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染香群/蝴蝶]食在戀愛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2-5-22 00:41:11
第九章
  
  考到丙種廚師執照,王海鬆了一大口氣,恐怖的廚師修業總算告了一個段落。但是,他考到執照後的第一件事卻是——
  
  催促陶陶整理行李,準備外出旅行。
  
  「旅行?」陶陶睜大眼,「現在?」不是要先籌備開店的事情嗎?
  
  「對。」王海幫她把蒙上灰塵的旅行箱找出來,細心的擦拭。「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卻還沒有一起出去玩過。」他深情款款的望著這個除了工作,幾乎一無所有的美麗女郎,「不趁現在出去玩玩,不然等開了店,你又只顧著拿菜刀了。」
  
  陶陶有些感動,不過,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
  
  整理完行李,她發現王海沒帶手機。「你不帶手機?那別人怎麼聯絡你——」她恍然大悟,「你刻意讓其他人聯絡不上你?」
  
  「對,任何人都別想聯絡上我。」他壞笑,「包括我父親。因為……我們的旅行並沒有真正的目標。」
  
  陶陶笑了起來。她懂了,這是一場大型的捉迷藏,當鬼的,就是處心積慮想把王海逼回廖家的廖老先生。王海刻意失聯,廖老先生一急,就越發沉不住氣。
  
  當車子緩緩駛離台中,陶陶眷戀的回頭望了好幾眼,可是,對於未知的旅程卻也充滿了興奮。
  
  他們驅車到墾丁,找了家靠海邊的民宿住下。
  
  這大概是陶陶一生中最悠閒的時光了。放下了菜刀,她從有些中性的美轉成了絕對的魅惑,保守的運動型泳裝根本就起不了任何阻擋的作用。當她和王海並肩在海灘漫步時,眾人的目光像是瞬間膠般黏在她身上不放,王海活像個隱形人,雖說他的外表未必遜於陶陶,但是卻缺乏那種男女通吃的魅力。
  
  王海不禁慶幸,幸好她不自覺,也不刻意張揚這股魅力,所以選了最保守的泳裝。若是她穿比基尼,恐怕他得帶根打狗棒出門,不然怎麼趕那堆蒼蠅似的爛桃花?
  
  是不是皮膚太白皙,所以看起來太搶眼?王海仔細端詳陶陶,得出這樣的結論。發現陶陶不會游泳,他開始熱心的教她,或許曬黑一點,爛桃花就會少一些。
  
  陶陶對游泳的興趣也很濃厚,她學得快,膽子又大,運動神經一流,很快就像條美人魚,愉快的在湛藍的海水裡優遊自在,甚至嘗試學潛水和衝浪,玩得一把罩。原本白皙宛如羊脂的皮膚,也漸漸的像是鍍了層陽光,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很不巧的是,這種像是烘焙得剛剛好的顏色,讓陶陶看起來更可口,更令人垂涎。於是,就發生了這樣的慘劇——
  
  當王海和她挽著手在沙灘散步時,一個高大健美的男子,粲笑出一口整齊漂亮的白牙,慇勤的靠近陶陶,「小姐,一個人嗎?」
  
  陶陶先是愣了一下,才默默的把王海推出去當擋箭牌。
  
  沒想到那個健美男似乎把王海當成透明人,依舊戀慕的望著陶陶,「小姐,要玩沙灘排球嗎?很好玩的。」
  
  她有些無奈,拖著王海就要離開,沒想到他雙腳像是生了根似的,拖也拖不動。他笑嘻嘻的,「邀請我們嗎?好呀。」
  
  陶陶美麗的眼睛透出困惑。
  
  健美男隨意的望了王海一眼,「哦?你哥哥也要來?好呀。」
  
  「他是我男朋友。」陶陶不太開心的回答。
  
  健美男像有選擇性耳聾一樣,完全當作沒聽到,開始滔滔下絕的介紹自己的生平、家世、學歷,還再三強調他是南加大畢業的,並且試圖將王海擠開。
  
  陶陶沒好氣的回應,「我沒念過大學。」只是國三開始就在醫學院旁聽。「而且,我是玩刀的。」便氣沖沖的快步跟著王海走向沙灘排球場。
  
  玩刀的?這讓這位充滿魅力的美女顯得更神秘、更危險了。健美男眼中充滿深深的著迷。
  
  他有心在陶陶面前逞逞威風,斜眼看了看高瘦的王海。這小白臉看起來一副文弱書生樣,怎麼比得上他鍛煉有素的二頭肌、三頭肌和美麗的八塊腹肌?只要神秘美女看了他矯健的身手和閃亮的肌肉,一定會放下羞怯,拋棄那個小白臉,直奔自己的懷抱……
  
  他想到口水幾乎要流下來,在陶陶眼中看起來——
  
  簡直是個空有肌肉的白癡!
  
  「為什麼要來?」她下爽的問。她從來都不想跟爛桃花群有關係。
  
  「因為我討厭他白癡似的笑容。」王海笑笑的回答,帶著幾乎察覺不出來的殺氣。「讓我殺殺他的威風。」
  
  陶陶摸了摸鼻子,「別玩得太過火。」
  
  隔著球網,對面一字排開都是肌肉男,看到陶陶,眼中部泛出野獸般的光芒,個個口水幾乎要往外滴,一面和健美男碰手肘示意,一面臉色不善的望著王海。
  
  隔網殺來一記強而有力的殺球,一看就知道是衝著王海來的,他輕輕鬆鬆的接下這個「凶器」,猛烈回殺,正中對面一個肌肉男的臉,他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結果,戰局不到三分鐘就結束了。對面倒了五個大漢,健美男看情況不對,轉身逃跑,卻被王海鍥而不捨的一記炮彈殺球打中後腦,面朝下的和地球接吻,啃了滿嘴沙。
  
  拍拍手上的沙子,王海微笑的攬著陶陶的肩膀,「她是我的女朋友,明白嗎?」喃喃的抱怨,「別人說話要好好聽,什麼哥哥?亂來……」然後瀟灑的帶著陶陶離開。
  
  轉過身去時,陶陶忍不住歎哧一笑,在他肩窩打了一拳,「就叫你別玩得太過火。」這些外強中乾的傢伙,哪裡抵得上他一根手指頭?
  
  「一點都不過火啊。」王海很享受她這一拳,「我有拿捏分寸,他們沒受什麼傷啦。」那個健美男頂多有點腦震盪而已,沒什麼大礙啦。
  
  陶陶無奈的搖搖頭,笑了起來。身處於戀愛的甜蜜和悠閒的度假氣氛中,她顯得分外嬌美,這一笑,讓路人都有些腿軟,眼神都癡了,還引起好幾對情侶爭吵、沙灘車相撞,還有人從滑板上跌下來。
  
  王海頭疼的回頭望去,「陶陶,你的桃花真是……旺啊。」
  
  陶陶跟著轉頭,有些無奈,「喜歡漂亮的事物是人的本性。」她聳聳肩,「所以我盡量不笑,也盡量穿得中性點……只是泳裝很難中性呀,我總不能穿著襯衫下水吧。」
  
  「千萬不要!」萬一她真的穿著襯衫下水,等她上岸時,若隱若現的才更危險,到時他豈不是要拿鳥茲衝鋒鎗趕開這些瘋狗?
  
  「唉,」他歎了口氣,「女朋友太有魅力,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抱怨著,「好歹我之前也有很多女人垂青啊,怎麼一站在你身邊,我就成了隱形人?」
  
  陶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看得他很不自在。「……有了這麼有魅力的女朋友,我眼中怎麼還看得到其他女人?你別亂想……」
  
  「你可以單獨行動。」陶陶將他摟住自己的手移開,「要去把妹也可以,保證你會是目光的焦點……」
  
  「等等,你想去哪兒?」王海急急的跟在她後面。
  
  「我去探望那些肌肉男,你好像把他們打傷了不是嗎?總是要去慰問一下,順便一起暍杯啤酒吧。」她笑笑的往前走,卻被王海一把拖回來。
  
  「不准!」他凶起來。
  
  「笨蛋。」她忍不住大笑起來,「桃花甩都甩不掉,還想主動去找?你喔……」
  
  王海望著她的歡顏,忍不住吻了她。在金光閃爍的墾丁海邊,向晚的夕陽將他們的熱吻凝成一個美麗的剪影。
  
  「……很多人在看。」陶陶有些喘的說。
  
  「讓他們看。」王海巴不得可以昭告天下,如果能來個擴音器或攝影機更好,或者SNG全國轉播,那就更美好了。
  
  陶陶卻將他推開了點,「這裡是公共場所啦。」牽起他的手,繼續漫無目的卻親密相依的散步。「你若要跟每朵黏上來的爛桃花生氣,那你得先把「食為先」的客人打跑一半。」她取笑著他。
  
  「其實,就像你說的,每個人都喜愛欣賞美麗的人事物。」掌心傳來的親密溫度,讓他覺得很踏實。「你身上彙集了許多特質,並不只是美貌而已。每個看著你的人,都能看到他想看到的那個部分吧?我也曾是這樣仰望的人之一,所以我明白,也並不真的討厭那些仰慕者。」
  
  他安靜了一會兒,「除非他們越界了。」想到那幾個肌肉男邪佞的眼神,還有幾分動氣。
  
  「我沒你說的那麼好。」陶陶有些不自在,「坦白說,比我美的人很多很多,我只是個普通的廚師,實在……沒有資格得到這些愛慕。」
  
  她眼中泛著少有的柔情」「其實,只要不干擾我的生活,對於每個懷著善意親近我的人,我都是感激的。陌生人的善意……讓人倍覺溫暖,尤其我又這麼不會和人相處、這麼笨拙,除了廚藝之外一無所知,所以,我深深感激每個和善的陌生人。」
  
  王海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越來越愛陶陶了。
  
  在冷漠的外表下,她有顆溫柔而善良的心……他何其有幸能和她在一起!
  
  「其實,有個斬斷桃花的好辦法,那些愛慕你的人……不會再帶給你任何困擾。」他一本正經的說。
  
  陶陶睜大了眼睛,眼裡寫了大大的問號。
  
  他拉過她的手,將食指勾在她的無名指上,權充戒指,「嫁給我吧,陶陶。」
  
  她板起臉,霞紅卻染上了小麥色臉頰。「這是戒指?哪有求婚的時候順便戴戒指的?」
  
  他偏了偏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呃……斬斷桃花?這似乎是個好主意。」她輕咳一聲,「我們試試看吧。」
  
  王海咧大了嘴,歡欣的和她額碰額。地上的影子,親密的融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
  
  兩人牽著手走回民宿,王海突然手一緊,拉住陶陶。
  
  「呵,終於還是找來了……」
  
  只見民宿主人正在和一個旅客模樣的少年說話,陶陶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麼端倪。
  
  「那是廖家的人。」王海聳聳肩,「我堂弟,他叫言武。」真受不了,老頭連小堂弟都拖下水了。不過,論追蹤,還沒有人比得上這個還在冒青春痘的小鬼。
  
  「從後門溜進去吧。」他拉著陶陶悄悄的潛行至後門進去,把在廚房裡煮菜的太大嚇了一跳。
  
  「不瞞您說,」王海語氣誠懇而靦腆,「我和陶陶是私奔的,現在家裡人找來了。」他無辜的笑了笑,「這些天的食宿費用能不能先跟您結清?噓……我們等等從後門溜走,我怕陶陶被抓回去……」
  
  陶陶瞪大眼睛,看著他說謊不打草稿,還面不改色的博得民宿主人的太太的同情。
  
  最後,他們悄悄扛著行李從後門溜出去,上了停在後巷的車。王海還惡作劇的故意在言武面前倒車,才揚長而去。
  
  言武張大嘴,氣急敗壞的喊,「堂哥!伯伯有話要我……你別跑,別跑!」他跨上機車追了上來。
  
  「啥?你說啥?大點聲,我聽不清楚啊~~」王海惡意的按了長長的喇叭,狂笑著飛車而去。
  
  原本言武還騎著機車猛追,追逐了幾個小時,等他們上了高速公路,他氣得停車摔安全帽,捶胸頓足。
  
  「一定要這樣嗎?」陶陶有些頭疼,她究竟是跟怎樣的人在一起啊?
  
  「哈~~等老頭聽到言武的回報,不知道會不會氣到七竅生煙?一定很好看……哈哈哈~~」他開心的大笑。
  
  「我們要去哪兒?」陶陶有些啼笑皆非。
  
  「坦白說,我也不知道。」他笑咪咪的,「這是沒有目的的旅行,旅行本來就是一種冒險嘛。對了,你想要怎樣的婚禮?」他在心裡盤算,不管她的要求有多麼匪夷昕思,他都有辦法弄出來。
  
  「公證結婚。」陶陶想也沒想就回答,她最厭惡麻煩,也不喜歡婚紗,還是公證最簡便。
  
  「就這樣?」他奇怪的看她一眼。
  
  「不然呢?結婚是我們兩個的事情,跟別人又沒關係。」她也奇怪的看他一混。
  
  「……等我們到了下個城市,就去挑戒指。」沉默了一會兒,他不無遺憾的回答。
  
  他們最後在高雄停駐。原本王海想要買個蒂芬妮的鑽戒,但是陶陶卻選了個樸素的白金戒指。
  
  「不用替我省錢。」為什麼陶陶要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就算鑽石恆久遠,一顆就破產,不過會破產的是別人,不是他王海。這些年為廖家拚死拚活,他早就累積了一筆可觀的財產。
  
  「不是的。」陶陶很滿意的看著樸素的白金戒指,「我要鑽戒做什麼?做菜不方便啊。而且,我若戴上了婚戒,就沒有脫下來的打算,白金很好,戴著做菜也沒關係,我喜歡。」
  
  他憐愛的撫著她手上小小的刀痕,樸素的白金戒指戴在她纖長的手指上,顯得那麼適合而純淨。「開始想念你的刀了?」
  
  這幾天來,她一直忍耐著不去搶民宿主人的太太的刀。雖然度假很好,她也很享受和王海相處時的悠閒氣氛,但是,她心裡總有點不踏實。
  
  只有握著刀時,她才能體會自己生存的價值。她是個廚師,不只有名廚世家的血緣,魂魄裡也已經銘記了所有的美味。
  
  「我很想念。」她輕輕低喃。
  
  王海笑笑,有些喟歎的。他或許得到了這位絕麗的美人兒,□……還是排在她的菜刀後面。
  
  那也沒有關係,他愛的是整個她,包括她視之如命的柳刀菜刀。
  
  「是該回家了。」他輕輕說著。
  
  ═♀♂══♀♂═
  
  廖懷祖正在書房裡生悶氣。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是勤於鍛煉保養,看起來仍像三十幾歲,雖然鬢角飄霜,卻深富男性的魅力和霸氣,依舊有不少女人為他傾倒。坦白說,他也從來不缺女人,婚前婚後都一樣。
  
  但是,正妻只幫他生了一子,就和他分房了。外面的女人雖多,卻也只幫他生下一子一女,還是他婚前意外有的。
  
  這些年,廖家諸多不順。
  
  他無聲的歎口氣。先是長子阿海在出秘密任務時,意外地半殘廢,雖然說復健後,行走可以跟常人無異,但是想再出任務是不可能的。而且,經過這次意外,幾乎摧毀了阿海的意志,剛開始他連復健都不肯嘗試……
  
  廖家不可能讓個殘廢當繼承人,要不然,他怎麼跟虎視眈眈的宗親們交代?
  
  他只好將所有希望放在正妻生的二兒子廖潮身上。說真的,廖潮除了自大些,實在也是個不錯的孩子,□就是太過自大害了他,在一次簡單的任務中,居然連命都丟了。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他憤恨的一拍桌子。
  
  他痛定思痛。殘廢總比死人好,如果他沒有繼承人,就得把偌大的家業傳給窩囊的弟弟,讓他的孩子言武繼承。
  
  一想到他們,又觸及了廖懷祖多年的隱痛。他實在想不透,他到底是哪點比不上窩囊的弟弟?堂堂一個廖家人,居然跑去當體育老師!而淑芬……那總是讓他心憐不已的倩影,居然不選意氣風發的他,而選了那個沒用的弟弟!
  
  他是絕對不會讓弟弟稱心如意的!
  
  焦躁的走來走去,廖懷祖點燃了香菸,冉冉的煙霧稍稍鎮定了他的焦躁。
  
  阿海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孩子,打從廖夫人力排眾議將他帶回來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那孩子眼中強烈的恨意,讓他第一眼就覺得討厭。
  
  但……阿海的的確確是他的孩子,優秀、冷靜,處事周延完美,從來沒讓他操過心。那次任務失敗也不能歸咎於阿海,只能說他們讓政府耍了一記花槍……不過,他得罪不起這樣的超級大客戶。
  
  坦白說,阿海真的是沒什麼奸挑剔的,偏偏就是那彆扭的脾氣惱人!
  
  都要讓他回來繼承了,他是有什麼不滿意的?派若晨去說服他,居然說要繼續當平價日本料理店的老闆!使激將法讓莊韜去堵他,他沒向廖家求救,反而自己把事情擺平了!
  
  連關了他的店,他都能夠沉住氣,默默的跑去考丙種廚師執照。
  
  最後,他沒轍的再次派人想找阿海回來,這小子居然跑了個無影無蹤,害他還得拉下臉皮,拜託弟弟的兒子言武去找他回來。
  
  等言武無奈的回來報告事情經過,他更是氣得恨不得掐死這個不像樣的兒子!
  
  他保證、他發誓,若是阿海現在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活活掐死這孩子,就當作從來沒有生過他……
  
  書房的門響起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他正愁沒地方出氣,對著門大聲的吼,「什麼事?!」
  
  輕柔的聲音傳進來,「廖先生,阿海回來了。」那是廖夫人的聲音。
  
  他一怔,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拉開房門——
  
  只見剛剛才發誓要掐死的兒子,正攬著一個絕艷的女孩,懶洋洋的向他揮手「老頭,我回來了。」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既想掐死他,又想擁抱他啊……
  
  沉默了半晌,他發現自己說出來的居然是這句話——
  
  「你回來幹什麼?!」
  
  王海輕輕的笑了起來,搖搖頭。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2-5-22 00:41:34
第十章
  
  王海笑笑的望著自己的父親,動也沒動。
  
  廖懷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這孩子跟他的關係一直都不好,他是老派人,非常講究門第,在他固執的觀念裡,除了正妻,女人都是玩樂用的。若是有了私生子,花錢養就是了,要入他廖家,絕不可能。
  
  當初妻子把阿海帶回來,他發了好大一場脾氣,認為妻子根本是故意氣他!雖然她一直都是那麼泰然自若,完全是個名門閨秀的模樣,對於他的風流史不聞不問,但是,她卻把這個失去母親的私生子帶回廖家,還建議讓他認祖歸宗。
  
  這怎麼可以!庶出、正出都混在一起,整個家不就亂了?!豈不是種下兄弟閱牆的禍苗?!
  
  這成見不但讓他和王海的相處有了最壞的開端,也影響了他溺愛的兒子廖潮。廖潮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哥哥抱著對抗的敵意,拚命競爭著繼承人的位子,也因為急於表現自己有能力成為廖家的下任主人,反而大意丟了性命。
  
  廖懷祖雖然懊悔不已,但是面子卻怎麼也拉不下來。
  
  他沒多看一眼兒子身邊的美女,只是命令著,「現在就給我回家來!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責任……」
  
  「我對廖家有什麼責任?」王海神情輕鬆的咧嘴一笑,眼中全無過去的憤恨陰沉,反而坦然得很。「廖先生,我不姓廖。」
  
  廖懷祖越來越憤怒,王海已經把他僅存的耐性耗光,好不容易他回來了,居然給他這樣的答案?!「你到底還要什麼?!一切都已經如你所願,要認祖歸宗也由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只是回來告訴你一聲,我結婚了。」他摟了摟陶陶的肩,「這是我的妻子,陶陶。廖夫人養育我多年,這麼大的事情不能不跟她說一聲。」他咧嘴一笑,「順便告訴你,別白費心思了,我不會回廖家的。」
  
  這引來了廖懷祖的一陣咆哮,王海也不甘示弱的回敬回去,兩個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兩隻公雞一樣怒目相視。
  
  廖夫人皺了皺眉,輕輕的拉了拉陶陶,「我們出去外面坐,讓他們父子談談。你叫做陶陶是吧?」她溫柔的笑笑,「別害怕,他們父子說話就是這樣。」
  
  陶陶神色自若地跟著廖夫人出去,「是。我不害怕,我跟我父親說話也是這樣。」
  
  廖夫人這才仔細打量這個絕艷的女孩。她有一種沉穩和凜然的氣質,讓她的美多了些深度,而不只是外表美麗而已。
  
  阿海是有眼光的。
  
  「孩子並不是他意志的延伸……可惜懷祖從來不知道這點。」廖夫人無奈的笑笑,「這些日子……阿海好嗎?他的身體怎麼樣了?聽說他開了家店,生活還穩定嗎?」
  
  「阿海很好。」陶陶盡量仔細的說著王海在「食為先」的一切,從廖夫人關注的眼光中,她感覺到一絲溫暖。那份關心與憂慮,跟她自己的母親很像。
  
  「總算有孩子是活得快樂的。」廖夫人輕輕喟歎一聲。喪子之痛讓她憔悴許多,也在她心頭留下無法痊癒的傷口。「生在廖家,並不是一種幸福。」
  
  「阿海跟我提過,他一直很感激你。」陶陶微笑的說。
  
  廖夫人愣了愣,好一會兒下說話,目光飄得很遠、很遠。「……當初我帶他回廖家,其實是不安好心的。我知道廖家是做什麼的,我怕我的孩子總有一天會……所以我拿阿海擋災,並不是存心對他好的……」
  
  她出身名門,向來謹守大家閨秀的風範,從來不輕易吐露心聲,可兒子的死,將她一生中唯一的希望和歡樂都帶走了,面對結縞多年卻形同陌路的丈夫,她沒有任何安慰。
  
  在陶陶瞭然的目光中,她突然有流淚的衝動。
  
  「或許吧。」陶陶聳了聳肩,溫和一笑,「人相處久了,總是會有感情的。廖夫人,你待阿海很好,也把他教得很好。他是我的丈夫,我知道他,我知道的。」她羞澀的紅了臉,「阿海他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不過,那天他對我說:「總該回家讓媽媽看看我成家了。」」
  
  媽媽……廖夫人的心像有陣溫柔的風輕輕吹過。她回憶起過往,在這個複雜的家裡,兩個庶出的可憐孩子被逼著只能喊她廖夫人,她看著他們長大,出席他們的母姊會,燈下陪伴孩子們做功課,帶他們去買衣服鞋襪,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
  
  她是個不會表達自己感情的人,親生兒子讓丈夫寵得無法無天,常常抱怨母親不愛他。但是這兩個沒血緣的孩子——阿海和若晨,總是乖乖的、靜靜的陪在她身邊。
  
  幾十年寂寞的歲月,是因為這兩個沒血緣關係的子女,她才覺得自己生存還有些意義。從來沒指望誰瞭解自己,但是,阿海卻瞭解了。
  
  可她……卻到現在才真正瞭解孩子們對她的意義。廖夫人不禁潸然淚下。
  
  「陶陶……你能叫我一聲媽媽嗎?」她頰上淨是淚水,「請你好好待王海,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吧。」
  
  在這一刻,廖夫人的影像似乎和自己無助而溫柔的母親重疊,陶陶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媽媽。」
  
  兩個女人交握著手,眼中有著看似不同卻又相似的滄桑與傷痛。「放心吧,為了孩子,再懦弱的人也會堅強起來……」她緊緊握住陶陶的手,「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書房的門突然大開,廖懷祖的咆哮聲追了出來,但王海還是笑笑的,直到看到廖夫人的眼淚,他的笑容凝住,不安了起來。「夫人,怎麼了?陶陶惹你不開心?她不是有意的……」
  
  他面對頑強的父親是那樣不屈,面對這個沒血緣關係的廖家夫人,心卻軟得像泥,「還是想到潮弟?不要太傷心了,很傷身體的……你畢竟還有……還有、還有我和若晨……」他聲音很小的喊了一聲,「……媽媽。」
  
  廖夫人笑了起來,多年來憂鬱的美麗臉龐,在帶笑的淚珠中泛著微微的柔光。「阿海,你一直都是我的孩子……我是還有你和若晨……」她擦擦眼淚,鎮定了下心神,「你跟你父親談完了嗎?」
  
  「嗯,」王海點點頭,「他不同意我,我也不同意他。」
  
  廖夫人恢復往常冷靜的模樣,「你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吧,有一個潮就夠了……」她神情堅毅起來,「我不會把其他的孩子賠進去。」
  
  她溫柔而堅決的將王海和陶陶送走,然後轉身走進書房。
  
  廖懷祖還在發脾氣,像只失控的猛虎咆哮著,「……那小子居然威脅我!說硬逼他留下繼承,他會想盡辦法整垮廖家,爭取自由!你聽聽這是什麼話?!我跟這小子沒完沒了!我要讓他一輩子就只能當米蟲,讓他做什麼就敗什麼,絕對不會饒過他——」
  
  「你若這麼做,我會先毀了廖家。」廖夫人語氣依舊溫柔,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他驚愕得闔不上嘴巴。
  
  「你發什麼瘋?!」廖懷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猛然一拍桌子,「你是廖家的女主人,說這個是——」
  
  「你也知道我是廖家的女主人?」廖夫人短促的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早就忘記了,廖先生。我也喊了你三十年的廖先生了,你從來沒想過為什麼?」
  
  向來溫柔沉默的妻子突然發難,廖懷祖張口結舌,突然說不出話來。
  
  「一個潮就夠了,懷祖。」廖夫人深深吸口氣,「難道你的財富還不夠多、家業還不夠大,必須繼續做這種危險的買賣?你就剩這兩個孩子了,難道不能讓他們過他們的人生?你還剩下什麼?除了錢和權勢,你還有什麼?你有的不過就是這兩個孩子罷了,不是嗎?」
  
  廖懷祖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是在說反話,仍為了他在外頭有私生子女而憤恨著。「藍芬,你現在又是怎麼了?我還不夠尊重你嗎?早跟你說過那些都只是逢場作戲,就算生下了孩子,根本就是意外,不算什麼的——」
  
  「不算什麼?這些孩子也都是我的孩子!」廖夫人揚高聲音,「阿潮、阿海、若晨,都是我養大的孩子!不管有沒有血緣,都是我一手辛苦帶大的孩子!」她的眼睛模糊了,「你奪走了我的潮,別想把阿海和若晨也捲入你那骯髒的買賣裡!」
  
  她第一次顯露出名門閨秀的氣勢,那是與生俱來的威嚴,「為了孩子們,我不惜毀了整個廖家!就算將一切毀滅殆盡,我也在所不惜!」她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滿腔激動,「因為我是他們的母親……我是他們的媽媽!」
  
  「我是你丈夫!」廖懷祖吼了出來。
  
  「你若硬要插手他們的人生,我可以連丈夫都不要!」她眼中冒出怒火,「不要以為這是威脅,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他呆住了。結縞幾十年,他一直害怕這一天的來臨。他一生留連花叢,只愛過兩個女人——一個成了弟弟的妻子,另一個嫁給了他……卻總是對他淡淡漠漠的。
  
  他知道是自己的錯,婚後依舊跟女人廝混,但是,面對這樣高貴完美的妻子,他總是自慚形穢,越愛她,越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說話、怎麼跟她相處。比起來,外面的女人容易相處多了,無非只要錢而已。
  
  錢可以解決的都不是大事。他完全明白這個道理。
  
  廖懷祖一下子顯得十分蒼老,「我知道你嫁給我不是心甘情願的。你是世家千金,從來就看不起我這個莽夫、流氓頭子……」
  
  廖夫人霍然站起來,心裡流轉著複雜的情緒,「若真不甘心,我不會替你生下孩子。我從來沒有要求你什麼,希望你不要違背我唯一的希望。失去潮……」她的淚又落下,「已經夠了,太夠了。」她說不下去,起身離開了書房。
  
  靠在寬大的牛皮椅裡,隨著日光漸漸黯淡,意氣風發的廖家主人,竟也跟著一點一滴的蒼老、蒼老。
  
  ═♀♂══♀♂═
  
  「食為先」又準備在原址開張了,員工們接到通知,匆匆趕去「食為先」。像是這兩個月並沒有歇業,老闆和主廚早就採買好各種食材,忙裡忙外的準備開店的事。
  
  「不是說這裡不能開飲食店嗎?」張了半天的嘴,曉諭終於喊了起來。
  
  「喔,只是一點小誤會。」王海輕鬆以對,「市政府弄錯了,花了點時間去更正,只是輸入資料錯誤而已。」他笑得很沒有心機。
  
  哪有這麼簡單的?所有的員工湧起了相同的疑雲,有些敬畏的看著他。這些日子發生了些不尋常的事情,他們隱約覺得老闆似乎有些神秘,卻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談論。
  
  「嗯,有件事情要先說一下。」他咳了一聲,「今天所有來店裡吃飯的客人都免費。」
  
  免費?!員工瞪大眼睛,搞不清楚老闆搞什麼鬼。就算是做宣傳,也不用這麼大手筆吧?
  
  這回,換陶陶不太自然的咳了一聲,正在揮菜刀的她,指上的白金戒指散發出溫潤的微光。
  
  這個戒指很眼熟啊……眾人瞪大眼睛望向正在點貨的王海,他指上也有相同的戒指。
  
  「老闆~~主廚~~」大家一起慘叫起來,「你們私奔了?!你們好歹也通知一聲啊~~」
  
  「什麼私奔?亂講!」王海又咳了聲,「唉,形式不重要啦,總之陶主廚是王太太了,今天算是婚宴吧。」
  
  這場流水席轟動了整個社區,老客人幾乎都回籠了,互相認識的還打電話呼朋引伴。
  
  陶陶真的嫁人了!
  
  幾個愛慕她的女孩仗著酒意對著她大哭,粗獷的工地主任含著虎淚吞下清酒,更多的是黯然神傷卻也滿心祝福的親衛隊。
  
  其實,這些愛慕者對她抱持的感情,或許並不真的是愛情吧。
  
  這是個寂寞的城市,多半的人都離鄉背並,彙集到這個城市、這個社區,有著各自的理由和無奈的選擇。
  
  在無盡的孤單中,走向掛著大紅燈籠的「食為先」,望著美麗凜然、目光堅定的絕艷主廚,吃著熱騰騰的美食,像是所有的孤單寂寞都為之蒸發,一切都可以重新再開始。
  
  只要「食為先」還在,只要陶陶還站在料理台後,若有似無的微笑著,握著那把柳刀菜刀。
  
  ═♀♂══♀♂═
  
  過了五年,「食為先」仍存在著,雖然許多老客人都離開了,但總有新客人補進來,過了幾年,就成了老客人。
  
  這段時間,小曾的男朋友去當兵,她繼續在「食為先」打工,一面等男朋友回來。在速食愛情當道的二十一世紀,這對小情侶一點都沒想到兵變的可能。等那只傻大熊退伍,兩個人一起在「食為先」打工,雙雙考上了東海的研究所,看起來似乎會在「食為先」生根很久。
  
  曉諭打工到大學畢業,才依依不捨的回台北去,不過,她每隔幾個月就會回「食為先」看看。對她來說,這是另一個家,一個充滿食物香氣的家。
  
  老方和小周終於出師了。他們雖然百般不捨,卻還是被陶陶踢出大門,「給我滾!可以出師了,還拉著師傅的圍裙做什麼?滾!」
  
  王海苦笑著,出資讓這兩個哭哭啼啼的大男人各自開業。老方開了家和「食為先」相似的平價日本料理店,小周倒是開了家日式便當店,都在工業區附近,兩家常常互相幫忙。
  
  陶陶又收了新的二廚,可憐這兩個慕名而來的二廚差點讓陶陶給宰了,天天都在她氣勢洶洶的怒吼聲中過著地獄般的生活。
  
  至於王海,打死他也不進廚房了。
  
  沒辦法,他考丙種廚師執照時已經吃盡了苦頭,現在心靈的傷痕還沒有痊癒。
  
  這五年,「食為先」的招牌一直沒有暗下來,就算陶陶生孩子,也沒有休息。
  
  結婚兩年後,陶陶懷孕了,但是她一直到陣痛的前一刻還抓著菜刀,直到她察覺自己開始陣痛,才依依不捨的放下菜刀,冷靜的跟王海說:「阿海,我好像要生了。」沉著的把預先放在料理台下的包包拿出來。
  
  王海這個准爸爸卻沒有她的冷靜,慌張的在倒車時撞爛了一個車燈,最後還是正好在店裡吃飯的署長當機立斷,讓部屬開著警車,一路開道的送他們到醫院去。
  
  陶陶忍耐的幾乎沒有叫出聲音,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小女娃。
  
  王海樂得幾乎發瘋,整個「食為先」都陷入一種狂熱的歡樂氣息。原本已經自立開店的老方和小周都輪流回來幫忙,直到陶陶坐完月子。
  
  一坐完月子,陶陶又回到她心愛的料理台。王海不但請了全天候的保母,自己也成了盡責的奶爸,他們的小女兒幾乎是在「食為先」裡養大的。
  
  廖夫人常常來「食為先」吃飯,幫忙照顧小女娃。這位年輕美麗的祖母,原本的憂鬱一掃而空,更添溫潤柔美。
  
  廖懷祖卻一直不肯原諒他們。雖然因為廖夫人的堅持,他不再強迫王海,但也從來沒有來過「食為先」。
  
  直到小女孩的三歲生日——
  
  廖夫人難得的帶了幾個客人來,陶陶和王海交換了訝異的一眼。她猶豫了一會兒,放下了手裡的菜刀。
  
  「哥哥,你們怎麼都來了?」見到多年不見的親人,陶陶心裡充滿了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陶陶的三個哥哥笑了笑,「其實,我們早就想來了。廖先生和爸爸……」想到那兩個老人家因為兒女的婚事互相咆哮了半天,又莫名其妙的和解,就忍不住想笑。
  
  「他們已經成了莫逆之交。」陶陶最小的哥哥望著她,有些歉疚的。「他們老人家拉不下臉,要我們來看看……看看你們的女兒。」
  
  多少的往事在腦海裡流轉,關於愛恨、關於過去的點點血淚,當時的憤怒、永不原諒的心情,在她經過結婚生子這樣的歷練後,她也長大、成熟了。
  
  沒有什麼不能原諒的,也沒有什麼是永遠的仇恨,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
  
  或許會無奈、或許會痛苦,但是不會真正的恨。
  
  「小妹,你過得好嗎?」陶陶的大哥問。
  
  這些年沉重的壓力讓他蒼老了些,卻也柔和多了,不再像當年和她爭奪的那個大哥了。
  
  陶陶望望溫柔包容她、愛她的丈夫和懷裡的小女兒,以及喧鬧溫暖的「食為先」,還有她閃著柔光的柳刀菜刀。
  
  她實在別無所求。
  
  相信母親若是看到她,一定會非常欣慰吧?透過同樣有著母親血緣的哥哥,她像是看到母親寬容欣慰的笑容。
  
  「我非常幸福。」她抱緊自己的小女兒,並肩和王海站在一起,「我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食為先」的招牌閃閃發亮,俗氣卻喜氣洋洋的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晃著。
  
  食物的香氣傳到很遠很遠,而這盞燈,也在許多人的心裡泛著溫暖的光。
  

  <全書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2-5-22 00:42:23
作者的話
  
  為什麼會寫《桃花桃花不要來》呢?
  
  我在九月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說是大病,也不過是感冒而已。但是搬來台中以後,我的健康狀況已經好很多了,為什麼還會病成這樣呢?我是想也想不通的。
  
  既沒有咳嗽也沒喉嚨痛,只是不斷的發燒,發熱發冷,然後不斷的冒冷汗,病到幾乎無法起床。那一個禮拜,我幾乎什麼都吃不下,也失去了飢餓感。
  
  等我痊癒到可以吃飯了,真的是感動到想哭,每一口普通的食物對我來說,都是絕對的美味。
  
  或許是曾經失去,才能夠更加珍惜,病後有段時間,我吃得下的份量很少,但是在吃飯時都充滿了愉悅的心情。
  
  這就是《桃花桃花不要來》的開始了。
  
  在寫《桃花桃花不要來》的時候,我復原得很慢,常常要寫寫停停,對美食的感動也表達得不夠入味,但是我真的盡力了。至於《桃花桃花不要來》的場景,是我家附近的一家平價日本料理店,我很喜歡吃那家的咖哩飯,剛好就成了這部小說的場景,只是——
  
  掌廚的是個很有個性美的帥哥廚師,而不是美女陶陶啦。
  
  我居住的地方是個很大的社區,住滿了各式各樣的「出外人」,尤其是我住的這區,幾乎都是套房。因為鄰近榮總和東海,和開始有廠商進駐的中科,所以住的人多半是學生、護士、醫生、建築中科的工人,還有一些在特種營業上班的小姐。
  
  複雜?其實不會的。在以大樓為單位的社區中,大家都是很友善、很溫和的。許多故事在這裡無聲的上演,有時熱心的警衛先生會跟我聊幾句,甚至告訴我某些默默發生的戀愛故事。
  
  漸漸變得涼爽的夜裡,站在陽台抽菸,望著隔壁大樓的燈火,我常想,每個燈火之下,都有不同的故事在發生。
  
  寫《桃花桃花不要來》的時候,我將這種情懷一點一滴的編寫進去。或許我是個足不出戶的作者,但是看似平靜無波的生活,各式各樣精采的人生卻都在我身邊上演著。
  
  我喜愛這個社區、這個永遠有藍天白雲的都市,我喜愛這個紅塵萬丈的人間。
  
  當心愛的人走到陽台,一面叮嚀我不要抽太多菸,一面默默的和我一起看著萬家燈火,我也靜靜的將頭枕在他肩上,享受我們才感受得到的平凡靜謐時——
  
  實在別無所求了。
  
  我想,我需要的永遠不是驚濤駭浪的愛情,而是平凡相依的情感吧。
  
  在我非常幸福的時刻,我也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得到這種平凡的幸福。
  
  (謎之聲:戀愛的人說話都像你這麼肉麻兮兮?O—O)
  
  (某作者:你你你~~你給我管~~)
  
  此外,我附上一篇和《桃花桃花不要來》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小短篇,算是給讀者的小優待……XD
  
  其實,我個人對於奇幻小說有著很深的情感,所以都會忍不住在小說裡搞怪一下。我也知道對讀者來說,會有點小小的閱讀障礙……(跪)
  
  以後我會減少這類的行為,但是……我大概會附在小說最後,讓我的奇幻魂小小發燒一下吧。
  
  當然,若是你對奇幻很沒興趣,那麼,這本書可以看到這裡打住了。
  
  也謝謝編編對我的任性百般包容。您辛苦啦~~嘎嘎嘎~~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2-5-22 00:43:04
小短篇——木桶豆花
  
  一碗好的木桶豆花,真是越來越難吃到了。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的張開眼,身邊躺著跟她一樣氣息灼熱的夫君。
  
  天候不好,他們夫妻倆都染上傷寒病倒了,好不容易燒退了些,隔窗聽到一聲聲模糊的「豆花!豆花~~」叫賣聲。
  
  那是木桶豆花的香氣。
  
  溫潤柔嫩、可以順著火燙的喉嚨滑下,一點點不舒服也不會有的好味道。芳香的紅姜水,像是可以把這股又冷又熱的體溫鎮住,再也作不了怪。
  
  她嚥了嚥口水,病這麼久,她第一次想吃點什麼。但是,她的四肢一點力氣也找不出來,無力的聽著攤販叫喊聲越來越遠。
  
  「想吃……想吃豆花……」夫君輾轉的低喃,似乎仍處於高熱中。
  
  勉強挽了挽頭髮,她抓起床頭的布巾,輕輕的拭去夫君額上的細汗,又使盡最後一點力氣,將布巾擰了把清涼,覆在夫君的額上。
  
  掙扎起身,她只覺眼前金星亂冒,但還是咬緊牙根,從碗櫥裡拿出一隻提壺,追著豆花攤販去了。
  
  因為夫君想吃豆花。
  
  可能是發燒的關係,月光灑了道路一片白茫茫,她像是在月光下的荒野走著,吃力的追著越來越遠的豆花叫賣聲。
  
  好不容易爬上一個坡,她卻讓一個狼頭人身的怪物給截住了。
  
  「女人!你居然兩手空空地想從我的地盤過去?!:你若有點食物,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居然帶個空提壺經過山坡!看我不把你吃個乾乾淨淨!」狼怪揮舞著手上的木棒,惡狠狠的說。
  
  聽著那叫賣聲,越來越遠了呢……
  
  「怪物大爺!」她急得不得了,使勁往怪物身上一推,人高馬大的狼怪居然讓她推得往後跌。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爺,我病著呢,難吃得緊。我家。那口子也病著,就盼著吃碗豆花。你現在吃了我又有什麼好處呢?還不如等我病好了,你再吃我,成不成?」
  
  跌得鼻青臉腫的狼怪,虛張聲勢的爬起來,「到那時我上哪裡尋你去?!就算要路過,也得把小指頭留下來!」
  
  狼怪一把搶走了她的左手小指,便飛逃而去了。
  
  好痛喔……但是她卻只把衣服攏緊些,繼續追著叫賣聲去了。
  
  因為夫君要吃豆花。
  
  跑了很久很久,叫賣聲一直忽遠忽近。原本她很難受的,可越往前跑,身體越輕、越舒服。
  
  眼見就要追到那攤販,一個手短腿長的狽頭人身怪物攔住了她。「女人!你居然兩手空空就想從我的地盤過去?!你若有點食物———
  
  怎麼又來了?她焦急的左右看了t會兒,看見豆花攤子停了停,又往前走了,不禁大急,「我夫君的豆花!等—等~~」
  
  「喂,你這女人好沒禮貌!」狽怪生氣了,「你好歹也聽我把話說完……」
  
  還不就是要吃?她賭氣的將左手無名指拔下來,忿忿的摔在狽怪身上,竟將他打得翻了五、六個跟頭。
  
  「等等我~~豆花,等等我~~」她高舉著提壺,深深的月色,全化成了沉沉沒有生氣的雪。
  
  最後,她在及膝的雪中跌跤了。
  
  等她掙扎著爬起來,發現每個人都在看她。人人都穿得非常雅致、極盡奢華,有的還穿著全套官服,像是要晉見皇帝般,那樣隆重的來吃碗豆花。
  
  但是她卻披頭散髮,只披件披風,裙擺上都是泥巴,左手還不斷的流著血,很……狼狽。
  
  每一雙眼睛都在看她,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只是……」她畏怯的小聲說著,「我只是想為我生病的夫君買碗豆花。」
  
  ═♀♂══♀♂═
  
  真是……這女人就是死心眼,笨!
  
  她的夫君絕望的朝床上的男人吹口氣,那男人復原成一件黑色長袍。
  
  他順手抓住作惡的病魔,原本斯文的臉上有著不協調的猙獰,「聽說你戲弄我家笨女人?」
  
  病魔不斷扭曲尖叫,「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好玩……」
  
  淒厲的尾音消失在男人的唇角,他將病魔嚥了下去,「我家的笨女人是只有我可以戲弄的。」
  
  推開窗,他開始無聲的飛奔跟蹤。
  
  「男人!你居然兩手空空地想從我的地盤過去——」狼怪大呼小叫,話卻硬生生的被截斷,他睜著雙眼,不敢相信的看著這個凡人拉出他肚腸裡的女人小指。
  
  「我現在不是兩手空空了。」他小心的用手帕包起來。「嘖,髒死了。我家茶笆可不是給你們這些怪物吃的。」一腳把狼怪踢得遠遠的。
  
  他繼續飛奔,風中有妻子淡淡的味道。
  
  找到那個正在舔女人無名指的狽怪時,他按捺不住地把狽怪打入地下三尺。
  
  「要吃去吃自己的老婆!」他吼,「別碰我老婆!」
  
  真的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娶個這麼笨的女人?
  
  當他飛奔到豆花攤時,他家的笨女人正讓牛頭馬面抓著,手上還在流血。
  
  「大王,這是我家的笨茶笆。」男人滿臉堆笑,「她又蠢又笨的,啥都不會,留著不過是礙著您的眼……就賜給小人吧?」
  
  幽深的陰影中,有個做王服打扮的人冷笑一聲,「她撲過來就只會說「我家夫君要吃豆花」。」
  
  男人揩揩汗,「我家茶笆頑固得跟石頭一樣。我哄她說我也病了,留件衣服在她身邊當成是我,要不然我連出門幹活都沒辦法。哪知道病魔作惡,故意哄這死心眼的笨女人,沒想到她居然掙起命來了!您瞧瞧,這女人像是能吃的樣子嗎?還是還給小的,讓她回去挑水煮飯洗衣吧。」
  
  那做王服打扮的人靜默了一會兒,「天底下沒有比她夫君更重要的事兒了。」他輕笑一聲,「帶回去吧。你這人沒半分人氣,就不知道她看上你哪—點。為了一句欺騙的話,弄得小指跟無名指都沒了。」
  
  男人啞然一會兒,還在發燒的她軟軟癱在他懷裡,手裡還緊緊抓著提壺。
  
  「笨女人就是笨女人。」他實在沒好氣,「我做什麼娶你這個夜叉族的女人啊?丑是醜煞了,笨也是笨透了,什麼也不會!」
  
  女人的小指和無名指還在慢慢地滲著鮮紅的血,他停下責罵,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梗住喉頭。他皺緊眉,仔細把她的指頭擦乾淨,細心的縫了起來。
  
  「就一個夜叉族女人來說,」那個做王服打扮的人走過來,和氣的拍拍他的肩膀,「她長得算是花容月貌了。」
  
  「大人,您讓讓。小的學藝不精,一個不當心,可能就縫住了您的袍子。」男人冷了臉。
  
  那人笑了笑,卻依舊蹲著看他幹活。他在縫自己妻子指頭時,是非常非常細膩、非常非常溫柔的。
  
  那動作,很美。
  
  ═♀♂══♀♂═
  
  「夫君的豆花……」她猛地驚醒,右手卻撲了個空。提壺不見了!
  
  「我沒有說要吃豆花!」男人橫眉豎目的瞪著她,「你給我躺好!半夜三更給我掙什麼命?!非要左右鄰居都笑話我虐待你才高興是不?躺好!」
  
  她腦筋還有些昏沉沉,卻滿足的望著夫君,連手指的傷都不怎麼疼了。
  
  「連閻王的豆花你都敢搶?你是跟天借膽嗎?」男人沒好氣的說,「幸好閻王寬宏大量,還送了一碗豆花給你吃。」
  
  「我是要給夫君吃的。」她怯怯的說。
  
  「你給我閉嘴!這個家是我當家還是你當家?當初咱們成親是怎麼說的?我說一,你不可以說二;我說往東,你不能往西!現在倒不聽話了?睡覺呢,被子都蓋在我身上做啥?你當你夜叉族身強體壯啊?不好意思喔,你是異數,就沒見過這麼淒慘的夜叉族女人,風吹吹就可以倒的!笨也沒關係,手拙也就算了,你就不能少生幾場病,少發—點燒……」
  
  嘴裡不住兇惡的嘮叨著,但是手裡的木瓢卻細心的一小口、一小口喂到她嘴裡,粉嫩的豆花泡在金黃色的紅姜水裡,散發出溫暖的光。
  
  她滿足的嚥下每一口。嗯……真的好喜歡木桶豆花。
  
  只要是夫君餵她吃的,每—樣,她都喜歡,好喜歡。
  
  在月將落盡的蒼茫夜色裡,一個不像人的男人,繼續兇惡的數落著他多病的夜叉族娘子。
  
  木桶豆花的香味,靜靜的蕩漾著。
  
  編編按:「茶笆」就是男子謙稱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賤內、拙荊的意思喔。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4 17:3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