡都危險。

  「我沒做什麼。」他一臉無辜。

  「謝謝你的沒做什麼。」把他推到身後,官晴笑對客人。

  「你要學學人家,不要那麼凶,會把老公嚇跑。」他訓完官晴對客人小姐拋媚眼。「我老婆脾氣要是有你一半溫柔就好了。」

  連她的脾氣都能嫌棄?是她的形象在他面前改變太多,還是她總在他面前洩漏真性情?

  不計較,和痞子計較,只會把自己計較出一肚子氣。

  不理會他拍在腰圍上的手、不管他靠在她肩上的下巴、不去感受他貼在背後的體溫,他迷戀一無尾熊遊戲,她選擇配合。

  「你們夫妻感情真好。」客人小姐說。

  「羨慕嗎?我敢保證你丈夫一定和我喜歡她一樣喜歡你。」他把話接得順口,彷彿身前的官晴真是他的老婆。

  搖頭,由他去。

  她挑花、她裁花、她包花、她找錢、她背上一直背著一隻無尾熊,貼著她、粘著她,礙手礙腳,也礙情礙意……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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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20:02:01
第四章

  她習慣他一星期出現三次,他也習慣了在她身邊跟前跟後。

  她習慣了三不五時床上多個男人,他也習慣了睡覺時,懷裡有個固定的人形抱枕。

  她習慣了吃他親手做的晚餐,他則習慣了不管再忙,都要為她送來晚飯。

  他們的相識起源於一束花,一份相似,他們的相熟悉源於日復一日的習慣。

  在他心中,她對於他,除了盼盼的影子之外,似乎還多了些他不理解的東西。

  撫摸她送的第三十三朵玫瑰,小黑板上貼的花語中說「三十三朵玫瑰是——我愛你三生三世」。

  花朵製造出情人間的浪漫,花語將浪漫推波助瀾,官睛在一個浪漫的行業中扮演守護者,卻忘記將浪漫送給自己。

  看她爬上爬下,整理工作台,收花、收櫃、關鐵門,他低頭看看腕間手錶,不到七點,愛錢的她居然要提早收店。

  「你不舒服嗎?」他湊上來,接過她手中的水瓶。

  「沒有啊!」她又轉身去整裡包裝紙和緞帶。

  「為什麼要提早休息?」

  「我要去大賣場幫小弟買一台NoteBook.」

  「我陪你去。」話說完,拿起手機他開始交代秘書,他未來五天的行程和注意事項。

  「不用了,我打算買完電腦就直接開車回家,明天是月底了,記不記得」柔情蜜語『的店規?我要回家五天。「

  「我開車送你回去。」他瀟灑地收起手機,用動作告訴她,一切搞定。

  「開車送我?為什麼?」

  「因為你要帶電腦回家,電腦很重,你會搬不動。」

  「開玩笑,以前我還搬過桌上型電腦回家,何況是車子搬又不是我扛。」

  「女生晚上開山路太危險。」

  「這條路我開過幾十次了,請放心!」

  「你的車子太爛,很容易在路上拋錨。」

  「它的紀錄向來很好,不用擔心;何況你連續失蹤五天,上班、約會怎麼辦?」

  「工作的事情你聽見的,我已交代清楚,至於約會,我要和誰約會?」

  「茱蒂、小芬、蔓琳……你送花的所有對象。」他的女朋友那麼多,說也奇怪,她居然一個個都記得清楚。

  「這幾天我沒空約會,我要陪你去大賣場、回老家。」他開始期盼未來的五天假期,有她一起……會很不錯。

  「你這樣不行哦!你在『朋友』身上投資太多時間,我要是你的女朋友,肯定要大大發標。」

  突然間,她的提醒讓他非常不爽,他討厭她用朋友隔開兩個人的關係,討厭她把自己定位在朋友上面。

  要當朋友嗎?好啊!他就是耍賴在「朋友」身邊,就是煩了以前那些百玩不膩的床上運動,就是認為朋友比那些女人重要。怎樣?

  「你很愛當大姐頭,老告訴我這樣不行、那樣不行。」他惱怒。

  「我沒說錯話,不行的事情本來就不能做。」

  「我決定了,我說行的事就是行,不管你覺得行不行。」俯身,他封住她的口,像在處罰般,幾個用力啄吻連連落下。「清楚了,我說朋友可以親吻。」

  他的手圈住她的身子,將她收納在懷中,連一點空隙都不留。「看清楚了,朋友是可以擁抱彼此的。」

  拔下她發間的竹筷子,把她的頭髮纏上自己的脖子。「弄懂了,朋友間的所有東西都可以分享,包括最個人的牙刷、毛巾和頭髮。」他鴨霸得好笑。

  「你在生氣?」官晴看出端倪,抬高雙手捧住他的臉問。

  「是,相當相當生氣。」

  「生氣什麼?」

  「生氣我們只是朋友,生氣你愛用朋友阻止我做這個、做那個,生氣你一點都不重視我,生氣我在你心裡什麼都不是。」

  他的小弟性格發作,非要全世界一起來將就他。

  「你希望你在我心裡是什麼?男朋友嗎?對不起,我沒辦法。」

  「為什麼?!你這裡有人了?」他的大掌蓋上她的胸口,貼住她的脈動。

  「不對,是你這裡有太多人。」她的小手也貼上他胸口。「我不喜歡和別人爭奪,我習慣退讓。如果你堅持要我住進去這裡,你要先把它淨空,給我很多的責任和承諾,我才會心甘情願遷移。瞭解了嗎?愛我,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在沒想清楚之前,不要隨隨便便出口說愛,懂不懂?」

  「她們沒住進這裡過,這裡只有你……」他遲疑了,為了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不對,他心裡只有一個女人,是盼盼,不是官晴,他怎能騙她說心裡只有她?

  「想起來了,那裡不是只有我,對不對?」她微笑,笑容裡夾帶一絲苦澀。

  他不答話,她當他默認。

  「Richard,我說過,對女人公平一點,沒道理總要別人為你傷心,是不是?想想看,如果那些女人是你的姐妹親戚,你捨得她們受傷害嗎?」

  「我是孤兒,沒有姐妹親戚。」他賭氣。

  「總有個讓你掛心的女人吧!如果她也被人不公平對待,你會不會難過?」

  官晴的話讓他聯想到盼盼。她會被不公平對待嗎?不會!賀軍沒那個膽,何況他愛她……很愛她。

  垂頭,沉默,他討厭掛心、討厭牽絆,討厭承諾和責任,可是她說明白了,喜歡她,就得放棄他的「討厭」。

  「不談這個沉悶話題,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們還是好朋友,是能互相分享心事、分享快樂的好朋友,好不好?」

  他沒回答,走到外面,幫她把卡住的鐵門拉下一大截,然後逕自走出店外,駕車離去。

  望住他的背影,官晴喃喃自語:「是不是女人太貪心,才會要求男人放棄貪心?」

  她真的貪心了嗎?不知道,看向桌面那朵他忘記帶走的玫瑰,她想……或者她對他,真的開始貪心。

  老家的晨曦,官晴百看不厭,紅紅的光暈染上清朗天空,碧綠草原上初綻的小野花迎風搖曳,粉紫色醉醬草花,甸甸在美麗的大地上,妝點出燦爛。

  家人很早就開始工作了,爸爸和姑丈到山下苗圃看新貨,媽媽和姑姑一起整理蔬果,兩個女人在廚房裡聊東說西,她們有說不完的話題。

  坐上草地,晨露浸濕她的長裙,官晴不在意,那是帶有家鄉味道的露珠。

  撫弄腳邊小黃花,細緻的嫩黃花瓣圈住圓形花蕊,它們比家花多了自由和堅韌。

  抓起一枝幹草莖,她胡亂在地上畫著,一個又一個歪歪斜斜的圈圈困住了她的心。

  他……還生氣嗎?會不會這一生氣,他們連朋友都不再是?

  想著他好看的碧綠眼珠,想著他挺直的鼻樑,想起他雅痞式的笑容……這樣的好看男人很容易佔領人心啊!

  就算她時時刻刻用朋友二字緊守立場,就算她在感情外面搭上鐵籬防範他人侵,他仍然大大方方登堂入室,她否認得再用力,她欺得了他,卻騙不來自己。

  是的,她愛上他了,愛上一顆擁擠的心。

  昨天在大賣場,除了買手提電腦,她也買下一本以他為封面的雜誌,閱讀過,她曉得更多的他。

  Richard——中文名字是荀爾眾,主持著一家名為占天的「二手公司回收場」,他買公司、賣公司,從中謀得大筆利潤。

  他在孤兒院長大,十六歲獨立,二十二歲開公司,二十歲那年結過一次婚,有一對雙胞胎兒子苟致淵、苟致博,妻於是他孤兒院一起長大的朋友,她在孩子滿週歲不久去世,從此年輕的鰥夫和兩個兒子相依為命。

  這部分他未提過,誰會曉得在那張蠻不在乎的笑臉下,他扛著一個重大擔子。

  雜誌上的他冷漠、刻板,和在她面前出現的Richard有相當大出入,那是他不欲她知的部分。

  「阿晴,你有朋友來。」姑姑自老遠的地方喊她。

  朋友?誰會來找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她朝姑姑方向跑去。

  姑姑拉住她的手問:「老實招,什麼時候交一個比阿兜仔還帥的混血兒?」

  「我哪有,你確定人家是找我?」

  「他說他是官晴的男朋友,還幫阿陽帶了一堆學習軟體上來,他不是你男朋友,難不成是我的?」

  姑姑笑著把她鬆下來的頭髮攏到耳朵後面。

  「是Richard?」不會吧!才一個晚上他就想通,才一個晚上他就將自己的心打掃乾淨,準備好迎她人心房?或者……女朋友只是他隨意出口的解釋名詞。

  「沒錯,就是他,他的中文名字叫什麼?」

  「他叫荀爾眾,是個……商人。」應該用奸商形容會比較具體。「他怎麼找來的。」

  「你爸爸和姑丈去苗圃,回來途中順道把他撿回來的。」

  「撿回來?不會吧!他的車壞掉了?」看來他的蓮花中看不中用,比她的發財車略遜一籌。

  「他沒開車,是計程車壞在山下,你也知道,你姑丈這人最愛管閒事,碰上了不捲袖子幫忙才有鬼。到後來,你爸帶他回來,你姑丈還留在那裡幫計程車司機。對了,阿晴,你要不要繞後門,把自己整理一下再去見他。」

  「不用了,我再邋遢的樣子他都見過。」

  忙得滿頭汗時、剛睡醒時、全身泥巴時,萬一將來他們真的交往,分手的借口一定不會是「太熟悉彼此」。

  「你們這麼熟了?告訴姑姑,什麼時候要請姑姑喝喜酒。」

  「姑姑,你跟不上時代了,這年頭可以生小孩、可以同居,就是不能結婚。」

  「說啥鬼話,等我把話轉述給你爸媽聽,他們不去瘋人院報到才有鬼。」說說笑笑間,她們走回家裡——一幢古老的三合院式建築,那是爺爺時代留下來的,裡裡外外都翻修過,卻沒打算將它拆掉重建,原因是貪圖它的冬暖夏涼。

  未進門,她就聽到爸的爽朗笑聲。

  「小伙子,你當真以為我贏不了你。」

  「驕兵必敗,你將輸在太自負。」是Richard的聲音,他沒學過敬老尊賢。

  「好,看我的。」重重的落子聲,老爸下得自信,無毛小於妄想勝出。

  「將軍!」兩個簡單的字,宣誓勝利。他贏了!

  「你真有心機,居然了個陷阱給我跳。」官晴的父親哇哇大叫。

  「你贏不過他的,他是奸商。」

  官晴走進門,笑看桌邊男人,想他,想了整整一個夜晚和一個早晨。

  再見面,她的心阻止不了她的愛,尚未等到他的答案,她已經準備起包袱,搬入他擁擠的心。

  感情潔癖在他痞痞的笑容裡融化,堅持在他背過她,走出「柔情蜜語」的同時潰決。

  她承認管不了自己,管不了愛情……因為,他來了!她選擇相信他想清她的話,選擇相信他願意為她清理出一塊容身空間,選擇相信他將會回饋她同等的愛情。

  「你怎會找來?」

  「因為我夠好,所以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你。」

  「你找得到我,是不是因為你有阿檉的電話?」她一下於就猜出謎底。

  「答對了!你很聰明,有興趣的話歡迎加入奸商行列。」伸出大手他邀約。

  「不用了,我習慣當個單純的賣花女,不習慣爾虞我詐。」她把手背在後面,不肯入甕。

  「阿晴,要不要帶這位先生出去走走?」母親從廚房裡走出來,把端在手裡的果汁遞給他。

  「伯母,叫我Richard,我想在府上打擾幾天,方便嗎?」

  「哪會不方便,這裡房間很多,讓阿晴帶你把行李放好,只不過鄉下地方,要委屈你了。」看著他一身雅痞打扮,她想,他的環境很好。

  「不委屈,這裡空氣清新天氣好,能住下來一定很舒服。」他很快和官晴家人打成一片。

  「說得好,我們這裡是好地方,阿晴每個月都會回來,要是喜歡的話就和她一起回來,房間我們隨時替你留著。」姑姑插進話。「你好啊!我是阿晴的姑姑。」

  「姑姑好,我聽官晴提過你很多次,你比我想像中年輕。」

  「官晴把我形容成老太婆?」

  「別鬧年輕人,我們去花圃整理雜草。」牽起妻子和姐姐,官正文走出廳門。

  「爸,阿陽呢?」官晴對住父親的背影問。

  「他在房裡玩Richard送的軟體,你不用管他,帶客人出門走走。」姑姑回頭說。

  「哦……」送走父母親,官晴剛回身,就讓一個大大的懷抱圈住,熟悉的37度、熟悉的懷抱把她的思念推得好遠好遠。

  有她在懷中,失落的安全感回來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愛抱她、圈她、愛時時刻刻賴住她;他終於明白,他要她,不只是朋友。

  抱著她,空蕩蕩的心重新被填滿;抱住她,孤獨的恐懼不再。

  「當我的女朋友好嗎?」他突發一語。

  「你的心準備好大掃除了?」雙手支在他胸前,她仰頭看瀟灑男子。

  「它從來都沒有住過別人,除了你,只有另一個女人。」他說得真誠無協。

  「那個女人是……致淵、致博的母親?」

  「你……」他臉倏地蒼白,這是秘密,連大哥都不曉得,為什麼她知道?

  「是你提醒我要看商業週刊,不要懷疑,所有資訊全來自於它,如果有誤不是我的錯。」搖頭,巧笑,她不懂他變化的臉色。

  緩氣,他聽懂官晴的意思,她張冠李戴了。凝重的表情釋放。

  「對不起,如果你不想談……」沒關係的,反正她已經打包好,哪有人都搬進新家了,還在和房東討價還價。

  「是她,於盼盼,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首度,他對人親口承認他的感情,承認盼盼一直在他的心底。

  他的前妻叫於盼盼,他愛她……官晴笑笑,她不介意,人人都有過去,她不會和一個已逝的人計較爭取。

  「別皺眉,愛已逝妻子不是壞事,緬懷過去是人類的本能,也是豐富情感的表現,你是個好男人,真的。」

  撫開他額前亂髮,她欣賞他,一個重情男子。

  他迴避她的話。「當我的女朋友吧,雖然我還沒準備好承諾,但我準備好了喜歡你,我保證除了你和盼盼,心裡再不會有第三個女人。」

  「來追我吧!如果你已經做好準備。」

  笑笑,她再度投入他的懷抱,他的心她佔了一半,空間足夠她轉身跳舞,她願意學習不貪心;願意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他心,因為……她愛他……

  抓起她的頭髮圈住自己的脖子,他喜歡她的頭髮、喜歡她的體香、喜歡她的一切一切。

  為她,他願意當只擱淺白鯨,不再游回慾望大海,為她,他願意局限在小小的水族箱,只要能日日天天、歲歲年年見到她……

  「以前這裡是一大片茶園,這裡的居民多以茶為主要收人,後來大陸茶進攻台灣市場,台灣茶葉漸漸喪失競爭力,現在的價格已經大不如前。」

  「所以有人改種山藥和養。」

  「對,這裡的土是紅土,肥沃豐富。」

  「為什麼只有你爸爸種花?」

  「在爺爺那一代,我們家裡也和鄰居一樣種茶,後來爺爺年齡大,做不動了,再加上爸爸和姑姑在北部都有不錯的工作,沒有人當助手,所以幾畝田地都廢耕了。

  後來阿陽不適應學校,爸媽決定搬回老家。種花是媽媽的意思,媽媽喜歡插花,喜歡香草,於是他們從不懂到懂,找來資料、就地實驗、研發品種,他們做出一番成就。前兩午,姑丈退休,表哥表姐結婚自立,他們加入爸爸媽媽,開創事業第二春,雖然錢賺不多,總是生命中的另一個寄托。我喜歡種花,本來也想回來幫忙,要不是顧慮到經濟問題……「

  「不可以!」他倏地停下腳步,拉住她的手一扯,把她帶回自己懷裡。

  「你說什麼?」仰頭,她對著他弧線優美的下巴說話。

  「我說你不可以留在這裡。」他近乎霸氣的口吻讓她發笑,接收到他的重視,幸福滿盈。

  「我不會留在這裡,我已經答應當你的女朋友。」手環住他寬寬的腰際,她想在他懷中舞蹈。

  「如果你喜歡種花,我在北部買一塊地給你種。」

  「不用,我有『柔情蜜語』,買花、賣花、種花,我可以在裡面做所有我喜歡的事。」

  她不想他為自己做任何事,她只要他空出心情,愛她、愛她、不斷愛她。

  「告訴你一個秘密。」他突發言。

  「好啊!」她高興自己那麼靠近他,近到可以和他分享秘密。

  「小時候孤兒院裡有一棵不知名的植物,孤兒院裡的菜圃向采只種經濟作物,像蔬菜啦、番茄玉米之類,我擔心它被拔掉,特別把它種在邊邊,最不惹眼的地方,每天每天澆水、抓蟲、除草,為了那棵小小植物,我當個認真農夫。後來它結下花苞,我才知道,原來它是一株玫瑰,我開始期待它開花,因為我想把它送給盼盼。」

  「盼盼是雜誌上……小孩的母親。」

  Richard笑笑沒否認,環住她的肩膀,他喜歡她在懷中做客。

  「到最後,她收到玫瑰花了嗎?」

  他不送玫瑰給女人,意味著他的愛情只保留給盼盼,再不對外開放鮮艷?

  「她收到了。」低腰,他牽低她的身子,蹲在路旁,掐住一朵黃色野花的花萼,右手用力一彈,黃色花朵彈得老遠。「我們叫它彈頭草,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那樣太殘忍,留著它妝點大地不是一件好事嗎?」

  「你太善良,給你一句忠告,善良的人容易受傷害。」

  「你會因為我的善良欺負我嗎?」

  「不會,我會因為你的善良保護你。」

  「既然如此,有什麼好害怕?我堅持保留住我的善良。」

  又彎身,這回他採下幾朵酢醬草,送到她面前。「香花贈美人。」

  官晴收下,踮起腳尖,她勾住他的頸項主動送上親吻,他的氣息躥人鼻間,他的專屬味道照上她的身體,自此她將與他融為一體。

  文火般的細吻,在他的推波助瀾下變得熱烈,他用行動闡述他的在乎、他的愛。

  這一刻,官晴認認真真地相信他,相信他會把另一朵玫瑰連同他的愛情送到她手中,為盼這一刻來臨,她願意耐心等待。

  銀白色路燈灑在小小的柏油路面。

  吃過晚飯和家人閒聊一陣,官晴帶領Richard到外面走走,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他在前面走著,官晴在身後踩著他的頭、他的胸口、他的腿,影子越來越短,下一個跨步,她撞上他的背。

  「調皮。」他反手把她壓在自己背上,將她的左手拉到前胸、再將她的右手拉過,他的手扶在她的屁股上。「一、二、三,跳!」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官睛在「三」之後,趴上他的背。

  「我好久沒讓人背了,小時候爸媽常常把我背在背上,在馬路邊來採回回一趟趟走,嘴裡唱著搖籃曲,慢慢把我哄睡。」

  「你有一群很好的親人。」

  「你喜歡我姑姑是不是?我看你們很有得聊。」

  「不,我喜歡你母親,她話雖少,默默地幫大家做這個那個;所有的人都因為她的存在舒適,你像她,安安靜靜做事,不爭不搶,但所有的人都喜歡你。」

  一整個晚上,官晴的母親為大家添飯加菜,還時時在他碗裡萊,她沒說話,慈藹的恬適笑容始終牢掛。

  「她是一個好媽媽,從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跌倒,她心疼的淚都掛在眼眶裡了,她怕我嚇到,還勉強擠出笑容誇獎我好勇敢。有一回我們和鄰居媽媽、小孩去逛百貨公司,我和小朋友迷路,心裡好急,東跑西闖哭著喊媽媽,折騰一大段,兩個媽媽找到我們時,鄰居媽媽把小朋友打罵一頓,我媽媽把我抱緊緊,眼淚一顆顆掉,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淚從官晴眼角滑落,偷偷滲進他衣服裡,他吸收了她的傷感,臉頰貼在他背上,悄悄笑開,這樣一堵厚實的背呵!她靠得好安心。

  「我擦掉媽媽的淚,問她: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在生氣嗎?』她擠出笑臉告訴我:」我擔心得說不出話,我好高興,你又安全回到我身邊『。你說,她是不是一個很棒、很棒的母親。「

  「你在她的笑容裡學會開朗。」

  Richard心底有嫉妒和羨慕,羨慕她的好性格和幸運,假如他也在這樣的母親護翼下長大,會不會養出一副真誠性情,不虛偽、不狡黠,笑的時候純粹為了開心,並非為了給別人摸不透他真正心意?

  「嗯!當我在最沮喪痛苦時,總想起她的笑容,我告訴自己,不管情況再糟糕,我有退路、有避風港,母親會在最後一線等著收容我、照護我。」

  「有母親的孩子真幸福。」

  「別嫉妒,你有我了,我要你記住,不管情況再糟糕,我會守在最後一線等待你、陪伴你。」圈住他的脖子,她給予承諾。

  「我記住了。」

  步履變得輕鬆,對他而言,背後的重量不是負擔、是幸福。

  他們不再交談,帶著淡淡的甜蜜滋味,相互倚靠;步伐持續進行,無人的小徑上,影子交疊,朦朧月亮斜掛在東方天空,璀璨星子灑落天際。

  跳下他的背,她牽起他的大手往前面一大片平原走過去。

  「那裡是一條小溪,夏天時爸爸會帶阿陽來這裡釣魚,運氣不錯的話,還會抓到小蝦子。七八月是螢火蟲的交配季,草叢裡點點亮光,它們在大自然中歡唱愛情進行曲。」

  「你知不知道,有一種雌螢火蟲會模仿別種類的螢火蟲發亮方式,等其他種類的雄螢火蟲飛近時,一口杷對方吃掉,補充自己營養。」Richard說。

  他就是這種人,利用女人的愛情來滋養自己。

  「你想告訴我什麼?最毒婦人心?」

  「你想太多,我只是在傳播正確的生物知識。」他大笑,笑女人的敏銳。

  「知不知道,螢火蟲的光是冷光,用手去碰它,你不會被灼傷。」官睛說。

  「你想告訴我什麼?螢火蟲的求偶行動中缺乏熱情?」

  「不對,我要說,螢火蟲珍惜愛情,他不隨隨便便去灼傷情人的身與心。」

  「這句話聽起來有影射的味道,你在暗喻我傷女人心,或不夠珍惜愛情?」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在傳播正確的生物知識。」她也笑,笑他的多心。

  「官晴……」

  拉過她坐在草地上,他讓她坐在自己胸前,兩條長腿環住她,但願時空就此打住;仰頭,低垂夜幕帶來寧靜;幾聲蟲鳴唧唧,甜了情人心。

  「嗯?」靠在他身上,他的溫柔專屬於她。

  「會傷心,是我的愛情不在她們的身上,不是因為我不珍惜她們的愛情。」

  他的話意謂……他的愛情在她身上,所以她不會為他傷心?

  官晴展顏,回眸,對上他深邃雙瞳,好看的眼睛、好看的鼻樑、好看的唇形……她最最好看的情人,有著讓人百看不膩的五官。

  他是她的情人了……在他為她心靈掃除之後,他是她的情人了;在他央求她當他女朋友的時候,他是她的情人了啊……愛他、愛他……她要用盡力氣愛他

  「你將珍惜我了嗎?」翻過身,跪在他身前,她愛看他的一切一切。

  「是,當你覺得我不夠珍惜你的時候,別忘記提醒我,我做得不夠好。」

  「我一提醒,你就會為我改變?」

  「對。」他點頭,撫上細滑長髮,戀上她的溫柔、戀上她的甜蜜,喜歡她,好容易。

  「謝謝。」

  手肘彎曲,她勾住他的頸項,吻在他唇邊形成,一個個,一串串,她用吻在他身上架構愛情。

  「不客氣。」

  他在她耳畔喃語,接住她的吻,他在她唇齒間流連,汲取她的馨香、收取她的芬芳,他的愛在這一刻明明白白。

  四唇膠著,熱度漸升,他的手順著她的曲線游移。

  她笑了,在他的懷裡,笑得好開心。

  「我愛你。」吻貼在他眉尖……她的愛好多好多。

  「我知道。」退下大外套,蓋在兩人身上,星辰明月為他們的愛情做見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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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20:02:41
第五章

  痛只有一陣,他進入她,成為她的一部分……

  「痛嗎?」他的吻落在她唇邊,有心憐、有疼惜。

  「你捨不得我痛?」將他拉向自己,她用唇回應。

  「對,捨不得,非常非常捨不得。」

  他停下動作,情場轉戰多年,她是第一個讓他失控的女人,官晴怎麼辦到的?他不懂,只是一個生澀的小女生,可是她讓他停不下衝動。

  「那麼……我不痛了。」有他的心疼,一切變成值得。

  「我捨不得這裡。」他吻在她皺皺的眉頭,痛在她眉間彰顯。

  「也捨不得這裡。」他吻去她眼角殘淚,一個不愛哭的女人為他流淚。

  「更捨不得這裡。」他封住她說不痛的嘴唇。

  「不怕的,你會保護我。」

  圈住他寬寬的腰際,男人的身體是多麼不同的個體,線條鋼硬的胸膛不夠溫柔,卻為女人帶來幸福快樂;平滑的肌理不夠細緻,卻總讓人心悸。

  愛情呵愛情……它的魔力迷惑了世間男男女女,人人都期待愛情光臨

  「那麼相信我?」

  「信任是愛情裡面最重要的東西。」

  他笑開,緩緩動作,他在相信他的女人身上創造魔力……

  緊緊擁抱他,她成為他的女人,從此她不但有了他心臟的專用權,也有了他身體專用權。攀住他,她不悔!

  頭靠進他懷裡,身下的青草染上他們的體溫,官晴傾聽他怦怦心跳!急促的心跳聲漸趨緩和,食指在他胸口畫著愛心,一顆心、兩顆心、三顆心……很多很多顆心圈住他的心,他的心、她的心,為愛繾綣纏綿……

  抱住她,不想鬆手,即使衝動過去,慾望饜足,他仍不想放開她。

  他是情場高手,但首度,在歡情之後他嘗到幸福。

  縮縮手腳,她貪戀他身體的溫暖,把自己整個縮進他寬闊的懷中。

  「會冷嗎?」他支起身子問。

  「有點。」拉下退高的毛衣,她的雙手凍結。

  抱起她,他先替官晴把衣服整理好,再幫自己整頓儀容,雙手自腰間環住她,他用自己的大衣蓋起兩個人,小小的空間、交纏的手腳,把暖暖的體溫鎖住,不讓外面的寒冷侵襲。

  「官晴……」皎潔月光在兩人身上投下光暈。

  「嗯……」覆上腰間的大手,那是一雙強健有力的羽翼,她相信,他會護衛好自己。

  「有沒有話想告訴我?」

  他粗粗的下巴摩蹭她細緻臉頰。有點癢,她笑答:「有,你的技術很棒,是長期培訓練就出來的嗎?」

  「女人心胸最狹窄,我不回答你,免得你胡思亂想,還幫自己排號,算算前面有幾個女人比你早到,萬一你凶性大發,想消滅人家,我還要幫你棄屍滅跡,這種事太辛苦,我不是個勤勞男人。」

  「可是我話都說出口了,你一定要回應。」官晴堅持。

  偶爾吃點小醋,讓他為難,感覺真不錯。

  「我只聽到你誇獎我技術好,謝謝你滿意,我天分高、才情好,你會滿意是理所當然。」他的痞子性格流露。

  「膽小男人,連承認自己風流史都沒勇氣。」

  「官晴真難搞。」

  「又說我難搞,我一點都不難搞,好不好!」

  「官晴本采就難搞;我的性能差,她硬要逼我去喝黑馬;我的技術好,她追問我的女人有多少。我說帥氣偶像人人愛,她罵我欠下一屁股風流債;我說潔身自愛沒人疼,她說我連承認風流史都沒膽。唉……」他的大氣吐得很哀怨。

  官晴笑癱在他懷裡,為著他的小聰明。

  「如果我要當一夜三次郎,你會不會說我性騷擾?」他語帶暖昧。

  「會。」官晴連連點頭,態度認真。

  「如果我的愛一而再,你會不會罵我性變態?」

  「會。」她又點頭,聲勢變得孱弱。

  「如果愛你變成習慣,你會不會告我強人所難?」

  「嗯……」這回她來不及發聲,嘴唇便讓兩瓣柔軟接收……

  熱烈的燎原大火燃起……月亮羞紅雙頰、偷偷躲入雲層……

  旭日初升,染上大地的薄霧被蒸融了,山區的清晨多情而美麗。

  爸爸和姑丈到苗圃去挑選品種新株,媽媽和姑姑帶著阿陽到花國巡視,官晴留在家裡等著Richard起床。

  「早安。」他從身後抱住她,吻順著頸邊滑到她唇上,她是他的蜜釀,他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

  「你起早了。」深吸氣,穩定呼吸,她把手上的衣服順勢曬到衣架上。從籃裡拿起衣服,他幫忙攤開、架上衣架,再順手遞給官晴。

  掛上濕衣服,有他當幫手事情做得快又好。曬好衣服,官晴說:「走!我帶你去找早餐,餓不餓?能不能再忍一下下?」提起洗衣籃,她拉住他的大手掌,進屋裡換了一個小竹籃,再繞出大門,她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

  「找攏早餐?這裡的早餐不是用煮的,要用找的?」拉住她前進的腳步,他喜歡環住她的腰同行。

  「這樣樂趣多嘛!」靠在他懷裡,刮鬍水的清香傳過來,沁心舒暢。

  「我個人認為晚上的樂趣比較多,比方月亮啦、草地啦、熱吻啦!」

  「不說、不說、不說……」她兩手揣上他的嘴巴,熟透的小臉漾滿潮紅。

  他大笑,故童在她耳邊細語。「膽小女人,連承認自己的風流韻事都不敢。」他盜用她的話。

  要盜用,誰不會。

  「男人真難搞,我的性能差,他硬要逼我去喝黑馬,我的技術好,他追問我的男人有多少。我說清純玉女人人愛,他罵我欠下一屁股風流債;我說潔身自愛沒人疼,他說我連承認風流韻事都沒膽。唉……」她把他的痞樣學得惟妙惟肖。

  看完她的表演,Richard大笑不止,一個認真端莊的官晴居然在他的耳濡目染下,變成一個痞女,可見人類的可塑性超乎想像。

  「我像嗎?像某個痞子男?」

  「像、像極了,你和他簡直是一體。」

  控不住的吻落下來,他封住她鮮艷欲滴的唇,口沫相濡,愛情在他們當中發酵。

  一體了,他說她和他是一體……曾經有個說法,說每個人都只是半個人,只有找對真正的另一半,才能成為完整的人。能交融成一體,是不是代表了,他是她正確的那一半,而她也是他正確的那一半?

  貼在他胸口,他的心跳聲和她一樣雀躍,她想他們有著相同感覺,愛情是不是就這樣,日復一日,感覺相同的部分越來越多,不同的兩個人成為相同……

  「再這樣下去,你會餓死。」。她銜著笑,靠在他胸前。

  捧住她小小的臉,他把她的長髮推到身體後面,風揚,髮絲飄起,帶起一片擋不住的春意,他凝視她,看過一遍又一遍。

  「我想,我永遠看不夠你。」

  挽住他,她弄不清了,是愛情帶來幸福,還是幸福帶來愛情。「走吧!我們先去撿雞蛋,母雞剛剛下的蛋,很新鮮哦。」

  「你怎麼知道母雞剛剛下蛋了?」

  「母雞要下蛋時,會咯咯叫,請公雞來交配,我只要一聽到母雞的叫聲,就曉得她要下蛋了。」官晴解釋。

  「你知不知道,母雞咯咯叫,在說些什麼?」

  「我又不是母雞怎會知道,你……更別說了。」

  「錯!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母雞說些什麼?」Richard剽竊古人智慧,摟住她,他模仿母雞的咯咯聲。

  「咯咯……親愛的,快來……咯咯……親愛的,快來孕育愛的結晶……咯咯……從此你蛋中有我、我蛋中有你……咯、咯、咯咯咯、咯咯……」他用「愛的鼓勵」節奏發出咯咯聲。

  「又在胡言亂語。」瞄他一眼,她的笑停止不下。

  「官晴真難搞,我拚命逗你開心,你說我胡言亂語;我不逗你開心,你又說我不夠重視你。」

  「好、好,你非常非常重視我,不管你逗不逗我開心。」

  「你說的,現在換你逗我開心。」

  「嗯……好,我來說一個童年糗事,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爺爺奶奶還在,官陽還沒出生,過年我們回來這裡,我一回來就蹲在雞籠子前面看個不停。公雞叫我學它咕咕咕……母雞叫我也學它咯咯咯咯,那一天奶奶覺得奇怪,怎麼一籠母雞都只下兩顆蛋?隔天中午她帶我去撿雞蛋,發現幾顆蛋又大又圓,剝開一看,居然是蛋中包蛋,原來,母雞被我嚇到了,把生一半的蛋給縮回去,第二天才連同上一顆蛋一齊生出來。」

  「這不是笑話,是違反自然定律的悲慘事件,可憐的母雞居然把蛋夾在肛門裡整整一天,真是慘絕人衰。」他鄭重的態度又讓官晴笑翻。

  「你不是雞,怎知道她的悲慘。」

  「你不是我,怎知道我沒辦法體驗母雞的切身痛苦?」

  走到雞捨前,官晴和Richard開門進入,俯身趕走蹲在蛋上的母雞,撿起巢裡的幾顆蛋。 「一、二、三……今天收穫不錯,十一顆蛋蛋,親愛的母雞先生,我要讓它們母子分離了,你有沒有感受到它們的椎心刺痛?」

  「有,心如刀割。」

  「好吧!為了你的心如刀割,我們把雞蛋放回去,早餐喝白開水羅。」

  「可是我的腸胃也如刀割,相形之下,割腸比割心痛,還是把蛋帶回家好了。」

  「你哦!就不信你還能痞。」官晴勝了一著,得意揚上眉梢。

  走出雞捨,他們往菜園裡走,轉入小徑,清澈見底的水溝傳出潺潺聲。

  「你注意看哦,說不定你會在裡面找到大肚魚。」小時候她常和表哥表姐在裡面撈魚。

  「大肚魚不好吃,我不要。」搖頭,他不對不好吃的東西費心。

  「你一定餓得很厲害。」

  「嗯,我餓了一個晚上,昨晚運動太激烈。」話落,又勾起她滿面羞紅,瞪他一眼,這個男人,她無力形容。

  「你看。」她小跑幾步,適時轉開話題。 「是野番茄,恭喜你,你的荷包蛋進級成番茄炒蛋了。」採下一顆顆晶瑩的小番茄放入籃裡,他們今天有好收穫。

  走幾步,他停在別人家的田地旁邊。

  「這是什麼?」他拔下幾顆五公分不到,外形很像苦瓜的東西。

  「這是山苦瓜,可以做很棒的涼拌沙拉,那裡還有沒有?」

  「還有幾顆。」他走到瓜籐旁邊拔下幾顆綠盈盈的果子。

  「我們到菜園去拔一些菜豆、蔥和白菜,我們會有頓營養好吃的有機早餐可以享用了。」

  「有沒有地瓜,我喜歡吃你的地瓜稀飯?」

  「這個季節……大概沒有吧!挖挖看羅。」

  挽過他的手,今天一整天,她都牢牢牽住他,沒放!第一次她確確實實認定,他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坐在木凳子上,他望住她的背影,纖細婀娜的影子正在忙碌,一會兒打蛋、一會兒切蔥、一會兒調醬汁、一會兒炒菜。

  她成了千手觀音,把每個工作時分安排得恰到好處,爐上的火炒熟了蛋,她換上新鍋燙菜豆,剷起番茄蛋、洗好鍋子,菜豆熟了,另一道青菜下鍋。

  來來回回,她是個最有效率的機器人,這些效率純粹為了心疼,心疼他的「飢餓」。

  「官晴……」

  他倏地起身,走到她背後,環腰一抱,抱住忙碌的機器人,停了電源,官晴手停在半中工中,動作靜止。

  「怎麼了?」她關起爐火,回身與他面對面。

  「我喜歡看你做菜的樣子。」

  額頭頂住她的,和她親呢是無可言喻的幸福。

  「那……我搬來小桌子,你一面吃飯,我一面做萊給你看。」她縱容他的「喜歡」。

  「你會一直做菜給我吃嗎?」沒想過婚姻、沒考慮過誓約,但和她不離的念頭在此刻跳出來說話。

  「這要看看你願意吃多久我的菜,不想更換口味。」她許了,再一次對他縱容。

  「如果很久很久……久到我刮下來的鬍渣全變成白色,久到我沒老花眼鏡就看不清你做菜的背影,久到我一手牽你、一手還要用枴杖來支持身體,那時,你還願意做菜給我吃嗎?」

  撫過她的頭髮,一遍一遍……他玩上癮頭,戒不掉了。

  「這麼久啊,那麼,我需要很多的食譜才行,你會陪我到書局找書讀嗎?」

  「會!我還可以上網幫你找資料,可以站在旁邊幫你洗碗,不累的時候,我願意做我最拿手的海鮮鋦面和你分享。」她的腰很細,圈圈圈圈,他把她圈進他心裡。

  「好啊!我們說定了,我幫你做很久很久的菜,你幫我洗碗、陪我買食譜。」她執意將他的話當成承諾,認定他的「很久」是指一輩子相屬、是指永不分離。

  「說定了,搬到我家裡來吧!」

  一彈指,他們是朋友也要成了同居人。

  「你說……」她懷疑耳朵所聽到。

  「我說搬到我家裡來,早上先起床的人就幫對方做早餐,中午我可以買便當到『柔情蜜語』,我們一起吃飯,晚上我去接你下班吃飯,假期時,我們可以一起回來這裡,或者四處去玩玩。」他把事情想得簡單。

  「不是太好,天還沒亮我要到花市去選購花卉,如果你熬夜的話會讓我吵醒,一整天精神都不好;至於午餐和下班時間,我很不定時的,:有時候接到佈置會場的Case,要忙到很晚,你放下自己的工作來將就我,不是一件聰明之舉。」

  「你在通知我,相愛容易相處難?」

  垮臉,帥帥臉皺出一條條線,丑!

  「一對男女決定相處,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沒有了退路,不得不硬起頭皮勇往直前。」

  婚姻就是用采破釜沉舟的工具,除了適應,再無其他出路。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他又耍起無賴。

  「也許……你有空的時候去我那裡坐坐,如果有時間,我也會去你家做客。

  「只是『坐坐』滿足不了我,我要親親、我要玩玩、我要……」他壞壞的臉上滿是邪氣。

  「夠了、夠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擺明了欺侮她。

  「你真的知道?」他的吻落下一個、再一個、再一個。「我要做的比親你還多……」他的手順過她的曼妙曲線。「我要做的比碰你還多……」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連你到家做客都不准。」

  穩住急喘的呼吸,她在水龍頭下掏起一掌心冷水,潑上緋紅雙頰,這男人呵!痞到讓人咬牙切齒。

  「不然,我可以做什麼?」他再靠近,雙手圈住她的腰,下巴靠進她的頸間,隨著她沁香的氣息。

  「你可以乖乖坐在木凳子上看我做菜。」

  打開爐火,她決定不再受他影響。

  「木凳子太硬,我抱著你、看你做菜。」他是奸商,討價還價是他一流技巧。

  不理他,不管他,不介意他在身上燃起的簇簇火苗,官晴打開冰箱喝口冰水,聽見他在背後格格竊笑……這個可惡的放火人!

  打開冰箱,她又口乾舌燥了。

  官晴的母親和姑姑準備了滿滿一桌子佳餚為Richard送行,五天相處,他們為這位未來的佳婿打下高分,他是個配得上官晴的男人,當然,他從未在他們面前露出過痞相。

  「Richard,這只熏茶鵝,官晴她媽媽弄了一整個下午,你嘗嘗看味道好不好。」姑姑把一隻大肥腿送進他的碗裡。

  「姑姑……我要。」官陽不依地把碗搶在前面,這兩天他和Richard槓上。

  「乖,鵝有兩條腿,不用擔心分不到你碗裡。」

  她把另一腿送進官陽碗裡,每個人都看出來官陽在嫉妒,之前,官晴是專屬他一人的,這會兒多個男人采搶,免不了醋濤洶湧。

  官陽左看右看,都覺得Richard碗裡那只比較粗大,自己碗裡那只腿,一看就是得過小兒麻痺的「患部」。

  嘟嘴不依,姑姑偏心、姐姐偏心,連爸爸媽媽都偏心那個討人厭的臭男生。

  「阿陽,知不知道,Richard哥哥送給你的軟體都是最近市面上最受歡迎的軟體,有沒有謝謝哥哥?」官晴試著拉攏弟弟。

  「哼!」一個挑釁字眼從他口中以氣音方式傳出來。

  「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拿回去換。」人生頭一遭巴結別人,全是為官晴。

  「哼!」又是挑釁,官陽不甩他的巴結。

  「官陽,你太不禮貌,跟哥哥說對不起。」官晴的父親跳出來說話。

  「不要。」青少年的心態最麻煩,誰都別想說服他。

  「阿陽,你在生氣嗎?不高興姐姐要回北部工作,沒辦法啊!我的工作在那裡,下次回來,我幫你帶新畫具回來,好不好?」

  官陽的不友善讓她莫名,他是個好脾氣孩子,從不會無理取鬧。

  「官晴,讓我和他談談。」點頭,拋給官晴一個安心笑容,Richard走到官陽身邊,悄言幾句,他乖乖地站起來跟在他身後,往前院走去。

  拉過凳子,一人一張,Richard和官陽面對面坐下。

  「你在嫉妒姐姐喜歡我,嫉妒她和我在一起,你覺得自己被忽略了。」

  「不是!」搖頭反對,他是個早熟傢伙,絕對不承認自己會有這種名為嫉妒的幼稚情緒。

  「你生氣姐姐交男朋友,怕她以後再不會疼你。」他試圖激怒官陽。

  「不對。」仰高下巴,他比驕傲的Richard更驕傲。

  「你是個自私的弟弟,只在乎你自己的感覺,沒想過姐姐的感覺。」

  「我沒有!」

  「你有,當年為了你的上學適應不良症,官晴要父母親陪你到山上過簡單日子,不怕一個人孤獨度日,只要為你好,她告訴自己,受一點委屈沒關係,結果把你養成自私孩子。」

  「那時姐有姑姑陪,不會孤獨。」

  「只要姑姑就不孤獨了嗎?好!我把你爸媽一起帶到山下生活,留你和姑姑、姑丈在山上,好不好?」

  官陽不說話,偏過頭,固執不理。

  「這兩年,你們表姐表哥都結婚,各忙各的;姑姑、姑丈也退休搬到山上來生活,你身邊的親人很多,更不能體會官晴一個人在北部有多可憐。」

  「妹姐有阿檉哥哥陪。」在他想法中,姐姐溫柔漂亮,想陪她的人滿街跑。

  阿檉?他是官陽眼中的理想姐夫?光這一點,Richard就有借口排擠他。

  「阿檉白天要工作、要送貨,晚上要上學唸書,還要騰出時間交女朋友,你認為他有都少時間可以陪官晴?受了委屈,她沒有人可以哭訴;心情難過沒有人可以安慰;被欺侮了,連個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沒有。」

  「誰會欺負她?」姐姐被人欺?官陽眼睛睜大,轉身面對他。

  「你知不知道,一個年輕女生在外面賺錢很辛苦,她要被很多人欺負,眼紅她的、瞧不起她的、不看好她的都有,這社會上雪中送炭的人永遠比不上落井下石的人多。你被人欺負過嗎?如果有,你會很清楚,欺負人根本不需要借口。」他誇張官晴的處境。

  「姐姐說北部人都對人很好。」

  「她不想你們替她操心,很多時候,傷心只能存進肚子裡面,所以她期待你快快長大,等你夠成熟,可以替她分擔重擔。」

  「你一直在姐姐身邊幫她?」看看高壯的Richard,他有條件當好保鏢。

  「對,我一直在她身邊,看到她身旁有我這號健壯男人,想輕舉妄動的人多少要衡量一下自己的力量。」他亮出粗壯手臂。

  「好吧!你先幫我照顧姐姐,等我長大夠強了,就用不著你。」官陽強調這個「忙」只是暫時,他沒有把姐姐永遠托管的意思。

  「沒問題,我給你時間長大。」青少年心態又怪又麻煩,幸好官陽好騙,幾下功夫奸商就佔盡優勢。

  「你……你那個……」他猶豫。

  「想當頂天立地男子漢,第一守則——態度大方,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

  「我要問你,你的肌肉是怎麼訓練出來的?」他扭捏自己的小老鼠,軟趴趴的,要保護人,有技術上團難。

  「你也想要嗎?」壓壓自己的臂肌,男人的驕傲出於這裡。

  「嗯!」他鄭重點頭。

  「下次上山,我幫你帶一整套的體能訓練器,不過先決條件是你要能吃苦。」

  「我能,我不怕苦。」

  「說得好,這才是男子漢的氣魄,我看好你!」

  手搭上他的背,Richard和官陽一起進屋,離去的這個晚上,他成功地收服官家最後一顆不服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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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20:03:18
第六章

  時序匆匆,三年半過去,「柔情蜜語」的規模越來越大,官晴買下姑姑的房子和後面鄰居的一大塊地。

  阿檉從二專畢業,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柔情蜜語」,於是官晴把一半股份給他,讓他當起二老闆。

  在阿檉之外,官晴還僱請三個年輕男孩,除開綁花束,送花、批花、養花種花,都有了替代人手,官晴再不用工頭、小工一手包,一個月的五天公休取消,改成周周休。

  她有了更多時間配合Richardm的「臨時起意」,他們一起吃早餐、一起吃午餐、一起吃晚餐;他們一起看晨曦、一起送走暮色、一起在滿空星辰中沉澱心情;他們的「一起」變成常態,不再需要去議異。

  三年多的時間內,他們把彼此的習性、想法猜透摸透。

  她曉得他的風流桃花處處種,不真心卻總能撩撥起女人心底企盼,曉得他的心還沒準備好安定,曉得盼盼的影子在他心中仍然鮮明。

  他曉得她堅持著不搬去和他同住,純粹是為了守住最後一道防線,曉得她的驕傲不容許自己向他提出婚姻,寧願關係就這樣晾著。

  她的堅持讓他鬆口氣,三十二歲的他還沒打算讓自己走入一場婚姻,也許是因著盼盼、也許是因著他的心仍嚮往自由。

  很多男女在關係走到這一層時,只剩下兩個選擇,一是分手、一是結合,官晴的驕傲給了他最輕鬆也樂於接受的第三個選擇。

  三年下來,她撞見他所有的缺點和壞習慣,也適應了她不會對別的男人妥協的壞習慣。

  比方她改變不了他工作時抽煙解壓的習慣,只好買來一台空氣清淨機,拯救他可憐的肺;比如他的手很賤,老愛玩東玩西玩她的頭髮,她只好隨身攜帶小東西供他把玩;比方他老愛臨時興起親吻她的耳朵,於是她改掉戴耳環的習慣……諸如此類的事,在一千多個日子裡,他的「習慣」融化在她的「適應」裡。

  「官晴你看。」

  他把一本雜誌攤在她面前,隔開她和她手中的純白海芋。

  「這……」書頁上他和自己的親密照片讓官晴皺眉,她開始討厭起狗仔隊。

  「總算有一次報道是正確的。」放下書本,官晴明白,他這個行為叫作「放心」。

  之前,許多雜誌把他和一些女人的照片並排,噯昧指出他一樁樁風流韻事。對此,她曾有過質疑,但質疑總在他的保證中消除,她告訴自己,要和一個對女人感覺漫不經心的男人交往,她勢必要學會放棄懷疑。

  這回,Richard的動作讓她窩心,她明白自己在他的心中日益重要,否則他不會有這個多餘動作,告訴她「放心」,她相信總有一天,自己存在的重要性會提醒他回饋她婚姻。

  念頭出線,她真正放下心。

  把一枝玫瑰送到他跟前。「送給你一朵愛情。」她的愛情給得慷慨,不吝惜情、不吝惜意,換得了他的溫柔相待,她滿心歡喜。

  「第一千朵,我的魚缸要花滿為患了。」他收下她第一千朵愛情。

  「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收回。」

  她作勢搶下他手中玫瑰,大手一揚,他把她收入懷中,幾個淺啄,他喜歡在懷中吻她。

  「當然喜歡——何況它還是我的借口。」

  把玫瑰高高舉起,她仰頭高望他手中玫瑰,又給了他索吻機會。

  吻在文火中逐漸加溫,脫韁的情慾氾濫成災,不情願的男人鬆手懷中女人,結束不受控的吻。

  帶著滿面緋紅,她把自己埋進他胸懷,不敢正視那雙含笑的碧綠眼珠。

  「你說它是借口,什麼借口?」慌亂中,她找采延續話題。

  「一千是個好數字,它值得我們花時間去陽明山看星星。」有月光、有星星的夜裡,常常讓他想起她將自己獻給他的夜晚。

  一千朵玫瑰得到一個賞星借口,她需要幾萬朵玫瑰,才能換得他的終生承諾?對於這個承諾,她還離得好這好遠吧!畢竟,他連介紹自己給他小孩的意思都沒有。

  輕歎息,環住他寬寬的腰身,埋住臉、埋住情、埋住貪心。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在三年交往後都會想到婚姻?是不是她在潛意識裡幻想他將變心?他是個嘗新求變的人,會不會有一天,他們的關係在他眼底成了索然無味?問題隨著他們的持續交往,在官晴的心裡繁衍出無數不確定。

  『怎麼了,為什麼歎氣?我的建議太破?「

  搖頭,她試著將微笑掛在臉上。「你什麼時候到意大利出差?」

  「後天。還沒離開就開始想念我?」他在官晴的態度中尋到自己的存在價值。拍拍她的頭,他喜歡她帶愁的淡淡表情,卻又捨不得她的含悲眉目。

  「不能不走嗎?以前國外的工作從不用你親自出馬。」

  「這次不一樣,我要談的是個大工作,順利的話,公司就有足夠的資金談轉型;乖!我盡快在三個星期內把工作完成趕回來。」

  「意大利很遠……」

  「你怕我招惹黑手黨大老的地下情人。」他痞痞地把氣氛弄輕鬆。

  「說不定,你的桃花處處開,走到哪裡都要惹采一群亂耽小鹿。」

  「有可能,也許我應該在臉上刺上『官晴專屬物』五個字。」

  「我有蓋發票的店章,要不要試試看。」她取鬧他。

  「你忍心看我在很多人面前難堪?」刮刮她柔嫩臉頰,很棒的觸感。

  「我不讓別的女人看我的手段,她們會不怕死的自己貼上來,偏偏你又是個來者不拒的壞男人,總不能要我在你腰間繫上貞操帶吧!」

  「你還有一個好辦法,確保我的忠誠。」拉住她的手,唇貼在她纖細十指。

  「說說看。」翻開他的掌心,她在上面密巒麻麻畫滿自己的心。

  「幫我製造『難忘回憶』啊,不過……三個星期,我想『回憶』的量要很多很多才夠。」合起手掌,連她的手一起包在自己的溫暖內。

  「哈!」她的臉又紅到耳根上頭,這個痞子男!

  「又臉紅,你好容易害羞,像你這種女孩子易吃虧,在經濟不景氣的時代,能選擇的行業無形中會減少很多。」

  「比如什麼行業?」他的手很大,密密實實將她包裹,他維護起的世界,無風無雨。

  「檳榔西施、舞小姐、援交妹……」他越數越不像話。

  「你!」抽開手,他的玩笑開超過她能接受。

  「傻瓜。」

  再次,他從背後將她收入懷中,親暱地輕撫她柔潤黑髮,緩緩一口氣從她頭頂上方歎出,吹動幾根纖細髮絲。

  「你在歎氣嗎?」她從他收縮的胸襟裡,察覺他的不快樂。

  「三個星期……我們從來投有分離過這麼久……」他習慣了她在他懷中入睡。

  「三個星期夠不夠讓一個男人變心?」她問。

  「不知道,但是我有把握,三個星期後我仍然是你心中的強勢角色。」

  他對她一向有把握,把握住她的心、她的人,不確定的人是她,她懷疑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懷疑自己對他的意義是什麼?

  「我沒有你的把握。」她承認她心虛,往後靠在他身上,貼在他身前,舒適安愜。

  他接收到她的擔心,微微一曬。

  「不然!你和我一起到意大利。」

  「一起……」她心動,想起他不愛被拘束的性情,理智勸她搖頭。「不!三個星期太長了,況且店裡生意也不能隨意擱下……你會常打電話給我?」

  「會,我天天打。」

  「嗯,說定了,你打電話給我,我等你回來。」

  被等待?很舒服的感覺。

  Richard的人生裡有很多掠奪、很多愛情、很多精彩和豐富,但是從沒有一個女人願意為他認真等待,他又歎氣了,這個官晴總是帶給他許多期待之外。

  折下一瓣瓣鮮黃,代表離別思念的黃玫瑰,堆滿桌面,風吹,灑落一地;官晴在鋪滿桌面的玫瑰花瓣裡,畫一個大大的R.

  他不愛人喊他爾眾,幾次喚他中文名字,他都不理人,也許他在意自己的碧綠眼珠,不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吧!

  「老闆,玫瑰花不是用來這樣子浪費的吧!」小魚把分株好的金錢樹送到後面花圃,經過她身邊時忍不住出言挪揄。

  「唉呀,Richard大哥不在,老闆撕幾片花瓣想男朋友,不行嗎?」

  阿凱走過來相挺,他是店裡另一個員工,在阿檉後面加入的。

  「我哪敢說不行,要是讓Richard大哥聽見我說不行,我就要加入七年級生遊民新陣營了。」

  小魚揉揉鼻子,幸好Richard大哥這個活會讓老闆標走,不然有他擋在前面,會害多少男人交不到女朋友。

  「你們怕他開除你?有沒有搞錯,老闆是我耶!」官晴抗議。

  「可是……他比較……可怕……」他們誇張發抖,手指不斷在額部畫三道黑線。

  這時電話鈴響,官晴一手抄起話筒。

  「喂,『柔情蜜語』你好……嗯,是我,忙不忙?」

  官晴面部表情轉為溫柔,不用猜測,答案很簡單——Richard大哥打電話采,小魚和阿凱互視一眼,一起走到後面花圃。

  「今天做了什麼事情?」他的聲音透過越洋電話傳來,雖看不見他的表情,官晴可以猜出他燃著煙,痞痞地對著電腦畫面微笑。

  「早上有個老公公,七十幾歲了,他走進花店,交給我一百塊,告訴我要買一把花,送給過生日的老妻子。我拿一束紫色鬱金香,用深深淺淺的粉紅色包裝紙打扮起來,最後結上一個金銀雙色的緞帶花。能不能猜出來我要告訴你什麼?」

  「你賠錢了?」她猜,他正揚揚眉,等著她不依。

  她輕笑一聲,朝電話吐吐舌頭。

  「才不是!紫色鬱金香的花語是『永恆之美』,愛情能從年輕走到年老,從相戀到相攜相守,從熱烈到永恆,需要多少勇氣和努力。」

  「只不過是一把花,就讓你這麼感動,下回我送一卡車紫色鬱金香給你。」

  「你故意!我感動的是老先生的用心用情。」

  「有沒有聽過,當一個男人對妻子特別用心時,這個當妻子的人就要留意,他也許已經做了背叛婚姻的事情。會不會老先生走到遲暮,又發現生命第二春。」

  「你老把事情想得不堪,這是一種消極思想,會腐化你對生命的熱情。」

  「你太美化人心,過度惟美是種危險性格,哪一天真相揭露,你會受不了。」

  「我說不贏你,反正我就是認定了老先生的愛是永恆。」話題結束,官晴拉出她最關心的事情。「工作還順利嗎?什麼時候回來?」

  「下星期二吧!事情比我想像中順利。是不是想我了?後悔沒當跟屁蟲?」

  「想……嗯,很想很想。」撫過桌面上的瓣瓣玫瑰,思念在心中,輕而易舉成災成禍。

  「再一次,你滿足我的虛榮。」電話裡傳來輕叩聲,他又在旋轉他的打火機了,每次他放鬆的時候,習慣出現這個動作。

  「對男人而言,愛情只是一種證明自己魅力的工具?」

  「也許吧!所以有許多男人一生都在追求愛情刺激。」

  「證明了之後呢?愛情結束?」官晴手指無意識地推撥桌面上的鵝黃花瓣,門開門關,她抬眼,送花的阿檉回來。

  「你說我消極,你自己才消極……」

  阿檉忿忿不平,一本雜誌拋到她面前,定定地,封面上的Richard和她四目相交,斗大的字映入眼簾——荀爾眾情歸何處?

  官晴聽不見電話裡的溫柔聲音,發抖十指打開內頁,一行行文字跳人她腦海——

  他要結婚了,就在這個星期日……他的妻子叫作蔣育臻,她有很好的家世,是企業家女兒、是大家閨秀……她氣質出眾、有愛心耐心,是個好老師、好後母……

  蔣育臻是他從不讓她接近致淵、致博的主因?

  「官晴、官晴……」在等不到她的回應後,Richard的聲音由悠適轉為急切。「你還在嗎?為什麼突然不講話。」

  雜誌上的他是慣例地嚴肅,冷冷的表情看不出結婚喜悅,那是她不認識的一面,現在,他的那一面對著她,告訴她永恆是個大笑話。

  「我還在。」她拿起花瓣,一瓣瓣蓋住雜誌上面的Richard,她用玫瑰花蓋住真相,用愛情欺騙自己的心。

  「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客人?」隱隱地,他察覺情況不對。

  「你真的在意大利?沒騙我?」回過心神,她選擇被欺騙。

  「不然你想我在哪裡?在台灣,或是立刻出現在你面前?」聽見官晴說話,提上的心情放下。

  「你常告訴我,雜誌上的消息是假的,是記者為了謀生存所編造出來的?」

  「沒錯。你又看了哪一本八卦雜誌,說我和某某女星在床上翻雲覆雨?」

  他口氣恢復輕鬆,想著也許該打個電話給大哥,叫他收斂一下性生活,免得老教他背黑鍋。

  「所以,這個星期日,你沒有要結婚,你不打算娶致淵、致博的老師,對於蔣育臻這個人,你很陌生,對不對?」

  她決定了,假使他敢否認,她就相信。

  「你從哪裡聽到這些事情?」他的口氣急促起來。

  「你說,雜誌上寫的東西統統是騙人的對不對?」她執意要聽到他的保證。

  「是,我對蔣育臻不熟。」Richard決定放下電話後,馬上和大哥取得聯繫。

  「對啊!我也想它是假的,不然好端端的,一趟意大利出差,怎麼就決定了婚姻。況且那個女人漂亮、氣質出眾,跟之前出現在你身邊的女人大大不同,她是好女人,你不會無緣無故鬧著人家玩兒,一定是雜誌亂寫……」

  這些話沒多大意義,緩緩訴說,純粹讓自己心安。她的聲音出奇平靜,無波無瀾的音調中,擺明了她已經……無心……

  「我會盡快把工作完成,你說過要乖乖等我回來,記不記得?告訴我,你不會亂跑、不會消失,不會不說一聲就偷偷溜走。」

  不安擴大,他的心因著她的「不怒」擺盪懸掛。

  「記得,我會等你回來,送你二十一枝鮮黃玫瑰。」會不會以後,他再不要她的玫瑰?有了妻子,安定的家庭會讓想飛的男人心停止搜尋愛情……

  「要不要吃意大利面,我在這裡學會新的醬汁調法。」

  他刻意輕鬆,痞痞的口氣是他一貫作風,可是這回,他的痞,換不來她縱容笑顏。

  「好,等你回來做給我吃。」

  點頭,心臟告訴她,相信;耳朵告訴她,相信;愛情也跳出來告訴她,相信……可是,照片擺在面前,眼睛想要相信,好困難……

  「不要胡思亂想,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好,等你回來。」

  她喃喃複述他的話。放下話筒,抬眉,撞見阿檉不苟同的眼光,他定定盯住她,盯得她臉紅心虛。

  「你要被騙多少年才心甘情願相信,他從頭到尾都在騙你。」

  「如果是欺騙,我的感覺不會那麼真。」不要、不要、不要被說服……她必須堅持信任。

  「你很笨,之前有多少女人哭訴他無情,你都看見的,為什麼不肯承認。」

  「她們哭泣,是因為得不到他的心。」她轉述多年前,他對她說過的話。

  「你憑什麼確定,你得到他的心?你的信任根本是愚蠢!」

  阿檉咄咄逼人,針針見血。自從他看見Richard的第一件風流韻事登上雜誌後,他不再支持他們的愛情。

  「我不信任的話,愛情就要消失……我要信任他、必須信任他……『

  「你要信任到什麼時候?」

  話一問,她怔住,回不了話。

  「這個星期日早上聖恩教堂,如果你看他走進救堂,還不死心的話,你……沒救了!」

  狠狠拋下一語,阿檉疾步走到後面花日,留下官睛反覆咀嚼他的話。

  沒救了、沒救了、沒救了……她的愛情沒救了嗎?

  是他嗎?

  是他!是他的眼睛沒錯,是他的鼻子沒錯,是他的五官沒錯,他是貨真價實的Richard.

  除非他們在拍科幻片,除非這一切一切是夢不是真,不然,橫在她眼前的是一場真真實實的心碎。

  「請問,新郎是Richard嗎?」她抓住身旁一個記者問。

  「Richard?你是說荀爾眾?沒錯,他是荀爾眾!你也覺得這個婚禮讓人懷疑,對不對?之前完全沒有任何跡象可尋,才一個星期,婚禮快得教人詫異。」記者在一陣推擠後,殺人人群當中,獵取最佳鏡頭。

  才一個星期,可不是……她曾問,三個星期夠不夠讓一個男人變心?原來三個星期……夠長了……變心變情,三個禮拜一個婚姻,徹底粉碎她的愛情。

  閃光燈在他們身邊閃爍,冷漠的Richard挽著高貴的蔣育臻一步步緩步前行,兩個穿著西裝的雙胞胎走在隊伍前面,漂亮的五官、漂亮的卷髮,像極了那個令人驕傲的父親。

  兩兄弟很快樂,聽說後母是他們親自選的,聽說Richard寵孩子寵上天,聽說在荀家,兒子一個口令、父親提供一份滿足。

  他……對她不公平,他沒提供她任何機會與致淵、致博相處,他憑什麼認定他們不能接納她……唉……這時候說這些……多餘……

  婚禮持續進行,她的不甘、她的淚,對這場婚禮沒有意義。

  淚眼模糊,攘擠的人群在她身旁來來去去,只有她的心停在靜止空間,一格一格畫面跳過她的眼前……她的愛情……荒謬得太離譜……

  新娘的美麗無庸置疑;挽住Richard的手,她挽住自己的幸福。

  官晴心心唸唸的婚姻落到另一個女人的手上,她該恨、該怨,但是,恨蔣育臻這樣的嫻雅女子……不公道……

  四目相交,她接上蔣育臻的視線,她眼裡閃爍的東西是什麼?同情嗎?憐憫嗎?連蔣育臻都憐憫自己,她可還能自處自容?

  「你是官晴?」一個眼尖的記者認出她。

  接在疑問句之後的閃光,灼了她的眼。

  不要!她擁有他三年,她拿不到他的承諾,是他無心也好,是他們無緣也好,她不要在這節骨眼成為破壞角色。

  倉皇間,她逃跑了……混亂的腳步、混亂的情境,她把自己陷在一團混亂裡……跑呵……她傷心,但她不要成為笑話;她痛苦,她不要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八卦……

  跑呵……鹹鹹的汗水灼熱她的眼睛,欲哭無聲

  不曉得自己是怎樣跑回店裡,衝進店門,她的狼狽落在眾人眼裡,阿權、阿凱、小魚和小平全圍過來,焦慮在他們臉上顯形。

  「晴姐,你……」

  「我沒事、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攤開雙手,她阻下他們的好意,深吸氣、再吸氣,她一口氣喝下五杯檸檬水,任酸酸澀澀的苦水在肚間翻騰。

  「老闆娘,你要不要上樓去休息一下,這裡有我們。」小魚說。

  「我沒事的,阿凱,欣嵐的花圈送出去了沒?快一點,別誤了人家開幕。小平,昨天訂的五十盆仙人掌到了沒?記得請亞屋老闆來拿上個月支票。小魚……你、你……你找點事情去做,別圍在這裡……」她拚命指揮別人工作,假裝自己現在忙得沒時間去煩惱失戀情緒。

  「花圈送了,亞屋的支票拿了,小魚最重要的工作是關心你,晴姐……在我們面前,你沒有必要硬撐。」

  阿檉歎氣,看著她故作堅強,心疼情緒佔滿胸懷。

  「我哪有,你冤我,不過是失戀,你不是常常告訴我失戀會讓人成長,你看見了……我正在蛻變當中,你要誇誇我啊!」攤開小平遞采的衛生紙,她揉去滿面心酸。

  「是啊!不過是失戀,可是,你哭一哭吧!哭過會比較舒服。這是我的經驗談,騙不了人。」小魚拍拍她的肩膀說。

  「哭了就不會再痛?那麼我們應該建議癌症末期的病患,注射大量眼淚。」她擠出僅存的幽默,騙自己,未來她還有很多力氣走下去。

  「你們去工作,我很好、真的很好,等我休息幾天,請你們準備幫我介紹新好男人。快工作,我是會扣人薪水的嚴格老闆,還偷懶啊!」她假意微笑,比哭還醜的笑臉把四個男人的心扣住。

  「老闆,你這樣我們會擔心。」小平蹲下身,望著她染紅的眼眶。

  「小平,不要用這種誠懇的眼光看女人,這種眼光很容易讓人淪陷。」他總是這樣張著一雙眼睛看她,誠摯無害……

  電話鈴響,小魚接過。 「老闆,是Richard大哥……」

  「你們看,一個男人在新婚日想到我,可見我還是有魅力的。」官晴自嘲。

  「晴姐……」阿檉不放心地喚她。

  「放心,我不會接電話。我累了,上去睡一覺,明天精神會很好。」拖著疲憊的步伐上樓,這回,她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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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20:03:45
第七章

  首先聽到電動鐵門升起的聲音,鐵門是Richard趁官晴不在的時候找人來換掉的。

  接著,樓梯吱吱嘎嘎的迎賓曲;木門開、木門關,和室裡悉蟀聲傳來,睡了一整天的官晴不得不起身。

  隱隱約約食物香傳來,是阿檉給她送東西來吧!拉開房門,一張大號的痞子笑容對她閃耀。

  「雜色鬱金香代表你真美麗,十幾天不見,官晴,你依舊美麗。」他把雜色鬱金香送到她眼前。

  「姬百合代表快樂,再見到我,有沒有滿心快樂?」第二枝花卉展現在她面前。

  「風鈴草代表感謝,感謝你一直在這裡等我,沒有在我轉身後離開。」風鈴草現身。

  「陸蓮花代表有魅力的富翁,有魅力的富翁回來看你了,有沒有很幸福?」最後一枝花塞人她手中,他痞痞地用單手靠在門框上等她回應。

  「你送錯花了,你應該送我羽善豆,提醒我,愛情只是我個人的『空想』;送我洋桔梗,告訴我對碧眼男人『警戒小心』;送我秋石斛,警告我不要隨便讓男人『迷惑』;其實最符合我現在心情的是萬壽菊,因為我滿心『嫉妒』,或者我該回送你火鶴, 『祝福你新婚快樂』。」一口氣說完,她轉身往房裡面走。

  「你在生氣,很生氣,氣得快死了。」他悠哉悠哉的口吻讓人想發標。

  「我不該生氣嗎?不能生氣嗎?你騙我到意大利,原來……算了,那個不重要,我不想為了更改不來的事實找人吵架。」

  吵架於事無補,吵架也毀滅不了他的結婚證書。

  「我到意大利是事實,這一趟讓我賺進三十億淨利。」欣賞她的妒忌,讓他心情好轉,原來這就是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在乎,她的愛,他收得扎扎實實。

  她轉身面對他,雙手又腰,從不發標的官晴有了人生第一遭。

  「到意大利是事實,那麼,早上那場婚禮呢?是謊言羅?」

  「你只要相信我站在你面前,足夠了!」

  站直身子,他高過她一個頭,從高高的地方往下看,黑得發亮的直長髮在他眼前閃耀。

  「你是怎麼估計我這個人的?什麼叫作只要你站在我面前就夠了?」

  「我的心裡有你,我在乎你,我要你!」

  說著,他的大手將她撈進懷中,三個星期的想念、三個星期的空虛,這一刻,因她蒸發。

  幾天前,和官晴通過怪怪電話之後,他馬上打電話和大哥聯絡,沒想到大哥真猛,他才離開幾天,原本沒影的事情出現一百八十度大逆轉,一個莫名其妙的班親會勾動他想結婚的念頭,而致淵、致博的認定,加速了事情的進行,於是乎,他結婚了——在今天早上,和一個他不感興趣,卻能當個好媽媽的女人結婚了。

  連著幾天,他沒日沒夜趕工,拚命把工作完成,好趕在昨天回到「結婚」,免得身份曝光。

  「你以為我們還能夠這樣子下去,你以為我能夠背著良心,假裝天下本無事,快快樂樂地當起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不!你錯佔我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算了?」

  這個難搞女人不耐操,才這麼一點點小事情,就出口算了,毅力不夠,有待訓練。

  「不算了,能怎樣,別忘記你的已婚身份。」她指明問題。

  「她是致淵、致博挑選的,跟我沒關係,充其量她只是個專職保姆。」這句話由大哥口裡說出,他不過是轉述。

  「你們結婚了不是嗎?你怎能說她只是個『專職保姆』,請弄清楚,她是你的妻子、你的枕邊人,未來的幾十年,她要陪你一起走過。」

  「這是樁買賣婚姻,她父親的公司快倒閉,我出手相救,她賣給我十年,到時候,致淵致博長大,不再需要母親,我們銀貨兩訖,誰也不欠誰。」

  十年後,說不定他不安定的心肯定下來,說不定他強烈地需要身邊有個人,也許他會正視他和官晴間的關係,並為她敲下定位。

  不過,未來事,他不想太早預約。

  「你把婚姻、把承諾,說得好輕賤,對你而言,這些東西都不值得珍視?」

  「我本就看輕世間定律原則,對我來講,當下的感覺才是最真實、最重要。」

  「你當下的感覺是什麼?」

  「你!我想你、念你,你一直出現在我夢中,催促著我加快腳步來找你。官晴……我在乎你,一如你在乎我。」

  他的甜言軟化她的心,淚潸潸落下,官晴背對他,解讀不來複雜心情。

  「你好可惡,你怎能理直氣壯地跑來找我,告訴我,想我、念我,你要當你妻子的蔣育臻情何以堪。你欺人太甚,你怎麼可以告訴我,你在乎我、在乎當下感覺,卻轉個身和另一個女人談婚姻契約。你把女人當什麼了?為什麼踐踏得沒知沒覺?」

  「蔣育臻的心我管不到,因為我對她沒感覺,我只要照顧好你的感覺就行了,因為我喜歡你。」

  不管她的碎心、不管她的傷情,手攬過,他想給她溫暖,她就必須接受。

  「你還是不要喜歡我吧!讓你喜歡的女人,太辛苦。」

  到這時,她才計較出,他從沒對她出口過愛。

  他是不愛自己的吧!所以在想念她、在乎她的同時,他還能神情泰若地挽著另一個女人進禮堂。

  他心裡只愛著於盼盼吧!所以她死後,愛情腐根爛葉,再也成長不出一片青翠。

  他說蔣育臻對他無童義,而她……就算得到他的在乎,意義也稀薄得可憐吧!

  他不介意娶誰、不介意和誰發生韻事、不介意誰在他背後哭泣悲憐,他只在乎自己、兒子和……已逝妻子。

  「反正你辛苦慣了,不會太計較在我身上賠上多少辛苦。」他漫不經心地說。

  辛苦慣了?不是嗎?

  她習慣負擔父母親、負擔官陽;她習慣笑著告訴她的夥計,別擔心,我會解決;她習慣在他來時來、去時去,不給拘束不強留;她習慣看所有人的笑臉,把辛苦留給自己……他明白指控,是她的習慣造就了自己的疲累,怪誰?

  靠在他懷中,安全消失,罪惡感取而代之。

  「你回去陪妻子小孩,我想睡了。」

  「兒子睡了,妻子……沒興趣……我選擇陪你。」

  長腳一勾,他把她和自己勾進床鋪裡,軟軟的棉被罩起,棉被下有他們的天地。

  「你老聽不懂我的意思,我們不能再這樣子繼續。」官晴對上他的綠眼珠。

  「你也弄不清我的意思,我喜歡你、要你,不管有沒有蔣育臻都一樣,她不能改變我們之間的慣性,也影響不了我們的關係,我們要一直一直下去。」

  他無理霸道得像個三歲小孩,他堅決想要的,世界都要繞著他的意思進行才成。

  「你很惡質。」她氣得捶打他的手臂。

  「我知道,但是我喜歡你。」他的肉硬,不怕。

  「你很差勁。」她氣得捏他的臉頰。

  「我知道,但是我很喜歡你。」他的皮粗,不怕。

  「你是世界上最糟糕最糟糕的情人。」她的淚水糊了他一身高級襯衫。

  「我知道,但是沒辦法,我就是喜歡你。」他的洗衣機品牌好,不怕。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歎口大氣,她要拿他、拿他們的愛情怎麼辦?

  「我要你起來吃飯,我做了意大利面,材料是我特地從意大利帶回來的。」

  「你……」無賴,他簡直是個特級無賴,可是,心選了他來愛,抗議無效。

  「我很好,不過為了把那些材料帶回國,我讓很多海關人員偷笑;還有啊……你的決定是對的,幸好我沒帶你到意大利,那裡的男人熱情到教人受不了,好像意大利女人嚴重缺貨,對了,你曉不曉得……」

  言談間,他把她拉到小和室裡,把筷子塞到她手中,他強迫她吞下他的精心製作。

  看她吃進第一口,他拿來畫紙和紅藍簽字筆,幾個勾描,一紅一白玫瑰在紙上現形。

  「這個送給你,代表和解。」

  「曉不曉得,你真正該送的是什麼花?」官晴問。

  「知道,我應該送給那些雜誌記者金魚草,痛罵他們『多嘴、好管閒事』。」他沒錯、官晴沒錯,在他眼中,錯的是愛亂放消息的記者。

  「不對,你該送我一盆夜來香,提醒我,和你在一起,享受的是『危險的快樂』。」

  他決定了不放手,她就別想離開,是不是?對於他的固執,她領教多遍,官晴清楚,除非她徹底消失,否則他會想盡辦法把她從任何一個角落挖出來。

  「傻瓜,我怎會讓你面臨危險,我會把你保護得好好,誰都不准動你。」

  「包括你的妻子嗎?」

  「沒錯,包括蔣育臻。 他可不承認他的妻子是蔣育臻。  『

  「你……」

  「再次強調,我很喜歡你。」

  牽起她的手,夜變得浪漫柔媚,習慣了夜裡有她,他便不再餓醒,說什麼,他都不讓他的「食物」離他遠去。

  她拒絕一百次,他就纏她一千次;她惱羞成怒,他就用痞痞的笑臉逗她開心;她罪惡感氾濫,他就用更多的溫柔相待,讓她相信,他的喜歡是惟一。

  到後來,她放棄了,日子照舊,相處的模式照舊,只有在受不了良心譴責時,官晴會將老問題拉出來,責備他也責備自己,他得用加倍耐心來消弭她的負面情緒。

  不過,聖誕節過後他更忙了,官睛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常常連著幾天沒到「柔情蜜語」找她,而這回,時間相隔更久。

  十七天,她整整十七天沒見到他,這十七天對官晴來講,不單單是難熬能解釋。

  她留心最近幾期雜誌——他很少出現上頭,甚至有雜誌說他結婚後洗心革面,不再遊戲花叢;如果上面說的是事實,她算什麼?

  要分手了是嗎?他選擇回歸家庭了是嗎?或者……那位氣質出眾的溫婉妻子影響他,讓他識得她的珍貴……

  這種發展……再好不過了,她可以不再面對自己的罪惡感、不再害怕自己成為面目可憎的壞女人,但空蕩蕩的心……只能無聲哭泣……

  十七天……難熬的十七天,若真的就此分手,她要熬的不僅僅是十七天,而是一輩子了。熬得過嗎?煎熬過後呢?她還要面對什麼?

  淚水從指縫間躥出,獨立的官晴被愛情擺弄得贏弱無助。

  「晴姐,去找他談談吧!就算真的要斷線,他合該對你有所交代,不能突然消失,讓你成天掛心。」阿檉坐到她身邊說。

  「他的手機沒帶在身邊,我找不到他。」

  「去公司找他,占天集團佔住了東區最昂貴的大樓,不難找到。」

  「這樣好嗎?我不想打擾他,不想讓事情演變成一團棍亂。」

  「弄清楚,是他先打擾你的生活,是他先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團亂,你有權去找他,把話問清楚。」

  「好,我聽你。」

  下定決心,她要在他身上找出他積欠的答案;從水瓶中抽出十七朵玫瑰,用紗包裝好,她要主動出擊。

  占天大樓很高,官晴在門外張望,幾次舉步,她仍在玻璃門外徘徊。

  她和大樓裡的人身處不同世界,恐懼負在肩上,她無法不害怕。

  她在門口來回走動,一趟一趟,走得腳酸、走得心累,無數個深呼吸驅動不來她的勇氣。

  分秒過去,下班時間帶走一批人潮,她仔細在每張放鬆的臉上尋找熟悉。他下班了嗎?或者他會一直加班到半夜,讓她始終等不到人,然後,見不著他的日子增為十八天。

  低頭看看手中的花束,猶豫在她臉上現形。進去嗎?深呼吸,壓力仍在。

  抬眼,一個不經意接觸,她看到Richard從大樓裡面走出來。

  連連小跑步,她跑到他身前。

  「Richard,我們可以談談嗎?」手上的玫瑰在他胸前停住。

  「談談?」他冷漠的臉上,看不到表情。

  接過玫瑰,他想起爾書客廳裡的玻璃缸,裡面有滿滿的一缸玫瑰花瓣,這個女人對小弟有某個程度的重要性?

  是她。爾眾想起來了,她是雜誌為他張冠李戴的情人,一個花店小老闆,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是官晴!她將自己錯認為爾書了。

  「嗯!談談,方便嗎?」他不認識她?官晴被他臉上的陌生傷害。他不認得她?或是在這個地方,他「不能」認得她?心在沉,沉進深淵,沉進無底黑洞。

  「好。」略一點頭,他轉身領先向前走。

  官晴專心地追著他的大步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和他斷線,從此分飛,再竟不著他的背影。

  他們在一家餐廳前面停下,他轉身問她:「一起吃晚飯?」

  「好。」沒有贅言,她隨他走進餐廳。

  入座,她定眼看他,總覺得他不是她認識的Richard,但雷同的五官,相似的驕傲態度,她尋不出一個合理答案。「你是荀爾眾?」

  她喊他爾眾?換言之,爾書並沒有把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向她說明。

  不過,她似乎看出破綻,爾眾微微一笑,官睛是個敏感女孩;在聖誕節前,育臻也碰上爾書,但她沒有懷疑。

  「沒錯。」簡短兩個宇,他證實自己的身份。

  「是占天集團的總裁。」再提問題,她想更確定自己的不確定。

  「是。」話不多,在公司尚未轉型成功前,他沒打算讓爾書身份曙光。

  「那……」

  官晴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那是他的習慣,他有一雙怪手,老愛忙個不停,他習慣一面吃東西一面把玩東西,於是官晴習慣在身邊帶上一個東西,讓他的手不空虛。

  她在測試他?這女人有意思。

  接過打火機,爾眾在桌面上旋轉敲叩,他曉得弟弟所有習慣。「我要牛排,七分熟。」

  「我要檸檬水,謝謝。」她向侍者點頭。

  「不用餐?」

  「不,我有很多話想說。」

  在他面前,官晴很緊張,只是換一個口氣、一張表情,她竟不認得他?她無法輕鬆、無法泰然自若,不曉得問題出在她將談的內容裡,或是出在他不像她熟悉的Richard.

  「隨你。」拿起手機,他輕聲對那頭說話。

  「育臻,我今天會晚點回去,不要等我吃飯了,嗯……臨時有事,對、對……好,回去的時候我幫你帶。」他的聲音輕柔低醇,像杯醇酒,醉人心田……

  這就是他十七天不出現的原因?他和蔣育臻建立起感情,不再在乎她了?他們的契約變質,婚姻成了實質?他終於肯放手她,終於肯回歸家庭,當個稱職父親和丈夫?

  「你們夫妻的感情越來越好?」

  問得酸楚,這是她一直要他做的,他做到了,她卻又感覺痛心疾首?看來,他有句話說得對,女人真難搞。

  「嗯,漸人佳境。」微微一笑,爾眾想起育臻的美麗和溫情。

  「你決定要當個好丈夫,停止風流韻事。」再問,她想確定自己在他心中真的只是「風流韻事」。

  「大家都認為我是個不錯的丈夫。」對這點,他有驕傲。

  心一節節涼透,好丈夫呵!曾經,她多麼期待自己成為這位好丈夫的妻子……

  「你將一直當好丈夫、好父親?你願意放棄曾經堅持過的絕對自由?」

  「當我覺得完整的家庭比自由更可貴時,放棄對於我不會是可惜。」

  話說到這裡,情況變得清晰,很好笑的說法,她因他需要自由時存在,現在家庭取代自由,成為他最想要,她的存在突然變得多餘而諷刺。

  「我想……我懂你的童思。」

  她一口喝下侍者送來的檸檬水,喝慣了的檸檬水,此刻變得澀喉,撫撫雙臂,突然間她覺得寒冷。「能不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你問。」

  「這十幾天,你在忙什麼?」她十七朵玫瑰在她心間逐漸凋零。

  「忙公司轉型,忙……享受天倫樂趣。」

  爾眾想起他期待中的父母寵愛,蔣家父母為他辦到了,他們疼他、寵他,不比天下父母親少一分;他愛上家庭團聚氣氛,熱熱鬧鬧的一家於,話說不完、笑聲不間斷,喧嚷聲填滿了他夢中的每一寸孤獨。

  「我也想問你一句,明知道我結婚了,為什麼還肯心甘情願跟我。」爾眾認定他和育臻的新聞上了新聞頭版,她不可能不清楚。

  因為……因為她對男人縱容嗎?不是,因為他是Richard,一個讓她享盡被寵愛滋味的男人,因為他那張痞痞的笑容,因為他那張老愛批評她難搞的嘴巴,因為、因為……因為那個他從不肯親口承認的愛情……愛情,是愛情呵……

  「你不知道答案?」

  「你提了一個好問題,不過我需要一點時間來想答案。」

  強扯起一張笑臉,她不要臨分手,還送他一張難堪容顏,她要淡然離開,一如他淡然地走入她的生命。

  「想到了,你會找機會告訴我嗎?」她臉上悲慼的表情讓爾眾心生不忍。

  「有必要?不用了,不管答案是什麼,結局是你回歸家庭,我重新定位我的方向。」

  捧起檸檬汁,她想起那句「牛不喝水,強壓它的頭入河中也沒用」;他不要她的愛情,她用心計較,把自己雙手奉上,換得了什麼?一個輕蔑笑容,或是無濟於事的同情?二者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選擇放手。

  「抱歉,我先走了,若是你打算當個好丈夫,就回去陪她吃飯吧,這裡的東西不會比她的愛心飯菜好吃。」曾經,他最最愛吃她做的地瓜稀飯……

  「你知道育臻嗎?」

  「看過一次,在你們的婚禮上;她是個好女人,非常非常好的女人……」

  蔣育臻的好,讓她在這半年間,罪惡感不曾離開心間;她的好,讓「官晴」的存在成為她最大負擔;她的好,讓「官晴」看見自己滿身污穢……

  「你該好好待她,她值得。」眨回眼淚,傾首,離去。

  談判結束,他決定當好丈夫,她被判出局。

  爾眾望住官晴的背影,她強撐的堅強,她凝住的淚眼,她……居然想告訴爾書好好對待「敵人」?

  爾眾笑了,這種女人太單純,當不成優秀商人,但值得男人妥善收藏。

  他撥打手機。

  「爾書,你手邊的工作忙完,先回北部一趟,和官晴談談……嗯……對,她錯認了……對……她送我十七朵玫瑰……爾書,我想……你不用再當影子了,針對這點,跟她說明白。」

  關上手機,望一眼桌上牛排,她說得對,育臻的愛心菜飯比這些東西更好入口,揚起性感笑容,他隨後離開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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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7 20:04:39
第八章

  決定好了離開,官晴把店讓給阿檉,堅強走到眼前,已是她最大極限。

  她沒哭,真的,大多數的人都明白愛情的結局是分手,她沒哭,真的,輸給蔣育臻這個女人,她心服氣服;妯沒哭,真的,和Richard的不正常關係,讓她早早在心底預言起分離。

  整整行李,她將離開,離開這個她投注六年精力的地方。

  六年……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很多很多的回憶。

  那張床上;他寬寬的胸膛包住她小小的身子,她是他的人形抱枕;那張方方的和室桌,他老搶食她的地瓜稀飯;他陪她回家度假、陪她去探望罹患骨癌的同學,知道她雖然截肢卻活得很好,上了她心心唸唸嚮往的T大,他向她證實通往成功的道路,只有一條——努力。

  官晴把桌上的小地瓜換上水。

  有一回她要煮稀飯時,他在滿袋地瓜中翻出一個出芽小地瓜,他說了句珍重生命,於是她尋來一個玻璃杯養下它。

  它的生命韌性十足,沒有肥料、沒有泥土,只有清清一盆水,就把它養出滿叢綠意,要是愛情也那麼好養,世界上的傷心人肯定減少。

  微笑倒映在玻璃杯上,官晴告訴自己,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努力,比方責任、比方義務。

  爸媽老了,官陽是她一生不能卸職的責任,她還需要很多個六年的心力投資,才能投資出她和官陽的安逸半輩子。

  收妥明晨的火車票,小發財留給阿檉,她不想帶走。

  鐵門被打開,奇怪,打烊了,阿檉怎又折回來?有事嗎?

  她走出房門,套上鞋子,樓梯下面的人影抬頭對她咧嘴笑,昏黃的小燈泡照不清事物,卻把他笑臉仔仔細細照進她心中。

  「你沒睡?正好正好,快下來,我帶你到一個地方。」Richard興高采烈衝著她說話。

  「我不去,累了。」她不想再說再談,愛情的尾巴很累人。

  「不行不去,快——點,我不想凌虐你的樓梯,你要是不自己下來,我可不管它會不會被我弄垮,再也唱不出迎賓曲。」他嬉皮笑臉,彷彿他們之間沒有二十天的間隔、彷彿他們從未有過那番談判。

  想起他每次要踩上這道樓梯前的猶豫,想起他對它的強烈不安,官晴苦笑。「我們當中始終隔著一層樓梯。」

  「你說什麼,我沒聽到,快快下來,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

  完成了手邊最後工作,公司成功轉型,從此他不用再暗箭害人,成天在陰溝裡,想著如何把別人的公司弄倒。

  大哥說他可以退除影子生活,昭告世界他叫荀爾書,是苟爾眾的孿生兄弟、是占天集團的副總裁。

  往後,他能偶爾上上封面雜誌,當當富豪偶像,他喜歡讓女人迷戀,喜歡走到哪兒都讓女人當成必殺獵物,更喜歡從官晴的眼裡看到肯定,他要大聲告訴她,他不再以掠奪為生!

  官晴皺起眉目,這個人怎麼這樣,換了一副表情,便假裝起他們之間完美無事,拉了人繼續演出他要的戲媽。

  「快快快快快……你動作太慢,會搶贏不了外面女人。」眉頭一卷,他放棄等待,三兩步衝上樓,挾起官晴往外跑。

  「你到底想幹什麼?」力氣贏不了他,官晴眼睜睜看自己被他綁架。

  「到了你就知道。」

  他要帶官晴到自己家裡,是真正的家,不是用來一夜風流的公寓,這個家在大哥房子旁邊,有很大一塊庭園,可以讓官晴種種花,有七個大房間,可以偶爾邀邀官晴的爸媽、姑姑姑丈來小住,當然他們要一直住下來,他也沒意見啦!反正他喜歡很多很多的「家人」。

  他沒認真考慮過自己的「設想」背後隱瞞多少意義,只一意孤擲想將官晴留在身邊。至於其他的,像婚姻?沒想過!家庭?沒想過!小孩?誰會考慮那麼遠!

  他將要曝於陽光下,他將擁有真真正正的身份,世人將看到他的努力和成就,而這個天大喜悅,他要官晴和他一起分享。

  把官晴塞入轎車,打開天窗,和四面車窗,他在北部街頭的夜風中享受快樂。

  音響開得很大,陶吉的夜來香從CD裡傳來,看看他的快樂,看看他舒展的眉毛,唉……夜來香,危險的快樂……她又莫名其妙讓自己陷進去。

  紅燈,車停。

  「你為什麼快樂?」官晴撫開他的亂髮,習慣地對他縱容。不管結局怎樣,他曾經喜歡她、在乎過她。

  「因為你。」他痞痞地說,擠擠眉,做鬼臉。

  「我?我不過是一個難搞女人,怎能帶給你快樂?」會帶給他快樂的女人是蔣育臻才對!一個端雅賢慧的宜家女子。

  「你在妄自菲薄嗎?」

  他的笑容在轉向她同時凝住,視線被窗外的一抹倩影牢牢抓住,下一秒,他用力轉動方向盤,加速往路邊開去。

  「你……」

  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官晴讓他眉間的緊張牽動。

  吱地!車子猛然煞住,官晴的額頭撞上擋風玻璃。

  好痛!她撫撫額間問:「發生……」

  官晴的問話尚未完整,他衝下車,「砰」地一聲甩上門,怒不可遏地朝路邊女人走去。

  官晴讓他的行為弄得一頭露水。什麼事吸引他注意?跟著他身後下車,舉步往前,她逐漸靠近和他拉扯的女人。

  當距離夠近,女人的眼睛、五官躍人她眼簾……官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和自己酷似的女人,她是……

  「盼盼,是賀軍那傢伙讓你出來做這種事的嗎?說!這些年你在過什麼樣的日子!」他厲聲大吼。

  盼盼,她居然是盼盼……原來官睛是於盼盼的替身,用來填補他心中暫時空虛的替代品……

  轟地!巨響在她腦間炸開,她無法思考……

  「不要拉我,我不認識你,走開走開。」於盼盼擔起臉,哭得聲嘶力竭。

  「你敢說不認識我,盼盼,你有沒有心啊!」他抓住她的雙臂猛力搖晃。

  「我……我……我多狼狽……」撲進他懷中,再見面,她無地自容,十年不見,她竟流落到街頭拉客。

  「跟我走!」

  拉過她,他大步往車邊走,他眼裡只有怒氣、只有想殺人念頭,該死的賀軍,居然這般苛待他們心中的玫瑰!

  沒看見官晴的絕望表情,他大步往前,一心一意想揪出賀軍痛打一頓。

  「不要、不要,你有你的生活,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於盼盼大哭,她的自尊在他的心疼眼神中,被血淋淋掀開。

  「誰說我們沒關係,你是於盼盼,是我最愛的女人。」

  三十幾年了,第一次,他可以痛痛快快地把愛說出口,憋在胸中的氣及地暢通。

  愛?他終於出口說愛?他愛她,Richard愛盼盼,那麼官晴是哪個角色?他們愛情中的替代品?一個不錯的替身演員……

  他急匆匆帶她出門,就是要她看清,一直以來,自己在遞補誰的角色。

  他說,他的心中除了盼盼之外就是她,曾經她還為著這樣一份榮耀感覺幸福。

  原來他心中除了盼盼外,有官晴的眼睛、官晴的鼻子、官晴的五官,卻沒有官晴的心,她的心……從來不是他想要……

  「你怎麼可以這樣寵我……我一直是辜負者,我辜負……你們兄弟,我真是一個……差勁女人。」傷心的她、哽咽的她,悔恨交加的她,於盼盼說不清楚話語,但是一字一句全聽進他心底。

  他抱住她,把她的頭壓進懷裡,手在她發間緩緩梳過,他的溫柔此刻全給了她。

  「不哭、不哭,你哭我會捨不得。」

  「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關係,全部都沒關係,我不計較,只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不計較……」

  「真的嗎?你不計較我離開、不計較我背叛婚姻……」

  盼盼餓得頭昏眼花,眼前的人影漸漸模糊,誤把爾書當爾眾,她看不清他,也看不清自己,頭一歪,她昏倒在她懷中。

  「盼盼,你怎麼了?盼盼……」

  他的焦憂映入官晴眼中,果然,當他在乎起一個女人時,他的溫柔會讓人心醉,所以不是他傷女人的心,而是她們從不在他心中。

  曾經……曾經他說過在乎她的,只不過主角上戲,屏幕上再沒有替身演員的容身地。

  走到他們身邊,官晴主動替他們開車門,她坐到後座,為他支持起盼盼柔弱無力的身體。

  此時,爾書才又注意到官晴的存在。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在這裡……」官晴無波無痕的雙瞳讓他心驚。

  「沒關係,開車吧!不要太急,我想她沒事的。」心在抽痛,她的堅強被逼出籠,跳出來維護她可憐的自尊。

  坐上駕駛座,從後照鏡中,他看見兩張相似的面容。「她是於盼盼……」

  「那個只能從你手中接走玫瑰的女人?」她問。

  「對!」他不否認,她在他心中二十幾年。

  「雜誌上說她去世了。」

  「那是為了保護她和致淵、致博……她後來有了喜歡的男人,選擇離開我們。」

  「她願意回來,你會不會介意那段不堪曾經?」官晴再問。

  「不會。」無備的赤裸答案傷人。

  很好,她是他真正的愛情,無怨無悔。

  「那年,你霸道無理的要我記住你的名字,是否因為我有一張和她相似的臉孔?」

  「對!」他沒說謊的習慣。

  「我懂了,珍視她吧!愛情不是垂手可得的東西。」

  一而再、再而三的實話,把她的愛情打擊得體無完膚。

  「等這件事過後,我們找時間談談。」他說。

  談什麼?該分手?不用了,她不是個被動女人,該輪到她退場,她不會賴著不走。

  轉頭面向窗外,她不再出聲。

  就這樣吧……明晨的火車票,明天的既定行程……就這樣子吧!她的生命將走入一個沒有他的方向。

  陪著Richard把盼盼送進急診室,官晴緩緩走出醫院大門,她全身乏力,再也邁不出腳步。

  尋個地方坐下,仰頭望月。她想起家鄉的小溪,想起他背上的溫度,想起貼著他的背,淚水偷流,對他,她全心全意的信賴。

  那時的官睛是不是太傻氣?那時的官睛是不是笨得可以?那時的官晴……不能否認的是,那時的官晴幸福得看不清事實。

  以為心理建設好了就能不哭的,哪裡曉得還是哭了,哭她自為是的愛情,哭事實攤開,她不過是個替代品。

  替代品?很傷人的辭彙,卻不容爭議,他不對愛情說謊,所以不曾對她言愛;他不對愛情說謊,所以承認要她記得他的名字,只因她像於盼盼。

  說開了,他的海鮮鋦面是為盼盼而做,他的細心體貼是為酷似盼盼的臉存在,他的痞痞笑顏、他逗她開心、他心疼她的一舉一動,全是為了盼盼。

  淚再度奔流,當愛情只是一場自以為是,分手變成癡人說夢。

  「我可以坐下嗎?」

  溫柔的聲音傳來,官晴回頭,四目相接,她認出蔣育臻。

  她也看到盼盼了?傷心的夜裡,多了一個失意人為伴。

  「當我見到她第一眼時,徹底明白,為什麼是我。」官晴先說話。

  育臻回她一個苦笑。她也是滿腹苦水說不出、噎不下?她也是傷情女人無處話傷心?

  「你看到她了嗎?媒體說她在生下致淵、致博不久後去世……唉……又是謊言,我在愛情的謊言中,找不到真相。」

  「你愛他嗎?」育臻艱澀問她話。

  「是的,我愛他,非常非常愛,愛到明知道他結婚了,仍舊離不開他;愛到理智和情感爭戰時,我選擇放棄理智。我替自己找來無數借口,騙自己只要我等得夠久,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懂得他的愛只在我身上……很愚蠢,是不?我是一個沒有道德的第三者,你恨不恨我?」

  不多話的官晴在她面前變得滔滔不絕。

  握住官晴的手,蔣育臻談不來恨,是心疼吧!心疼她也心疼自己。

  「對於你的愛情,我才是後來的闖入者,你恨過我嗎?」育臻說。

  「誰先來誰後到有什麼差別?在我明白自己只是遞補品後,愛情不具意義。告訴我,你愛他嗎?」

  官晴喜歡育臻,即便她是情人的正妻,即便她們的立場對立。

  「我從來不曉得,將一條鏈子留在身邊十幾年叫愛,不明白把一個模擬影像在腦海裡仔細留住叫愛,更不懂自己拼了命想成為他的家人的情緒叫愛……等我終於弄懂了,愛情已經在那個地方扎根發芽、盤結糾纏……」她壓住自己的心臟。

  「為什麼我們愛上的男人,可以同時愛很多個女人。」官晴問。

  「他說過愛你嗎?」

  育臻生氣自己犯小心眼,她居然在這當頭計較爾眾喜歡誰比較多,如果頭腦夠清楚的話,她會明白,除了盼盼,荀爾眾誰都不愛。

  「沒有,他從不在口頭說愛,我只能在他的行為中想像他的愛。」

  「怎麼說?」

  「當他在新婚夜找上我時,我認為他愛我、在乎我;他出差時一天一通電話給我,我認為他愛我、想念我;他出其不意地送我驚喜時,我認為他愛我、想討好我;我告訴自己,當一個男人肯這樣子對女人用心,沒有其他的理由了——他就是愛我。」

  「我吃醋了!原來新婚夜他出門是去找你,那天我還幫他打領帶,問他要不要為他等門,還叫他路上小心。我這麼賢慧,他居然不愛我;你說,我該不該批評他的智商?」向來控制得宜的嫉妒在此時出籠,育臻喊叫起來。

  官晴也有滿腔不滿。

  「我認識他四年,前三年半,我和一群多不勝數的女人搶男人,後半年我和他的妻子分享時間。

  床笫之間,我必須和道德感戰鬥,在他懷中,我不敢恣意享受溫存,擋在我們中間的是滿滿的罪惡。我的白血球一天天吞噬我的良知,我像重症患者,日復一日等待,等待他親口宣佈末日……告訴我,你也懷疑我的智商嗎?「

  「沒錯,你是個不聰明的笨女人。不過放心,你的智商指數有我在後面墊底。信不信,二十一世紀了,我還相信只要努力,愛情就會成功,我拚命當阿信,以為這樣就能榮登最佳女主角;我盡全力當好媽媽,因為他最疼愛的人是兒子。我足不出戶,成日想著為他製造家庭溫馨;我說服自己,當個最稱職的妻子,總有一天他會倦鳥知返,回到我身邊;我甚至不去計較,到那時,我是不是雞皮鶴髮,成了百年人瑞。」

  「至少,這紙婚姻讓你手中握有籌碼;至少,他最後歸處是有你的地方。」不像她,到頭來一場空,徒怨愛情傷人,卻避不開傷人愛情。

  「當丈夫的心不在我身上,我手中握有的不是籌碼而是白棋。我們輸了,都輸給他的愛情,最可歎的是,誰也不能埋怨,只因我們的愛情和他的愛情不在同一條線,我們的最終結局是擦身而過……」

  「是我們這群笨女人寵壞他的嗎?」官晴問。

  「包括他在內,我們都是一群執著自己愛情的癡漢,我決定舉白旗投降了。」

  「那麼,我是不是要善待自己,不消極等待末日到來……」拭去最後一滴淚水,她對育臻說:「我們不再是情敵了,你的肩膀可以借我靠靠嗎?」

  沒說話,育臻靠上官晴,兩顆傷痕纍纍的女人心,在此時此地,相知相惜。

  不曉得靠了多久,月亮偏西,星子低垂,夜風帶起寒意……

  冷嗎?不冷!寒透的心不覺得淒冷。

  疲憊的爾眾走出醫院,他看見花圃邊兩個相依女人,走近,冷冷的眼光在育臻和官晴臉上掃過,不帶絲毫表情。

  「抱歉,我想……」育臻試圖打破沉默。

  爾眾沒說話,冰著一張臉,拉起育臻往外走。

  看著他們的背影,官晴止住的淚水再度狂洩。

  她……畢竟是正妻,畢竟握有籌碼。

  盼盼的話像當頭棒喝一台氣敲開他的腦袋,把他混沌的腦筋敲出一片清明。

  爾書笑了,話自己可笑的堅持,他笑得不能自抑,痞痞的笑臉拉出好多誇張。

  是很誇張,以為自己愛盼盼,以為自己會對愛情一生一世忠實,原來,他堅持的是一份不能滿足的慾望,認真回想,他不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用盡努力只想求得滿足。

  反芻和盼盼的那段話,笑顏掛在帥帥臉上。

  「爾書,你要是說你愛我就更誇張了,如果當年我嫁的人是你,也許不到三天你就會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愛我,你只是沒得到過,就單純認定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這是你的性格,想想你那群女朋友,哪個不是這樣子?得到前,追的半死;得到後,棄如敝屐。你的『包容』,只會給你不想要的女人。」

  「我有這麼糟糕嗎?」

  「你就是這麼糟糕,愛上你的人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慘!所以我要說,你們根本不愛我,只是把我當親妹妹一樣寵。」

  慘,是吧!愛上他的女人都很慘,官晴也對他說過相同的話。

  官晴……在他為賀軍、盼盼這對夫妻忙過十幾天後,他想起官晴。

  官晴愛上他,也很慘嗎?大概!

  他終其一生都在為自己的不滿足努力——對吃不滿足,於是他練就一雙好手藝,,隨時隨地為自己塞滿一冰箱食物,滿足飢餓感;對盼紛給的關注不滿足,於是他在無數女人身上尋求被愛感;對金錢不滿足,於是他以合法的掠奪,吞下許多人的心血;對安全感不滿足,於是他總在官晴軟軟的身上,在她充滿馨香的懷抱裡尋求安全。

  所以官晴很慘,沒錯!

  他認定她會在固定角落等他,靜靜地數著玫瑰,數著分離的日子,等他重新出現,不抗議、不爭辯。

  如果哪天,她不在固定角落等他了,他會……心臟強烈收縮。

  爾書回想她失蹤那次,恐慌迅速攫住他全身知覺,無所適從的憂慮讓他想跳腳。

  不行不行,她不能不留在固定地方等他,他要她、不離她,他要生生世世和她綁在一起。若是她要和別的男人跑掉,他絕不包容,想盡辦法都要把她逮回身邊。她是他專屬的女人,她不能想別人、看別人、寵別人,她……

  天!這種劇烈的感覺是不是叫作愛情?

  愛情哦……爾書恍然大悟,這就是他追過好幾年,卻老碰不上的愛情。

  他懂了,愛她,他早早就愛上官晴了,哈哈哈、哈哈哈……他愛上官晴,他對她不僅僅是喜歡,還有愛情呢!不錯,不錯,挑上官晴來愛,是他的眼光特好。

  他決定了,對這個「很慘女人」回饋點東西。比方說來一場妝點了無數玫瑰花海的婚禮啦!比方說,她一直很想到荷蘭玩玩,看看那些童話小屋……也許,那裡會是個好地點:對於蜜月旅行而言。

  爾書拿起車鑰匙和他滿滿一缸玫瑰花瓣,第一回合,婚姻在他心中發酵出甜蜜。

  他決定去找官晴,告訴她,她欠他十二朵玫瑰;告訴她,其實女人向男人求婚無損於驕傲;告訴她,她很不幸愛上一個喜歡被求婚的男人。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要告訴她,他雖然很聰明,可是仍然走了許多冤枉路才弄懂愛情,可見得愛情比女人難搞,他只打算搞上這一回合,不想再來第二次;因此,她必須牢牢看住他,別讓那些狂蜂浪蝶有機可乘。

  叭叭兩聲,車速加快……叭叭叭,「柔情蜜語」就在轉角處……

  那裡有滿室花香、有官晴的溫柔、有他差點錯身而過的愛情……愛她,他決定了愛她,她就不能拒絕。

  笑又擴大,「柔情蜜語」的昏黃燈光開著,他幻想起愛喝檸檬水的女人,將會為他送上一把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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