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寄秋]忘了我家小情婦(戀愛失物招領處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39:57
第九章

  「人人被綁架了?!」為了調查事實真相,羅劭然回到臺北,他第一件做的事是開除內神通外鬼的張秘書,接著是找齊全台最頂尖的五間征信社,分別展開五年前車禍,以及童凱芝是

  否有孕的搜證工作。

  錢不是萬能,但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重金一砸,不到四十八小時就有確切消息傳來。

  當年那輛VK4321BMW K5運動型賓士休旅車,駕駛者確實是童凱芝,保養車子的傭人說那一天大小姐一早就開出去,一個禮拜後才由修車場送回來。

  而當他上門質問時,她堅決否認,還一臉高傲地要他拿出證據來,一副我不承認,能奈我何的張狂模樣。直到羅劭然拿出一迭肇事相片,她才花容失色的跌坐沙發上,直嚷著她不是要撞他,該死的是沈舒晨。

  原來案發後,她擔心事情會查到她頭上,便私下塞錢給當時做筆錄的員警,將這批足以將她定罪的相片扣下來,不往上呈,以肇事逃逸,查無車主為由結案。

  因為被撞的當事人失去車禍前的記憶,所以並未深入追查,以為只是單純的交通事故,故而此事到了最後不了了之。

  「舒晨,妳罵我吧!都是我太糊塗了,居然把人人一個人留下,讓歹徒有機可趁,妳用力地罵,狠狠地罵,打我出氣也沒關係,我沒盡到老師的責任,罪有應得,妳不打我、罵我,我會很難過……」周茉青萬分自責。

  六神無主的沈舒晨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兩眼淚汪汪,腫得像泡在水裏似的,抽抽噎噎地撫著兒子的藍色書包,淚珠如雨紛紛滴落。

  孩子在身邊時,覺得他吵、太好動,一刻不停歇地讓她想把他送到失物招領處,看有沒有人把他領回家當小菩薩供著。可一沒聽見甜甜嗓音喊著「媽媽」,頑皮又淘氣地膩在她懷中撒嬌,她才知道硬生生割掉一塊肉有多痛。多可怕呀!要是她生命中少了兒子……不敢往下想的沈舒晨紅著眼眶,抓著身邊男人的手,她看不見自己的臉色有多蒼白,只感到心很空,涼颼颼的,什麼也溫暖不了她。

  「說清楚事情的經過,不許有一絲隱瞞。」同樣心急如焚的羅劭然面容疲憊,他沉穩地強打起精神詢問。

  快要被自責壓垮的周茉青娓娓道來―

  「快午休的時候,有一對穿得很體面,六十歲上下的老夫婦走進幼稚園,他們說從臺北遠道而來,要看從沒見過面的孫子。」

  「而妳就讓他們看?!」什麼老師,居然毫無防範。

  她趕緊搖頭,擔心被誤會。「當然不成,我又不認識他們,怎麼可能隨便讓小朋友和陌生人相處。」

  「那人人為什麼不見了,如果妳沒有收受他們的好處。」他會懷疑也是正常。門口警衛雖老得一腳快跨進棺材裏,可仍有他的功能在,適時的一攔或大聲呼喊,起碼能稍微嚇阻。再不然,聞聲而出的師長們也能及時追趕,就算最後被逃脫還有可辨識的車型及逃走路線,不至於毫無頭緒,坐困愁城。

  「劭然……」沈舒晨紅著眼扯扯他的袖口,要他別對好友太嚴厲。茉青心直口快,常得罪人,但品性不惡,值得信任。她知道他也很急,跟她一樣痛心,可是仍要明辨是非,同夥的帽子一扣,叫茉青以後怎麼做人。

  「冤枉呀!天地良心,我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敢收,那兩人自稱姓羅,談吐有物,是你羅大總裁的爸媽,你告訴他們有個孫子叫沈人人,目前就讀我們這間幼稚園。」好友未來的公婆耶!她怎能怠慢。

  周茉青懊惱地想著,虧她還客客氣氣地搬來兩張椅子請人坐,還倒了兩杯咖啡,就想讓二老留下好印象,善待未過門的媳婦。誰曉得衣冠禽獸就長得那個樣子,表面和善,骨子裏骯髒齷齪,卑鄙下流。

  「這回我回臺北並未告知此事,只說給他們一個驚喜。」原本他處理完公事就要提早揭曉,誰知報急的電話搶先一步響起。「我是半信半疑,想說打個電話問問舒晨,看看她知不知道那件事,但是你爸媽……」

  「綁匪。」羅劭然聲冷如冰的提醒。

  「是,綁匪。他們拿出你們一家人的合照,你站在中間,男綁匪在你右手邊,女綁匪的手搭在你胸口,笑得好不慈祥。」所以她信了,有相片為證。

  「合成照?我母親從不笑。」至少在面對她兒子時,鮮有笑容。

  他的父母也是所謂的政策聯姻,一個是世家子弟,一個是書香世家,感情雖不深厚卻也和睦,算是典型的模範夫妻。

  「咦!不笑?」這不是重點。「我讓他們陪人人在秋千旁玩了一會兒,剛好有個小朋友尿褲子,我趕回教室幫他換乾淨短褲,等我再回頭要人人吃午餐,人全消失了,只剩下一輛玩具火車。」

  前後不到三分鐘,快得叫人訝異,照理說人人那小搗蛋還算有點小聰明,怎會喊都不喊一聲地就跟人走了呢?門口的老警衛堅持沒人從大門口進出,當時他在掃鐵柵門旁的狗屎,要有人打他跟前過,不可能沒瞧見。

  問題是,兩大一小是怎麼離開的,幼稚園裏九架監視器,沒一架能給他們答案。

  「劭然,小肉丸會不會有事?」她好怕歹徒會對孩子不利。

  「我不會讓他有事的,妳別擔心。」他說得肯定,但心裏仍難以安心。

  現在他只希望兒子別太好問,激怒了歹徒,讓自己身處險境之中。

  「怎能不擔心,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誰這麼狠心,連個天真的孩子也不放過。

  沈助本夫婦動員全村找孩子,即使機會渺茫,卻沒人推拖,紅線村裏外不時傳來呼喚人人的聲音,大人小孩全部出動。

  這就是小地方的珍貴,雖然平常愛說些有的沒的閒言閒語,可一有事情發生,每個人義無反顧地當是自家事。

  「晨,別哭了,綁匪帶走他為的是贖金,傷害肉票是最愚蠢的行為,妳要相信兒子平安無事。」他們必須如此堅信才不會自亂陣腳。

  「萬一他們要的不是錢呢?」她能接受打擊嗎?

  沈舒晨的話說中大家的恐懼,一般綁架案綁匪會很快的來電要求贖金數目,談妥交易地點再一手收錢,一手放人。

  可是距事發時間已經過去十個小時了,沈家的電話連一聲也不曾響過,讓守候一旁的眾人越來越焦慮。

  「不要錢要什麼,大費周章弄走五歲的孩子,總不會自己養吧!」周茉青快嘴的脫口而出,所有人為之一僵。

  是呀!如果不要錢要什麼?他們似乎沒想過這一點。

  除了擄人勒索外,是不是該朝別的線索調查?人人是羅劭然親生子一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除了紅線村村民外,只有……

  「劭然,會不會是童小姐?」她之前曾說過,任何敢擋在她前面的阻礙,她會一一清除。淚眼迷蒙的沈舒晨全身顫抖,唇淡得沒有一絲血色。「她沒那個膽。」他嘴上說得篤定,可心底浮起一層隱憂。是他做得太絕了嗎?讓她退無可退,挺而走險,綁走他的兒子以做報復。

  童凱芝懷孕一事全是謊言,她聲淚俱下的懇求不過是演戲,利用晨的善良逼她退讓,徹徹底底的斷絕所有往來。

  征信人員的辦事效率極高,從她就診的婦產科中查到就近的病歷資料,報告中並未有妊娠跡象,只不過是陰道發炎,頻繁性行為的後遺症而已。

  因此不甘遭到設計的他反過來將了她一軍,當征信人員來電告訴他童凱芝和個牛郎去開房間,他要秘書匿名打給報社,就說有名媛在那汽車旅館偷情,在兩人翻雲覆雨之際,狗仔記者破門而入,對著赤裸的兩人猛拍。

  荒淫的照片沒流入坊間是因為童大發事先得知此事,花了天價將所有相片買下,封住記者的口,不讓丟人現眼的家醜公諸於世。

  童凱芝事後才知道她被設計了,即使消息被壓下來,但是仍有口風不緊的記者傳了出去,一夜之間她成了社交圈笑柄。以她的驕縱,怎麼可能忍受得了近親好友嘲弄與取笑的眼神,裏子和面子都丟盡了,連將她寵上天的父親也大發雷霆,收回她的信用卡,凍結帳戶,要她自力更生。

  「童小姐的個性很剛強,對她想要的東西一向有著驚人的偏執,就算她不要了,若是未經她同意就取用,她一定會讓拿的人深刻體會到她有多麼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非顯性的毀滅性性格,在別人踩在她頭上時發作。

  沈舒晨真的不願意幕後主使者是昔日好友,大人的事不該牽扯上孩子。

  「晨,休息一下,喝口水,吃點東西,不要想太多,我會一直在妳身邊,天塌下來有我扛著。」她眼下的陰影深得嚇人,再撐下去身體會出狀況。

  她苦笑著。「我吃不下,也睡不著,一想到人人不知在哪裡,有沒有飯吃,穿得暖不暖和,我的胸口就絞得難受。」

  這個時候她怎麼有心思做其他事。

  「妳不保重自己,怎麼跟歹徒周旋,要是兒子回來了,妳連抱他力氣都沒有。」羅劭然將一雙筷子塞入她手中,放涼的炒飯早已失去味道。噙著淚,她勉強吃了兩口。「那你呢?我沒見你動過筷子。」

  「我是男人,我撐得住。」守護妻小是男人的責任,他不會倒下。即使眉頭深鎖,眼中有著倦色,羅劭然仍俊美得叫人驚歎,他喝著咖啡提神,不時和他派出的人手連絡,刀鑿的側臉散發堅毅卓然的王者霸氣。

  「劭然,怎麼辦?我好害怕,我怕見不到小肉丸,他還那麼小,他說要看毛毛蟲羽化成蝴蝶,他……」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做。

  泣不成聲的沈舒晨哭倒在羅劭然懷中,不能自己的抽泣,母親的心是跟孩子連在一起,她沒辦法不去為他的安危憂心。

  「會的,妳一定見得到他,要有信心,咱們的小淘氣是個有福氣的人,會化險為夷……」他的眼眶紅了,哽咽地側過頭,一滴淚由眼角滑落。

  他也怕呀!好不容易才相認的兒子,相處時間不到一個月,他怎能忍心放手讓他離開,如片柳絮般飄向遠方。

  「晨晨呀!妳來看看這是不是人人掛在身上的香火袋?」急呀!急死人了。

  「秋旺嬸……」她起身欲接,體力不支的身子搖晃一下,幸好身後的男人及時扶住她。

  「香火袋上綁了一條白金手煉,看起來很貴重,村長太太說拿來讓妳瞧一瞧,說不定知道這條鏈子的主人是誰。」

  「這條鏈子……」好眼熟。

  為母則強,一看到兒子打出生戴到現在的香火袋,沈舒晨堅強地抹去眼底淚水,端看似曾相識的白金手煉,指腹摸著玫瑰花飾下的一行細字。

  驀地,她臉色大變。

  「是芝芝!芝芝帶走小肉丸……」

  底下刻著字,童凱芝英文名字的縮寫。

  「想要換回兒子,叫沈舒晨一個人來,不許有員警,否則你們一輩子也休想再見到他。」

  一條白金鏈子追查到擄童真凶童凱芝,不知是誰將這消息走漏出去,電視媒體二十四小時不停重複播放相同畫面,呼籲她儘早出面投案。本來只是一件小小的,個人行為偏差的報復舉動,用意是讓男童的父母痛不欲生,感受到心如刀割的非人折磨,以宣怨恨。

  沒想到竟演變成舉國皆知的綁架擄人案,上千名員警同時出動,將窮途末路的童凱芝逼得更無處容身,萌生同歸於盡的念頭。

  一個小孩的綁票案會鬧得這麼大嗎?勞師動眾的連員警署長都親上火線,出面說明案件。

  原因無他,被綁的男童是商界巨頭天霸集團總裁羅劭然的兒子,五年不曾傳出緋聞的他突然冒出一名私生子,豈能不受重視。

  不過不讓心愛女子涉險的羅總裁經過手機和童凱芝一番交涉,兩人談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同意他能陪同在側,但是不准洩漏她的行蹤。

  為了擺脫媒體的跟蹤,他們也煞費苦心了,一路換車、抄小路、改變裝扮,東繞西繞保持通路,在將近五個多小時的疲勞駕駛後,終於依著指一不駛進一條隱密的山路。

  「咦!這裏是……」高聳入雲的原始紅檜林,棻類叢生的腐木,山羊留下的排泄物,少有陽光照射的巨大羊齒蕨。

  「妳來過?」看起來很荒涼,人煙少至。

  沈舒晨認真地瞧瞧四周的山勢,不確定地上前走了一百公尺。「應該來過。」

  「應該?」他們不會兒子沒找著,卻先迷失在這一片廣大山林裏吧!

  「我們大學裏組了個登山社,那一年我二十歲,和幾名社員迷路了,被困在山裏足足五天之久……」突地,她像發現什麼,用手拍掉樹幹上的枯皮。

  「五天?那你們怎麼脫困?」不敢想像他們如何度過一百多小時,她真是大膽。

  羅劭然心裏想著,等這件事結束後,他要儘快再讓她懷個孩子,免得她突發奇想,來個難忘的山嶽之旅。

  「你看,這是我們當初留下的記號,順著箭頭直直走,前方有個天然洞穴,洞穴上方是露天的,底下有個小水池……」靠著水池的水和小魚,他們才不致餓死。

  「我想童凱芝也是登山社一員。」不然以她的嬌貴,恐怕連山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她是副社長,因為她當時喜歡上社長,山洞就是她找到的。」長腳蜘蛛爬到她腳上,她驚惶失措地拚命往前跑,不意撞進這方洞天。

  陸續地瞧見長滿青苔的箭頭,沈舒晨更篤定了,她幾乎可以確定童凱芝就在他們共同宣誓要保密的秘密洞窟裏,附近沒有任何住家和工寮。

  在那一次後,登山社社員相約每兩個月便再去一次,他們背起罐頭、麵粉、帳篷、雨具,所有露營必備的用品一應俱全,每次留下一、兩物品,以備日後若有其他登山客誤闖之不時之需。

  所以洞裏什麼都有,連隨身聽、電池也一樣不少,獨自生活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芝芝,妳在裏面嗎?我是沈舒晨。」

  初入洞之際,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彎道多且雜,但全通向一個地方。

  「……媽媽……媽媽……」忽遠忽近,縹緲無蹤……

  「是小肉丸,你聽見小肉丸在喊媽媽嗎?他……他還活著……」沈舒晨捂著唇,喜極而泣。陣陣回音不斷在洞內迥蕩,讓跋山涉水的兩人驚喜不已,擱在心裏的重擔稍稍放下一半。

  他們的心情是迫不及待,希望能早點將兒子抱入懷裏,不再讓他受到一絲威脅,但是……

  「不許再前進,你們兩人給我待在原地。」

  童凱芝一聲低喝,兩道急切身影立即緩下腳步,小聲地前進。

  「芝芝,我們之間真的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一定要採取這麼激烈的方式對峙。」她不懂,為何天之驕女的她會有如此扭曲、陰暗的心態。

  「叫我童小姐,還有,妳該知道池子的深度,若你們不聽警告再跨一步,我不介意拿妳兒子試水溫。」她朝池子丟顆石頭,撲通一聲。

  聽到有物落水的咚聲,沈舒晨抽氣地拉緊羅劭然的手,「不……不要發火,我們停住了,妳要我們做什麼就做什麼,請別傷害孩子。」此時洞裏深處仍傳出童聲呼喊媽媽,但是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後,只聽見嗚嗚的低泣聲。黑暗中的兩人心都揪疼了,感覺就像有人在他們心口割上一刀,痛得緊握的手抓疼對方而不自覺,一心掛念受到錯待的孩子。

  「現在,我只要沈舒晨一個人進來,若有人輕舉妄動,妄想當個英雄,我想我會不小心做些衝動事。」她丟出一根火柴,彎道口燃起不小的火焰。

  童凱芝口中嘲諷的英雄,指的是執意前來的羅劭然。

  「好,我進來了,別衝動……」咦!這是什麼味道……汽油?!

  刺鼻的嗆味直衝面部而來,沈舒晨驚恐得心臟一窒,她繞過地上燃燒的火堆,只一個彎道,眼前豁然開明,直射而下的太陽光照亮眼前景物。

  山洞的最深處是朝天的,上頭是不規則形狀的缺口,高約十層樓,寬度約五米,是個天然鑿成的火山口洞形。

  「嗚!媽媽……我肚子餓……」好想吃麵包和霜淇淋。

  小小的身軀吊在凸出石壁的石柱,雖然兩腳著地,但上半身是被拉長的,雙手縛綁高過頭頂,看得沈舒晨好不心疼。

  「小肉丸……」

  「怎麼,捨不得嗎?妳搶走我的男人時,我的心就是這麼的痛,妳感受到了吧!」看到她越痛苦,她的心才會越平靜。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試過離開他,可是我控制不住愛他的心。」

  好難、好難,情難自持,想逃走的雙足總是情不自禁地走向他。


  「妳這是在炫耀嗎?好個情比金堅,妳讓我覺得自己是阻斷別人姻緣的惡婆婆。」她的道歉太廉價了,可笑,而且可悲。

  沈舒晨忍住衝喉的哽咽,強做鎮定。「讓孩子走吧!我代替他,不管妳有多少不滿我都願意承受。」

  洞裏的羅劭然聞言,雙拳握得死緊,指甲刺入肉裏不知痛楚。

  「偉大的母愛呀!叫我這個冷血的女人聽了都動容,就不曉得那位羅先生同不同意以妳做為交換。」她倒要瞧瞧他們的感情有多深厚。

  「不行。」

  「我同意。」童凱芝話一說完,同時揚起一男一女相左的聲浪。

  「嘖!意見不合,我到底要聽誰的才好呢?」她故做思索,左手提著裝了類似汽油的桶子。

  她在考驗人性,讓人面對痛苦的抉擇,並且以此為樂,享受受人心哀嚎的過程。

  「劭然,你先帶小肉丸離開,我求你。」她先是一個母親,而後才是女人。

  「晨……」羅劭然的低喚中,聽得出取捨兩難的壓抑。

  「求你了,勁然,孩子在受苦。」她將唇緊緊捂住,不讓自己哭出聲。

  粗啞的呼吸聲急迫而低沉,時間像流動的沙子,過得極其緩慢,彷佛過了一世紀,叫人聽不見古老的心跳聲。

  「好吧!讓孩子過來。」晨,堅強住,別怕,我會在妳身後。

  羅劭然心底的聲音似傳到心愛女子胸口,坪!坪!坪的心臟強而有力,勇氣倍增。

  「童小姐,我可以進行交換了嗎?」為了孩子的安全,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像是在看一場戲,童凱芝做出請的手勢,她神色漠然地看著沈舒晨戒慎惶恐地走向小男孩,因緊張而手滑地解不開繩子,試了好幾回才鬆開。

  但是她的雙手已佈滿石柱銳角切磨的傷痕,流著血的掌心顧不得疼痛,緊緊摟抱摯愛的小身軀,歡喜的眼淚順頰而下。

  不過,她知道孩子並未脫離險境,短暫的擁抱後,她急忙的催促兒子走向山洞的另一端,與他父親相會。

  「媽媽……」沈人人伸長小手,想拉母親一起走。

  「快走,別回頭,乖,要聽話。」溫柔的手心推動著,她必須先確定他不會受到傷害。

  左臉頰明顯紅腫的沈人人不舍地頻頻回首,盈滿淚泡的圓亮大眼只有母親立於水池旁的身影,在黑暗中,他撞上一具寬厚的肉軀。

  那是他的父親,他很清楚。

  只是,父親在他耳邊叮囑了幾句,將具有衛星定位的手機塞入他手中,往他屁股用力一拍,讓他快步朝洞口跑去,自個卻反身走入洞內。他最後聽到的是―


  童凱芝,妳在幹什麼?

  沈人人取出口袋的糖果,放入口中一含,甜甜的味道化解他獨自一人的恐懼,也離山洞越來越遠,沙沙的風聲吹過樹梢,帶來冷意。

  等到他想起父親的話時,日頭已落到西方,斜陽的餘暉被夜幕籠罩,遠方的野獸叫聲正在靠近。

  「嗚!阿嬤,我是人人,我要回家……嗚……嗚……爸爸媽媽在山洞裏……好久好久……嗚……好黑喔!阿嬤,妳快點來,人人好怕……嗚……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嗚……」

  沈人人含著糖果,哭到睡著,渾然不知有個白鬍子老公公一臉慈祥的在身旁守候,替他趕走饑餓的野狗群。

  風很輕。

  月光稀微。

  月老廟的香煙嫋繞,高坐堂上的月下老人似在閉目微笑。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0:17
第十章

  「童凱芝,妳在幹什麼― 」訾目欲裂的羅劭然放聲狂吼,摧心刺肺地倒抽冷氣,不敢相信僅在一眨眼間,滿是汽油味的山洞竟成火海,燃燒著賴以維生的空氣。

  地面上劃開一道長長的火牆,圓弧形狀的洞身一分而二,他在火的一端望向另一端的兩人,火勢的洶湧幾乎阻隔了視線。

  唯一可以通行的是映著藍天白雲的水池,它看似清澈,實則水深不可測,池底尖石林立,宛如箭矢,不諳情形者,很有可能尚未穿過就被怪石刺破腳掌直達腔骨,危險度更勝穿火而過。

  「別天真了,我不會給你機會救她,你死心吧!」童凱芝仰起頭哈哈大笑,將桶中的汽油倒入水池。油比水輕,快速地在水面上漫開來,破壞原本的水清浮上一層油氣,只要一點火花輕濺,馬上燎原般迅速點燃,加速氧氣的耗盡。

  「童凱芝,妳瘋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神智喪失。

  「哈……被你們逼瘋的,你不愛我,把我當成礙事的累贅,利用我、拋棄我,趕盡殺絕,你讓我沒有活路走,我又何必給你一條生路。」他自個闖進來送死,怨不得人。

  她沒打算殺他,她要他活著受苦,一輩子背負救不了所愛的悔恨。

  「妳把自己困在火裏,難道妳真的不想活了嗎?」如果不想辦法逃脫,連她也要葬身火中。

  「有人陪葬怕什麼,黃泉路上不會我一人獨行。」她指著被煙嗆傷的同伴,眼中流露豁出去的狠毒。

  她覺得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不怕死,別人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臨死前她要一一討回,絕不讓這筆帳欠到來世。

  「妳該怕的,奈何橋上無人陪妳同行。」羅劭然一說完,將石堆後的防火帳篷攤開,他以撒網的方式鋪在火牆上方。雖說防火,但功效有限,他在和時間競跑,務求在帳篷防火功能失效前,將呈現半昏迷狀態的愛人救出。

  火,燃燒著岩壁,發出剝剝的聲響,土石被火焰燒成紅色。

  「你……你在做什麼,沈舒晨真的那麼重要,值得你拿命來拚?!」她崩潰了,更加痛恨他愛的不是她。

  踩過竄燒的烈火,羅劭然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走過她面前。「我可憐妳。」

  「你……你可憐我……」她身子一震,臉上是乞求愛情的卑微。

  「妳永遠也不會明瞭何謂真心相愛。」他抱起虛軟的嬌軀,以背擋住落下的火星。

  那是你不曾回頭看看我,你迷人的雙瞳中裝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從來沒有我。

  童凱芝心中的妒火燒得比四周的火還旺,她看著愛慕多年的男人以保護的姿態抱著她痛恨的女人,那抹熾狂的恨意如焚風狂掃。驀地,沈舒晨虛弱地睜開眼,翳翳水眸對上燒紅的眼,童凱芝的憤怒升至極限,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個也別走!

  「你要真心,我掏給你看。」她拾起燙手的石頭,往羅劭然後腦一敲。

  轟然,一塊巨石從上頭崩落,鮮紅的血滴落地面,煙硝與悶哼聲並起,腳下踉蹌了一步的羅劭然回眸一瞪,緊抱的雙手不曾鬆動。

  「劭然,你在流血!」沈舒晨吃力地抬起細腕,按住血流不止的傷口。

  冷厲面容一低視,化為柔情似水。「不打緊,一點小傷,我還撐得住。」

  「不要逞強了,放開我,你一個人可以逃出去。」多了她,他步步艱難。

  「要我丟下妳?」他忽地低低輕笑,吻上她火光映出的紅唇。「妳作夢。」

  「劭然……」到了生死關頭,她寧願活下來的人是他。

  「別說話,保留體力,我會將妳毫髮無傷地帶出去。」他將她的頭壓在胸口,避免烈焰灼傷那一雙明媚水眸。

  「芝芝呢!她沒事吧?」雖然她有心害她,但她仍然無法見死不救。

  羅劭然嘴一撇,斜眸一睨被落石擊傷腿的瘋子。「還沒死。」

  烈火熊熊,寸步難行,其實他在梭巡可供逃生的路線,等火勢減緩。

  「別說得這麼冷酷,是人都有惻隱之心,可不可以……」她話才說到一半,冷冽聲線澆熄她滿腔希冀。

  「不可以,我絕對不會救她。」頭有點昏的羅劭然借著甩頭的動作保持清醒,不讓暈眩侵襲。

  童凱芝那重重一擊,使他疲累的身體更加使不上勁,雙腳僵硬出現抖動現象,手臂也因氣力的流失而逐漸無力,他至今未倒下是為了懷中人兒。

  換言之,別說救人了,自救都十分困難,他是靠著意志力硬撐著。

  但是倒臥土壘旁的童凱芝並不知情,在她眼中他是狂妄的霸王,無所不能,所以在聽見那一句「我絕對不會救她」,她胸口的烈焰爆開了,拖著斷腿想將他推入火裏。

  害人者終將害己。

  她才走一步,上面又有落石掉落,一心要人命歸陰的她根本毫無所覺,手舉高欲推,籃球大的石塊落向她的背。尖叫一聲,她跌入已成火海的水池中,尖石刺穿她左大腿,緊緊嵌合。「芝芝― 」沈舒晨驚呼。

  「不要看,她沒救了。」大掌捂住驚恐的眼,死亡前的景象不值得留存記憶。

  血染紅了池水,大火直燒,淒厲的叫聲尖銳如斷頸的鵝,從竄起的火龍衝向雲霄,驚動了山禽野獸,奔走的地面微起變化。

  轟隆隆,整個山壁為之塌覆,碎石如星壓熄了四處流竄的火舌,朝天的洞口變小了,向上眺望只能瞧見一彎明月。

  出去的彎道被落石堵住了,只剩下水池倒影映照相依偎的有情人。

  「劭然,我們出不去了是不是?」沒人會知道他們的埋骨處吧!

  腰腹壓著大石的羅劭然氣弱地撫著她被火燒焦的頭髮。「我的人很快就會趕來了,我……我答應妳的事,一定辦到。」

  一說完,他手臂無力的滑落……

  「嘩!嘩!嘩!這是怎麼回事,會不會太離譜,是賣舊書還是辦書展?」紅線村裏家家戶戶貼雙喜,人人門口掛上成雙紅燈籠,數不清的玫瑰花擺滿每一條小巷大街,多如繁星的七彩汽球飄滿整個村落上空。

  乍看之下以為是村子十年一度的大拜拜,個個臉上堆滿笑,穿起最端莊大方的衣服和鞋子,從幼稚園起到國中的學童集體放假一天。

  若隨手捉個人來請教,肯定會收到最難堪的白眼,嘲笑那人是外地來的土包子,連村長伯的女兒要嫁人也不知道,席開五百多桌。

  什麼,那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呃!是生了個活潑可愛的兒子,人長得清麗嬌美,號稱全村最漂亮的田莊公主要出嫁了?

  哈!可喜可賀,可喜可賀,趕快攜老扶幼去喝杯喜酒,聽說是「阿霞灶腳」的名廚主持人排的菜單,千載難逢,遲了就沒口福。

  不過呀!先說明是一則八卦流言,那個美得像花……呀!誰的義大利皮鞋亂丟,都說是八卦了,脾氣還是那麼糟。換個方式說吧!俊美無儔的大總裁經歷生死劫難,和心愛的女人被困在山洞裏一天一夜,大批保全、山難人員救出他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感謝,而是求婚。好笑的是他腦袋破了個大洞,求錯了婚,拉了一位大熊先生猛說我愛你,還想獻吻,讓大家嚇得不敢救他,以為是山魍魍魎。

  今天的新娘子事後得知此事,老大不高興,閉關趕稿十餘天,同時也拒絕了第二十一次的求婚,讓霸氣十足的大總裁氣得想拆房子。

  「喔!好羅曼蒂克,羡慕死人了,真想橫刀奪愛,把深情又出手大方的大帥哥給搶過來。」眼中冒著迷離神彩的伴娘手捧鮮花,發夢地低喃。

  「茉子老師,妳沒機會了啦!那個笑得很蠢的男人是我爸爸,他只愛我媽媽一個人。」

  很有名的老師都要尊稱一個子,像孔子、孟子、老子,他們蘋果班的周茉青老師也要有個子,因為大家都叫她想結婚想得不得了的花癡。

  沈人人穿著白西裝、白皮鞋,像個彬彬有禮的小紳士,他是婚禮上最重要的主角喔― 他爸爸說的。是個花童。

  「唉!別傷我的心嘛!讓我陶醉一下又怎樣,人都有作夢的權利。」為什麼眼前優秀的極品男不是她的?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老師,爺爺說常歎氣的女生得不到幸福,妳要爭氣。」小大人似的沈人人一臉認真的說道,他比向月老廟。

  咦!村長也會說這麼有智能的話嗎?滿臉疑惑的周茉青只看見廟口前忙來忙去的村長伯。

  因為要宴請的客人實在太多,所以宴席擺在月下老人廟前那條長街,主婚人不做二人想,自然是整天笑呵呵,替天下有情人牽起紅線的月下老人。

  「我很努力呀!是你媽太不守信用了,她明明說要刁難你帥哥爸爸一百次,沒湊齊一百零一次求婚就不結婚。」哼!事實證明女人的友情太脆弱了,永遠也敵不過男人的花言巧語。

  她唾棄她。

  一提到偉大的求婚史,沈人人神氣活現的挺起胸膛,「那是我教爸爸的喔!媽媽很感動很感動地抱著爸爸哭了。」

  「你?」她一臉懷疑。不只是她,每個有智慧的大人都看輕小孩子的能力,不相信,除了玩耍外,他們還會做什麼。

  實際上,真的是小小天才獻的計策,他鼓勵父親多看母親的小說,從裏頭挑出些和他們兩人相處有關的片段或文字,放在失物招領處請他媽媽招領。

  本來就感性的沈舒晨一時感動,鼻頭一酸就點頭了。

  如果她知道羅劭然原本的打算是撕書,他大概一輩子也討不到老婆,幸好幸好,他沒讓自己的衝動壞了好事。

  「晨,今天的安排妳還滿意嗎?」深情款款的新郎低頭凝望他美麗的新娘子。

  身著珍珠白禮服的小女人含羞帶怯的點頭。「你一定耗費很多心血吧!」

  「為了妳,什麼都值得。」有她相伴,他此生再無遣憾了。

  其實,他什麼也沒做,忙碌的是婚禮顧問,身為日理萬機的大總裁,他只需動動兩片嘴皮子,自有人捧著大把時間為他效勞。

  「劭然,你對我真好,我愛你。」紅著眼眶,她是被幸福包圍的幸運人兒。

  他親吻她紅豔嘴唇。「傻瓜,不對妳好要對誰好,妳是我這一生做過最對的選擇,我很慶倖沒錯過妳,我也愛妳,老婆。」多動容的一番話,她嬌羞地低下頭,笑中含淚地感謝老天的成全,讓她擁有真心愛她的男人,甚至無怨無悔地包容她的「工作」

  婚禮上裝飾的不是鮮花彩球,更非閃亮亮的鑽石或珠寶,而是沈舒晨從出道以來的第一本書到最新作品,全新再版排滿一排又一排的書架,每本書都閃著耀目光彩。

  而多金的羅劭然更不惜砸下重金,將上百本小說的封面做成巨幅海報,高掛會場上空,取悅他最愛的女人。

  新娘子感動得心花都開了,緊偎新郎懷裏,讓滿滿的快樂由心的位置溢出來。

  「劭然……」她低喚著,粉酷嬌顏似在索愛。

  低笑的男人以唇磨贈她的鼻頭。「不能再吻妳了,妳的口紅快被我吃光了。」

  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是趕快結束婚宴,抱著她奔向離他們最近的床。

  「啊!真的嗎?」她急著想補妝,一生一次的美麗時刻絕不能讓自己搞砸了。

  「騙妳的。」不論她有無上妝,在他眼裏,她是最美的風景。

  「可惡,這麼重要的一刻還欺負人。」她嬌嗔地輕捶他胸口。羅劭然發出爽朗笑聲。

  「就只欺負妳一人,誰叫妳偷走我的心。」

  身一俯,他又想偷香,一道驚惶失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中斷此時的濃情蜜意。

  「怎麼辦?怎麼辦?親家公他……他哭了。」王美霞難得的失了冷靜。

  「我父親哭了?」

  「嚇……嚇死人,說哭就哭,害我差點陪他哭。」明明是威儀十足的大男人,怎麼她一轉頭,兩行淚就落下。

  「媽!發生什麼事?」不會是她拿菜刀恐嚇人家,要人家善待她女兒吧!

  餘悸猶存的王美霞拍拍胸口。「我不過親自下廚弄了一道菜而已。」

  「妳下毒……」

  「太難吃?」

  插著一朵大紅花的村長太太沒好氣地瞪向驚愕不已的女兒和周茉青。「我的手藝能差到哪去,就最簡單的菜脯蛋。」真要有毒,她一家老小早就毒光了。

  「那又是怎麼一回事?」沈舒晨滿臉納悶。

  「啊知,他說有媽媽的味道。」傳統做法嘛!一代傳過一代。

  「媽媽……」

  所有人都撲哧一笑,為這段有趣的插曲莞爾。

  王美霞哀怨地撫著自己的臉,「晨晨呀!媽真的老得可以當妳公公的媽媽嗎?」

  聞言,又是一陣轟然大笑,擁著哀歎年華老去的王美霞,安慰她依舊年輕貌歡笑聲中,羅劭然的視線越過大聲談笑的賓客,看見主桌前的父親一邊拭淚,一邊跟大嗓門的岳父乾杯,他們喝的不是紅酒,而是高粱,相處愉快地吃著菜脯蛋。

  原本,父親是不贊成這門婚事的,他嫌棄沈家家世不夠好,在出席婚禮前還臭著一張臉,揚言要他們一年內離婚,結果,一道菜就收服了他。更叫人意外的,一向拘謹少言的母親居然笑了,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為丈夫倒酒,眼中的溫柔是他這個做兒子的從未見過的。

  原來,母親是愛著父親的,他們以他們那一輩的方式相愛。

  「茉子老師,爺爺在笑耶!」咦!還跟他眨眼。

  「今天是好日子,大家都開心的笑,好了,別煩我,快去搶位子,晚了就吃不到好菜。」

  急著入座的周茉青沒瞧見堂上月下老人彎起嘴角,朝著云云眾生微笑。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4 17:3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