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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失戀後請排隊(戀愛失物招領處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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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1:41 |倒序瀏覽
失戀後請排隊(戀愛失物招領處之二) 作者:寄秋

為了終結戀愛二十連敗的命運,她跟月老下了最後通牒,
呃,是「善意」提醒工作量繁重的月老公公,
她常樂天有滿腔愛意要愛人,卻一直找不到對的人來愛。
因此她偷偷印了張喜帖,新娘填她,新郎空白,放在神桌上,
表明自己非要嫁出去的決心,沒想到,神蹟真的出現了——
當天,新郎空白處就被填上了大大的「泉武人」三字,
簡直太不可思議!只是,泉武人是哪號人物啊?
啥,是那個像極貴公子版的玉木宏,酷到不行的……叔叔?!
沒關係,那就來個「親上加親」吧,反正他們也沒血緣關係,
可是叔叔好兇,說他非得把村姑變公主,才不愧富爺爺的交代,
那她如果變成公主,她心愛的千秋王子就會愛她嗎?
她勉強自己努力達成他的期望,只希望他能回應她的愛,
他卻始終冷冷的把她推給其他男人,她終於明白一個道理——
強摘的瓜不甜,強逼的月老不靈,強要的男人不會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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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2:05
楔子

  日本東京

  盛放的緋色小花招搖著曼妙風姿,一朵朵宛如少女嬌靨般的吉野櫻,煞是醉人的垂映在古樸塔樓,陡峭石階的下方是枯木奇石所搭建的庭園。

  上千株的紫陽花隨風搖曳,與百歲緋纓相輝映,花色嬌艷的引人注目。

  在繁花爭艷的花叢中,有對穿著繡有家徽和服的情人緊緊相依偎,男的英挺俊偉,女的秀麗清婉,兩人臉上洋溢著戀愛中的幸福光彩。

  然而仔細一看,女子的眉宇間多了一抹令人心疼的輕愁。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會保護妳。」男子深情款款地凝望心愛女子,眼中滿是憐愛。

  「我不怕,只要能和你相守一生一世,再大的困難我也會為你撐下去。」他是她的天,她心底唯一的想望。

  「委屈妳了,我的小雲雀兒,都是我太無能,害妳沒辦法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

  細白纖指輕點男人唇心,如櫻緋唇漾開動人的笑容。「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只是我們在不對的時候相遇了。」

  她愛上他,愛得如癡如狂,不能自己,渾然忘卻他們沒有未來……

  「不對,是命運將妳我拉在一起,我們的相愛來自千百年來的等待,不管何年何時,妳就是我認定對的那個人!」他無怨無悔,只求相守終生。

  「太蒼……」女子蘊滿感動的眼閃著淚光,再一次為他滿滿的愛而動容。

  「噓,什麼也不必說,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和妳肚子裡的寶寶。」大掌輕撫著她微隆的小腹,男子初為人父的喜悅盡在瞳眸之中。

  「嗯!」她笑得好溫柔,輕偎在愛人胸口。

  一個來自台灣僻遠小鎮的過客,不經意地在人生旅途中遇見一生的摯愛,她的生命是何其幸運,充滿美妙的音符,她多麼希望能和他,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一起生活。

  「雲兒,別擔心,我一定會說服我父親讓我們結婚。除了妳,我誰也不要,我的妻子只能是妳。」他俯下身,親吻緋色櫻唇,以吻立誓。

  不論山崩地裂,海枯石爛,她將是他唯一的執著。

  深濃的情絲將愛戀的兩人纏繞著,綣綣深瞳映著凝眸美目,多少情意盡在相連的目光中,誰也不願移開視線。

  「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呢?我算什麼,你們愛情故事裡的女配角嗎」

  突然,一聲難以置信的悲憤女聲激狂地大喊,驚醒了擁吻中的情人,他們連忙轉過身,看向淚流滿面的嬌艷女子。

  「香澄,妳聽我們解釋……」

  「住口,你們還想解釋什麼!一個是我要好的朋友,要不是我的幫助,妳能來到東京遊學嗎?妳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最後竟連我的未婚夫也要搶走,妳對得起我嗎」

  「香澄……」女子捂著唇,低低地抽泣。

  「還有你,泉太蒼,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要步入禮堂了,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背叛我,你不知道我一直深愛著你嗎?我愛到足以為你犧牲一切,你不知道嗎」而他卻選擇傷害她,在她以為她終於要獲得幸福的前一刻。

  是她的錯!她不該讓他們兩人認識,愚蠢地把自己推入痛苦深淵,她錯了,居然親手毀掉自己的幸福。

  「我不會原諒你們的,永遠不會,今日,我要用我的血詛咒你們!不管時空如何轉換,你們將一如太陽和月亮,終其一生碰不到對方!」目一冷,她瞪著女子隆起的肚皮,更加惡毒的說:「妳的小孩將和我一樣不斷承受遭到拋棄的痛苦,一再一再地被愛所傷,除非有個心如鐵石的人願意付出真心!」說完,她迅疾抽出藏在袖中的刀子往手上一劃。

  相擁的男女來不及阻止,驚恐地瞠大眼,只見鮮紅的液體一如嬌羞的櫻花,從嬌艷女子的細腕不停地冒出,染紅他們心痛又悲愴的眼。

  心如鐵石……

  既然心如鐵石又豈會輕易愛人,那他們的孩子豈不是一生無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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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2:35
第一章

  「村長太太,我又來蹭飯了,有沒有好吃的,我快要餓死了,我帶了三顆奇異果換一頓飯,妳千萬不能把我趕出來,不然我會像流浪犬、流浪貓一樣可憐……」

  一個頭髮像枯草,修剪得亂七八糟彷彿狗啃似的短髮女孩一陣風般衝進村長家,大剌剌地拉開深柚色的餐椅,一屁股坐下,絲毫不知客氣為何物,沒規沒矩的手沒洗就拿起一顆冷掉的炸丸子往嘴裡塞。

  「哎呀!妳這丫頭怎麼老是說不聽,飯菜要熱的才好吃,冷菜冷飯哪能入口,待會鬧肚疼。」村長太太王美霞左手撈個長勺,右手拿著正要下鍋的湖南臘肉片,狀似生氣地叨念著。

  「不會啦!阿霞媽媽,我的胃是鐵胃,什麼食物都裝得下去,就算妳給我一頭牛,我花上一個禮拜慢慢啃也給牠啃得乾乾淨淨,連牛皮也不剩。」她一向不挑嘴,只要能吃得飽就好。

  「不許頂嘴,真給妳一頭牛,我還怕妳吃撐呢!」嘴裡念著,手上動作倒沒停,她順手煮了道豬肝湯,給這個叫她阿霞媽媽的女孩補補身。

  「是的,教官。」她淘氣地行了個不三不四的軍禮,吐吐舌,扮個討喜的鬼臉。

  「妳這丫頭!」

  阿霞心疼的看著大口吃飯的常樂天,樂天是紅線村裡的低收入戶,是父不詳的私生女,由老弱多病的外婆撫養長大,家裡環境貧困,身上的衣物常常是半新不舊,都是鄉里間鄉親們捐助施捨的。

  這女孩兒身世可憐,不但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對自己的母親印象也十分模糊。

  阿霞還記得樂天母親那個孤獨瘦削的背影……唉,一個癡情的可憐女人,總是風雨無阻地站在村口的大樹下,翹首眺望,似乎在等待某個永遠也不會出現的男人。

  後來,樂天的母親因為感冒引發肺炎,家裡沒錢看醫生,等他們發現時已來不及了,才到醫院門口就斷了氣。

  那時樂天還小,不懂得什麼叫死亡,村裡的人怕她小小心靈受創,找不到媽媽而嚎啕大哭,就騙她說媽媽是出外工作賺錢養她……其實是草草火化了,骨灰就埋在她媽媽常年等候的梧桐花樹下。

  以她這種環境出身的孩子通常會變壞,可是出人意料地,她反倒是開朗又樂觀,天真熱心,個性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樂天知命,不以逆境為困窘,隨遇而安。

  只是呀!長到二十五歲了,她的感情路就跟她母親一樣超不順,像受到詛咒似,每一次歡歡喜喜的迎接新戀情,到最後都是失戀收場,沒一次成功過!

  她眼尖的看到她包包裡的一抹紅,「樂天呀!妳小包包裡裝的是什麼,喜帖嗎?誰家又要辦喜事了,怎麼沒通知我一聲,我好去幫忙擬菜單啊。」真是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漏掉她這個村長太太。

  一口湯差點噴出,常樂天快手快腳的將露出一角的紅色喜帖塞回斜背肩包裡。「不是啦!阿霞媽媽,是公所的同事要結婚,丟了個紅色炸彈要炸死我這窮光蛋啦。」不習慣說謊的她眼神閃爍,不敢看向真心關愛她的村長太太。

  可她那一點小心思哪瞞得過早就成精的阿霞,精明的眼珠子一轉也不戳破,讓她保有一絲絲小女人的隱私。

  「工作還順利嗎?沒人刁難妳吧!」

  這孩子是餓了多久,連飯粒黏在嘴角,都顧不得拿掉。知道她家境不好,三餐不濟,阿霞心疼地夾了一塊油膩的肥豬肉到她碗裡,想把她養胖些。

  「村長介紹的誰敢為難我,每個人都對我很好,還會把便當菜分給我吃,可是我最愛吃的還是阿霞媽媽做的菜,好吃得我連舌頭都要一塊嚼了。」她做出好幸福的表情,一口咬掉肥嫩的燉豬肉。

  「就妳這張嘴甜,老哄得我開心,待會帶鍋人參雞湯回去,罔市嬸身體不好,要補一補。」這婆孫倆真是命苦,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書讀不好的常樂天像個野丫頭,沒什麼定性,勉強讀完高職後便沒再讀書,一來是環境不允許,二來是她也不愛唸書,一拿起書本就頭痛,因此一畢業便在附近的超商打工。

  後來她外婆年紀大了,常這兒痛,那兒痛的,一身退化的老人毛病日趨嚴重,進出醫院是家常便飯,所以她沒一份正職工作能做得長,不是遲到早退被老闆辭了,便是自個兒不好意思曠職太多而自動請辭。

  沒工作就沒收入,沒收入就等於要勒緊褲帶挨餓,三餐不濟是常有的事,為了幫助她早日脫貧,她老公便賣老臉,和頗有交情的鄉長磨上半個月,靠關係走後門,勉強在公所安插個小課員職位,工作性質類似助理,整天跟著課長外出訪視。

  算是個閒差吧!因為人不錯的課長常會在上班時間讓她繞回家看一下外婆,若有需要也會體諒一下,讓她陪老人家上醫院看病。

  「不好啦!阿霞媽媽,我阿嬤會罵的,她說我們家的鍋子多到可以開五金行了!」常樂天嘴上說不要,可垂涎的雙目直盯著冒熱氣的湯鍋,口水明顯地快滴出來。

  「囉唆,叫妳拿就拿,少把妳阿嬤搬出來,這些是我上節目用剩的食材,不用花一毛錢。」

  阿霞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睜眼說瞎話,因為她廚藝不錯,在電視台開了個「阿霞灶腳」的美食節目,收視率節節上升,算是小有名氣的料理達人。

  不過電視節目的預算一向有限,負責採購的工作人員向來不會多買,只剛好夠節目上使用,因此她想利用剩餘的食材多做一道菜的機會少之又少,通常是自個兒掏腰包多買。

  大家都知道平時凶巴巴的她是面惡心善,心腸比豆腐還軟,見到別人吃苦受罪就不忍心,老想讓身邊的人過得更好,個個有飯吃。

  而這鍋她早燉好了,因為—

  「樂天呀!聽說妳又失戀了是不是?」這是第幾回了,十六,還是十七?

  臉色突地漲紅的常樂天用力咳了一聲,差點要往桌子底下鑽去。「不是啦!是大家個性不合,好聚好散嘛!他放我自由,讓我找更好的男人。」

  真要命,村長太太怎麼知道這件事,是誰告訴她的?她「不過」第十九次被甩了而已。

  「真的嗎?別騙阿霞媽媽,我可是把妳當自己的女兒看待,要真有人敢欺負妳,不要硬憋著,阿霞媽媽拿鍋勺敲破他腦袋替妳出氣!」紅線村的村民都太純樸善良了,老是忍氣吞聲,暗吃悶虧。

  常樂天點頭如搗蒜,連忙抱起湯鍋,借口家裡有事便腳底抹油,先走為快。

  沒辦法,村長太太超會念人的,話匣子一打開,沒說上一、兩個小時是不會休息,已被荼毒有年的她,早養成快閃族的好功夫。

  其實也不能怪村長太太太過關心,誰叫她每一回被男人拋棄了,便會來沈家要飯……呃!是蹭飯吃啦!次數之多,連她也數不清。

  有時她會產生錯覺,以為自己是沈家的一份子,她的偶像作家沈舒晨是她的親姊姊,有空還會幫她帶帶小孩,當臨時保母,並搶先當第一個閱讀新書的忠實讀者。

  「唉!我的運氣也未免太糟了,沒有一次戀愛是成功的,那我要幾時才能嫁出去,讓阿嬤開開心心地笑到嘴都闔不攏啊……」

  不過,常樂天沮喪不到三秒鐘,隨即一個人像傻瓜似地笑得傻乎乎,她摸著露出一角的紅色喜帖,揚高的嘴角快咧到耳朵了。

  那是一張特製的喜帖,也是唯一的一張,帖子封面印著一顆大大的紅心,紅心裡又多出兩顆心心相印的小紅心,一男一女互相凝望的剪影便在其中。

  最重要的一件事—內頁的新娘子名字是她耶!她親筆寫上去的。

  光是看著墨漬已乾的三個字,她心底雀躍得快要飛上天,好想有一日能在相鄰的空白姓名欄上,填下新郎的名字。

  嫁人、嫁人……長長的紅地毯,美麗的白紗禮服,飛滿天空的氣球,還有數以萬計的香檳玫瑰,她在眾人的祝福下走向她的幸福……

  「要發呆滾遠點,不要擋在路中央。」

  非常不客氣,甚至有點嫌棄的清冷嗓音從身後傳來,猶自作著美夢的常樂天正幻想著身穿長長婚紗,拉著不存在的裙襬一步一步前進。

  「不要吵,人家在結婚的時候要安靜觀禮,聽聽這美妙的風琴聲多悅耳,演奏著結婚進行曲……」她手挽著新郎,緩緩地朝禮壇走去。

  「作夠白日夢了嗎?這條馬路已經夠窄了,不需要再堆個連回收場都不收的大型垃圾擋路。」這邋遢女人簡直就像從垃圾堆裡掉出來的,有礙觀瞻!男人冷冷的瞪著她。

  「什麼大型垃圾?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惡毒,我今天第十九次被男人甩了吶!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哇!哇!哇!這是……天哪!真人版的玉木宏耶!不是擺在電影院前的人形看板,是她心愛的千秋王子真人版耶。

  兩眼倏地一亮的常樂天像蒼蠅見到肉,死命盯著不知哪來的大帥哥,口腔內的唾液分泌滿到快流出嘴巴了。

  「妳被男人甩了關我什麼事,快把妳的肥屁股移開,不要擋路!」泉武人厭惡地倒退一步,看著那一頭稻草般枯黃的短髮女孩,她這模樣,也難怪會被甩了十九次。

  「肥屁股,你說我肥」本來還覺得他帥得沒天良的常樂天眉毛一皺,不算豐腴的嘴唇翹得高高的。「我明明很瘦,瘦得風一吹就飛到天上去了,哪裡很肥?大家都說我可愛得像廟裡的金童玉女……」

  村長太太還嫌她太瘦,叫她多吃一點,他哪只眼睛看見她多長一兩贅肉了,根本是侮辱人嘛!

  「妳說完了嗎?我沒時間跟鄉下人浪費口舌。」他聲調冷淡,眉頭微蹙,像看到一隻醜陋的蟑螂般嫌惡。

  「什麼鄉下人,你以為你是誰啊,長得帥就可以這麼沒禮貌嗎?趕快跟我道歉,不然我、我用雞湯淋你!」他幹麼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她也趕著要到月下老人廟拜拜,求月下老人幫她找個好男人,不要再失戀了,她也很忙的啊。

  泉武人以倨傲的眼神一睨。「快讓路,別像個瘋子在路上跳舞。」

  這個紅線村是個小村落,對外的通道只有一條不起眼的產業道路,這女人莫名其妙的站在馬路中間發呆,來往車輛要是不趕緊煞車,唯一的結果就是輾過她。

  有急事待辦的泉武人沒有耐性等這怪女人從白日夢中清醒,不等隨行司機停好車便先行下車,一張臉冷得像來討債,當頭一陣輕蔑的冷言冷語。

  「你……我……」她才不是瘋子,她只是太高興了,想像自己也能拿著紅色喜帖四處炸人而已!

  只是,沒見過什麼壞人的常樂天哪來的罵人經驗,結巴半天想不出一句惡言。

  泉武人「好心」的多說一句,「建議妳換個髮型設計師,不要頂著雞窩頭出來嚇人。」參差不齊的,遠看就像堆雜草,她還真有勇氣頂著那顆頭走來走去!

  「雞窩頭……」有那麼糟嗎?怔了怔的常樂天下意識地抓抓原本自己引以為傲的頭髮。

  為求方便和省錢,她從不上美容院修剪三千煩惱絲,每次都是自個兒拿把剪刀,過肩喀嚓一剪,落個清爽自在。

  瞧她呆愣愣的,向來追求完美的泉武人再也無法忍受,輕哼一聲表示不屑,伸出修長的食指朝她額上一戳,力道微重地戳得她往後退了兩、三步。「讓路吧。」

  「月下老人,信女是紅線村的常樂天,今年二十五歲,屬牛,拜託保佑我趕快找到一個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好讓阿嬤放心,是主掌姻緣的神明,一定要幫我這個忙,人家國父革命十一次就成功了,我呢!前男友都快湊成兩打了,還是嫁不出去……」

  唸唸有詞的常樂天雙手合掌,十分虔誠的跪在月老廟的神壇前方,香煙繚繞,月下老人高坐堂上,笑容滿面地俯視紅塵男女。

  「……村口的秀娥說拜了之後,不到三個月就嫁出去,上個月的朱美美也嫁了,大家都說非常靈驗,今天我也來求了,拜託月下老人為我牽紅線,綁住那個該死的男人,叫他不要再躲了,趕快出現,把我娶回家……

  「啊!偷偷告訴一件事喔!剛剛來廟裡的路上,我遇到一個好帥好帥的男人,雖然他的性格很惡劣,講話的態度跩得二五八萬,可是他真的帥得我心頭小鹿亂撞,月下老公公,跟打個小商量,我未來的老公不必太有錢,只要長得和他一樣帥就好……」

  常樂天捂著嘴嘻嘻傻笑,表情滿是撿到寶一般快樂,她眼珠子溜了一圈,瞧瞧廟裡四下無人,連忙從包包裡拿出自製的喜帖,往神桌上一放,希望月下老人不要忘記她身邊還缺了一個男人,趕快幫她牽紅線。

  她芳心大動,而且動了好些年了,可是戀愛運總是比別人差一點,桃花才開就謝了,不是遇到爛男人便是劈腿男,男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年年為終身大事發愁。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求神明幫助,她相信這一次有老天爺加持,幸福美滿肯定在不遠處招手,人不會一直倒霉,她相信時來運轉,好事遲早降臨身上。

  她呵呵地笑著,一點也看不出頻遭打擊的模樣,樂觀地近乎傻氣,絲毫不覺得上天虧待她甚多,時時懷抱感恩,感謝老天讓她來到人世,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

  「樂天姊姊,妳在笑什麼?」

  忽然一聲童稚叫喊,常樂天嚇得心臟怦怦狂跳,差點一頭撞上桌角。

  「人……人人,你不用上學呀!舒晨姊也回來了嗎?她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又出新書……」

  小大人似的沈人人學起他的總裁老爸,把眉毛揚得高高的。「樂天姊姊,妳不要一下子問那麼多啦!我才六歲耶!記不住太多。」

  常樂天呵呵傻笑,將語調放慢。「你怎麼又回村裡了,不是跟爸爸回去了?」

  「現在放暑假呀!我最喜歡暑假了。」天天可以睡很晚,成天玩耍,不必做功課,還能看很多很多的卡通。

  沈人人剛從幼兒園畢業,今年要升小一,是村長沈助本的寶貝外孫,村長捨不得太久沒見到一手帶大的小孫子,因此要求女兒沈舒晨每年寒暑假都要帶兒子回村子「度假」。

  因為沈家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其它子嗣,所以沈人人雖然已認祖歸宗,可是仍然姓沈,日後得以承繼沈家香火,這是沈家三人的共識,即使沈人人的父親羅劭然非常不高興,明裡暗裡一直想為兒子正名改姓羅。

  「暑假喔!真好命,我已經好久沒放長假……」常樂天一臉羨慕,想著離她好遠好遠的學生生涯,她每年的暑假除了打工還是打工,根本沒有一天假期。

  沈人人想擺出大人的樣子,可說出口的話還是十分天真。「樂天姊姊,妳也很好命呀!我爸爸幾乎天天要上班,妳都不用……」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她突然發出嚇死人的尖叫聲,他用兩手捂著耳朵仍叫人受不了。

  「啊~完蛋了!遲到了,遲到了,我忘了下午要陪課長外出巡視風災損害情況,完了,完了,要被扣錢,我這個月的全勤獎金又要泡湯了啦……」

  天哪!她的包包呢!啊,金紙也還沒燒……

  常樂天像火燒腳底的跳起來,匆匆忙忙拎起丟在一旁的小背包,又抱起一迭燒給神明的金紙,趕著在上班前先在金爐化了。

  隱約記得有什麼事忘了做,可她跑進跑出的忙得暈頭轉向,卻始終想不起哪件事沒做,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也顧不得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向她那輛騎了快十五年的破鐵馬。

  「樂天,妳也來拜拜……」

  「村長,再見。」

  常樂天太急了,與村長錯身而過,根本沒空留下來哈啦!她使勁地踩著腳踏板,心底默默地禱告著,希望課長別太準時,讓她能及時趕上。

  由於她騎得太快,差點擦撞上一輛剛從巷口轉向的高級轎車,還好她技術好得沒話說,車頭一轉閃過黑頭車,在那瞬間,她眼角餘光微微瞟見車後頭似乎坐著稍早見過的毒舌帥哥。

  只可惜遲到的人無暇多瞧一眼,現在她滿腦子是鈔票長了翅膀快飛了,只顧著雙腳拚命踩。

  舉起手正要打招呼的村長怔了一下,隨即不在意地放下手,笑呵呵地找早一步進廟的小外孫。

  「外公,外公,樂天姊姊的東西忘記拿了。」沈人人高舉起在神桌上撿到的紅色紙張,想追出去。

  正在學寫國字的沈人人認字不多,「常樂天」三個字是他剛學不久的新字,他認識,可是寫得不好,歪七扭八,被他媽媽取笑是蚯蚓走路。

  不過他個性跟他爸爸一樣不服輸,寫不好更要用心,只要一看到紙和筆,他就會勤奮地把每一個不太熟的字寫上去,再沾沾自喜地向人獻寶。

  「這糊塗丫頭又落了什麼……咦!喜帖」沈助本將帖子一打開,上面的人名嚇了他一大跳。

  「外公,樂天姊姊要結婚了嗎?她需不需要花童,我喜歡美美的新娘子。」圓圓的眼睛亮了起來,頗有自薦的意味。

  「等會兒外公再拿到常婆婆家,你先去點香,跟神明爺爺說你又來拜託祂照顧了,求祂保佑你健健康康,天天都快快樂樂。」沈助本隨手將喜帖往失物招領處一放,心想著一會兒離開時再順手帶走。

  「嗯!」沈人人頭一點,開心地拿香拜拜。

  爺孫倆點了香,三炷清香上告天聽,一求身體健康,二求田作豐收,三求無病無災,四求村莊太平……

  個頭小的沈人人搶著插香,踮起腳尖仍插不著,沈助本笑呵呵的將他高高抱起,讓他順利地插上香。

  他正想帶小孫子到廟口和人下棋,不意一輛黑頭車像迷路似地駛進廟埕,身為為人服務的村長,他緩下腳步,看著一個陌生男人下了車,步履穩健的朝廟裡走來。

  這男人一看就是坐辦公桌的,身穿高級訂做西裝,身材俊挺修長,氣質跟他們村裡的男人完全不同。

  「少年仔,你找人是不是?」嗯!這車子不錯,跟他女婿那輛有得拚。男人的本性,不分老少貧富,第一個注意的一定是車子。

  泉武人沒有什麼表情的看了眼供奉神明的廟宇,把失物招領處當作詢問櫃檯,語氣有禮但偏冷的問:「請問紅線村是否住有一位常喜雲女士?」

  「常喜雲,喜雲……唔!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明明很熟呀!怎麼一時想不起來。嗯,這少年仔是日本人吧,雖然中文很標準,但還是帶點怪腔怪調。

  「沒有嗎?」難道徵信社給他的資料有誤,還是他找錯地方?

  「等一下,等一下,別著急,年輕人要有耐性,我再想想……啊!」沈助本大叫一聲。

  「想起來了?」知道可能找到人時,泉武人冷漠的神色終於有一些鬆動。

  「不是啦!有蚊子咬我小腿,等我把牠打死再說。」沈助本彎下腰打蚊子,沒瞧見泉武人臉色變得難看,額際的青筋直跳。

  「啊!」村長又大叫一聲。

  「又有蟲咬了你嗎?」他冷冷地道。

  這個鄉下地方的人都當他很閒嗎?剛剛那個怪女人也是,浪費他的寶貴時間!

  臉色微沉的泉武人轉身要離開,但他才一有動作,突然一雙小手抱住他的大腿,他臉皮抽動,低頭睨向不及他腰的小鬼頭,眼底的不快顯而易見。

  如果他下一步是一腳踢開抱住他腿的小男生,沒有人會感到意外,因為他臉上的厭惡是那麼明顯,好像小孩子是萬惡根源,不及早除去會危害人間。

  「叔叔,你結婚了嗎?」不知自己陷入險境的沈人人咧開缺了牙的嘴,笑得像村尾的張媒婆。

  忍著甩腳的衝動,泉武人聲音極冷的回道:「沒有。」

  「那你要不要結婚,我當你的花童。」花童當上癮的沈人人只要見到未婚男女,總會不厭其煩地問上一句。

  「不必。」他直接把小男生拉開,用眼神警告他別再靠近。

  「可是……」看不懂大人表情的沈人人偏著頭,想著該把誰和他配成一對。

  「人人,你乖,先到一旁玩去,讓外公先和這位先生談談。」村長先把孫子趕到一邊,笑臉一揚看向外地人。「年輕人,你要找的常喜雲是不是快五十了,眼角下有顆小痣。」

  沉靜俊眸一瞇,他從西裝外套口袋取出泛黃的相片一比照。「應該是她。」

  村長跟著瞄了眼相片上的女人,感慨地歎了一聲,「你來晚了二十年,她在樂天四歲那年就死了,連口棺材也買不起。」

  「樂天?」是義父口中那個小孩嗎?

  「就阿雲的女兒……」見他一臉不解,村長解釋道:「常喜雲是我們村子裡的人,她生了一個女兒叫常樂天,剛剛才從廟裡出去。」

  「她住在哪兒?」泉武人驀地想到方才差點撞上車頭的冒失女孩,眉頭不自覺擰起,他暗自期望那個雞窩頭不是他要找的人。

  沈助本是很熱心沒錯,可是對於外人的詢問,他依舊有著防心。「你是誰,找她做什麼?不要有什麼不良企圖,我們村裡的人非常團結,容不得你亂來。」

  「我是她爺爺派來找她的人,我是……」他拿出名片,印著特助頭銜的名字證明了他的身份。

  「爺爺……」咦!他怎麼不知道常家丫頭還有親人,他這個村長做得太糟糕了。

  看完名片,沈助本順手地放在桌上,一旁的沈人人好奇地拿起來一看,竊竊偷笑的把「泉武人」三個字寫上喜帖的空白處,終於新郎欄上有了名字。

  他得意揚揚自己寫的字進步了,一筆一畫工工整整的,沒有一隻蚯蚓在上頭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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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3:01
第二章

  紅線村真的是個很小的村莊,人口每年遞減,複雜的巷道就像是迷宮,初來乍到的外地人常常搞不清楚哪一條巷子通哪一條路口,繞來繞去還是在原地打轉。不相信找不到路的泉武人指示司機東繞西繞,最後不得不認輸,要司機下車問人。

  當他找到常家時,已是傍晚時分,炒菜聲與飯菜香從各家傳出,顯示正是鄉下人家用餐的時間。他猶豫了一下,考慮該不該上門打擾,可是人都到了門口,豈有過門不入的道理,所以他有禮的敲門。

  哪知,手一碰到門板,轟然一聲,老舊的門居然往內一倒。

  向來冷靜、八風吹不動的泉武人也忍不住傻眼,屋子破,大門也斕到足以拆了當柴燒的地步,這地方還能住人嗎?他臉上閃過一絲蔑然的厭惡,根本不想跨進一步,要不是門倒的聲響驚動了屋裡的老人家,他大概會打道回府,擇日再命人上門傳話。

  「你要找樂天?」

  「對。」

  「喔!她去相親了。」

  「相親?」

  「對呀!說是鄉長太太的小舅子,妻舅的三嬸婆的媳婦介紹的,聽說家裡有三甲地,兩間店舖,以後嫁過去什麼也不必做,只要數錢當老闆娘就好。」

  老得快走不動的常婆婆看見門口站了位體面的男人,以為是外孫女的新男友,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才告知她人在鎮上的某餐廳相親。

  聞言的泉武人差點臉發黑,額角青筋浮動,轉身出發趕向據說是相親必成的西餐廳……

  「咳!妳是不是吃太多了,一點淑女樣也沒有,狼吞虎嚥的,太會吃的女人我可養不起。」又不是豬,上什麼吃什麼,毫不禁口。

  怔了一下的常樂天有些難堪地放下啃了一半的雞腿。「我肚子餓了,所以……」

  一整個下午跟著課長東跑西跑,又是幫雞農捉雞,讓獸醫檢驗抗生素有沒有施打過量,還去魚池看養魚人的魚兒夠不夠肥,因為農會那邊訂了三百條要「辦秋桌」,接著還去菜園幫菜農收割青菜。

  由於她肯做,常做別人不做的工作,因此快退休的課長才特別疼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縱容她遲到早退,從不扣她少得可憐的薪水。

  不過因為賺得不多,她在飲食方面相當苛待自己,很少有機會到餐廳吃大餐,一看到陸續上桌的精緻美食,就忍不住飢腸挽挽,大吃起來。

  畢竟體力消耗太多,又到了晚餐時間,她會餓也是人之常情嘛,總不能瞪著餐點發愣,一口也不吃地浪費掉吧!

  常樂天眼巴巴的盯著面前餐盤,猛吞口水,咕嚕咕嚕造反的肚皮直喊著:好餓、好餓,快給我吃,我快要餓死了。

  「妳爸媽沒教過妳嗎?用餐時要細嚼慢咽!還有,瞧瞧妳那顆頭是怎麼回事,沒洗乾淨還是曬太黃了?這樣不修邊幅,跟妳坐同桌會很丟臉妳知不知道!」邋裡邋遢地,簡直沒點女人樣。

  「我髮質天生幹燥,易斷裂,還有,我沒有爸媽,只有阿嬤。」要是有錢,她也想買些發油保養她的頭髮呀!可是……她郵局裡的存款不到五位數。

  「什麼,妳沒有爸媽?」聽說是某民代之子的周姓男子一臉嫌棄,口氣高傲地瞧不起人。

  「呃!那個……我沒見過我爸爸,我媽很早就死了,是阿嬤撫養我長大的。」

  常樂天是個沒心機的人,凡事照實說。

  她忍著不露出好吃的本性,想留下好的印象,讓相親能順順利利地進行下去。

  「妳不會是私生女吧!」周先生的表情變得不太好看,鼻孔朝天一睨。

  「我……呃!不太清楚,應該是……」因為她從母姓不是父姓,而且從未聽外婆提起她的父親是誰。外婆說,當年媽媽是受好友之邀到日本走走看看,順便學語言,誰知不到一年竟然挺了個大肚子回國,沒多久就生下她,媽媽從不提她的父親是何人,不管大家如何追問就是問不出來,只說那個人一定會來接回她們母女,她要等他。

  可是等呀等的,她口中的男人始終沒來,後來幾乎每日以淚洗面,抑鬱寡歡,過沒幾年,傷心過度的她終於撒手人寰,沒能等到她最愛的人。

  周先生得知她是私生女,當下氣急敗壞地指著她鼻頭罵,「誰說妳勤儉持家,溫柔婉約,入得廚房,出得廳堂?!根本是騙婚,說家世沒家世,說姿色沒姿色,妳怎麼配得上我!」

  自視甚高的他覺得與她相親是奇恥大辱,沒風度地在餐廳大呼小叫,引來不少注目眼光。

  剛推門而入的泉武人便因他嚷嚷的叫囂聲而攏起眉峰,黑瞳銳利的瞟向最角落的座位,似曾相識的女子側臉讓他微微一愕。

  是巧合吧!居然又是她?他怎麼老遇上這個不懂打點自己的村姑,她身上那件衣服早就過時已久,這女人怎麼有勇氣穿出門?! 泉武人擰眉抿唇,專注的觀察那一桌的情況,渾然不覺自己的出現吸引了餐廳內所有女人的注意。

  「我哪有騙婚,我本來就很會打掃家裡和煮飯,養鴨餵豬,拖地洗衣樣樣都精,我……我很溫柔的。」她裝得羞答答,不時拋個自以為很嬌媚的媚眼。

  為了把自己嫁出去,常樂天賣力演出,不讓別人口中的好對像溜掉,她相信只要經過相處,他一定會明白她的好。

  而且他嫌她長得不漂亮,他也不怎麼樣呀!額頭有點禿,嘴唇外翻,雖然細皮白肉,可是白得太油頭粉面,沒比她好看到哪去。

  人與人交往貴在真心,外表不重要,要不然她幹麼忍饑挨餓,假裝不在意他熏死人的口臭。

  鄉長太太明明說對方是風度翩翩,文采過人的讀書人,原本在學校教書,因為是孝子,所以辭掉教職回鄉奉養雙親,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只是,哪裡是了,像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執侉子弟還差不多,她才是被騙的那個好不好。

  「瞧瞧妳那長相,還有一身穿著……天哪!妳出門沒照鏡子呀!妳真以為有人會看上妳嗎?不被嚇死就該慶幸了。」他趾高氣揚的說,將她批評得一無是處。

  「我很好,至少我交過十九個男朋友,才沒你說的那麼差。」有些忍不下去的常樂天提高分貝,想扳回一些面子。

  聽到她交過十九個男朋友,本來正眼也沒瞧她一眼的周先生忽然露出淫笑,大掌往她小手一覆。「是嗎?看來妳閱歷豐富,見多識廣喲!那待會兒就出去走走吧,我知道附近有間汽車旅館很不錯……」

  她倏地抽回手,「我不和男人亂來的。」

  「悴!裝什麼清高,那副斕身子不知被幾個男人用過了,我肯賞臉是給妳面子,妳不要給臉不要臉,常樂樂,妳最好乖一點,別惹我生氣。」反正女人關上燈都一樣,他正好可以去去火!

  已被下半身駕馭的男人根本沒想過他們兩人是第一次見面,眼神色迷迷的盯住她過於寬大的襯衫下,忽隱忽現的豐腴胸部,他認為敢一個人來相親就一定有上床的打算,那他還客氣什麼,身材誘人勝過沒有用的美色,先吃了再說。

  「我叫常樂天,不是常樂樂,你連我的名字都搞錯!」沒誠意。

  常樂天?就是她?

  猛地一震的泉武人瞇起眼,腳步從容地走向他要找的人。

  「管妳是常樂天還是常樂樂,待會陪我開房間去,如果能將我服侍得舒舒服服,也許我會讓妳當我的女人。」嗯!她的眼睛滿漂亮的,五官也沒醜得不能見人,稍加打扮應該帶得出門。

  說是孝子要回家奉養雙親,其實是猥褻女學生被開除的周先生色慾熏心,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直接將她拉到飯店,一逞獸慾。

  只是,他沒成功,伸出的手被用力一把撥掉。

  「你要她當你的女人還得問過我。」泉武人冷冷的道,憑這男人猥瑣的模樣,根本不夠格碰泉家的繼承人。

  好事忽被打斷,他不高興地斜眸揚鼻。「你是誰,敢來壞我的好事。」哪來的多事者,他不曉得他老子是縱橫黑白兩道的民意代表嗎?

  「你沒資格問我是誰,把帳結一結就可以走人了。」留下來只是丟人現眼,徒增笑柄。

  「你這傢伙有沒有搞錯,現在是我在相親還是你在相親啊你是哪根蔥哪顆蒜,敢叫我走!」輸人不輸陣,他提高聲浪企圖以勢凌人,站起身想以身高讓對方害怕,知難而退,誰知他腰桿挺直才到人家的下巴,不可一世的氣焰頓時消了一半。

  可是他仍想和好事者較勁,不甘心矮人一截,故意裝出驕傲到不行的神態,想把對方壓得抬不起頭,只是這高大男人一記冷眸輕掃,他當下連氣勢也沒了,不自覺縮了縮脖子,趕緊坐下。

  「我是她的男朋友。」泉武人面不改色的說道,一手拉起面露訝色的女人。

  「男朋友?!」怎麼可能,她要真有這麼出色的男友,怎還會來和他相親。

  像是聽見他心底的疑問,連冷笑都顯得優雅的貴公子冷冷的說:「她是因為跟我嘔氣才來相親,不然憑你這只其貌不揚的癩蝦蟆哪夠資格和她共坐一桌。」

  這女人回到日本後,身價是不可同日而語,能接近她的男人非富即貴,絕非一般市井小民高攀得上。

  「你說誰是癩蝦蟆,介紹人明明說她沒有男朋友,你到底是哪裡冒出的青仔檬,信口開河地想呼弄我!」雖然女人俯拾皆是,他並非常樂天不可,可煮熟的鴨子飛了,他當然很不甘願,一口氣嚥不下去,他非爭個公道不可。

  「我們就要結婚了。」為了取信於他,泉武人拿出方才在廟裡,村長托他轉交的紅色喜帖做為證據- 即使他在車上見到他們兩人的名字被寫在一起時,曾有一股衝動想將這張喜帖撕掉。

  周先生驚訝得一臉土色,搞什麼啊,連喜帖都印好了,還來相什麼親,耍人嗎?他恨恨的瞪了常樂天一眼,怒氣衝天的拂袖走人。

  常樂天訝異萬分,幾乎沒察覺到他離去,她不敢相信自己私制的喜帖竟會在這個帥哥手中,臉色乍白乍紅地奪過來看個仔細。

  「泉武人是誰?」她用力地揉揉雙目,睜大水盈盈的眼一看再看,連看了好幾回,嘴角因帖子填上新郎名字而越揚越高,驚喜得差點大聲歡呼。

  難道是月下老人開眼了,神跡顯現,大筆一揮允諾她一門好姻緣?!

  「我。」

  「你?」她兩眼張得更大,一顆顆紅色愛心在眼底飄動。好帥、好帥的男人,真是帥翻了,天底下還有比他更帥的人嗎?

  啊!完了,一見鍾情,她被愛神的箭射中了,月老實在太靈驗了!

  「妳在幹什麼?」泉武人低頭冷冷地瞪著那只在身上亂摸的小手,目光冷凝似富士山上的冬雪。

  「嘿!嘿!嘿!我在檢查我未來的老公身體夠不夠『粗勇』 啊,這可攸關我一生的性福……」喔!他身上好香,一股乾淨到令人醺醺然的男人味。

  「嘿什麼嘿,沒個體統,還有,我不是妳老公,把妳的手移開我的身體。」泉武人瞇了眼,不敢相信泉家的血統怎會是這德性,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化身無尾熊的常樂天死命巴著尤加利帥哥,臉上滿是癡迷神色。「不放不放!我愛上你了,你是月下老人為我牽的紅線,我要嫁給你!」

  好不容易來了個肯娶她的好男人,怎麼能放過他,喜帖上的名字是老天為她挑選的良緣佳婿,說什麼她也要捉住他不放。嘻嘻嘻!他的皮膚好嫩好滑喔,胸膛結實又寬厚,五官立體得像傑尼斯男孩,帥氣中帶著陰柔美感,臉龐俊俏地宛如漫畫裡走出來的憂鬱王子,叫人怎麼不心動。

  啊!百看不厭的大帥哥,這個男人是她的,是她向月下老人求來的!

  不顧男人難看的臉色,她緊緊巴著他,笑得傻乎乎……

  泉武人的頭很痛。

  他可以面無表情的應付公司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老,卻對這個其貌不揚的野丫頭一點辦法也沒。

  「什麼?你騙人的吧!怎麼有這種事,我才不相信!」常樂天一臉震驚,可惡,他怎麼可以隨便欺騙少女純真無垢的心。

  「我說的話句句真實,絕不欺瞞,經過我們的調查,妳絕對是泉家流落在外的子孫。」只是他懷疑她會不會壞了泉家數代以來累積下來的好名望。

  「我指的是,你哪有可能是我叔叔?我們年紀看起來差不多,你不要為了不娶我就說謊誑人,我可不是好騙的笨蛋。」嗚……老天不會對她這麼殘忍吧!在她鼻前吊一塊肥肉卻不許她吃。

  「……」他嘴角抽了一下,神態像在忍耐,過了會兒才咬牙的說:「我確實是妳叔叔,名義上的。」

  他今年二十九歲,是日本新泉集團總裁泉新之助的特助,也是泉新之助的養子。

  由於泉新之助唯一的兒子早逝,於是在二十幾年前便有計劃的從遠親旁枝中挑選出適合的孩子收為養子,培養成接班人,因此法律上他們是父子,但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

  若無意外,他會是新泉集團下一位繼任總裁,目前的特助身份只是為他日後的實權鋪路,呈半退休狀態的養父早把大權下放,全力培植他登上大位。

  而他真正的父母手足早在他成為泉家養子時,拿了養父一大筆錢後就鮮有往來,親子關係淡到一如路人,即使偶爾碰頭也僅是頷首致意,少有交談,根本看不出他們流有相同血液。他心裡明白,養父要的是一枚聽話的棋子,能操控在手掌之中而不生叛心,所以嚴厲地教導他少情寡慾,不可有任何失控狀況產生。

  在這樣的教育下,他向來不見情緒的波動,為人一板一眼,無趣到近乎乏味,甚至有人說他像是少了七情六慾的蠟像。

  然而這些,在她面前全失了准,今天他就不知被這野丫頭氣了幾次……

  「名義上的?」常樂天瞪大眼,那是什麼意思,是說她還有機會對他那樣又這樣了嗎?

  「我是泉新之助收養的養子,在輩份上妳仍然得喊我一聲叔叔。」禮不可廢。

  常樂天笑了,「呵!那表示我還可以嫁給你,反正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噢!你幹麼彈我額頭,會痛吶!」

  她又沒說錯,他幹麼用那種不可饒恕的眼神瞪她,好像她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連累那個什麼泉家名譽掃地似的。

  她姓常又不姓泉,說不定他搞錯人了,真怪了,當初她拜的是月老又不是財神,怎麼會保佑錯了,莫名其妙從天上掉下一個富爺爺。

  「妳給我認真點,少用妳空空的大腦意淫我!」泉武人多希望自己找錯人了,以她目前的狀態,只有一個「慘」字足以形容

  一頭枯草般的黃發,沒有女孩子該有的白細肌膚,膚色偏黑又粗糙,臉上還有太陽曬出的黑斑,毛細孔粗大,指甲縫裡有泥巴和污垢……更別提她那一身可怕至極的穿著了,廉價的布料裁製成的粗鄙衣物,腳上踩的是褪色的塑料制鞋,雖合腳卻磨皮,足後跟磨出厚厚的皮繭,俗氣得令人倒足胃口。

  他不甚滿意地打量她一身缺點,平順的眉宇攏起好幾道高峰。

  要想讓她風風光光的進入泉家大門,恐怕得大費一番心思改造,沒人會相信泉家的上等珍珠是生成這種模樣,連泉家打掃園子的女僕都比她像個千金小姐!

  又挨訓的常樂天揉著發疼的額頭,小小的發出不滿。「我很認真地欣賞你的帥臉……呃!不是啦!我是真的在思考你說過的話。」末了,她又添了一句,「叔侄不能談戀愛嗎?」

  他臉一沉,因她而再度動了脾氣,「常樂天!」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居然還漫不經心的不當一回事,嘻皮笑臉的開著無聊的玩笑。「好咩,好咩!你別大聲吼嘛!大家都在看你了。」誰叫她膽子小,怕惡人。

  「哪來的人,而且我從不大聲吼人,那太失禮了。」泉武人的面色偏冷,瞪視屢屢冒犯他規矩的女人。

  兩旁的路燈亮起,沒吃飽的常樂天被泉武人從餐廳帶出,兩人行經僻靜的小公園,坐在公園前方水池的長椅上把話說開了- 原來年事已高的老總裁生了重病,時日無多的他反省過去的所做所為後,就像所有快死的老人一樣,想彌補以前所犯下的過錯,在死前享享兒孫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明明就有還耍賴……」她是現成的人證,嗡嗡作響的耳朵是物證。

  泉武人的意思是要她回去繼承一個總資產上兆日幣的大集團,她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日後若非董事,也是股票過半的大股東,榮華富貴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可是常樂天簡直嚇傻了,一臉難以置信,她根本不曉得一兆是多少錢,光是屈指算算後頭的零,她就嚇出一身冷汗,十根手指頭根本不夠用。對窮人來說,那是一筆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數字,書讀不多的她哪有本事一肩扛起,要是不小心把人家一生的心血搞垮了,她對不起的人何只成千上萬……

  越想越害怕,手心全濕了,就是被他給嚇的。「喂……」

  「妳還想說什麼?」真不受教,喂什麼喂,全無大家閨秀的風範和典儀。

  「沒有啦!泉武人,我可不可以跟你打個商量……」唉喲!又彈她額頭,他彈上癮了呀!痛呼出聲的常樂天有些不甘願,想踩他的腳出氣,可是頭一仰,瞧見那張酷似日本明星玉木宏的臉,她就像日劇「交響情人夢」裡的野田妹,什麼志氣全沒了,只想雙手托著下巴,癡望他貴族般的帥臉。

  唉!她沒救了,又陷入惡夢般的輪迴,就像她前十九次的戀愛……不,包括一次相親,連著二十回都相同的結局,走向無言的分手。

  「叫叔叔,沒有第二句話。」雖然已來不及改變她的粗鄙言行,但是該糾正的地方還是不可縱容,就算培養不出高雅的氣質,至少也得規規矩矩的學好禮儀。

  「武……」

  「嗯- 」他沉眸。

  她偷偷地吐了吐舌,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我喊不出來啦- ,不然你叫聲小侄女來聽聽,用非常寵愛、疼惜的口吻哦!不可以冷冰冰的像在喊仇人。」

  「……」他瞪她,張開嘴卻發出不出一個音節。

  太難了,他根本表現不出親人間親密的對談,更別提是面對一個沒大腦的女人,他最想做的是剖開她的腦子,看看裡頭除了腦漿之外還裝什麼。

  沒辦法用常理推斷的常樂天,簡直是難以應付的變形蟲,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在她身上全然看不見,得知即將繼承龐大財富,她卻顯得太平靜,完全沒有興奮的神情。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是要直接帶她回日本,或是先待在台灣把她調教成淑女再說,免得她沒法融入日本社會,與社交圈格格不入。

  尚未做好決定,泉武人已經開始頭痛,他根本不看好鄉下的野丫頭有磨出明珠光華的一天。

  「常樂天,不要把口水滴在我的絲質襯衫上!」她是小狗嗎,以為他不注意又蹭了上來。

  「啊,被你發現了呀!呵呵,借人家垂涎一下啦,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她又湊近他嗅了嗅,淡淡的,像屋旁那裸老松的氣味,好沉穩,好有安全感。

  「常、樂、天- 」他忍不住火氣直冒,雙手朝她的細頸掐去。

  彷彿知道他不會真的傷害她,她不驚不懼的笑道:「你在掐死我前,先借我一些錢吧!」

  「多少?」泉武人沒使勁,只是用不知該如何和她相處的眼神瞪她。

  她比出一根手指頭。

  「一兆?」好大的胃口。

  常樂天一聽,嚇得眼珠子快掉出來。「少幾個零啦!別拿錢嚇我。」

  「一億?」那倒合理,以她目前居住的破房子,是該翻新整修。

  她抽了口氣,臉色微白。「再減幾個零。」

  「一千萬?」換他皺眉了,不高興富豪之家的繼承人居然不懂得要錢。

  「你……你的零是怎麼算的,我明明強調是『幾個』零,你只減一個是要和我玩接龍嗎?」是他們對錢的認知有誤?

  「妳直截了當的開個數字,用不著猜來猜去。」泉武人不囉唆的拿出支票,準備填寫一百萬。

  「一百塊。」

  拿著燙金鋼筆的手頓住,他抬起充滿困惑的眼。「是我聽錯了,還是妳真的開口說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常樂天笑咪咪地抽出他手中的支票簿,將它塞回西裝口袋。「一百塊剛好讓我吃一碗七十塊的牛肉麵,還能奢侈一回的切些小菜,你知不知道我最貴只敢點陽春麵加鹵蛋。」

  「妳要吃……牛肉麵?」那是平民食物,他連碰都不碰。

  「武人,我真的快餓壞了,肚子扁得前胸貼後背,再不吃點東西,你就得背我回家了。」她餓得沒力氣,只想吃碗熱得燙嘴的湯麵。

  「常樂天,妳又忘了我說過什麼……」沒大沒小,尊卑不分。

  懶得用腦的常樂天忽地跳上他的背,一手摀住他的嘴巴,瘋婆似地大吼大叫,「我要吃牛肉麵,我要吃牛肉麵,我要吃牛肉麵,我要吃牛肉麵,我要吃……」

  「住口,妳要吃我就帶妳去吃,不要再吵了。」臉色鐵青的泉武人甩不下攀得死緊的她,只好一把拉開她摀住嘴的手,氣惱自個兒竟然拿她沒轍。

  「耶〞吃麵了,我要加豬耳朵和海帶……啊!你不要搖來搖去,我要掉下去了啦!」

  於是,生平第一次,泉武人破例陪個瘋女人在路邊攤吃他從來不吃的平民小吃,但他沒說出口的是,這種東西還不難吃,一點也不輸日本的懷石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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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3:26
第三章

  「咦!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一大清早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秀色可餐的俊帥男色,叫人一天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只是,那張媲美「五星級美食」的帥臉上毫無笑意,讓硬著頭皮打招呼的常樂天單薄的肩頭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心口當下涼了一半,和站在門口不發一語的泉武人大眼瞪小眼,遲遲不肯邀請他入內。

  沒辦法,自從前幾天泉武人找到她,並跟她說她的身世之後,過去得過且過的太平日子徹底崩垮,彷彿走山的九二一地震,傾刷而下的土石流淹到喉嚨口,太多的改變叫她快沒辦法呼吸。說什麼看不慣她村姑的模樣,硬是要替她做一番大改造,從頭到腳沒一處放過,從全身除毛到美白大換膚,還用保鮮膜包得她無法透氣,滿身是汗地任人宰割。

  這樣還嫌不夠,他叫人幫她做指甲美容,從修皮到磨膚,整得她哇哇大叫,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慢慢的磨出光澤……

  她從沒想過愛美的代價是這麼浪費時間,什麼也不做的躺在那邊,一天就過去了。更可怕的是賬單上的數字,她一看差點兩眼翻白,當場吐出一缸血。

  每天有數以萬計的人死於飢餓,而他卻大筆一揮,揮霍掉別人一整年的糧食!

  她很難不良心不安,畢竟她過了二十幾年的窮日子,沒飯吃的難受她最清楚,她曾餓到喝開水充飢,所以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花錢方式。

  「妳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嘶嘶嘶……那、那個武人,我今天很累,可不可以……」她露出渾身疲累的可憐模樣,意圖博取同情。

  「不可以,還有妳不是馬,以後不許發出奇怪的單音,再提醒妳一次,在輩份上我是妳的長輩,不可直呼名諱。」泉武人嚴肅的說,他相信天底下沒有教不會的庸才,只在於用不用心。

  「別這樣嘛!武人,你就當放牛吃草,反正我是扶不起的阿斗,大家各退一步,樂得輕鬆嘛。」從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的常樂天硬是跟他魯。

  她不是自暴自棄,而是有自知之明,自己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她很清楚,何必為難大家跟她一起痛苦,她真的沒當淑女的命嘛!

  「這種沒志氣的話妳也說得出口,看來是我對妳的要求太鬆了,才讓妳認不清自己的本份,以為要當泉家千金是件簡單的事。」泉武人蹙眉,她太放縱自我,不求上進了。

  「我又不想當泉家千金……」她小聲地咕噥著,話語不輕不重地飄入泉武人耳中。

  他臉色微變,「由不得妳不當,妳最好給我乖乖地認命。」有多少人巴不得和她交換,搶著當泉家女兒,她竟然棄若敝屜,簡直是不知好歹。

  「哎呀!武人,你別這麼嚴肅嘛!我爺爺有你就夠了,幹麼拉我去湊數,要是我的不成材反而氣死他老人家,我們不是顯得很不孝。」她也是為了大家著想,免得背上逆倫罪名。

  「叫我叔叔。」泉武人忍著氣,英俊的臉微微抽動,臉色呈現暗褚色。

  不理他,沒聽見。「武人,我們去約會好不好,我從來沒去過遊樂園。」

  銀牙緊咬,忍耐,再忍耐。「我也沒去過,那種無聊地方不值得去。」

  他沒有童年,打他懂事以來,便是日以繼夜的學習,泉新之助對他的安排是國際化的,他身邊沒有同年齡的孩童陪他玩耍,圍繞在他身邊的全是思想匠化的大人,只管激發出他的才智,從人文知識、地理歷史到音樂藝術,還有各國交際禮儀和應對都要懂,而騎馬、射箭、劍道、球類更是平時的運動項目。

  他的時間整個被填滿,沒空撥出閒餘做些無益日後發展的娛樂,即使他現在已經二十九歲,精通七國以上的語言,他仍得不斷的充實自己,才能立足於金字塔頂端。

  「偶爾當一次小孩子有什麼關係,我真的好想好想坐雲霄飛車,和情人卿卿我我地在旋轉的咖啡杯裡依偎。」她說得好不浪漫,滿眼冒出許多愛心。

  泉武人咬著牙推開她靠過來的腦袋。「別太過份了,我可不是妳的情人。」

  「假裝一下嘛!你沒看見我眼裡滿是對你的迷戀,隨便愛一愛就好。」她不死心地纏住他的手,又想小鳥依人般地靠在他寬厚的胸膛。

  「我對感情從不隨便。」她到底想胡鬧到什麼地步,存心想逼瘋他嗎?

  常樂天開心的鼓掌,「好呀!好呀!那我們認真地談戀愛,你牽我的手,我們手心交迭,永遠不分開。」

  「常樂天,妳沒有羞恥心嗎?」他大力甩開她的手,一雙冷厲的眸子射出寒光。

  「有呀!可是遇到我喜歡的男人時,它就不知溜到哪兒冬眠了。」對於感情的事,她比誰都勇敢,不怕受傷地勇往直前,把挫折當成愛的補品,即使一次次把自己弄得傷痕纍纍,依然笑顏不減地迎接下一次戀情。

  「妳……」她根本是腦筋有問題的怪物,思想邏輯全非正常人所有。

  「小天呀!妳在跟誰說話?」老邁的嗓音從屋裡傳出,夾雜著兩句咳嗽聲。

  「阿嬤,是幫我們修門的武人啦,待會兒請他再看看堵住的洗臉槽。」她回頭扮個鬼臉,露出不用白不用的賊笑。聞言的泉武人臉黑了一半,惡狠狠地瞪著看起來笨笨的,卻老是算計他成功的「小侄女」

  「是武人呀!快請他進來坐坐,我剛煮好一鍋地瓜粥,一起來吃啊。」人多才有生氣,平常家裡只有她們兩個女人太冷清了。

  常樂天擠眉弄眼地看著他,「聽到沒,香噴噴的地瓜粥,我的最愛,你不可以拒絕阿嬤的好心。」

  她怕老人家想太多,所以沒有跟外婆說泉武人的身份及來意,只說他是她新交的朋友。

  泉武人蹙眉不想進去,他對什麼地瓜粥沒興趣,他是來抓她去上課的。

  她才不理他,半拉半扯,把這個彆扭的男人拉進屋子,還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又是拿拖鞋,又是幫他脫掉西裝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妳不要以為得逞了,等會兒有妳好受的。」他附在她耳邊咬牙切齒的說,不磨得她哭爹喊娘,他泉武人三個字讓她倒著寫。

  不像平時的冷漠矜貴,泉武人當真捲起袖子,走到用報紙補洞的浴室,查看問題所在,水管塞住了,他要常樂天找來一根長長的鐵絲,沒多久便勾出一團發霉的頭髮。

  開了水龍頭,排水順暢,任務完成。

  他認真地拿起肥皂洗手,每一根手指都洗刷得乾乾淨淨,常樂天則一臉崇拜的幫他拍拍手,泉武人抬頭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她不以為意的笑著,這男人做什麼事都條理分明,不容半絲馬虎,這種無聊到近乎叫人歎氣的龜毛堅持,真不知該稱之是優點,還是另一種無言的自我虐待。

  不過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知道他並非無情冷血之人,在他被定型的僵化性格下,仍保留一點點體貼的人性,雖然嘴巴很毒但心腸不夠硬,所以往往她的一點小胡鬧,就會逼出他快捉狂的真性情,他真的……好可愛喔!

  拿出手帕擦乾手,泉武人無預警的對上她直率充滿愛意的眼神,一愣,直覺的蹙了眉頭,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對他的愛慕眼光,但這麼直接炙熱的,她是第一個,這個把心思都表現在臉上的笨女孩,何時才能成為泉家的大家閨秀?

  「武人,快來趁熱吃,阿嬤弄了些小魚乾、菜脯蛋配著下菜,你可別嫌棄吃得簡陋。」常婆婆招呼著。兩人走向五坪大的客廳兼餐廳。

  「我自己來,妳不必太客氣。」

  泉武人屈身接過碗筷,態度有禮,標準一絲不苟的日本人,說實在的,他的中文十分流利,要不是還是有些口音,真沒人看出他來自日本。

  「每次都要麻煩你為我們做些有的沒有的,真是不好意思。」常婆婆撥開外孫女的筷子,將一片煎蛋夾入客人碗裡。

  「厚,阿嬤偏心。」她也想吃那片蛋,上面的菜脯特別多,而且蛋汁包得緊密。

  泉武人看了她一眼,默默把碗中的菜脯蛋一分為二,一半分給了她。「阿嬤別放在心上,舉手之勞而已。」真是的,一口大小的配菜罷了,她何必吃得那麼開心,還滿足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彷彿是天津甘一收,入口全化成蜜似的。

  泉武人看著全無吃相的女孩,不甚贊同的眼底多了一抹無奈。「對嘛!阿嬤,都是自己人,以後有事就叫他去做,他是男人耶!多做一點也是應該的,妳不要凡事搶著做。」老人家最不禁累了,稍一勞動病痛就來。常樂天粗魯地往泉武人背上重重一拍,強調他的身強力壯,可下手太重了,他不悅地冷冷一瞪,直覺地將她的手握在大掌之中,阻止她再作怪。

  他沒想過這舉動是情人間才有的親暱,常婆婆看在眼裡,是欣慰又感動,她在心裡琢磨著該怎麼幫幫這小兩口,讓他們早成好事。

  「沒個規矩,老是胡說八道,武人,我這外孫女就是口無遮攔,你可別見怪了。」常婆婆望向外孫女的眼神充滿慈愛,讓人感受到祖孫情深。

  「她這是率真。」泉武人難得替她說句好話,這是他認為她唯一可取的地方,但這同樣是缺點,太過率直的人常會得罪人,沒辦法在爾虞我詐的商圈生存。

  「呵……是直了點。唉,要不是為了照顧我,小天會有更好的出路。」全是她拖累了外孫女,年紀輕輕的困在沒什麼出息的村子,一天又一天,要是自個兒身體強健些,她也不會一直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屈就個萬把塊的薪水,讓人指使來呼喝去,像個打雜小妹。

  「阿嬤,妳在說什麼,人家要一輩子陪著妳嘛!沒有阿嬤辛苦的養我,哪有現在健健康康的我,我永遠永遠都不要離開妳。」阿嬤才是她唯一的親人,其它人不重要,她要守著她,看她每天開開心心地活著。

  「傻丫頭,總有一天妳會結婚生子,阿嬤老了,可陪不了妳多久。」常婆婆慈愛地撫著外孫女的頭,當她還是三歲的小女孩寶貝著。

  常樂天不愛聽她說些不久人世的話,故意裝生氣地嘟嘴。「阿嬤會長命百歲,活得跟仙鶴靈龜一樣長壽,沒等我的孫子出生,妳不準死。」

  聞言,常婆婆笑得頻頻拭淚。「盡說些傻話,唉,要是我真不在了,妳要怎麼辦?」

  「阿嬤……」她真要不高興了,聲音低得像要發怒。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常婆婆話題一轉,把不快的氣氛轉為輕鬆。「武人,你和我們家丫頭交往多久了?」

  「我沒有……」腳上忽地被重重一踩,他悶哼一聲,眼瞳凝聚風暴瞥向她,這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阿嬤,妳不要問那麼多啦!人家會不好意思。」常樂天裝羞的低頭,趁著外婆沒注意時,偷指身旁男人的手,要他配合演戲。

  「養妳這麼大也沒見過妳害羞過,看來妳真的很愛武人啊。」常家好久沒辦喜事了,終於讓她給盼到了。

  「阿嬤……」她撒嬌的獗起嘴。

  常婆婆開心地笑著。「得了,阿嬤還真怕妳臉紅給我看呢!去去去,看要去哪玩,別留在家裡礙眼,阿嬤要打個盹,誰都不許吵我。」

  「阿嬤,妳不舒服嗎?」常樂天緊張地靠過去,又捏手,又揉腳的,擔心她身子不適。

  「沒事,就是累了些,你們打算上哪玩?回來多告訴我一些趣事。」人老了,不中用,她真的感到有些疲累。

  「遊樂園。」為了讓阿嬤安心,常樂天大聲地一喊。

  儘管作夢吧!他絕對不會帶她去。泉武人白了她一眼。

  他神情凝肅的看看面有病態的常婆婆,再瞧瞧明明臉上帶著笑,卻給人悲傷感覺的常樂天,心情不由得沉重。他真能帶走泉家的血脈,卻留下老弱多病的老婦人嗎?一抹深思飄落深黑眸底。

  喧擾的人聲,吵雜刺耳的小孩歡笑聲和哭鬧聲,一張張歡樂的面孔,大人牽著小朋友的手,一家同游的畫面比比皆是。

  身處於歡樂的氛氛中卻完全不受感染的泉武人板著十級風暴的臭臉,難以置信自己居然違背原則,再一次被個腦子有問題的怪女人牽著鼻子走。

  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他全無概念。

  只記得上一刻還在她外婆面前扮演一對假情侶,下一秒鐘便糊裡糊塗地失去理智,莫名其妙地想讓那雙愛笑的清眸繼續盛滿率真。

  他真是瘋了,被她搞得神智不清,他發誓這是最後一次縱容她,不會再有例外!

  哼!儘管享受進入地獄前的一小段歡愉吧,以後別想有輕鬆的日子,他會用鐵的教鞭鞭策她,讓她臉上天真笑靨徹底消失……

  「哇!武人,快看,有人在分送氣球,我們也去要一個。」當五彩繽紛的氣球飄向天空時,就把所有煩惱全都帶走了。

  「別鬧了,都幾歲的人了,還像小孩子……喂!別拉,我自己會走,快把手放開……」真是幼稚,沒點成熟的大人樣,簡直是玩瘋了。

  一臉不耐煩的泉武人硬是被拖著走,沒多久手裡便多了一條該死的紫線,愚蠢且可笑地拉著輕飄飄的氣球,四周傳來的輕笑聲讓他的臉更臭了。

  他幹麼做這種蠢事,笨蛋似的任人指指點點,毫無尊嚴的讓人當笑話看。

  心裡低咒不已的泉武人僵著一張臉,冷冷地瞪著朝他直瞧的遊客,直到把一位舔著冰淇淋的小女孩嚇哭了,心情才略微舒坦。

  「人家是第一次來遊樂園嘛!你就寵寵我,讓我當一次小孩子,好不好啦!叔〞叔〞」常樂天捏著喉音,裝出任性的童音。

  嘴角一撇,他直接彈她耳朵。「妳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記得我的輩份,而我一點也不喜歡妳此時的嘴臉。」

  「沒關係,我愛你就好,武人帥氣的臉我百看不厭,我越來越愛你怎麼辦。」她露出苦惱,但是不後悔的神情,癡癡地望著他英挺俊顏。

  「不要動不動說我愛你,真膚淺。」雙手捧著她的腮幫子,用力一壓。

  跟她在一起越久,他的行為也開始退化,若認識的人見了,絕對不會相信這是新泉集團中不苟言笑的泉特助。

  臉蛋扁掉的常樂天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告白,「倫家蒸的狠洗歡泥嘛!花自鵝內心,絕對噗是隨騙素素而已。」

  「妳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泉武人快意的說道,眼底揚起一抹得意非凡的笑。

  「倫家……噢!會咚,噗要欺膚鵝,鵝的肉是活的,泥一直捏,一直捏,會腫成打肉餅。」

  好痛喲!他幹麼又捏她的臉,又彈她耳朵,武人是大壞蛋。

  見她被折騰得差不多,泉武人才像惡作劇得逞的小男孩,將手放開。

  「記著,妳是泉家的第一順位繼人,也是未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任何言行舉止都要合宜得體,不可有一絲孩子氣。」他會嚴格要求她,同樣的過錯不允許二犯。一聽到泉家大小姐,常樂天帶笑的臉龐馬上一垮。「不要一直提醒人家嘛- 人叮天是玩樂的大好日子耶!別掃興啦!像個嘮嘮叨叨的老頭子。」

  老是仗著他的男色欺凌她,她也是有自尊的耶,呃!大概一根頭髮的寬度啦。

  「語助詞要省略,再讓我聽見耶、厚、嘛、啦之類的尾音,妳的皮就給我繃緊點。」他將嚴厲執行,約束她毫無自制力可言的」言一行。

  「武人……」哼!她才不要遵守,根本做不到嘛!

  「叫叔叔。」

  泉武人毫不留情地賞她一顆爆栗,希望糾正她缺乏修養的言行,可惜,效果不彰,同樣的痛點痛多了就麻木了,開始有些「蠻皮」的小女人照例揉了揉痛處,卻沒再呼天喊地的呼疼。

  「武人,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了啦!要笑一笑嘛!你看我笑起來多可愛,連太陽都失色了厚!」笑得甜蜜蜜的常樂天厚顏不慚的說,還擺出三連拍的耍寶姿態。

  「常樂天,妳又……」太不受教了,明知故犯,他才剛說完,她立刻觸犯底線。她嘟起嘴,趁他來不及反應,迅速踏腳在他唇上一啄,然後像中大獎似地開心逃開。「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人要及時行樂,再大的財富也買不到無形的快樂。」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曉得老天爺幾時會下一場冰雹惡雨,或來個天搖地動毀了全人類,然後再造純然潔淨的新天地。

  她不是悲觀,而是懂得活在當下,知福惜福才是有福的人,走過貧困的人才瞭解「擁有」就是一種幸福,村長、村長太太、舒晨姊姊、小人人,以及所有幫助過她、關心她的人,都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擁有。

  人窮不打緊,只要心靈富裕,那麼人生就沒有白來一趟,心懷感恩,希望無窮,這是外婆從小教她的道理。

  被偷襲成功的泉武人撫著唇,有些怔愕,心口流過一陣陌生的浮動。

  「妳這個村姑……」太放肆,太無禮,太……瘋狂了,她竟用孩童般的純真、全無城府的神態「冒犯」他,讓他生氣不起來。

  「人家才不是村姑,你看看我的頭髮變長了耶!而且柔柔順順的,不再東翹西翹,皮膚也好滑好柔嫩,像倒了一瓶牛奶在上頭一樣。」花了天價做保養,果真有它的效果,原本粗糙的肌膚變得不可思議的光滑,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有變成美女的一天。

  定睛看了她一會兒,泉武人眼中微露訝異,這幾日未曾仔細看過她,只一味地在意她過於跳脫失序的行為,對她仍停留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印象。

  現在,她除了穿著打扮仍有些土味外,這些時日的改造明顯讓她有極大的改變,過濃的眉毛經過修剪,突顯出大眼的明亮動人,臉上的黑斑淡了,粉頰閃著亮麗的光澤,加上原本就豐潤的玫瑰色唇瓣,她整個人忽然亮眼了許多。

  而他三不五時「蹂躪」她的臉,更是清楚不過她膚質的轉變,那柔嫩有彈性的觸感,讓人忍不住想要多捏幾下……

  雖然尚未達到他對美的標準,但是已經讓他感到萬分驚艷,原來她不是黯淡無光的礫石,而是未經雕琢的璞玉,只要再多些學識上的素養,她會像泉水中的美玉,發出耀眼光華。泉武人此時的心境有些激動,五味雜陳,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不想改變她的本質,讓她保有原本的質樸。

  一閃神,他心緒飄離了兩、三秒鐘,直到雲霄飛車上的尖叫聲讓他驟地一醒,他臉色僵硬,掩蓋自己一時失控的悸動。

  不相信自己的品味降低到他無法忍受的地步,竟會覺得她溫暖的笑臉很美,他將這一切歸咎於錯覺。

  這女人不可能有動搖他心志的力量,他也絕不允許。

  「想要在商場爭得一席之地,成為萬人之上的龍首,最大的忌諱就是動情!」

  養父冷酷絕情的聲音猶在耳際,像針一般地刺入骨血之中。

  眼前的女人是他最厭惡的類型- 天真、無知、愚昧、不知進退,以他的完美性格怎麼可能看得上眼?他臉色一沉,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帶她回日本。

  「注意妳的言行舉止,不要再有任何的輕佻舉動,這一次我原諒妳,不許再犯。」常樂天皺起鼻子,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武人,你好像老人家哦!什麼事都要管,你不累嗎?」管不了她的稱謂,泉武人凝起眉,不再讓她逃避。「妳最好要有心理準備,近期內我們將起程返回日本,讓妳快點接觸泉家事業。」

  「什麼?!我不要!」她一驚,迅捷的跳開,腦袋搖得快斷掉。

  「由不得妳不要,妳沒有選擇的餘地。」早該用強迫的態度逼壓她順從,她已浪費他太多時間。

  「台灣才是我的家,我在這裡出生、長大,日本跟我一點也不熟,而且我一句日語也不會說。」她眼露驚慌,神情惶恐。

  泉武人驀地一震,深幽的黑眸轉沉,他一直認為日語是她的母語,只要是日本人都能朗朗上口,卻忘了她成長的土地並非他熟知的國家。

  他沒法原諒自己的疏忽,居然忽略了她的語文問題,這對追求完美的他而言,是一個無法忍受的污點。

  「……阿嬤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不可能放下她不管,請你跟日本的爺爺說對不起,我只有一個人,不能分隔兩地守護兩個人。」如果只給她錢的話,她會開心地收下,再送上致謝函,感謝未曾謀面的爺爺慷慨大方。咦!他錯過了什麼,她口中唸唸有詞的在說什麼鬼話?「我會請人專門照顧她。」

  常樂天搖頭,眼中透著堅定。「沒有什麼會比親人的陪伴更窩心,旁人再怎麼盡心盡力也是外人,取代不了親人發自內心的關懷和愛。」

  她不會讓外婆變成孤單老人,守著一幢空房子終老。

  「天真。」她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了,沒有誰必須依賴誰才活得下去。

  「哎呀!是你太憤世嫉俗了啦!日本的爺爺有很多人陪他,阿嬤卻只有我一個人,你真要那麼狠心拆散我們?」她拚命地眨動睫毛,像要勾引他。

  「妳……」一口怒氣往上飄的泉武人低睨她小鹿斑比般的純真眼神,衝口而出的惡言硬是打住,無奈地咬牙說:「妳到底要我做什麼?」

  她有陰謀,他知道,可是他抗拒不了心底那一絲絲被她撩起的良心。

  「武人,你能不能愛我?」她眼巴巴望著他,突然冒出這一句。

  「不可能。」他不加思索地說道。

  常樂天眼中的光亮微微一黯,有些失望地啾著他,「想讓我跟你回日本只有一個條件- 早點把我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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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3:51
第四章

  「想讓我跟你回日本只要一個條件- 早點把我嫁出去。」為了這句話,泉武人打電話回日本跟養父報告情況後,決定多留在台灣一段時間,並開始對常樂天展開一連串的特訓,從餐桌禮儀到得體的進退應對,以及有深度的交談內容,全無遺漏的請專人教導。

  雖然他明白培養一個名門閨秀並非一朝一夕可達成,需要長時間的歷練累積,接觸更廣泛的世界和人群,方可從內而外散發出本身的氣質,速成法根本行不通,只會造就出一個矯情做作的假淑女,稍有疏忽便會成為社交圈貽笑大方的焦點。

  可是以她現階段的狀態,根本沒有半個富家子弟會多看她一眼,在富裕環境下長大的他們眼界極高,看遍各色各樣的美女,若無一絲特色使人驚艷,她想嫁人的機率幾乎是零。

  為了她的特訓,他在紅線村附近以常樂天的名義買下一幢佔地百坪的別墅,二樓的房間全部打通,改建成采光極佳的寬大練舞室,三樓和一樓則維持原狀。

  他也請了數名僕人,打算之後等她回日本,就讓常婆婆住進別墅,老人家有人照顧也可安心的頤養天年。

  泉武人沒把這件事告訴她,只默默的著手安排,算是替她略盡孝道。

  現在,是常樂天上社交舞課程的時候,他特地從日本請來教社交舞的老師,更重要的是她會說中文,跟常樂天溝通沒有問題,為了知道她們上課的情況,他悄悄來到練舞室,沒讓她們發現。

  「手臂打直,腰向後挺,腳不要彎,聽我口令,三三二拍,旋轉,滑步……不對不對,是滑步,不是讓妳跳強屍舞,要自然美,面帶微笑……天啊!妳是豬嗎?聽不懂人話,我要妳微笑,妳幹麼傻笑,嘴角彎起四十五度角,別偷懶,快做……」

  嘴角彎起四十五度角?好難哦!常樂天笑得僵硬,心裡嘀咕著,四十五度角是多高啊,難道要拿量角器來量嗎?跟不上舞步的常樂天幾次跌倒在地,汗水淋漓濕透了一身衣物,她練得連頭髮都在滴水,氣喘吁吁地快喘不過氣。

  她覺得自己好像快死了,全身無一處不酸痛,她的體力還不足以應付這麼大的運動量,現在她就像一攤泥,整個人化開了,鬆軟無力,沒辦法再動一根手指頭。

  「快起來,別裝死,連華爾茲都跳不好,妳還像個女人嗎?曼妙的舞姿是靠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和百分之一的天份,妳不要以為不用付出代價便能舞出撩人舞步!」

  淺倉久美子沒教過這麼笨的學生,左右腳分不清,要她抬手她垂臂,叫她後退她往前進,完全跟不上拍子。

  「老……老師,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我快不行了,手腳都在痛……」似乎肢解了,不是自己的。

  「不行,才練兩個多小時而已,妳有一半以上的動作不熟,節奏感也亂七八糟,舞蹈是一種身體延伸出去的美感,優雅而充滿力量,可是妳……」她說不出的痛心,沒法忍受美妙的舞步遭到踐踏,死人說不定都跳得比她動感。

  兩個多小時還而已?她平常的運動量不超過半小時,常樂天苦著臉說:「老師,能不能改學別的,我的腰快斷了。」

  淺倉久美子一臉不屑地說:「妳想學恰恰還是探戈?連最基本的華爾茲都跳不好,那種扭盡全身肌肉的激烈舞步妳受得了嗎?」

  一說完,她示範地跳了幾個熱情的西班牙舞步,下腰、扭臀,快速地甩裙旋轉,高難度的動作精確華麗、無懈可擊,讓癱在地上的常樂天看得目瞪口呆,一臉汗顏。

  原來她真的這麼「肉腳」,光是緩慢的滑步就快整掉她一條命,看來真如老師所說,她還不夠用功,必須再加強。

  被老師美不勝收的舞姿激起鬥志,全身僵硬酸痛的常樂天強撐起身體站起來,雙腳併攏抬起上臂,做出她自以為很正確的標準姿勢。

  但是,老師的教鞭隨即落下,燙熱了發顫的手臂,她痛得快要沒知覺了,仍強打起精神,強記老師所教過的每一個舞步。

  「挺腰,上半身不要動來動去,腳要直……對,退一步再退兩步,微笑,左肩微微後傾,很好,有進步了,掃腿的動作要再大一點……」「啊- 」跳得正順利,有些得意忘形的常樂天抬腿一踢時過於用力,腳下的三吋高跟鞋往前飛去,失去平衡感的身體驀地重重撲向地板。

  看著狼狽落地的身影,隱身在石柱後的泉武人忍著不現身,見到她不認輸的這一面雖然讓他感到欣慰,卻也有些看不下去,冷著臉,感覺一股莫名的火氣往上衝。

  「妳又怎麼了,不想學舞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妳知道泉特助高薪聘請我一堂課要多少錢嗎?我遠渡重洋從日本搭機前來,不是為了看妳的失敗。」淺倉久美子口氣惡劣,打從心底瞧不起眼前的台灣女孩。

  她和泉武人是高中同學,也是泉武人的瘋狂迷戀者之一,在學校她就特別注意他,常找機會接近他,可惜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總被一群富家女像眾星拱月似的團團圍住,家境不如人的她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更遑論是交談。

  而人生的際遇很奇妙,她作夢也想不到,當年為了餾口而學舞的她竟會被他挑上,不惜重金地要她搭專機來台,只因她有個台灣籍母親,能說一口中文。

  「我……好像扭傷腳了……」足踝位置隱隱抽痛,稍一扯動筋肉便疼痛難當。

  「少裝模作樣了,以為隨便找個借口偷懶我就會相信妳嗎?哼,像妳這種小雜草還妄想麻雀變鳳凰,想攀上豪門巨富,也不照照鏡子,妳這種姿色連幫他們提鞋都嫌差!」羞辱這個什麼都不會的笨拙女孩讓淺倉久美子覺得高人一等,卻忘了她現在能站在這兒,跟泉武人有交集,都是因為常樂天的關係。

  傳入耳裡的惡毒辱罵讓泉武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冷眸沉如深潭。

  「我真的是……」受傷了。

  不讓常樂天說完,淺倉久美子故意用腳尖踢了踢她的傷處。「馬上起身練舞,不然我就告訴泉先生妳的學習態度不佳,我不教了!」

  她在業界小有名氣,自認為自己是無可取代的社交舞老師,想找她學舞的學生多如過江之鯽,不差這一名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泉武人肯砸大錢聘請她,那就表示她的學生並非等閒之輩,若不是因為這個學生,又何必請她來台,她才是微不足道的那個。

  「不教了……」常樂天一愣,有這麼嚴重嗎?她很努力了呀。

  以為她聽進了她的威脅,淺倉久美子更不可一世的硬把她從地上拉回。「連續跳三十二個旋舞,不許停。」

  咦!別說三十二個旋舞了,她光是站立都成問題,常樂天勉強用單腳旋轉一圈,可是不滿意的淺倉久美子一鞭掃向她的後腳跟,讓她痛得身子往後一倒。

  陡地,一隻結實有力的手攬住了她的腰身,常樂天愕然地睜大眼,見到是他後,忍不住熱淚盈眶的緊緊抱住前來搭救的英雄,嘴角抑不住飛揚。

  「武人先生,請你放開她,她沒練好我指定的動作還偷懶,我一定要嚴厲的處罰她。」淺倉久美子假意端出嚴師嘴臉,可心底是又妒又羨,巴不得他懷裡抱的人是她。

  「我請妳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語氣如冰。

  怔了一下。「教舞。」

  「教誰?」他又問。

  「她。」她不甘願的指向他懷裡的女人。

  「妳該知道一件事,教她跳舞是我聘用妳的理由,不要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無名小卒也敢稱大,太高估自己了。

  她吶吶的說:「可是她跳不好我也有責任……」

  「我再說一遍,她要是不想學,或者身上多了不該有的傷,妳就準備走人吧,她才是主角,而妳什麼都不是。」這女人要是不及早認清自己的本份,他留她不得。

  「我……」淺倉久美子還想爭取對己有利的條件,可是她才一靠近泉武人,便被他冷冽的揮開。

  「她需要休息,妳可以走了。」她存著什麼企圖,他會看不出來嗎?

  這世界上大概只有一個傻女人,不看他的家世,不看他背後龐大的利益,只像只忠心熱情的小狗,單純的戀著他這個人,怎麼甩都甩不掉。

  泉武人低睨著緊抱住他不放的女人,輕歎口氣,笨丫頭。

  淺倉久美子訝異的發現他眼中竟然有著溫柔,不死心的繼續說:「泉先生,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我還沒好好地感謝你的青睞……」

  「滾- 」

  「泉先生……」他還是那麼帥,連冷著臉都別有一番魅力。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癡纏不清的女人,最令人厭惡。

  見他一臉漠然地沉下臉,淺倉久美子識趣的訕然離去,走到門邊還不死心的回頭一瞧,卻看到令人詫異又不甘的一幕-

  他攔腰抱起那個不成材的笨學生將她安置在休息椅上,表情柔和的幫她脫下舞鞋察看她的腳傷,常樂天唉唉叫著,他輕敲了她的額頭一下,兩人動作親暱自然得就像對情侶……

  「武人,我的腳好痛……」豆大的淚珠掛在眼角,要掉不掉的顯得楚楚可憐。

  「先喝口溫開水,慢慢喝,不要急。」連續兩、三個小時流汗運動,不能一停下來就急著灌水。

  「其實我跳得還不錯對不對,比我想像中好。」常樂天糾著一張臉,表情委屈地尋求認同。

  「對,就跟涴熊跳拜月舞一樣的有特色。」她的節奏感真的很糟,他忍不住吐槽。

  「什麼嘛!人家哪有像涴熊,我手腳拉得很開,身體挺得很直,老師教的我都有做到,你還有什麼好嫌棄的。」她不滿地嘟嚷,覺得自己的表現沒有滿分,起碼也有九十五分。

  泉武人輕輕彈她的額頭。「是誰左腳右腳分不清楚,雙臂一拉開就像溺水的蝴蝶,左撲右撈地好像快沉底,只差沒高喊救命。」他嘲笑地說。

  她的認真他看見了,也令人心折,在不間斷的練習中從沒見她喊聲苦,毅力驚人地從失敗中重新站起,一次又一次修正鴨子滑水的醜態。

  她相當努力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週而復始的簡單動作,抬手、伸臂、伸臂、抬手、抬手、伸臂……至少好幾百次了吧!

  即使教舞老師刻意刁難,她仍笑得傻氣,未出一句怨言,老師怎麼說,她便怎麼做,一點也不以為苦。看到這樣的她,他很難不動容,不自覺地想保護她,畢竟碩果僅存的笨蛋,堪列為瀕臨絕種的動物,他有義務「保育」她。

  「厚!你偷看我練舞。」她開心地咧開嘴,一把抱住他狂親。

  「不要趁機佔我便宜,」泉武人以掌擋住亂吻一通的傢伙,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是光明正大驗收成果。」

  「哎呀!別害羞嘛!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們來個嘴對嘴,愛的親親吧!」常樂天野蠻地想一親芳澤,高獗的嘴巴一直往前湊。

  「別鬧了,妳的選夫宴訂在這個禮拜五晚上八點。」泉武人說。

  「喝!這麼快?!」她驟地打住,臉上明顯流露出些許哀怨。

  他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拿著剛剛要僕人送來的冰袋幫她冰敷腫起來的足踝。「還有三天,妳的腳可以嗎?」

  她沒有回答,不死心的再問一次,「你會不會愛我,當我老公?」

  這一次,泉武人不像以往那樣不加思索,他遲疑了半刻,「不會,我是妳叔叔。」

  「又不是親叔叔,讓人家愛一下又不會怎樣。」他真小氣,一點肥水也不留給自家人。他差點因為她這句孩子氣的話而笑出聲,清了清喉嚨說:「妳沒有任性的權利,要嘛,乖乖地挑選適合妳的結婚對象,不然交換條件取消,立刻跟我回日本。」

  「泉武人,你是暴君。」她不滿地指著他鼻子,一副想要用石頭敲他的頭,看哪個比較頑固的樣子。

  「是嗎?」他冷笑,握住她足踝的手略施力。

  「當然是,不愛我是你的損失……哎哎喲……疼疼……你……你謀殺啊……」

  一滴久掛不掉的眼淚終於滾落,她哭得好心酸。

  「妳哭也沒用,幾滴沒什麼重量的眼淚影響不了我的鐵石心腸。」他忽然火氣大的用力將冰袋敷上她扭到的傷處,好像有人得罪他似的。

  「嗚……壞人壞人,為什麼不讓我愛你,我不要泉家的財產,全給你,我只要你愛我……」他對她好殘忍。她本來是嗚嗚咽咽的抽泣,可是一想到喜歡的人不喜歡她,還要將她推給別人,她越想越難過,便靠在他的肩頭哭得淅瀝嘩啦!雖然有十九次失戀的經驗,但這樣、心酸難過的感覺還是第一次。泉武人很想推開她,然而舉起的手一觸及她抖動的細肩,猶豫了一會,改為擁抱,讓這年輕的女孩盡情地哭個痛快。

  這是現在的他僅能給她的撫慰,他不能跨過那條禁忌的線。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光是換個裝扮,醜小鴨也會變天鵝。

  一人高的菱形鏡子裡,照出清艷絕倫的花冠仙子,眉色淡抹,似一輪彎月,眼媚如絲,清澈晶亮,朱唇鮮艷欲滴,宛若剛摘下的成熟櫻桃,散發誘人的女人香。

  從沒這麼美過的常樂天望著鏡中的自己驚艷不已,她難以置信的碰碰鮮花編成的頭冠,再摸摸胸前據說有七克拉的鑽石項鏈,她一身光彩奪目,彷彿是中古世紀裡的公主,魅惑眾生。

  眼前的一切美得不像是真的,連她也是虛幻人物,在幻想的國度中,她可以是純然無垢的公主,手捧純白百合和愛戴她的百姓揮手致意。為了證明這不是假的,她第七次指了自己的大腿,而且一次比一次重,快速傳來的疼痛讓她明白,她不在虛擬的夢中。

  「準備好了嗎?賓客差不多都快到齊了,不要再蘑蘋了,讓客人久候是件相當失禮的事……妳是誰?常樂天呢?」

  泉武人黑眸一沉,瞪視臥室內的美艷女子,冷眸利得傷人,那個該在房裡的笨女人不會臨陣脫逃,找個人來頂替吧?

  「是我啦!武人,我變成大美人了,你看我漂不漂亮!」她轉了一圈,讓及膝的小禮服跟著翩然翻飛。

  「妳是樂天?」泉武人的眼神驟然一變,上下審視這個楚楚動人的飄逸美女,不敢相信這個原本村姑樣的女孩打扮起來竟有讓男人癡狂的一面。

  纖細的頸線柔美潔哲,耀眼的鑽石墜煉垂掛在隆起的深壑中,白皙豐腴的酥胸藏在深V 領口之下若隱若現,引人血脈賁張。

  這是他眼中不甚起眼的常樂天嗎?她幾時有了吹彈可破的嫩肌、水汪汪的大眼,和等待男人掠奪的性感豐唇?胸口一緊,他頓感呼吸困難,喉間滾動的酸澀化為苦汁,眸心轉為合黯。他竟有股衝動想把她藏起來,不想讓其它男人見到她的美麗。

  「哈!嚇到了是不是,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變得這麼美,原來我也滿有本錢的嘛,以前甩掉我的十九個前男友如果見到了,肯定後悔莫及。」一看到他震住的驚愕表情,她得意地抆腰大笑。

  泉武人搖搖頭,人雖然變美了但本質不變,一開口還是那個胸大無志,天真樂觀的常樂天,他有一些慶幸。

  「感謝化妝品的問世,腐木也能雕成佛。」他不改本性,忍不住毒舌兩句。

  「喂- 今晚是攸關我一生幸福的大好日子耶!你就不能說幾句讚美來聽聽呀- ,」幸好她免疫了,不然準被他一口毒舌給毒死。

  泉武人視線一瞄。「妳沒有別的衣服好穿嗎?這件太露了。」

  低胸、細肩帶,腋下兩側是遮不住春光的薄紗相連,彷彿稍一用力便可撕破兩片布料。

  「你很囉唆耶,這明明是你挑的!本來整體造型師要我穿那件背部鏤空的桃紅色曳地禮服,但我不敢穿才換上這件不露肉的禮服。」她拉拉有點緊的腰身,縮小腹,讓自己看起來再瘦一點。

  「妳是說……那整個衣櫃裡,都是這種裸露輕薄的衣服?」泉武人瞇起瞳眸,眼中跳動著火花。

  「是呀!你也真奇怪,幹麼買那些我不可能穿的禮服,貴得要死又不耐穿,不是前頭少塊布,便是開高插開到大腿,兩條腿涼颼颼的,我哪敢穿出門見人!」還是T 恤、牛仔褲最耐穿,不怕髒又耐洗。

  「這些不是我買的。」

  該死的淺倉久美子!他以為經過上次的教訓後,她會收斂張狂的個性,安份守己的當舞蹈老師,不做非份之想。沒想到她心機這麼重,在回日本之前還耍了這一招,把他跟設計師訂的衣服全換成她自己的!

  光聽樂天的形容,他不難猜想衣櫃裡的尺寸沒一件是她能穿的,只有淺倉久美子穿得下。哼!敢在他眼皮底下搞花樣,她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躲回日本就沒事了嗎?真是沒大腦,敢和他玩遊戲就得付出代價,他不會讓她這麼好過。

  「武人,我很美是吧!」常樂天鱉腳的眨眨長睫,故作風情萬種的姿態。

  他看了她一眼,勉強的點頭,「不算太差。」

  「那……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愛我,否則一旦我走出這扇門,你有可能永遠失去我。」她不是威脅,也許她的真命天子就在門後等她。

  雖然他是她心目中老公第一首選,可她不會一直等他,愛情會褪色,即使她再愛他,沒有兩個半弧成不了一個圓。

  這些年來,她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唯一學到的就是,兩人在一起光靠努力是不夠的,若沒有感情,她在他身後苦追也沒用。

  緊抿唇,泉武人輕輕抬起她清麗細緻的面容,言不由衷地說道:「祝妳幸福。」

  「你……」她眼眶略紅,抽了抽鼻子。「阿嬤昨夜又吐血了,她騙我說是牙齦流血,她肝不好,又有肺氣腫,腎臟有一顆失去排尿功能,我……我不能讓她留下遺憾。」

  「這就是妳急著嫁人的原因?」

  她笑了,卻讓人感覺到一股淡淡哀愁。「阿嬤說她這輩子沒什麼心願,只希望看到我穿上漂亮的白紗禮服嫁個好男人,否則她死也不會瞑目。」

  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外婆太早離開她,可是她不能和天爭,時間一到,該走的還是會走,她無法也不能自私的要外婆留下來陪她。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老人家走得了無牽掛,她一輩子都在為別人付出,沒享一天清福,身為她的外孫女能蕩她做的事並不多,只能讓她沒有呈礙。

  常樂天十九次失敗的戀愛不全是前男友的因素,她本身也要負一點責任,因為她太急著嫁人了,交往一個月左右就問人家要不要娶她,即使再好的男人也會被她的急切嚇跑。

  「樂天……」原來她是為了老人家才要結婚。

  「你真的不娶我嗎?我的喜帖寫著你的名字喔!」她眨了眨眼,再給他一次機會。誰叫她愛他!在愛面前,原則一點也不重要,她對他的喜歡滿到太平洋,他雖然說話毒舌、外表冷酷,但他其實是一個很溫暖、很有責任心的人,這樣的好男人不多了。

  「……把手放開,不要再亂抱男人,時間差不多了,妳該出去了。」泉武人硬著心腸,親手將她推向外頭的世界。

  失去了他的溫度,看似不以為意的常樂天眨掉眼底的淚花,嘴角揚起動人笑靨,她優雅而恬靜的打開象徵她未來的那扇門。

  她優雅而緩慢的步下長長的階梯,以最完美的女神裝扮,出現在眾多名門小開、少東的面前。

  一時間,此起彼落的驚艷、奉承聲不絕於耳,人人爭先恐後的討好,即使不論她身後日本新泉集團的財勢,光是她顧盼生姿的美貌,就足以讓這些靠家族光環庇佑的二世祖們爭得頭破血流。

  音樂一起,唯一的女主角不停地交換舞伴,一個又一個,一曲又一曲,儷影雙雙,她的手不曾空過,隨時有人等著遞補上來。不知是誰說了個風趣的笑話,常樂天掩口輕笑,低低的笑聲飄入站在角落的泉武人耳中,他鬆開的拳頭再度握緊。看到她在別的男人懷中歡暢的旋舞,他心裡有些發酸,微帶醋意的緊盯她的背影,平靜的心湖翻攪不已,像是千萬隻白蟻在鑽動,他向來不是容易被影響的人,卻每每遇上她就破功。

  驀地,他眼一沉,瞧見生性好色的張家公子在眾目睽睽下,對他親愛的「侄女」公然上下其手,身為叔叔的他怎能不現身。

  「抱歉,讓我陪小侄女跳一段。」他面無表情,強橫地接過手,此時音樂轉變,是一首慢舞。

  人家的「叔叔」都開口了,張家公子訕訕地退到一邊,等待機會再討佳人歡心。

  不過,人一多,嘴就雜,就算是男人也免不了長舌,幾個尚未和常樂天跳過舞的公子哥兒聚在一塊,心高氣傲的驕縱性子很難不發牢騷,話開始越傳越難聽了。

  畢竟他們是年歲相差無幾的「叔侄」,又孤男寡女同住一起,真要沒點曖昧,傳出去也沒幾人相信,何況他們是不是親叔侄誰不知道。瞧他們兩人相擁而舞的模樣,男的帥氣,女的嬌美,唯美的畫面宛如一幅畫,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新泉集團雖在日本,但不少消息靈通的企業家仍可得知其家族秘辛,縱使大家嘴上不說,但泉武人是泉新之助的養子一事是眾所皆知。

  若常樂天真是泉新之助的獨子泉太蒼的親生女兒,那麼這兩人的關係絕非尋常,隱隱透露出一絲超乎倫常的隱晦。

  「這就是妳想要的?」為了結婚而結婚,這種想法並不健康,泉武人將她擁得很緊。

  「嗯!我看到好多帥哥,每個都長得很不錯,謝謝你替我安排。」只是沒人比你好看,她在心裡說道。

  他手勁更為用力,片刻才說:「有沒有看見中意的?」

  「嗯!左邊那個很幽默,右邊倒數第三個很會逗人開心,而系藍領帶的那位先生有雙愛笑的眼,讓人看了很舒服,還有窗邊的玫瑰男,他的眼睛會放電,我差點被他電得茫酥酥……」他們都太好了,好得令她惶恐,才高職畢業的她哪配得上這些青年才俊。

  「夠了,我要妳選個老公,不是讓妳挑備胎情人。」他蹙眉。

  常樂天笑得虛弱,朝他一眨眼。「沒有一一交往過怎知好壞,我已經分別和他們訂下約會時間,不用多久我就能找到阿嬤口中的好男人了。」

  「什麼?!」她的動作未免太快了,居然在一支舞中就迅速鎖定她要的目標。

  泉武人臉色陰鬱,渾身散發出叫人退避三舍的冰冷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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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4:14
第五章

  「妳要去哪裡?」泉武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沉著臉冷視那花蝴蝶般的身影。

  「約會。」精心打扮的常樂天顯得很開心,耳後還灑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氣的香水。

  「又要約會?」沒一天空檔不成嗎?排得那麼緊密。

  早上喝咖啡,中午逛商展,下午郊外踏青,晚上西華飯店吃大餐,十點過後還有賞星活動,看螢火蟲飛舞,她倒是把日子安排得多采多姿。

  他很不是滋味地腹誹。

  「是呀!我們要去陽明山采海芋。」這時節滿山遍野的白色花朵,形成一片令人眼花撩亂的花海。

  「同一個人?」他記得昨天跟她約會的是徐子明,徐氏海運的二公子,就是她說……那個笑起來讓人感覺很舒服的男人。

  「不是,今天的是金皇建設協理,他很風趣。」只是有點油嘴滑舌,愛說大話。

  金皇建設協理?「金子建?!」

  「咦!你也認識他啊,人面真廣。」常樂天一時忘了,若泉武人不知其人,怎會發帖邀請他參加「選夫宴」呢?

  「他的風評不好。」曾有女朋友為他墮胎、鬧自殺。

  「可是長得很帥。」

  她一句話便堵住他的嘴,令他氣悶在心,當初她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問他要不要娶她,看中的不也是他的容貌嗎?

  「還有事嗎?我和人家約的時間快到了。」她手上仍戴著母親以前的舊表,瞄了一眼,趕著要出門。

  「等一下,把晚上的約會全推掉,妳還要上課。」她的課程嚴重落後,不容許再懈怠。

  「可是……」她早就約好了,做人不能黃牛。

  「沒有可是,今天上經濟學和財貿,我親自教妳怎麼理財。」他知道賺錢的事她會感興趣的。

  「真的?」她眼睛倏地一亮。

  「逾時不候。」瞧她興奮的神采,泉武人陰鬱的神情微微散開。

  「一定喔!我會早去早回的。」她走到門邊時想到什麼,又回過頭說:「待會可以麻煩你幫我去看看阿嬤嗎?她咳了一夜,我不放心。」

  常樂天並沒有在別墅過夜,她總是騎著腳踏車來回別墅和紅線村間,瞞著外婆說她還在公所上班,晚上則在上課,修日語和英文。

  泉武人並不知曉常樂天並未依他的要求向公所請辭,只是請了一個月長假,原本課長並不樂意,想讓自家的小姨子頂替她。

  後來常樂天以公所經費不足為由,希望泉武人捐台冷氣給照顧她的同事,誰知他一口氣捐了十台,還附贈一輛公務車,於是不只課長爽快的允假,連鄉長都高興的直說請兩個月也不成問題,他照準。她一直不認為自己會在日本長住,台灣有她相依為命的外婆,還有對她很好的村長、村長太太,她捨不得離開他們。

  所以,她只是去看看素未謀面的爺爺,很快就回來了,她不要什麼新泉集團,何況她若結婚了,也不可能棄家庭不顧,台灣才是她的家,有割捨不了的牽絆。

  「既然不放心,幹麼不自己盯著,非要赴約。」說得酸溜溜的泉武人又一臉陰沉,彷彿有人朝他臉上踩過。

  別人的外婆關他什麼事,為什麼他得去瞧瞧她是否無恙?嘴裡咕噥,可是他仍拿起車鑰匙,出門去。

  「是武人嗎?」痰聲粗濃的咳嗽從低矮的房間傳出。

  「是的,阿嬤,我來看妳了。」什麼味道,是血腥味嗎?

  鼻子靈敏的泉武人聞到血的氣味。

  「進來吧,丫頭去上班了,我剛好有事要和你聊聊。」她邊咳邊說,聲音顯得有氣無力。頭一低,他屈身進入還算潔淨的小房間,只是空氣中飄著一股濃烈的藥草味。

  「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們家小天?」她直截了當的問,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

  「……不急,我們才剛交往。」他不想騙她,但是迫於無奈。

  常婆婆伸出枯瘦的手,拿過床頭櫃上的相框,發黃的相片裡有個年輕的女孩子,手中抱著嬰兒,表情顯得有些木然。「昨天村長來家裡看我,他跟我說,你來這兒是要找雲兒的……咳咳……是日本那邊的人要你來的嗎?」

  「是。」泉武人不想隱瞞,這事遲早得說。

  「雲兒是個命苦的女人,她跟我說她在日本遇到一個愛她的好男人,要接我過去享福……可是沒多久,卻見她一個人提了行李、挺著肚子回來,她又說,這個好男人遲早會來接她,只是他們暫時不能在一起……」可借太癡心的人總是沒個好結局,阿雲等呀等,等到了自己的死亡,而那個好男人始終沒出現。

  「我沒見過太蒼兄,但他確實是個專情的男人……」泉武人娓娓道出他所知的事實。當年的泉太蒼為了他心愛的女人,不惜和父親翻臉,堅持悔婚,退掉指腹為婚的親事。

  當時鬧得兩家都不甚愉快,他的未婚妻還因此割腕自殺,阻止他們在一起,雖然後來獲救了,但也從此心性大變,對背叛她的未婚夫及好友不斷的恐嚇威脅,實行極為駭人的報復,不讓他們和她一樣痛苦絕不罷休。

  不想情人和肚裡的孩子遭受迫害,再加上來自父親的壓力,泉太蒼忍痛送走他最愛的女人,一個人獨自面對所有的責罰。

  他假意答應原來的婚事,暫緩未婚妻扭曲的嫉恨,一面策畫逃離泉家,飛離日本到台灣和情人團聚。他在迎娶途中跳車,坐上預先藏好的車子,一路駛向機場。

  被拋下的新娘一得知他又再度背叛,逃向別的女人懷抱,當下剛烈的性子又起,命令司機載她隨後追趕,不讓他上飛機。

  於是憾事發生了,兩輛車追撞在一起……

  沒人知道是蓄意撞車,還是出自意外,因為車上的人全死了,無一倖存。

  「原來如此,雲兒果然找到個好男人……可惜,咳!咳……」有緣無份,她可憐的女兒。

  「妳還好嗎?要不要去看醫生。」她似乎又更瘦了,面容憔悴。

  「老了喔,我很快就要去看我女兒了,不用浪費錢找醫生,我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她最近常夢到死去的老伴,他在向她招手。

  「別說喪氣話,有病一定要醫,我馬上連絡家庭醫生……」她的情形似乎並不樂觀。

  常婆婆吃力地拉住他的手。「別……別費神了,我這把年紀早看淡了生死,該來的怎麼樣也阻止不了,我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和雲兒一樣苦命的小天。」

  「我會照顧她。」他許下承諾。

  「呵……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她又重咳了數聲,以手帕掩去喉口咳出的血塊。「武人,扶我起來好嗎?」

  泉武人輕輕一扶,意外地發現她骨瘦如柴,根本沒什麼重量。

  驀地,他想起常樂天,難怪她如此急切地想找個好對象,看來這對祖孫倆早有預感,老婦人的身子骨大概拖不了多久。

  「我呀!沒什麼好東西留給小天,這對金鐲子是我太奶奶給我的嫁妝,不值幾個錢,不過具有紀念價值……咳咳,哪天我若等不及看她披上嫁衣,你替我交給她……」常婆婆像在交代遺言,說得仔仔細細。

  鐲子不重,但心意深重,泉武人注視著款式簡樸,用紅色絨布包得四四方方的金飾,頓感沉重,她對外孫女的疼愛盡在這小小的傳承中。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說實在,他很難感受。他和養父之間雖名為父子,但並無太多互動,比較像是師徒,嚴厲而不講情面。

  現在他有些瞭解常樂天在想什麼,藉著這對金鐲子,他看到自然流露的祖孫情,沒有算計,沒有利用,沒有爾虞我詐,純粹出自對彼此的關心和愛。

  這麼單純的心態,他有幸擁有嗎?

  一陣澀意觸及他防心甚重的心湖,漾開他想要愛人的漣漪,他將絨布包輕握手心,心底的激流久久不散。

  「幫我好好看著她好嗎?她一直很努力的活著。」常婆婆略帶感傷的說道。

  「嗯!我不會再讓她吃一點苦。」泉武人不擅長安慰人,只能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滿是皺紋的臉龐笑開,她笑得慈藹。「好孩子,我把外孫女交給你嘍!」

  平時多說兩句話就體力不支的常婆婆,今天倒是精神很好,拉著泉武人東扯西扯,說起常樂天兒時的點點滴滴,不過她有些錯亂,老是搞錯女兒和外孫女,這兩個在她生命中佔了極重位置的親人。

  也許是早已將泉武人當成自家人吧,她毫無保留地說著女兒剛出生時可愛的模樣,有時會停頓一下,像是懷念;接著又歎了口氣說樂天小時候被闖紅燈的騎士撞了,失血過多差點死掉,是雲兒輸了一袋又一袋的血才把她救回來;雲兒走了之後,她們的生活更窮困,有一次餓到沒飯吃,一老一少半夜偷挖鄰居的地瓜,兩人分著吃……

  泉武人安靜地聽著,從頭到尾沒插過一句話,他以日本傳統跪姿跪了將近三個小時,沒見他動過一下,挺直的上身一如庭院中的老松。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可向來冷漠到近乎無情的瞳眸卻微起一絲波動,由一開始的冷淡,漸漸多了抹沉思,臉上線條也不再那麼僵硬。聽了越多常樂天的事,這女人在他心中占的位置漸漸的越來越大……對於她,他開始有不一樣的盤算。

  當他起身離開時,老婦人已因說太多話而緩緩閉上眼,睡得安適。

  走出常家老舊的房子後,滿天霞光映照著成熟稻穗,一波波隨風輕漾的稻田像鋪上金色地毯,閃耀著農民對豐收的喜悅。

  泉武人回到別墅,特意囑咐管事派個人定時過去看護常婆婆,而他晚餐沒吃,就等著飛出去的鳥兒回巢。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早該出現的人兒卻始終不見蹤影,泉武人的神情由平靜變得陰沉,隨著夜暮的低垂,他開始煩躁的走來走去,焦慮難安。

  是出事了,還是她真傻乎乎的和人家看上眼,忘了和他的約定?

  不論是前者或後者,他都不樂見,尤其是他才剛發現自己對常樂天不一樣的情絛,更加無法忍受此刻在她身邊的男人不是他。

  妒意和著急在心底盤桓不去,他不停地看向一人高的落地鐘,站在窗邊眺望遠方夜色,心情也益發沉鬱。當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強烈震動聲時,他的手竟有些微顫。

  「喂!妳在哪裡,竟敢把我的話當馬耳東風……什麼?妳說清楚點,誰怪怪的……妳的約會對像?」

  該死,他該先過濾選夫宴上的人選,而不是急著丟掉燙手山芋似地找人湊數。

  「不要慌,鎮定,先看看四周的環境,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激怒他……」他深吸了口氣,壓下心慌。「告訴我妳現在的位置……好!等我來,別怕……喂!喂!怎麼了……妳出聲……樂天,常樂天……」

  瞪著忽然斷訊的手機,泉武人一刻也不停留地抄起車鑰匙,心急如焚地疾奔出門。

  「你……你在做什麼?」即使她書讀得不多,但該有的常識還是有的,看金子建拿起一張白紙,在上面倒些白色粉末,放在鼻下嗅聞,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她一開始還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對象,能言善道,幽默風趣,對她是輕聲細語,百般呵護,沒有過份諭矩的舉動,相處起來還滿愉快的。只是有一點她不喜歡,他的煙癮很重,煙抽得凶,光是和她約會的一、兩個小時中,他就抽掉半包煙,煙不離手。

  原本她還能忍受,畢竟是個人習慣,她無權置喙,可是一瞧見他夾煙的手指似不自然抖顫時,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想離開,但他說天氣太熱了,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因為海芋田大得令人咋舌,走了一圈下來,潔白的海芋沒采幾朵,倒是流了一身汗,於是他們找了間地點幽靜,有庭園造景的民宿暫時歇腳,喝口涼茶。

  傍晚的清風徐徐吹來,淡淡的青草香隨之飄入屋內,一畦綠竹因風發出沙沙聲,風景秀麗得令人流連忘返。

  可是常樂天感覺不到那份怡然自得的愜意和悠閒,反而一入屋子不久,便有種被困住的不適感,她越來越不安,不自覺後退兩步的她拉緊斜背的背包,摸索著泉武人特意買給她的新型手機,悄悄握在手心,不讓人察覺。

  「這是好東西,可不便宜喔!妳要不要來聞一聞,保證會有飄飄欲仙,快樂到快要飛起來的感覺。」金子建將白色粉末用紙捲起,遞向她。「謝謝你的好意,我前些日子感冒,鼻子過敏,聞不到味道。」她笑得很僵的拒絕,連他的手也不敢碰到。

  「沒關係,我還有其它銷魂的寶貝,妳一定沒嘗試過,我教妳……」他從西裝口袋取出兩包藥丸,有白色和紅色兩種。

  連忙閃避的常樂天乾笑地側過身。「我想把海芋插起來,失水太久它會枯掉。」

  怎麼辦,他好像有點神智不清,眼睛濁濁的,一邊吸白粉,一邊還脫掉皮鞋襪子。

  「呵呵……別緊張,我不會對妳硬來,只是想讓妳分享一些樂趣,來,坐過來,坐到我身邊,我告訴妳什麼是當神仙的快感。」他拍拍身側的沙發,示意她坐近些好談心。

  「不、不用了,我比較喜歡當人,腳踏實地才踏實。」武人常罵她笨村姑,可她才不笨,真要過去了,恐怕難以脫身。

  「妳怕我?」他一派輕鬆自在地將身子倚向沙發,兩手隨意的擱放在椅背。

  「不是,你是好人,和你出遊讓我很放鬆。」可是她此時全身緊繃,不敢有太多動作。

  聞言,他放聲大笑。「別相信妳漂亮的雙眼,我不是好人,女人就愛壞壞的男人,其實我很壞喔!會把妳帶壞。」

  「金……金先生,你真是愛說笑,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你怎麼會是壞人,你是最有格調的紳士。」奇怪了,民宿的人都去哪了?為什麼沒有人,方才特地來打招呼的老闆娘去哪了?

  「叫我子建,以我們的關係不該那麼生疏吧。」他擺出男朋友姿態,暗示他們的關係不只是朋友。

  他是個相當自負的人,佔有慾強,只要他想得到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得到手。

  叫不出口的常樂天一徑的笑,額頭薄汗直冒。「對不起,我想上洗手間。」在一雙虎視耽耽的瞳眸注視下,她戰戰兢兢地放下隨身背包,先卸下金子建的防心,再繞過他坐的沙發,走向更裡面的盥洗室。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暗沉,一關上門,她二話不說地狂撥手機,打給心裡惦記的那個人。

  「喂!是我……哎呀!你不要劈頭就開罵,我現在很害怕,那個金子建好像怪怪的,我不太敢和他在一起……咦!我在哪裡,我不是跟你說過是陽明山花田……嗯!有間紅色屋瓦的民宿……」

  說到一半,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她摀住手機,不讓裡頭的聲音傳出去。

  「妳需要衛生紙嗎?剛剛老闆娘跟我說她忘了放。」

  多疑的金子建不放心,藉故一問,確定她還在。

  「不用了,我自己有帶。」常樂天心跳得非常快,臉色微白。

  他故作關心的問道:「是吃壞東西,肚子不舒服嗎?」

  「呃!不是啦!是女孩子每個月一次的生理期……哎呀,你別再問了,我會不好意思,麻煩你走開……」他這麼陰魂不散,她怎麼和武人講電話。

  常樂天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到他走遠的腳步聲,才趕緊和武人回話。「……武人,你快點來好不好,我真的很怕,以後你說什麼我都乖乖聽話……叫我別慌,你開什麼玩笑,我嚇都快嚇死了……好,我等你……記得是陽明山靠近天母這一帶……」

  驀地,她聽見撞門聲,慌亂的切掉手機通訊,連忙理理衣服,作勢要洗手。

  下一秒鐘,門被撞開了。

  「金……金先生,你很急嗎?」他的表情不太對勁,一股很濃的氣味從他身上飄出。

  「我以為妳昏倒了,剛才好像有重物落地聲。」他眼神帶著邪氣,盯著她敞開的衣襟。

  「你聽錯了,是沖水聲,這個馬桶有怪怪的聲響。」常樂天應付著他,一邊想要躲在哪裡比較安全。

  「喔!妳沒事就好,我白擔心了。」他呵呵低笑,側過身讓她走出去。

  兩人身子交錯之際,她驚呼一聲,手裡的手機竟被他一把奪去,她心臟嚇得差點停擺。

  「很不錯的手機款式,我一直很想買,可惜全球限量不超過百支,是由日本人研發的新科技產品,有錢也買不到。」她真有福氣,擁有他弄不到的好東西。

  「這是武人送我的,請你還給我。」她伸出手,想拿回被他搶走的手機。

  他笑得很開心,一臉愉悅。「就是妳那個沒血緣關係的叔叔呀!他可真疼妳。」

  「一家人嘛!他不疼我還能疼誰……啊!你幹什麼?」她的手機……

  「哦!真抱歉,手滑了一下,看我真是不小心,居然把手機掉到馬桶裡了。」

  他說得一點也不誠懇,價值數十萬的昂貴手機就這麼泡湯。

  「你……」她屏住氣,慢慢地往後退。「金先生,民宿老闆娘呢?他們不是該準備晚餐了?」

  「妳餓了?」他問得很輕,赤著腳朝她走近。

  「嗯。」她點頭,心想有人在,他應該不會太過份才是。

  可惜,她太天真了。

  「他們不來了,我已經包下民宿一整晚,直到明天早上都沒人會來打擾我們花前月下。」到嘴的鴨子,豈有讓她溜掉的道理。

  「什麼?」他竟然……她抽了口氣,內心驚慌不已。

  新泉集團的財產有多驚人,金子建早打聽得清清楚楚,身為泉老頭唯一的孫女,她所繼承的財富不可計數,他怎能不緊緊捉住這頭肥羊。

  雖然他名義上是金皇建設的協理,事實上是金家最不得寵的三子,他不是元配所出,而是小老婆的兒子,在金家毫無地位可言。

  這些年來他把賺來的錢全花在吃喝玩樂上,還虧空了不少公款,地下錢莊也追著他要債,不趕緊弄一筆錢來應急,他連公司也待不下去。

  剛好她自動送上門,不好好利用怎麼對得起自己。

  金子建早一步買通民宿主人,佯稱要向女朋友求婚,希望他們避一避,讓他能順利抱得美人歸,共度美好的浪漫夜晚。

  聽信其言的屋主不疑有他,便大方租借。

  「不要太緊張,我說過不會對妳用強,來,喝口茶,我剛泡好的頂極烏龍。」只是茶裡下了些讓人亢奮的好料而已。

  看著清澈的茶水,她接過手,卻遲遲未飲。「我想去看螢火蟲。」

  「螢火蟲?」他雙眼一瞇,迸射出利光。

  「對呀!我聽說這附近有很多螢火蟲,一到晚上滿天都是點點螢火,美得叫人讚歎。」她邊說邊走向通往後院的落地窗,一腳跨上屋後鋪著楠木的走道。

  「妳想去哪裡?這麼晚了還有什麼好看的,外頭風大,可別著涼了。」藥效發作了,他笑容猙獰的朝她逼近。

  原想等武人來的常樂天一見他神色不太對勁,眼神也不若先前清明,像頭快要失控的野獸,她沒膽再跨進屋內一步,一心只想逃離。

  看到她一步步往後退,最後越走越快,甚至小碎步跑了起來,見狀金子建被她逃走的行為激怒了,鞋子沒穿跟著追出去。

  到手的獵物竟然敢逃?

  他大步的追上去,即使赤腳踩在小石子路上也絲毫沒有影響,體內的迷幻藥和海洛英同時發作,他全身亢奮得宛如無所不能的超人,狂笑不止的追上對路況不熟的常樂天。

  由於夜裡視線不佳,後頭又有人追著,越急越慌亂的常樂天腳上絆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起身,一道沉重的身軀便從後撲倒她,撕扯她的衣物。

  「妳就不能順從點,非要惹我生氣嗎?我當妳是淑女,妳偏要表現得像個爛貨,讓我不教訓妳都不成。」女人不打不乖,他要教她學點規矩。

  「不要,放開我,你不要碰我……快放手……不要……你不要亂摸……不要……放手……」他的力氣好大。

  他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由不得妳不要,現在是我做主,妳最好乖一點,讓我快活快活。」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常樂天仍嗚咽地掙扎。「……不要……放開我……不要……武人,你在哪裡,快來救我,我不要……武人……武人……」

  他獰笑的一把扯下她的胸罩,狂肆揉捏粉嫩的胸脯。

  「妳叫誰也沒用,不會有人來救妳,等我佔有妳後,我就是妳唯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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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4:37
第六章

  「你這雜碎,你敢碰她- 」突然身子被一把往後扯,接著一記狠厲的重拳擊向下巴,金子建吃痛的往後

  ,落在滿是尖石利礫的健康步道上。他還來不及看清來者是誰,對方已一拳又一拳地重擊在他的胸口、腹部……很想反擊,但是對手的攻擊太凌厲,讓他只能處在挨打狀態,他懷疑他骨折了,鼻樑也斷了,全身無一處不痛。

  「武人,武人,別再打了,你會把他打死的!」衣衫不整,餘悸猶存的常樂天驚慌的拉住他。

  「這種敗類留在世上只是浪費糧食,死了也不可惜!」狠踢他下腹,毫不留情。

  痛苦哀號聲驟起,聽得叫人心驚。

  她緊緊抱住他的後背。「我不要你成為殺人犯,不要,不值得……」

  「該死的,妳在哭嗎?」泉武人感覺她在發抖,身子一抽一抽的。

  「我……我沒有哭……」她抖著手,抹去眼中的淚水,想假裝堅強卻不成功。

  他轉過身,將她懷抱在雙臂之中。「別怕,我來了,沒事了。」

  「武人,他……會不會有事啊?」她好怕有人死了。

  「死不了的,妳先關心妳自己吧!」他口氣粗惡,環著她的力道很大。

  沒人發現他的指尖在發顫,雙肩僵硬得宛若花崗岩,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驚慌和恐懼盈滿眼眸,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不見血色。

  涔涔的汗水滴落,迅速被泥土吸收,佈滿血絲的黑瞳仍殘存怒氣,但張狂的心跳因懷中的人兒而慢慢緩和。

  「我覺得我好像變髒了。」常樂天語氣虛弱的說。

  「胡說,他沒真的侵犯妳,我阻止了他。」他不敢想像他若遲來一步……泉武人打了個哆嗦,渾身發冷。

  她顫抖的搓搓手臂,語無倫次的低語,「他碰了我這裡,還摸了我胸口……他咬我的脖子,扯開我的衣服,他……的手一直摸我……」

  「不要說了,把所有發生過的事全部忘記,他不會再有機會碰妳一根寒毛。」

  金皇建設是吧?他會讓它在一個月內消失。

  對於欺負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放過,一如作著豪門貴婦夢,現在卻在上流社交圈乏人問津的淺倉久美子。

  常樂天抽噎的想忍住眼淚。「我怎麼忘得了,他把舌頭伸進我嘴巴裡,好噁心……唔……」

  她瞪大眼,看著俯身吻住她的男人,他的唇很溫暖,像怕嚇到她似的輕輕啄吻,兩人氣息交流,呼吸開始不穩,許久他放開了她。

  「還好嗎?」他凝視著懷中臉紅的女人。

  不自覺的舔了舔唇,她小聲的囁嚅,「沒什麼感覺,你要不要再一次……」

  眼眸一黯,泉武人低下頭,覆住她微涼唇瓣,輕輕吮吸,然後漸漸加重。

  「有感覺了?」

  「如果再一次的話,我的感覺會更深刻。」她緊緊攀著他,貪心的要求。他加深的吻她,這次不只她感受到了,連他也差點失控的撫上她豐盈雙峰,許久才勉強恢復自制力,拉開兩人的距離。

  「武人,我這兒也有他的口水……」她指指鎖骨,頭往後仰。

  「得寸進尺這四個字妳知不知道怎麼寫?」他沒好氣的戳她額頭,要她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

  她偷笑。「其實你也喜歡我是不是,不是只有我暗戀你,愛到心痛對不對?」

  「……回家吧!」

  他不回答是因為他還沒想清楚該怎麼做,對她的感情來得很突然,明明之前還把她當成侄女,跟她保持距離,現在卻發覺自己無法忍受失去她,想把她佔為己有,最好時時刻刻綁在身邊保護著……這輩子他從未有過這種陌生、失控的情感,他必須先調適好自己的心情。

  「武人,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心意,不要這麼小氣嘛!我是女孩子都大大方方的說我愛你了,你幹麼忸忸怩怩的不肯承認:」他有欺騙感情的嫌疑喔。

  「囉唆。」泉武人將她散亂的衣服整理好,衣襟拉攏,摟著她走向停靠路旁的黑色奔馳。

  「泉武人是膽小鬼。」他都吻了她,還閃閃躲躲。

  「閉嘴。」開門,直接把她頭壓進副駕駛座,頭進身也進,用力幫她扣緊安全帶。

  「人不可以逃避現實,喜歡就是喜歡,像我和別人約會時,心裡想的全是你,把他們每一張臉都看成你。」不然她一秒鐘也待不住。

  這句話戳中他的痛點,臉色微陰的泉武人瞪了她一眼。「再多說一句,我就把妳丟在荒郊野嶺,讓妳自己走回去。」她還敢提起約會一事,沒受夠教訓嗎?

  他不是吃醋,而是氣惱她的不夠謹慎,硬把惡狼當好人,不顧他的忠告,差一點淪為狼爪下的犧牲品。

  「可是……」她很虛榮的嘛,只想聽他說那一句三字箴言。

  「不許再可是,坐好。」他猛地踩下油門,呼嘯而去。車子快速的行駛在黑暗道路上,等回到別墅時已近半夜,四周除了一盞盞盡責的路燈外,早睡的農家早已熄燈就寢,看不到一絲燈光。少了光害的天空繁星點點,燦爛爭輝的照耀大地,稀稀疏疏的螢光在田間穿梭,交配的季節又到了,小小螢火蟲尋找著伴侶。

  常樂天一下了車便頭低低的直往屋內沖,像是怕人瞧見什麼似的把自己關進浴室,蓮蓬頭落下的水聲幾乎阻隔一切聲響。

  泉武人不以為意,以為她只是想洗個澡,弄乾淨一身,可是等了許久仍不見動靜,他心裡打了個突,在門外高喊。「立刻給我出來,不要想溺死在浴缸裡。」她最好不要想不開,否則他絕對會讓她好看。

  他喊完之後,浴室傳來鏗鏗鏘鏘的金屬碰撞聲,以及一聲讓人心口一窒的慘叫。

  就在他準備拿鑰匙開門的時候,一張頭髮濕淋淋的小臉從門後探出,長及肩膀的髮絲似乎刻意往前撥,蓋住大半張臉。

  「妳在裡面搞什麼鬼,拆房子嗎?」見她平安無事,他焦灼的心這才放下。

  「我……我忘了帶換洗衣服。」她怯生生的說,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貓。

  「妳怎麼沒把腦袋給忘了。」他冷誚,然後轉身去幫她拿衣服。

  「腦袋連在身體嘛- 想忘也忘不了……」她吶吶的一吐舌。

  她穿上泉武人拿來的衣物,濕發沒吹乾的走過他面前,打算在別墅過夜。

  「等一下,妳為什麼不敢看我。」不是心裡有鬼,便是她做了什麼事不敢讓他知道。

  「我……我沒有呀!我困了,想睡覺。」她的頭還是低垂著,像從電視裡爬出來的貞子。

  「過來。」他低喊。

  「武人……」她遲疑的站在原地。

  「若是讓我親自過去逮妳,妳曉得會有什麼後果嗎?」他挽起袖子,威脅著。

  怕惡人的常樂天趕緊移動腳步。「好嘛!好嘛!你不要老是凶我。」

  「坐下。」站著幹什麼,怕他虐待她不成。

  「喔!」她捂著嘴吃吃笑著,聽話的坐下,只是挑了個自己最愛的位置。

  眉頭一挑的泉武人從齒縫迸出聲音。「我是指坐在沙發上,不是我大腿。」

  「武人的大腿比較舒服……好嘛,小氣鬼。」一聲冷哼,她乖乖地移向一側。

  「妳是笨蛋嗎?濕著頭髮上床會得偏頭痛妳不知道嗎?沒有知識也該有常識。」他忍不住拍她前額,惱她不懂得照顧自己。

  雖然挨打,她卻笑得很開心。「武人對我好好喔,我最愛你了。」

  「別像只蟲動來動去,給我坐好。」泉武人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拿著吹風機,動手「處理」總把自個頭髮搞得亂七八糟的女人。

  「武人的手好溫柔,修長的手指彷彿魔術師的手,充滿魔性,我好喜歡你輕輕搓按我頭皮。」感覺像是情人的愛撫。

  聽著她噁心至極的肉麻話,他臉皮微赧,露出一絲寵溺。「小心我把妳變不見了,省得煩心。」

  「那就把我變到你心裡,我的心和你的心永遠在一起……噢!你怎麼又敲我的頭,會把我敲笨的。」他越來越暴力了,老喜歡欺負人。

  「少說廢話,妳本來就是笨村姑……等等,這是什麼?」他瞪著她紅腫的半邊臉。她一聽,連忙把他撩高的頭髮撥散。「我剛撞到洗臉台……」「分明是人的指印,還想騙我,」如果他沒發覺,她真要裝傻瞞混過去嗎?

  「該死的畜生,居然敢出手傷妳,我應該活活打死他,讓他知道動了我的人有何下場!」泉武人神色陰鷥,眸中怒火狂熾,瞇視她的臉,懊悔下手不夠狠毒,他不該輕易饒過他,至少要斷他一臂一腿。

  「我是你的人耶。」常樂天高興的咧開嘴,抱著他的臂膀磨贈。

  「妳還笑得出來?」可惡,她都不在意了,他在氣什麼。「不要再磨贈了,我不是死人。」

  胯下的反應讓他無法等閒視之,她剛洗完澡的身體散發一股誘人的乳香,柔嫩肌膚宛如美味的布丁,似有若無地在他眼前晃動……

  不想再抗拒,他俯下身吻住她玫瑰色澤的櫻唇,大掌覆上滑膩豐盈,難掩飢渴地吮吸著甘美甜津。

  算了,動心就是動心了,何必苦苦壓抑,就算吃了她也不算過份,誰叫她老用最純真的嬌媚引誘他,讓他情難自持的淪陷。這一刻,他的身體先承認對她的愛戀,他不想再掩飾心中的渴望,今晚就讓她徹徹底底成為他的女人。

  「我的心是航向你的船隻,你是引頓我方向的燈塔,我們在櫻花樹下相逢,譜寫愛的奇跡……」手機發出清亮的女子歌聲,帶著哀傷意境的日語流瀉一室。

  「誰的電話響了?」真是殺風景,三更半夜打什麼手機。

  常樂天的限量手機被金子建丟到馬桶了,她看向接起另一支相同款式手機的男人,眼露色相地盯著他。他真的好帥,還有六塊肌,結實的胸肌好像上帝的傑作,完美得看不見贅肉,蜜銅色肌理讓人垂涎,好想靠在上頭:; :

  「樂天。」泉武人喉頭緊繃地發出聲音。

  「嗯?」她的思緒還沒回來。

  「妳外婆在醫院。」他看著她,眼中有著心疼。

  「阿嬤在……醫院?」常樂天的視線慢慢往上移,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有些茫然。

  「她剛吐血昏迷,被鄰居送往附近的醫院。」泉武人想起還放在西裝口袋中紅絨布包著的金鐲子,憶起常婆婆的慈愛面容。

  「什麼,我阿嬤她……」她驟地身子一軟,眼眶紅了……

  鬼門關走了一趟是什麼心情,常婆婆肯定會告訴你- 非常愉快。她現在高興得可以拿起帕子跳土風舞,哼曲恆春小調。

  其實她的病情並未好轉,反而更為惡化了,還有些感染現象,高燒三十九度半才剛退燒,仍有再發燒的可能性。

  可是她卻笑得很開心,頻頻拭淚,頻頻點頭,氣色好得像沒生病似的,彷彿一旁吊著點滴的點滴架並不存在。

  在醫院時,醫生說老人家的時日不多了,為了讓阿嬤走得沒有遺憾,原本沒結婚意願的泉武人不想他的女人向另一個男人求婚,所以同意了這場婚禮的舉行。

  月老廟前的廣場擺了上百桌的流水席,紅線村的大人小孩全來了,無一缺席地杯酒交錯,歡天喜地為這一對佳人齊聲祝賀。

  「哎呀!別哭別哭,要高高興興的,快把眼淚擦掉,要讓妳家小天瞧見了,她可要心疼了。」村長太太幫著拭淚,喳呼著要常婆婆喜氣點。

  「真是的,丟臉了,讓妳見笑。」她笑著拭拭眼角,眼神十分柔和。

  「幾十年的街坊鄰居了,還說什麼客套話,妳今兒個辦喜事,我也跟著沾光,樂天就跟我自己女兒一樣。」坐上主婚人位置,害她怪不好意思的。

  不只是村長太太,沈家一家人全坐在親人席,包括被沈舒晨拖來的老公羅劭然。

  「這些年我們祖孫倆蒙妳和村長照顧了,我一直想好好謝謝你們。」沒有村長一家的幫助,她們的日子根本過不下去。

  「再說這些令人生氣的渾話,我可要翻臉了,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老頭叫沈助本,嘴上老喊著助人為快樂之本,妳要叫他一天不幫人,他准嚷著渾身酸痛。」

  天生賤命,生來是服務人群的。

  聽她說得誇張,常婆婆也笑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拖到見到外孫女嫁人,也算值得了,妳看小天穿白紗禮服的樣子多漂亮,一點也不比電視上的明星差。」

  數桌外的新娘子正依著傳統習俗,跟著新郎一桌一桌的敬酒。「對呀!是很漂亮,像咱們廟裡拜的菩薩。」村長太太瞧著老婦呼吸有些急促,連忙朝幫忙招呼客人的老公使眼色。「阿嬸呀!要不要回房躺一下,待會我叫我那老頭送妳去醫院。」

  一聽到醫院,常婆婆的情緒顯得激動。「不去,不去,我死要死在自己家裡,絕不去冷冰冰的醫院。」

  傳統老人家的觀念是留一口氣回家,不死在外頭,否則會找不到路回來,淪為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她也不例外,不顧醫生的反對堅持出院。

  其實只要適當的治療和均衡飲食,還能拖上幾個月,可是她太固執了,不想拖累別人,昂貴的醫藥費和人情她到死也還不清。

  「妳呀,幹麼說些讓人傷心的話,妳真捨得下小天?」村長太太忙著安撫,就怕她一口氣上不了,真的撒手了。

  「是呀!阿嬤,妳看樂天一直擔心地往妳這邊瞧,妳忍心讓她難過嗎?」沈舒晨幫著勸,開開心心的喜事就要像她筆下的小說一樣,有個美好的結局。

  常婆婆瞇起視線有些模糊的老花眼,看向頻頻回頭的外孫女,「我若不在了,你們要幫著她一點,她一向少根筋又迷糊……」

  「阿嬸……」

  「阿嬤。」

  怎麼老往壞處想呢,沈家母女相視一歎,為老人家的頑固感到無力。

  此時的常樂天像感應到她們的無奈,敬完最後一桌酒後,拉起曳地的裙襬便往主桌跑,哪管得了身後取笑她猴急的噓聲。

  「阿嬤,妳是不是不舒服,胸口有沒有發疼,會不會想吐,或是頭暈……」點滴呢?流得順不順,管子沒折到或堵住吧。

  「停停停……妳一大串話往我頭上一兜,我哪聽得清楚,慢一點,阿嬤這口氣還梗著。」慌慌張張地,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阿嬤,妳不要讓我著急嘛,人家看到妳咳嗽就心驚膽顫,妳可不可以不要嚇我。」常樂天急得快哭了,絲毫不見新嫁娘的喜悅。因為醫生是她國中同學的老公,他私底下透露,要她做好心理準備,就這幾天了,最多拖不過半個月,老人家撐不住了。

  「呵……還是這麼愛撒嬌,要當人家老婆了,得學著長大。」阿嬤不能再看顧妳了。

  「阿嬤,我會盡快生個曾孫讓妳抱,妳要幫我做月子,我只愛吃阿嬤煮的麻油雞……對不對,武人,阿嬤一定會抱到我們的孩子的。」她一急,連新郎也拉來做說客。

  鄉親們吃吃喝喝的劃起酒拳,小孩子在宴席上跑來跑去,互擲冰塊、瓶蓋鬧著玩,沒人發現主桌這兒正上演一場悲歡離合。

  愣了一下的泉武人微屈身,神色泰然。「我會努力的。」

  他話一出,在場的女性全臉紅了,聽出他所謂的努力指的是何事。

  「好好好,趕快生個囝仔,要有孩子,一個家才會圓滿。」可惜她沒機會瞧見了,她漂亮的外孫女嫁了一個有擔當的孫女婿,她這輩子總算沒白活,終於有件好事讓她安心瞑目。

  「厚!你們大人不要一直講話,接下來不是要送入洞房嗎,我的手舉得很酸耶!」一道軟綿綿的童音從桌子底下傳來,大夥兒頭一低,驀然失笑,跟外公一樣熱於助人的沈人人還拉著裙襬,但因站太久腳酸了,索性蹲在新娘腳旁。

  好笑的是他雙手捧得高高的,非常盡責地擔任小花童的責任,不讓新娘禮服沾到污垢,讓這些大人們忍不住轟然大笑。

  「你們到底在笑什麼,我的手可不可以放下了,記得還要給我紅包喔!」他特別強調裡面要裝什麼顏色的鈔票,其它顏色他不要。

  大家恍然大悟,原來他堅持到最後是因為沒拿到紅包,另一位可愛的花童小美早就窩在父母身邊,喝著果汁,吃得肚子圓滾滾的。

  又是一陣笑聲,沈人人的爸媽汗顏得沒臉見人,拎著兒子的耳朵到一旁教訓,直道小孩子不能貪財,他們家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

  不過人人還是領到一個大紅包,開心的向外公、外婆獻寶,還大言不慚地說要養他們一輩子。

  「對了,樂天姊姊,接下來你們是不是要在床上滾來滾去,像我爸爸媽媽一樣沒穿衣服?」噗地!兩道水柱噴出。

  沈舒晨和羅劭然一個臉紅,一個臉黑,同時噴出口中的飲料。

  「猴死囝仔,講什麼肖話,誰教你的!」一臉火大的村長抱起小外孫,直接往他後腦勺巴去。「歹謝喔!我帶回去洗嘴巴。」

  「舒晨姊,以後我若生女兒,我要跟妳指腹為婚。」常樂天大聲的說,未雨裯繆,先替女兒找老公,才不會像她一樣這麼難把自己嫁出去。

  「我?」沈舒晨滿臉驚嚇。

  「是人人啦!」她還沒有開放到女生嫁女生,除非女兒喜歡上同性別的對象。

  沈舒晨鬆了口氣,訕笑,「孩子們的未來由他們自己決定,若是彼此有那個意思,我絕不阻攔。」

  她是採取放任主義,可是她身邊的男人頗有微詞,羅劭然看向個性有些無匣頭的常樂天,實在不想結這門親,要是孩子的個性像她,那羅家的未來將是一片黑暗。不過,若有三成像父親,那倒值得考慮,泉武人的外貌和能力皆在上等,和他結親家並不吃虧。

  「阿嬤,妳聽到了沒,妳的曾外孫女有人要了,妳要看她出世喔!我們再一起帶她出去玩。」常樂天很用力地說著,就怕阿嬤感受不到。

  「聽到了,妳嚷得我耳朵快聾了,妳和武人趕快坐下來吃點東西,待會還要送客。」常婆婆呵呵的笑,不意咳出一口濃血,她怕孫女擔心,趕緊用手絹包住。

  「阿嬤也要吃一點,妳越來越瘦了。」根本不長肉,只剩下皮包骨。

  「我吃過了,不餓。」其實她沒什麼胃口,只喝了三口湯。

  「阿嬤……」常樂天不安地低喚。

  「乖,聽話,阿嬤累了,先進去躺一下。」看到婚禮圓滿完成,常婆婆終於支撐不住了。

  「我扶妳……」

  常樂天和泉武人幾乎同一時間伸出手,欲盡孝心,看得常婆婆相當欣慰。

  「免了,免了,我自己會走,別當我是沒用的老太婆,送完客人後你們就回別墅休息,努力把我的小曾外孫生出來。」她會在佛祖旁邊,拜託佛祖保佑他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讓周小姐留下吧。」泉武人大有她不同意,他們便不走,陪她在老房子內度過新婚夜。

  常婆婆看了看具有護士執照的看護。「隨你們吧,有周小姐陪我也好,省得你們操心這操心那的,不專心做人。」

  常樂天臉微紅,看著她的老公,伸出纖指勾住他的手,再緊緊握住。

  他反握。

  「我會照顧她,請妳放心!」他再一次承諾,出自心甘情願。

  常婆婆瞇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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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5:02
第七章

  「睡姿真差,不許再踢被子了,聽到了沒。」人變漂亮了,但村姑本質還是改不掉。

  「嗯嗯,聽到了,武人,我愛你,我好愛你,親愛的老公,啾啾,親親。」睡死的女人無意識地回話,臉上帶著幸福傻笑,夢囈不斷。

  泉武人好笑的看著這只睡死的小豬,真是敗給她了,他輕輕將被她踢走的被子蓋好。

  可是沒多久,他再一次被踢了一腳,他無奈地抹抹臉。「泉樂天,妳再吵我一次,我保證妳也別想睡!」

  「唔!誰是泉樂天,你剛結婚就想養小老婆?」睡眼惺忪的泉太太揉著眼,累倦地趴在老公胸膛。

  「先不說妳本來就是泉家的女兒,在嫁給我之後自然也要冠上夫姓,泉樂天是妳,妳就是泉樂天。」他耐著性子解釋,默默忍受妻子在身上磨贈的甜蜜折磨。

  常樂天根本不曉得自己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依然把老公當成大抱枕,不著一物的身軀兀自在他裸身上挪呀挪的,想喬出一個好睡的位置。

  而可憐的泉武人就像餓了很久的北極熊,剛從冬眠醒來,特別的飢餓,明明已要了她好幾回,但男性慾望被她的小腿肚不小心滑過一搔弄,馬上昂然挺立。

  這是愛的因素嗎?

  以前他也有過不少女人,但是他都能掌控自如,隨心所欲要或不要,沒人可以令他失控,甚至是情不自禁的一要再要。唯獨她破了他自律甚嚴的規矩,一碰到她帶著奶香的身子,他就像情竇初開的小伙子,血氣方剛的需索無度,直到她虛軟無力為止。

  「我不要當泉樂天,我是常樂天……」她咕噥一聲,倒頭又睡。

  又好笑又好氣的泉武人忽起玩性,故意捏住她的鼻子不讓她呼吸。「巫婆來了,妳要是不當泉樂天,她要把妳變成毒蘋果。」

  「不對,毒蘋果是白雪公主吃的,我是妳老婆。」她吸了吸口水,繼續睡得香甜。

  人有求生意志,鼻子吸不到空氣,她乾脆把嘴巴打開,開始打呼。

  「妳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居然能跟他對答如流,沒一句含糊。

  「我睡著了,你不要再跟我說話。」為了證明她睡得很熟,一隻腳朝他下腹一跨,正好頂在男人最脆弱的重要部位。

  他抽了口氣,全身驟地繃緊。「泉樂天,妳自找的,我看妳還睡不睡得著!」

  一翻身,他壓住她柔軟的身子,口舌並用的吻遍每一寸屬於他的肌膚,雙手遊走於他愛極了的嬌嫩,一口一口吞掉她的嬌吟低喘。

  等到他饜足地在花田上灑滿種子後,才滿意的從她體內退出,而時間已過了一個半小時。

  這會兒,他終於有了睡意。

  可是,被吃得連渣都不剩的女人反而睡不著,她渾身酸痛,像被卡車輾過一樣,她覺得自己被肢解了,沒有一塊骨頭連在身體上,又一身汗臭味,她根本沒辦法閉上眼睛睡覺。「老公,我要洗澡。」

  泉武人的手擱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弄。「想洗澡就去。」

  「人家沒力氣動嘛!」她現在是一顆壓扁的球,滾也滾不動。

  他略帶得意的輕笑。「別想要我抱妳去浴室,我不是人肉轎子。」

  「可是你是我老公耶!你答應阿嬤要照顧我的。」她捉住他一諾千金的弱點撒嬌,很無賴地當起無尾熊。

  「哼!囉唆。」他朝她肩上一咬,然後起身下床。

  常樂天以為他生氣了,心裡有著小小的不安。

  但是一聽見浴室傳來放水聲,她不由得笑開了,原來他不是不理她,而是貼心地寵愛她,要讓她泡個暖呼呼的熱水澡。

  哇!她真的好幸福喔!幸福到作夢也會笑。

  「又在傻笑什麼,妳不會又給我睡著了吧。」明明是傻乎乎的村姑,他怎麼喜歡上她呢?泉武人深深質疑自己的眼光,但嘴角卻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暖笑。

  「老公,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你是我在這世界上最愛最愛的男人。」沒人比得上他。

  他輕哼一聲,「灌我迷湯沒用,我是精打細算的商人。」

  常樂天雙臂勾住他的頸項,愛嬌地啄吻他新髭初長的下巴。「我真的愛你嘛!愛你愛你愛你……很多很多的愛喔!我才不像你那麼小氣,對自己老婆都吝嗇說愛。」

  我愛妳。他在心裡說道:「別貪心了,妳究竟要不要洗澡?」

  「要。」她嘟著嘴說。

  「自己洗?」他挑眉。

  「你幫我。」有老公的好處就是不用自己動手。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凡事都必須付出代價。」他抱起她,卻故意假裝鬆手,讓她嚇得尖叫連連,雙手雙腳將他攀得更緊。

  「什麼代價,我只是要洗澡,又不是要吃午餐。」意會不過來,她眨了眨困惑的眼。真被她打敗了,果真是天兵一隻。

  泉武人俯在她耳畔低喃了兩句,她馬上睜大眼,臉紅又興奮。「老公,你未免太強了,做那麼多次還精力旺盛啊。」感覺有硬物抵在她的小腹,再度驚呼。「這麼快?」

  她不知道她那一句「太強了」,讓他男人的驕傲立即硬挺,如洪流般的慾望瞬間集中在同一點。

  男人也是需要讚美的,尤其是那方面的能力。

  「妳之後最好給我吃飽點,多點體力,不要做到一半暈過去。」要是讓他中途退兵,他絕饒不了她。

  其實他真正的用意是出自關心,常樂天這些日子為了她外婆的病消瘦了不少,他先前補的肉全消下去了,稍一出力就會摸到她的骨頭。

  但他說不出關心的話,只用嫌惡的口氣逼她增肥,希望她臉色紅潤,健壯如牛。

  「人家才不會這樣,只要是老公的抱抱,我一定全力以赴。」誰叫她也愛極了兩人合而為一的感覺,好像真到了天堂。

  只是,事後真的快累翻了,四肢分家,各自逃難。

  「最好別讓我失望。」他故意冷著臉,對準她紅艷小口輕咬。

  水波蕩漾,春光無限,在浴缸和洗手台,泉武人又狠狠地要了她兩回,水花洗滌了兩人的身軀,卻沖不走留在內心的激情,他們吻了又吻,親了又親,才甘心離開愛的小天地。

  要不是常樂天真的承受不住,他們起碼會在床上待個三天三夜,和一般新婚夫妻一樣,把體力全浪費在耳鬢廝磨,床第纏綿。

  兩人好好睡了一覺後,隔天精神飽滿的起床。泉武人親手將阿嬤的金鐲子套入她左腕。

  「你說這是阿嬤給我的嫁妝?」她以為家裡最貴重的是她趁百貨公司打折時,忍痛花了三千二買下的蠶絲被。

  「嗯。還有,我在銀行開了個戶頭,以後妳要用錢直接用我的金卡提領。」他將存折及卡片遞給她。

  他何時去辦這些事了?常樂天驚詫的接過一看,「個、十、百、千、萬、十萬……老公,銀行印錯數字了,趕快拿回去修正,不然會被告侵佔。」

  他好笑的以指彈她額頭。「妳忘了泉家的總資產上兆嗎?這些只是零頭。」

  「可是對我來說太多了。」她一輩子不吃不喝也存不到這些錢。

  「妳安心的花用,就當是我給妳的家用。」他想寵她,讓她不要再跟從前一樣為錢煩惱,能永保開朗的笑容。

  常樂天感動地抱住他的腰。「老公,你對我好好哦!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要當你老婆。」

  「敬謝不敏。」一輩子就夠了。

  「哎呀!別害羞了,我知道你心裡高興得要命,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沒關係,當老婆的我一定會替你保守秘密,你不必擔心。」她大剌刺的拍拍他手臂,完全沒有半點淑女樣。

  唉,改造失敗。泉武人沒好氣的斜睨,故意撥亂她的髮。「村姑就是村姑,穿上綵衣也成不了飛仙。」

  「嘿嘿嘿!你要認命,就算我是村姑也是你老婆,我會纏你一生一世,到死都不放。」好不容捉住的真愛,傻瓜才會放開手。

  「嘿什麼嘿!沒氣質。」他不滿意地瞪著她一身過時的衣物。「去換上我為妳新買的衣服,這種小家子氣的破衣全扔了。」

  「扔了?」她瞠目。

  「快去換,阿嬤還在等我們,她說有事一定要當面告知。」

  到底是什麼事不能在婚前透露,非得等到新婚夜過後,確定他們成為夫妻才肯啟口?他心裡有些納悶。

  沒有察覺老公心中的疑惑,身著新衣的常樂天幸福寫在臉上,無憂無慮的,反正天垮了有老公扛。

  她滿面春風,開開心心地回娘家,打算等見過阿嬤後,兩人再去公所辦結婚登記。

  哪知,阿嬤的話竟讓他們傻在當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阿嬤,妳說……我不是妳的親外孫女,是妳在橋下撿來的?」

  有時候小孩子不乖,做父母的總會說上一句- 你是撿來的孩子,不是我生的。用以嚇阻小孩要乖,要聽話,不許調皮搗蛋。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玩笑話,沒人會放在心上。

  可是若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可就笑不出來了,常樂天震驚的不敢相信疼她如命的阿嬤竟不是她的親外婆。

  「阿雲當年是生下一個女兒,可是她一心要等她的男人來接她,疏於照顧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而我為了賺錢養家常不在家,小孩子跌下床摔死了也不知道。」一條來不及長大的小生命就這麼夭折。

  「後來,我到溪邊摘野菜,聽見小孩子的哭聲,撥開草叢一看,一個和我死去外孫女差不多大的嬰兒被布包著,丟在那兒,她哭得臉都發紫了……」明明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她還是無法狠下心置之不理,就把小娃兒抱回家,雲兒看見了也沒說什麼,母女倆就把她當成是自家孩子撫養長大。

  一晃眼,二十幾年過去了,要不是日本方面來尋親,這個秘密會陪她到地底,她怎麼也不會說出真相。

  「小天是個好孩子,非常孝順,就算是親孫女也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我疼她、憐她、愛她,從沒想過她不是我女兒親生的。」她對著泉武人說,在她心裡,小天就是她唯一的外孫女。

  「阿嬤,謝謝妳養了我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好好報答妳。」常樂天紅著眼眶對阿嬤說,養育之恩大過天,阿嬤這半輩子所有的心力全用在她身上。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阿嬤哪要妳的報答,若不是有妳陪著我,阿嬤的日子多難熬呀,妳是阿嬤全部的快樂。」只要看著她的可愛笑臉,她就覺得老天爺並未虧待她,仍給她活下去的希望。

  早年喪夫,中年失女,再加上生活貧困,她一個女人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全然失去了生存的目標,多虧了撿來的這個孩子,才讓她的生命有了目的,即使再累再苦,為了這孩子她也要咬牙撐著,讓祖孫倆得以溫飽。

  「阿嬤永遠是我的阿嬤,不管是不是親生的,妳就是我的阿嬤。」沒有阿嬤就沒有她。

  「妳不怪我隱瞞妳這麼久吧,也許哪一天妳的父母會找來……」就像日本的泉家,就算過了二十幾年,仍想尋回失落在外的骨肉。

  她搖頭。「阿嬤是為了我好。」

  雖然突來的消息令人震驚不已,但天性樂觀的常樂天很快的接受事實,她不在乎自己是誰的小孩,心裡只認定常婆婆是她唯一的親人。

  比較震撼的是面容冷肅的泉武人,從一聽聞驚人的真相後,便轉身不發一語地望著窗外的老松,表情平靜得有點嚇人。

  「武人,阿嬤不是故意要欺騙你,我只想要我的外孫女有個好歸宿,你能原諒一個垂死老太婆的私心嗎?」她拉下臉懇求。

  「阿嬤……」常樂天握住她的手,不愛聽她說什麼死不死。

  泉武人轉身看了看身旁眼眶泛紅的女人,大掌輕揉她柔順的髮絲。「無所謂原不原諒,只是事情處理上會比較麻煩一點,我可能得先回日本請示父親。」關於繼承權一事,恐有生變。

  如果他的妻子不是泉家骨血,那麼他便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當初在確定泉家血脈還活著時,曾更改設定過產權,現在資產分割都得重新做一番安排,非他一人可以做主。

  最重要的是父親的遺憾,他老來才來後悔錯待兒子所鍾情的台灣女人,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想要彌補卻已來不及,泉家的血脈終止在他食古不化的蠻橫下,若告知他這個消息想必會悔不當初,當年他若肯消弭門戶之見,接納出身不高的常喜雲,如今也不致抱憾終身,甚至能兒孫滿堂,承歡膝下。

  這是他對養父感到惋惜的地方。

  「難道你因為我不是真正的泉家人就要拋棄我?」

  一聽到他面無表情地說要回日本,常樂天馬上眼泛淚花,不滿的捉緊他上臂。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狠狠地瞪她。「妳這個笨女人,從不用大腦嗎?」要不是因為愛她,他會這麼苦惱嗎?隔著一層叔侄關係,他掙扎了許久才突破心結,承認對她動情的可怕事實,要跨越那條道德的界線並不簡單。而她還是一樣蠢得叫人發火,從他對她身體的貪戀,一而再、再而三的索歡,她就該明白他下的感情有多深,絕非三言兩語可以形容。

  難道沒說出那三個字就不是愛嗎?

  「你……你又罵我,你一定早就不想要我,是我一直纏著你,你才答應娶我……噢!家暴,你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她趕緊雙手包頭,以防他的手指「施暴」

  差點被她氣到吐血的泉武人一把拉下她的手,當著阿嬤的面重重吻她。「給我聽好了,就算妳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我還是鬼迷心竅的只想要妳。」

  「老公……」他好粗魯,可是好帥喔!常樂天的眼睛又冒出心型泡泡,崇拜地望著她氣勢威武的丈夫。

  「既然還記得我是妳老公,就不要老是說一些不經大腦的話,多學點知識充實自己,別讓我有指死妳的衝動。」泉武人邊說著氣話,邊揉她發疼的額頭。外表看來冷漠,慣以鋒利言詞傷人,總是以完美的標準做為要求,他凡事都可以無動於衷到事不關己的地步,冷血的無視他人死活。

  可是一遇到不按牌理出牌,思想太過天真的常樂天,他向來的冷靜全成了易破的幻影,不時上演火爆場面,連他自己都不曉得她為何會變成他的死穴,只要攸關她的事一律無法冷眼看待。

  每個人一生中注定會有個剋星,常樂天便是泉武人擺脫不掉的宿命。

  「可是你從不說我愛妳,我怎麼曉得你是不是真的愛我,雖然你很帥,帥得我覺得我佔有你會遭天打雷劈。」老公太出色,做老婆的會很不安,怕人家來搶。

  臉皮一抽,他再次抬起手。「不是叫妳不要胡思亂想,剛說過馬上又忘個精光,非要用嘴巴說才算數嗎?妳一定要笨得讓人發火不成。」

  「啊,不要打我,我知錯了,老公,是我對不起你,你不愛我沒關係,我愛你就好,連你的份一起用雙倍,不,十倍的愛,總有一天你會愛我的。」不要再打她了,她會越來越笨。

  「我愛……」該死,為什麼說不出口,不就是再簡單不過的詞彙嗎?眼中浮現惱意的泉武人緊抿唇瓣,氣憤自己竟會詞窮,明明是他所愛的純真女人,他親過她,抱過她,做盡夫妻間的親密事,卻連一句甜蜜的情話也給不起。

  不是不安,而是從未說過,他不知如何歐口。

  看著她拚命討他歡心的模樣,他不由得發出輕喟聲,對她的憐寵浮於眼底,忍不住想多疼她一些。

  「老公,你在臉紅嗎?你臉皮好薄喔。」常樂天歪著頭研究著他,他的帥臉上竟有著莫名的暗紅。

  聞言,他才想疼愛她的心情瞬間轉為暴風雨。「把妳的嘴閉上。」

  原本只是微紅的帥臉,因她一語點破而漲成豬肝色,所有的濃情蜜意轉眼煙消雲散,化成他眼底熊熊燃起的兩簇幽火。

  「閉上嘴就不能吻你了呀,也沒辦法告訴你我有多愛你,這輩子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第二個男人,你是我愛情的終結者。」她說的坦率,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毫不忸怩。愛要說出來人家才會知道嘛,悶著不說誰猜得到,又不會通靈,一眼看穿別人的心內事。泉武人因她流暢的愛語又臉紅了,只好伸手將她抱入懷中,低低的在她耳邊說:「永遠都不要變,聽到了沒。」

  「咦!」他抱她抱得好緊,可是她喜歡。

  「很多事不一定要說出口,我沒打算再娶第二個老婆,我的妻子是妳,不會有別人。」一旦愛上了,就是終其一生。

  感動的一刻,偏偏只有常樂天會澆人冷水。「那你不會養情婦,或是娶很多小老婆吧!」

  「泉、樂、天!」她就不能表現的像正常人嗎?

  捂起耳,她肩一縮,乾笑。「十個日本男人有九個會偷腥,報章雜誌的統計寫得清清楚楚,日本的性開放佔全世界首位,還有,我叫常樂天啦!不要又喊錯了。」

  「第一,我不是那種人,第二,妳是我老婆,我姓泉妳就得改姓,不許有異議。」他專制的下命令。

  「日本是A 片最蓬勃發展的市場,沒有一個國家比得上……呃!老公,你的臉好像黑了……」她有說錯嗎?日本的確是A 片大國呀!

  「……」他的臉不黑成嗎?多聽幾次她的胡說八道,他相信他的壽命會縮短好幾年。

  捂著嘴輕咳的常婆婆雙目含笑,心情平靜的看著打情罵俏的小兩口,心頭最後的一絲掛念也放下了,表情充滿祥和。

  她一直擔心這個秘密會傷害這兩個孩子,遲遲不敢吐露真言,只好順水推舟的讓兩人在一起,了卻她一樁心願。

  其實他們背著她做了什麼她瞭然於心,一開始她就看出孫女單方面的喜歡,為了讓她能如願以償,她才暗地裡推了一把,讓兩人順理成章的越走越近。

  「武人,我這個孫女勞你辛苦了。」他們以後的路還很長,要同心才走得久遠。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不足掛齒。」他態度恭敬的行了個日本禮。

  「你的性情沉穩我很放心,不會做有損品德的事,不過小天剛好和你相反,活潑好動,像個一刻不得安份的野丫頭,她要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你一定要包容她。」她不是壞孩子,只是過於單純,把每個人都當成好人。

  「不,她很純樸,樂觀善良,雖然腦子裡裝的是一旦腐渣,可本質不差,稍加管教就會很得體。」環境對人的影響甚大,一旦回到日本,相信在潛移默化下她會有所長進。

  希望。

  「呵呵,你真把她看透了,她怎會說你不愛她呢!」當局者迷,她這孫女還真糊塗。「小天別再擠眉弄眼,扮鬼臉了,武人不嫌棄妳就該偷笑了,還偷偷掐他,是不滿他說妳有顆豆腐腦啊?」

  「啊,被阿嬤看見了呀!」吐吐舌,她趕緊裝可愛。

  常婆婆看著孫女,卻對著孫女婿說話。「武人呀!你們關起門做的事我管不著,可是別太粗魯了,人家瞧見了會以為我家小天被你凌虐得很慘,下回要輕點手腳。」

  起初泉武人不解其意,直到看見新婚小妻子露在衣服外的吻痕和齒印,驀地了悟而漲紅臉,不自在地撇開臉。當時他不知道常婆婆的生命正在倒數計時中,以為她氣色頗佳,病情受到控制,便起身告辭,不做逗留。

  殊不知那不過是迥光反照的假象,就在這一、兩天,她將告別摯愛的親人。

  「約會?!」都結婚了還約什麼會。

  「不管啦!這是你欠我的,我們沒有交往就直接跳級結婚,你不覺得對不起我嗎?」常樂天拉著他的手甩,簡直像個任性的孩子。

  泉武人偏頭睨了一眼,無奈中帶著一絲寵溺。「妳想去哪裡約會?」

  沒想到他會答應,她一時間竟愣住了。「我想一下……啊!我們去放風箏。」

  「放風箏?」他眉頭一蹙,一臉古怪。

  常樂天笑著挽起老公的手,將身子依偎在她專屬的胸膛。「對呀!我要把風箏放得又高又遠,讓它飛到日本,你一抬起頭就可以看到我寫在風箏上的思念。」

  「……笨蛋。」他動容地摟緊她,臉上儘是對她的憐惜。她反抱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

  「我不笨,只是愛你,不許再叫我笨蛋。」

  泉武人喟然歎息,抬起她的臉,深深落下一吻。「偏偏我愛的人很笨。」

  咦!

  咦?

  咦!

  等等……他說愛……

  等等,她該承認自己是笨蛋,還是要裝作沒聽見他說的那句話?

  常樂天來不及雀躍就先苦惱,一張臉皺得像霉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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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5:28
第八章

  在日本,新泉集團是總資產上兆的國際企業,它底下的子公司擴及日本各大城鎮,在這個島國國家中算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員工超過五十萬名。上了年紀的泉新之助雖然身體依然硬朗,霸權的性格不減,可是他也明白,一手創建的王國要歷久不衰、永保強盛,除了懂得經營之道外,還有善用人才。

  宮野鶴久和宮野鹿久便是他培植已久的心腹,他們是對孿生兄弟,前者擔任新泉集團總經理一職,而後者則是他的私人管家,也是泉家的總管,管理泉家的大小家務。

  一在外為他開疆闢土,一在內安定根基,兩人都是他的得意助手。

  宮野鹿久終身未婚,而宮野鶴久有個獨生女宮野晴子,芳華正盛,氣質出眾,才貌雙全又擁有慶大學歷,是不可多得的媳婦人選。雖然口頭未提,但兩家早有默契,一待時機成熟便公開喜訊,讓兩家合為一家,宮野兄弟繼續輔佐泉家繼承人,共創佳績。

  可是,最近卻有個不實的消息傳回日本,說是泉武人即將在台灣迎娶一名姓常的女人,爆料者叫淺倉久美子。

  身為準泉家少奶奶的宮野晴子哪能忍受這種傳聞,隨即飛機票一訂,帶著泉家的管家,也是她叔叔,馬上飛來台灣一探究竟。

  「請問你們要找誰?」哇!好漂亮的女人,皮膚也白皙白哲得像開在池塘的白蓮,晶瑩透亮,讓人既羨慕又驚歎,唯恐輕輕一碰,她的人會如同雪一般融化。

  「請問這附近是否住了一戶姓常的人家?」開口的是一名面容嚴峻的中年男子,嚴肅筆挺的穿著就像電視中常看到的管家一樣,雖然是說中文,但帶著濃厚的日本腔。

  「姓常喔……」提著菜籃的常樂天搔搔耳朵,想著村子裡姓常的人家有幾戶。

  「這裡的道路很難以辨認。」中年男人的語氣中不無責怪,很明顯看不起台灣雜亂無章的指標。

  「對呀對呀!來我們紅線村的外地人十個有九個會迷路,他們說繞來繞去的很像迷宮。」她一點也看不出人家眼裡的蔑視,自得其樂的說得開心。

  「請問妳知道常家的人住在哪個方向嗎?」他的口氣開始有點不耐煩,不想跟這個女人浪費時間。

  「常家哦!」她比比自己,心想,她又不認識他們,應該找的不是她。「你們要找哪一個常家,找他們做什麼?」說明白點她才能幫他們找人,指點迷津呀。

  「你……」

  管家模樣的男人正要嚴厲糾正她的態度,一隻素纖誓腕輕抬,指示他退下。

  「不好意思,打擾妳了。」氣質高雅的女子清淡合宜的微笑從柔美臉龐漾開,柔膩如絲的細嗓輕輕一揚,是帶點日本女人慣有酥麻腔調的中文。

  常樂天彷彿看到早春的櫻花綻放似的,酥麻得差點腿軟,她收起大剌刺的個性,乾笑的說:「不會啦!妳不用太客氣,我們村長常說助人為快樂之本,有什麼我幫得上的忙,我一定義不容辭。」沒辦法,常去村長家贈飯吃,吃多了人家的口水,難免受了些影響,熱心過頭的想助人一臂之力。

  「我想請問,最近可有日本來的男人要找常家人?」宮野晴子連皺眉都顯得嬌羞柔弱,美不可言。

  「日本來的男人……」她想了好久好久,驀然才想起家裡就有一隻。「啊妳要找武人嗎?他剛出去耶。」他說要辦什麼護照,還要和東京方面連絡。

  宮野晴子美目微閃,聲音依舊輕輕柔柔。「妳認識武人先生?」

  「呃-還算滿熟的。」常樂天一說完,自己先笑出聲,睡在同一張床上還能不熟嗎?

  「妳和他是什麼關係?」她的態度轉為冷淡,像在質問。

  「關係呀?」她咯咯笑得好不開心。「就是黏在一起嘛!有他就有我,有我就有他,我們是連體嬰。」她希望啦!希望兩人片刻都不分開,形影不離。

  宮野晴子一聽,臉上的淡笑完全消失。「請不要隨意污蔑武人先生,他不是隨便的人。」以她這種人不配談論他,更遑論亂攀交情,她該有自知之明,不可造次。

  「咦!我有說什麼嗎?為什麼妳好像很不高興。」後知後覺的常樂天還以為自己說錯話,兀自想著她到底說過什麼。

  反正她就是神經粗大的女人,不懂得看人臉色,她家大老爺還不是一天到晚莫名其妙的發火,拿她當沙包摔。

  只不過……呵呵……他們直接摔到床上,衣服一脫做愛做的事,他的火就消了,而她則賺到火辣辣,令人害羞的妖精打架。

  只是,太頻繁也不好,她的腰快被他折斷了,兩條腿抬久了也會酸……一想到老公壓在她身上,對她這樣又那樣,忍不住竊笑的常樂天臉蛋紅通通的,眼中儘是藏不住的幸福感。

  她不知道自己眉飛色舞的歡喜樣落入宮野晴子眼中,卻是除之而後快的刺眼。

  「妳姓常?」

  常樂天訝異一呼,「妳會算命嗎?怎麼曉得我姓常……啊!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常樂天,妳是……」

  「宮野晴子。」她以為這女人聽過自己的名字,在日本,她是少數受邀可以出入首相宅邸的平民,知名度不下美智子皇后。

  但是,她顯然高估了自己,日本雖大,卻不代表全世界,對只關心娛樂新聞的常樂天而言,問她山下智久、剛田淮一、玉木宏等帥哥,說不定她還比較清楚,可以如數家珍。

  「妳好,宮野小姐,我是常樂天……呀!我剛才說過了,瞧我笨的,難怪我老公常罵我笨蛋。」她吐吐舌,模樣可愛。

  「妳結婚了?」宮野晴子臉色稍霽,不帶真心的微笑再度回到臉上。

  「是呀!剛結婚沒多久,還在新婚期。」她一臉甜蜜的揚揚指上的小鑽戒,笑得讓人看得出她真的很快樂。

  本來泉武人看中的是十克拉的大鑽戒,她差點嚇死的極力阻止,和他磨呀搓的,他才勉強同意挑顆色澤不錯,磨功精細的一克拉小鑽。

  宮野晴子優雅地一頷首,「那目前武人先生落腳在哪間飯店?」

  常樂天怔了下,咧嘴大笑。「住飯店太貴了,他買了一幢別墅……」

  「什麼,買別墅?」他為何要在台灣置產,難道有久居的打算?他怎麼能不知會她一聲,便擅自決定購屋?這是對她的羞辱!

  略顯不悅的宮野晴子忽揚音調,讓常樂天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又說錯話。

  「呃!不貴啦!武人說人家急著移民,賤價拋售……」

  她不知道她看到的是地價一千五百萬,連同別墅共一億三千六百萬。

  「請稱呼他武人先生,謝謝。」左一聲武人,右一聲武人,以她的身份未免太無禮了。

  宮野晴子是內定的泉家媳婦,從小就接受貴族式教育,眼界甚高,心高氣傲,向來把自己定位於未來的新泉集團總裁夫人,對於階級的區分十分重視。

  即使她身後的親叔叔宮野鹿久,她也從不正眼相待,只當他是泉家的僕人,日後是她的下人,適當的尊重即可,不必刻意重視輩份。

  因此常樂天在她眼裡,只不過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子,連宮野家灑掃庭院的女傭都不如。其實在日本傳統家族中,門戶觀念極重,家世、背景、出身無一不是先決條件,他們更以階層來看待一個人的好壞,若無相當的權勢和財富,人品再好也無濟於事。

  「武人先生……」常樂天表情怪異的皺了皺鼻子,自己老公還叫先生,未免太奇怪了。

  「妳知道武人先生的別墅位於何處嗎?」宮野晴子不理會她的怪反應,執意的追問。

  「我當然曉得,我買了菜就是要煮給他……」偶爾她也要學做賢良的老婆。

  不等她說完,宮野晴子徑下定論,認為她只是廚師。「帶我去見妳的主人。」

  「主人?」這日本女人是腦袋壞了,還是電視劇看多了,說的話讓人摸不著頭緒。

  她不是沒有脾氣,一開始她覺得宮野晴子人美又高雅,講話輕聲細語的,才開口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忙,想表現在地人的熱情,誰知這女人的親和像坐雲霄飛車,由語氣輕柔的詢問變成令人討厭的命令,用高高在上的口氣使喚人,她不喜歡她倨傲的態度。常樂天故意不回答,下巴抬得高高,要和外地人一比骨氣。

  「晴子小姐說的話沒聽見嗎?還不帶路。」宮野鹿久嚴厲的一喝。

  「為什麼要帶路,她對我很不客氣耶!除非她跟我道歉。」武人說她現在身份不同,有時要有當夫人的派頭。

  「一個低賤的下人也敢目中無人,我立即開除妳,我們不需要頂撞主人的廚師。」宮野晴子端起主人的架子,沒想過她並非泉家人。

  常樂天一聽她要開除她,氣得哇哇大叫,「妳說誰是廚師?我才不是下人,我是……」

  「笨女人,妳又在路上嚷嚷什麼,不怕別人瞧見了笑話妳。」

  不輕不重的男音落下,大手自動接過她看似頗有重量的菜籃。

  「武人!」

  「武人先生。」武人先生?緩緩抬眸一掃,眼中的暖意轉為冷淡。泉武人摟住妻子,低頭看著被太陽曬得滿臉通紅的女人,以指拭去她額上薄汗。

  「武人,她說我像廚師,你說可不可惡,我哪裡像煮飯的黃臉婆了。」這才是嚴重的污蔑,她剛結婚耶!

  「對,不像,妳像打雜的工友。」明明叫她別多事,搶了廚房大嬸的工作,她偏是不聽,自告奮勇幫人跑腿,真不知誰才是出錢的老闆,傭人的份內事搶著分擔,一刻也閒不下來。

  「厚!你怎麼還是這麼可惡,老用毒舌毒殺我,要不是我早打了免疫血清,肯定中毒身亡。」不過她寬宏大量原諒他,誰教他是她最愛最愛的親親老公。

  自己人有特權嘛!

  「而妳總是學不會什麼是淑女,我要妳看的書妳看完了嗎?」哼!裝傻沒用,光看她心虛的表情,不言自明。

  「那個……呃!太深奧了,我要慢慢看……」財經學、經濟學、會計學……一大堆數字,看得她頭暈目眩。

  「晚上抽考,成績若不理想,罰妳……」這女人眼睛閃閃發亮幹什麼,以為會有好處嗎?

  「罰什麼?」她好期待喔!是女下男上,還是騎馬打仗。

  他冷笑的彈她額頭。「罰妳戴上剛買的『黛安娜之星』 ,村頭村尾走一回。」

  「什麼?」他……他居然……這麼殘忍。

  「黛安娜之星」是黛安娜王妃過世那一年,由愛戴她的英國寶石工匠特意為了緬懷她而製作,整體一組包含項鏈、耳環、戒指、手煉和花冠款式的頭煉,要價三億多台幣。

  對窮人家出身的常樂天而言,那不是天大的禮物,而是惡魔的壞心眼,光是幾萬塊帶在身上,她就嚇個半死生怕被搶,何況是萬之後多了好幾個零,那比要了她的命還難受。

  「武人先生,你不覺得你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嗎?」宮野晴子看著他在她面前擁著別的女人,兩人還親暱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表情甚為不悅。

  「沒必要。」他說得極為疏遠,似乎對她提出的要求感到可笑。

  「身為泉家未來的一份子,我有權請你說明。」

  泉武人凝眸一視,神色偏冷。「誰給妳權力敢自稱泉家人,妳平時的教養哪兒去了?」

  宮野晴子難堪的一仰頭,問:「她是誰?」除了她,誰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衣角被扯了一下,泉武人低下頭,看著懷裡令人發噱的小臉,他不自覺發笑,將她歪眼扭嘴的醜模樣壓成肉餅臉。

  「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

  臉色微變的宮野晴子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也不接受他居然娶她以外的女人為妻,她認為這是一個謊言,一場滑稽的鬧劇。

  以出身、容貌、學識來看,放眼全日本,能與她評比的千金並不多,連日本皇室都多次召見她,稱讚她為日本第一佳麗。如此的條件令人趨之若騖,有意追求她的男士多到必須由她父親出面,一一婉拒他們的錯愛,向外宣稱她已有婚約在身。事實上也一如所言,宮野家和泉家早已許下盟約,只差尚未舉行公開儀式。

  而今他竟稱他已為人夫,夫妻名份已定,叫她怎麼能信服。

  尤其還是一個凡事不如她的鄉下女孩。

  「我派人查過了,根據台灣的現行法律,你們未辦理登記,婚姻並不合法,我慎重建議你,趁早結束玩笑式的鬧劇,隨我回日本。」她不會計較他一時的出軌行為。

  宮野晴子說得心平氣和,臉上不帶一絲嫉妒,神態優雅地端著茶啜了一口,彷彿與友人閒話家常,品茗春天的香片。

  但是她話中透露出:別忘了,我才是適合你的女人,別拿個上不了抬面的小女人羞辱我,我同意成為你的妻子是你的福份,不要把兩家的關係弄擰了。我可以原諒你的胡鬧,但別讓自己丟臉。

  「有勞妳的提醒,我會補辦登記,確定婚姻的合法性。」離台前,常樂天的配偶欄將填上他的名字,一如失物招領處那張紅色喜帖。聞言,

  她秀眉一抬。「有必要當真嗎?她沒有一點配得上你。」

  「我的選擇不需要向妳解釋。」因為動心,他愛上平凡女孩,並交出他的心。

  而這些,宮野晴子不需知情,她只是個無舉足輕重的外人。

  她有些惱怒。「你不覺得該向我交代一下嗎?我才是泉老爺子中意的新娘人選。」

  當初他也在場,大家隨口一提,便定了事兒,那時他無異議,不就表示贊同這件婚事,豈容他出爾反爾,毀信背義,不守兩家的約定!

  「我不介意多個繼母。」不反對不等於認同,當時他不認為他會為愛結婚,任何一個合乎他完美標準的女人都有可能成為他的新娘。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妻子沒一項符合他的要求,只因他的心選擇了她。

  美目微瞇,宮野晴子冷著臉。「你竟敢對你父親不敬。」

  「不敬的人是妳,請問,他可有登門提親、下聘、送禮,或是提及我該何時迎娶妳?」是她太自以為是,太慣於把自己當成世界的中心。

  「雖未提起,但大家都有默契……」新泉集團的員工誰不恭恭敬敬的把她當成少夫人看待。

  泉武人不客氣的打斷她未竟之語,「誰有默契?是妳,還是妳父親?你們宮野家到處放話,無視泉家的存在,有誰問過我屬意的對象是誰?」

  侍立一旁的宮野鹿久原本要替侄女說兩句公道話,但是少主人一句「你們宮野家」,他倒不敢開口了,因為他雖姓宮野,卻是泉家的家臣,泉武人是主,而他是僕。

  「要是泉老爺子沒這個意思,怎麼會請我常往泉家走動,不時暗示我是他心目中的良媳佳婦?」她不會誤會老一輩的用心,他們確實要撮合他倆成一對。

  「就算父親曾有那個意願又如何,我已經結婚了。」他抬起手,指間的戒指圈住他的中指。

  刺目的閃光閃過眼前,宮野晴子妒恨地盯著小而樸實的鑽戒。「沒有登記就是不合法,隨時可以取消,你不要因此令泉家蒙羞。」

  「我說過我不會取消婚姻,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沒留客的習慣,妳請便。」他下了逐客令,不給一絲情面。

  「你居然為了那個醜女人要趕我走?!」她千里迢迢來找他,他竟然不領情。別墅的客廳裡,剪不斷理還亂的三角習題正在上演,我愛你,你不愛我,你要她……氣氛僵凝,沒人願意妥協。

  而天生少根筋的常樂天還不知道有人要搶她丈夫,猶自開心地哼著歌,在廚房裡煎煎炒炒,準備她得意的拿手菜宴請遠道而來的客人。

  她以為宮野晴子是泉家的親戚,因見泉武人久未歸國,因此前來探問是何事耽擱了。

  泉武人臉色微沉。「對於我的妻子,請給予應有的尊重。」

  和她比起來,妻子是遜色平凡了些,可是論起善良,天真和樂觀,她遠遠及不上他的小女人。

  「我不承認她是你的……」休想逼她認可,泉夫人的位置只有她坐得穩。

  宮野鶴久和宮野晴子父女的野心非常大,他們想要的不只是權力和利益,還要成為日本最偉大的人物,與各國權貴同起同坐。泉家是他們誓在必得的靠山,除卻感情事不論,若是宮野晴子在入門後生下子嗣,那麼宮野家在新泉集團的地位便更為穩固,沒人能動搖半分。另一方面也是她太自負了,輸不起,不肯相信男人會捨她而就姿色平平的女子,她不甘心多年的佈局淪為一場空,失去她要的男人也失去尊嚴。

  「吃點水果吧,看你們聊得很開心,我都不好意思打擾了。」常樂天切了盤水果端出來,他們都是用日語交談,她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妳哪只眼看見我們聊得開心了,妳這個笨蛋。泉武人不快地斜眸一睨,對她切西瓜不去籽的方式感到不滿意。

  「不好意思打擾就回廚房,我看妳很適合下人的工作。」宮野晴子將所受的氣發洩在她身上。

  突地被人冷言相諷,習慣丈夫毒言的常樂天只愣了一下,以為她在開玩笑。

  「哇!我老公也常說我該去做捆工,他認為我的手臂比男人還粗。」

  為了證明所言不假,她還彎起胳臂肘,做出擠肌肉的動作。

  「知道自己不成樣就別丟人現眼,客人要走了,不要嚇得人家走不動。」泉武人拉下她的手臂,冷眸一瞪,不許宮野鹿久多瞧一眼。只有男人才能意會他突兀的舉動,原來他佔有欲那麼強,不讓別的男人瞧見妻子每一寸屬於他的肌膚。宮野鹿久錯愕,默默地垂眸。

  他和孿生兄弟不同,是個愍實重情的男人,沒有什麼野心和慾望,一心忠於泉家。

  其實他會陪宮野晴子來台,一來是保護她的安危,二來是奉命前來,老爺想知道尋人的進度,特命他從旁協助。

  「喂!你怎麼可以說自己老婆的壞話,還有,客人要走你不會留呀!我飯菜都煮好了。」她可是特地大顯身手,怎能沒人捧場。

  「他們不……」

  「謝謝妳的邀請,我們非常樂意接受妳的款待。」

  她沒那麼好打發,宮野晴子無視泉武人不歡迎的冷冽眸光,逕自走向已擺好碗筷的餐廳,她像個為求盡善盡美的女主人,不斷挑剔菜色的香氣、配色、味道,將每道菜都批評得一無是處。

  常樂天有些傻眼,她做的菜有這麼糟嗎?

  宮野晴子為了顯示出她高人一等的長才,平時不下廚的她走向廚房,以僅有的食材,花了半小時不到的時間便做出媲美懷石料理的日式大餐。

  「哇!好漂亮……」看起來像樣品,每一樣都好精緻、好誘人,彷彿會發光似的!

  「盡量吃,別客氣。」宮野晴子神色驕傲的邀大家進食,一副我做的才是美食,妳那些狗食可以拿去丟掉。

  常樂天遲疑了一下,還是夾起自己煮的醬燒牛肉。「不好意思,我不敢吃生魚片耶。」

  她的驕傲崩裂了一條細縫。「還有蔬菜卷和壽司,天婦羅的口感也不錯。」

  「可是……吃油炸的食物我會長痘子,飯我習慣一口一口吃,不習慣捏成長條狀的……蔬菜妳剛才好像沒洗很久……」萬一拉肚子就不好了。

  「妳說什麼?」居然暗諷她做的菜不乾淨。

  「呃!不是妳做的不好吃,而是我不是羊啦!不習慣吃生菜,而且妳知道台灣的蔬菜農藥殘留物一向偏高,沒有泡水三遍再煮熟,最好不要吃。」咦,她說的是事實呀,宮野晴子為什麼眼睛睜那麼大像在瞪人?

  「妳……」

  「我也不是羊,快點夾塊排骨過來。」像要讓宮野晴子顏面全失,她華麗炫目的唯美作品,他一樣也沒動,反而夾起炒得有些過老的豆芽菜配紅燒魚吃。

  「是,老公,我把排骨炸得很酥哦!」常樂天像只快樂的小鳥,夾了塊糖醋排骨到丈夫碗裡。

  「你們也吃嘛,那鍋土豆燉豬腳是我阿嬤教我的,有古早味哦!皮Q肉嫩,滑順入口。」她招呼客人之餘不忘替公老添菜。「肉要大口吃才有口感,調味重一點,配飯吃才有味兒……」

  「……還是自己煮的菜合口味,日本料理都太清淡,小盤小碟看起來很多東西,可是一口就沒了,根本吃不飽,湯也沒味道,人活著就是要吃得痛快,幹麼虐待自己……老公,吃點紅糟裡肌肉,紅糟最近很紅,聽說可以養生喔……」

  看著毫無吃相的女人,宮野晴子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悶頭吃草……不,鮮艷的生菜色拉,恨恨地計算卡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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