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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大人怕怕(馴夫系列第四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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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3 00:51:24 |倒序瀏覽
大人怕怕(馴夫系列第四部) 作者:莫顏

為了整頓地方官吏流連煙花柳巷的惡習,
項少懷決定找名聲最響亮的“月華坊”開鍘,
即日勒令歇業,封樓閉館!
這舉止可把月華坊的傾國花魁關明月給惹火了,
她雖然身為青樓女子,卻非泛泛之輩,雖說民不與官鬥,
但為了青樓姊妹們的生計,她偏要鬥上這位人稱鐵面的巡撫大人──
被關明月用計暗中耍了一頓,項少懷氣得青筋暴起,大動肝火!
本欲捉拿她押入大牢,誰知她背後竟然有皇上撐腰?!
他不但不能動她分毫,還得讓月華坊重新開張,
而皇上一道密旨下來,竟然還指派他要好好保護她!
倘若她少一根頭髮,他頭上的烏紗帽也別想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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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3 00:51:58
第一章

  近來,巡撫大人有個眼中釘。

  這個眼中釘,不是山寨土匪,也不是江洋大盜,更不是貪官污吏。

  他的眼中釘,是月華坊的花魁——關明月。

  這前因後果,要從一群娘子軍集結成群的來到巡撫衙門告狀說起——

  “大人——請您給咱們做主啊——”

  議事廳上的匾額,寫著公正嚴明四個大字,左右兩邊的牌子,也分別寫著肅靜、威武。

  廳堂中間的地板上,跪著一群官家夫人,人手一條絹帕,一路從巡撫衙門外,哭到廳堂上,爭相要見巡撫大人。

  當巡撫大人項少懷出現時,這群娘子軍便雙腿一跪,又是哭又是拜的要巡撫大人為她們做主,一把鼻涕三把眼淚的爭相哭訴。

  “大人,您再不管管不行哪——”

  “狐狸精作亂當道,天要塌啦——”

  公堂之上,項少懷一向正襟危坐,面容威武,不管是聽冤審案,斟酌思量,那威凝沈穩的面容,少有動容。

  可面對這群官家夫人組成的告狀團,那飛揚入鬢的劍眉,隨著一陣一陣的哭天喊地,逐漸擰向眉心,最後甚至一手撐腮,眉頭的結打得越來越緊。

  “那些狐狸精,把我家老爺迷得死去活來,我已經好幾個夜裏沒見到他了。”

  “我家那死鬼還不是一樣,自從迷上那個狐狸精,半個月見不到一次面。”

  “還有我家那口子,夜夜笙歌,流連青樓,全都是那些狐狸精害的。”

  “請大人一定要主持公道啊——”

  這些娘子軍,左罵右罵,罵來罵去,總歸一句話,便是青樓歌妓搶了她們的丈夫。

  項少懷只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

  近日來太平無事,日子平淡,在他治理之下,百姓守法,官員愛民,作奸犯科的少,喊冤告狀的案件不多,現在連攔轎告狀也幾乎沒有了。

  但這幾日他仍舊不得閒,因為天天有官夫人上門纏著他告狀,說自己的丈夫如何流連青樓徹夜不歸,如何冷落她們。

  何時開始,他這個巡撫大人也得去管地方官吏的家務事了?

  這群娘子軍,上自縣令大人的夫人,下至小官的妻妾,她們聚在一塊,團結力量大,一齊來到巡撫衙門,向家裏那口子的最高長官——也就是他,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告狀。

  告誰的狀?丈夫再可惡,終歸是自己人,要告,當然是告最紅顏禍水的那一個代表。

  “依我看,那個月華坊的關明月最可恨!”

  “對對對!她最可恨!”

  說到關明月三個字,把這些女人的同仇敵愾推到最高點。

  “沒錯,她是最可惡的狐狸精!”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跑去月華坊送禮討好,買的珠寶首飾不是來送她們這些妻妾,而是送給那個狐狸精,她們就有氣。

  大夥七嘴八舌的數落她的罪狀,罵人就要罵得痛快,其中免不了加油添醋,越誇張越好,直把關明月說成了妖魔鬼怪轉世,專吸男人的陽氣,與古代的紅顏禍水褒姒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是告狀,聽起來倒像是一群女人在報怨洩憤,哭訴她們無盡的委屈。

  “大人~~”

  頭很疼。

  “大人哪~~”

  耳也很疼。

  “大人啊——您一定要為咱們這些可憐的女子做主啊——”

  哭聲雷動,有如送喪出殯的隊伍,只差沒披麻帶孝而已,這些女人拚命呼天搶地的朝他叩首跪拜,彷佛他才是那個要被送殯的死人,令他頭疼得額角有些抽筋。

  他瞄瞄左邊的榮護衛,始終威武挺直的站著,剛硬正直如一尊屹立不搖的石像,可那眉宇間也難得打了個結,看來榮應也被這群娘子軍的哭聲給吵得太陽穴犯疼,卻又不得不維持武人的穩重如山。

  深黑銳澈的目光再掃向右邊的溫師爺,瞧見那儒雅俊逸的臉上,笑容絲毫未減一分,令他不由得奇怪,這傢伙的定力竟比他堂堂巡撫大人還好?

  是因為剛娶了美嬌娘,正值新婚燕爾,所以心情很好是嗎?

  他煩躁的用指尖不耐煩地敲著桌案,越看那笑容越不是滋味,很想找些什麼事來讓那張笑臉哭一下。

  等等,那是什麼?

  項少懷雙眸閃著銳芒,直盯著溫師爺的耳朵,霎時恍然大悟。

  這奸詐的傢伙,原來耳朵塞了東西,難怪可以如此悠哉,一臉太平無事的閒適模樣,整天看他拿著羽扇不停地搧著,心想改天把它拿過來,當成雞毛撢子撢灰塵用。

  “知道了,本官有空會勸勸妳們夫君。”再不結束這場哭鬧,他很懷疑這些官夫人會哭到海枯石爛為止。

  勸?不不不,她們要的是大人懲治那個叫關明月的狐狸精,這樣才能消她們心頭之怒恨呀!

  總之,千錯萬錯,都是那女人的錯,才會帶壞自己的夫君,她們的丈夫也是受害者,被勾了魂才會冷落她們。

  “大人,您有所不知,那妖女迷惑我丈夫,害得我丈夫沒時間審閱堆積如山的公文。”縣令夫人道。

  原本大傷腦筋的峻冷面孔,在聽了她的話後,突地閃過精芒。

  “妳說的可是真的?”

  一旁的溫子韌不禁一愣,心下叫糟,忙對縣令夫人擠眉弄眼,示意她說話可得“留神”,但縣令夫人卻誤以為師爺是在鼓勵她,更加誇張的點頭。

  “我若有一句假話,甘願受罰!”

  見大人總算露出重視的神情了,其他官夫人也趕緊效法,爭先恐後的開口。

  “我丈夫也受那妖女所惑,好幾日因為喝醉了,都無法當差呀。”

  “喔?有這回事。”黑眸更加銳利。

  其他妻妾也群起仿效,爭先說那些青樓歌妓是如何害她們丈夫“怠忽職守”、“徹夜不歸”,又是如何“偷雞摸狗”、“打混摸魚”。

  總之,說得越嚴重越好,加油添醋不夠,再來個畫蛇添足,就是要大人管管她們的家務事,治治那個關明月就對了。

  完了!

  溫師爺歎了口氣,尤其在瞧見巡撫大人越顯森冷不悅的臉色時,便明白大勢已去了。

  一聲拍案巨響,讓原本吵鬧不休的廳堂上,霎時安靜下來。

  官夫人們一個個睜大眼噤聲不語,畏懼的望著巡撫大人冷沈的臉色。

  項少懷掃了眾人一眼,才冷冷開口:“這事,本官會立刻查辦。”

  聽到大人的口頭承諾後,眾夫人們總算破涕為笑,目的達成,又是一陣叩謝跪拜,卻不知道,她們的無知,反倒讓自己的丈夫大難臨頭了!

  原本男人逛青樓,乃不足為奇之平常事,但為了上青樓而荒廢公務之事,可就觸怒了他,他絕不會坐視不管,當下決定下令徹查。

  “師爺。”

  “是,大人。”

  “你可有聽說,最近有人怠忽職守?”

  “下官不知。”

  黑眸精銳的掃來。“你會不知?”

  誰都曉得,溫師爺四通人和,人脈廣闊,他就不信那些官吏去青樓而荒廢了政務,子韌會沒聽說?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溫子韌忙卑躬屈膝的請罪。

  “你若不知,何罪之有?”

  嗅這語氣中的危險味兒,就知道這是大人發怒前的徵兆,他的身子彎得更低了。“下官失職,求大人開恩。”

  項少懷冷哼。“這件事,本官要好好徹查一番,倘若屬實,將一一法辦,連同那些花街柳巷,我也一併封了它。”

  溫子韌不由得一愣。“大人要封了青樓?”

  “怎麼?你有意見?”

  “不敢,只是……大人,青樓女子賣唱獻藝,也只是圖口飯吃。”

  “哼,別以為本官不知,那煙花柳巷的樓坊,近日又增加了數間,本官若不加以遏止,豈不越開越多?依我看,他們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這……”

  “為了端正風氣,讓他們知所節制,本官定要嚴辦。”放在案上的大掌,怒斥拍桌。

  溫子韌知道大人心意已決,多說也是枉然,便不再多言,心下歎了口氣。

  縣令大人他們那些人呀,這回要倒大楣嘍!

  午後的一場雨,讓月華坊的後花園,增添一分清爽。

  穿過花園拱門,可見一座雅致的樓閣,紗幔隨風輕舞,窗門雕花精細,這是當家花魁關明月專屬的院落——明月樓。

  二樓窗臺,琴聲悠揚,紗幔裏隱約可見一抹曼妙迷人的身影,清靈悅耳的琴聲,出自佳人之手,直到一陣急促的喊叫,終止了琴聲。

  “小姐、小姐!”

  丫鬟袖兒從前院奔向明月樓,三步並作兩步的上了種植花草的臺階,直往二樓。

  古琴前的妙齡女子聽到叫喚聲後,娉婷起身,她身上穿著最新裁剪的春衣,將那婀娜纖細的身段襯托得更為穠纖合度,一擺手一轉身,有如彩蝶輕點花蕊那般,嬌美動人。

  “小、小姐——”袖兒掀開紗簾,臉兒因為興奮,紅撲撲的熱著。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小姐,柳公子派人送了兩大箱子的禮物來呢。”

  “喔?”關明月僅是秀眉微挑,朱唇淡笑,並不像袖兒那般興高采烈。“瞧妳興奮的,活似媒人上門提親,等著出嫁的姑娘。”

  袖兒也不怕小姐笑。“不只袖兒,其他姑娘也跟我一樣,像要出嫁一般的興奮,想看看柳公子送了什麼貴重的禮給小姐,大夥都等著小姐打開呀。”

  “好吧,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是搶了金銀,還是打劫了財寶,太多花不完,所以送來我這兒。”

  關明月提起裙襬,下了閣樓,來到一樓的花廳,就見護院們分別將一大一小兩個黑色大木箱搬進門,那些聞風而至的姑娘們,也從前院一路好奇的跟來。

  果然每位姑娘都像是有人來提親似的,個個雀躍難耐,驚呼連連的討論著,好奇箱子裏裝的是什麼寶物?

  送禮,是青樓姑娘們的最愛,恩客送來的禮,都比她們自個兒賺的多,所以有哪位姑娘得到公子大爺的禮,不但臉上有面子,這貴重的禮還可以讓她們存足老本呢。

  一般青樓女子,能得到一、兩樣貴重的禮物,就算不錯了,唯獨花魁明月有這本事,可以讓男人送兩箱的大禮過來,這已不知是第幾回了。

  明月嘴上帶著嫵媚嬌豔的微笑,纖纖站起身,來到圓桌旁,對一旁的護院命令。

  “把蓋子打開。”

  有了明月的指示,護院們七手八腳將笨重的大箱子打開,看看裏頭放的是什麼珍寶。

  隨著蓋子的掀開,大夥的眼珠子也瞪得越來越大,驚歎聲此起彼落。

  原來這個大箱子裏,裝滿了珠寶首飾,項鏈、玉環、簪花、翡翠、白玉等等,一看即知價值不菲,讓人眼花撩亂。

  “我的老天爺呀﹗”

  “瞧這色澤,好漂亮呀﹗”

  姊妹們驚呼連連,像挖到寶似的爭先目睹。

  明月僅瞧了一眼,眉開眼笑地說:“既然大家喜歡,一人挑一件。”

  眾人一聽,又驚又喜地問:“明月姊,妳是說真的嗎?”

  明月甜甜一笑。“相信的,就拿吧,不信的,不拿也可以呀。”

  不拿?別開玩笑了!

  有了明月的親口應允,姑娘們一窩蜂開始搶珍珠首飾,太客氣可是自找苦吃,不管抓到什麼,拚命往自個兒的身上戴。

  有人手上掛了玉環鏈子,有人頭髮上插了翡翠簪花,看到喜歡的,先搶先贏,適不適合再說。

  關明月繼續叫護院打開另一個小箱子,裏頭放了十錠元寶,她將其中一錠元寶拿出來,對月華坊的紀管事說道。

  “紀叔,把這錠元寶換成銀子,給每位大哥小弟均分了。”

  紀叔負責管理月華坊的護院,聽了小姐的吩咐,立即應答,其他護院聽了,也都心花怒放的向小姐連連稱謝。

  分配完畢後,明月轉身交代老鴇徐貴娘。

  “將剩下的珠寶首飾拿去變換成銀子,跟元寶一起存到大寶錢莊去,做為以後大夥婚喪喜慶、建屋蓋房的老本。”

  徐貴娘聽了,欣喜點頭應答。

  把所有事項交代完後,關明月蓮步輕移,步出樓閣,走下雨花石打造的石階,往花園的池塘而去。

  由於午後剛下過一場雨,空氣清涼,消褪了不少暑氣,她走到池塘邊,伺候她的丫鬟袖兒知道小姐的習性,立刻端了些窩窩頭來。

  明月接過袖兒端來的窩窩頭,美眸晶亮的看著池中的魚兒,一隻只張大嘴聚在池畔邊,等著她的窩窩頭呢。

  瞧牠們可愛的樣子,讓關明月笑開了,她將窩窩頭撕成一小塊丟入池中,餵食這些色彩豐富的錦鯉。

  好不容易忙完,徐貴娘尋著明月的身影,果不其然在池塘邊尋到人,她來到明月身邊,搖頭道:“我說明月呀,柳公子送來的珠寶首飾,妳不喜歡?”

  明月含笑道:“怎麼不?我當然愛呀。”

  “既然喜歡,為何不留一件給自己?”

  “柳公子先前送我的不只這些,我放在屋裏寶盒中的首飾也夠多了,所以不缺嘛,多留一件浪費,不如不留。”

  徐貴娘知道,明月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在她眼中,那些金銀珠寶首飾恐怕還比不上池中那些錦鯉呢。

  瞧瞧屋裏那些姑娘家,個個為了首飾玉環爭得面紅耳赤的,她卻反倒跑來關心鯉魚的肚子餓不餓?

  以她的傾國之姿,早就讓一票公子爺拜倒石榴裙下,但明月賣藝不賣身,到現在還是個清倌。

  徐貴娘自認這麼多年來,看過各種在這青樓的女子,要說長袖善舞、舞文弄墨的,比明月厲害的大有人在,但是明月的魅力,卻是獨一無二。

  就拿柳公子送禮這件事來說吧,青樓中,通常不愛金銀珠寶的女子身上,有著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氣質,要不就是自有一股不可褻玩的傲氣。

  明月卻相反,收到珠寶金銀,該表現出高興時,她也會樂此不疲,給男人十足的面子,一轉身,便將一部分的珠寶賜給坊裏的姊妹,剩下的全部變賣換成銀子,存到大寶錢莊裏。

  明月不但對大家十分照顧,就連她也托明月的福,得到不少好處。

  對明月,她不但疼愛有加,更是言聽計從,因為明月不但是她已故好姊妹的女兒,明月的聰穎伶俐更令她衷心臣服。

  在外人眼中,只當明月是個會撫琴唱曲兒或詩詞書畫的花魁,事實上,明月不是個空有花容月貌的青樓歌妓,她是月華坊所有姊妹僕人的領袖。

  明月告訴她,青樓這門生意不能做一輩子,女人總是會老的,長江後浪推前浪,要懂得為日後做打算。

  一般青樓女子頂多為自己存老本,好度過晚年,但明月不是,她不但為所有姊妹存老本,還教導大夥要為未來鋪路。

  這幾年來,每位賓客大爺送來的貴重禮物,明月都交代她要好好存起來,因為這些銀兩,除了要建蓋屋子,也跟日後轉行做生意的計畫有關。

  這麼聰明的女子,若是生為男人,肯定不得了,但……明月終究是女子,既然她視明月如親,自然也為她的終身大事著想。

  “明月呀,那柳公子送禮來,他的心意,妳該明白的。”

  “什麼呀?”關明月裝傻,一徑兒愉悅的喂魚。

  “柳公子一直想娶妳過門,說來,他可是難得的好對象呢。”

  “張公子也很好呀。”

  徐貴娘眼兒一亮。“妳對張公子印象很好?”

  “是呀。”

  徐貴娘點點頭。“那張公子一表人才,又是江南才子,寫得好詩,又尚未娶妻……”

  “李公子也不輸給他呀。”

  “對對對,李公子也不輸他,而且李公子家財萬貫,這三人各有千秋,妳比較喜歡哪一個?”

  “都喜歡。”

  “啊?”徐貴娘一愣。“三個都喜歡?”

  明月眨著秋波,天真無邪中帶著嫵媚的嬌笑。“我喜歡柳公子的大方,張公子的才華,李公子的風度翩翩,如果可以同時嫁給他們三人有多好。”

  徐貴娘低呼。“那可不行。”

  “說的是,當然不行,真傷腦筋,我喜歡他們三個,他們三個也都想娶我,為了不得罪任何一方,只好都放棄了。”

  徐貴娘張著嘴,一時啞口無言。這話聽起來似乎有理,但再仔細一想,便知道哪兒不對了。

  說了老半天,她是故意繞一大圈,擺明就是不想嫁人罷了,當聽的人恍然大悟時,明月已經嘻笑的拉著袖兒,往橋的另一頭翩然而去了。

  “唉,明月,等等呀,妳終歸得嫁人,趁年輕貌美時,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不要像我一樣,在青樓待一輩子,虛度光陰哪。”

  徐貴娘雖然也見錢眼開,看遍人情冷暖,但明月在她心目中,是個很特別的女子,看似無情卻有情,看似有情卻又無情。一般落入青樓的女子,都是不得已的,總希望有機會可以釣個好夫婿,為自己贖身,姿色好的,幸運的成為最受歡迎的清倌,唯一的出路,就是等著被公子大爺娶回家。

  明月何其幸運,三位公子都想娶她,而且是明媒正娶當夫人,並非當妾,她卻不要,寧可留在青樓。

  “機會難得,妳要好好把握呀。”徐貴娘不死心地喊著。

  “我想呀,除非可以同時嫁他們三人,我就嫁啊。”

  意思就是不嫁,說了等於沒說。

  這就是明月,既鬼靈精又嫵媚動人,令人拿她沒轍。

  她唯一的樂趣,似乎就是待在青樓,把人家送來的大筆禮金,分送給大家。

  她並不是自命清高的人,應該說,她很享受這種日子。

  “貴娘——貴娘——不好了!”

  聲音由遠而近,一抹身影從前院急急忙忙的往明月樓這兒奔跑過來,不用瞧見人,一聽就知道是平日最愛大呼小叫的青青。

  徐貴娘手執絲繡圓扇,慢條斯理的搧著。“青青,什麼事這麼急?瞧妳喘的。”

  “不好了貴娘,前頭來了好多官差呀。”

  徐貴娘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聽到官差,眉頭都沒皺一下,因為她們的客人裏,也有不少人在衙役當差的啊。

  “他們來就來,怕什麼?”

  “不是啊貴娘,他們——他們——”

  “別他們了半天,妳倒是說呀。”

  青青好不容易吸上了氣,吞了吞口水才道:“他們說奉了命,要來封咱們的月華坊。”

  “妳說什麼?”

  徐貴娘驚愣住,就連在一旁喂魚的明月,也停下手,回頭望著她們。

  “封了咱們的樓?妳有沒有聽錯?”

  “是真的,貴娘,明月姊,那領頭的差爺,的確是這麼說的,所以我才急急來跟妳們通報呀。”

  徐貴娘臉色一變,撩起裙襬。“我這就去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貴娘一走,明月也對袖兒道:“咱們也去瞧瞧。”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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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匆匆趕到前頭大廳的徐貴娘,果然見到大批的官差。這些官差,堵在月華坊的大門,分散在前廳,讓姑娘們和其他客人都嚇壞了。

  “劉差爺,您這是幹什麼?這兒只有善良百姓,咱們安分做生意,也沒做什麼違法的事呀!”

  “咱是受巡撫大人之命,要月華坊即日勒歇業,不得開張。”

  其他姑娘家一聽,都嚇得臉色發青,惴惴不安,徐貴娘知道事情嚴重了,立刻把劉差爺拉到一旁咬耳朵質問。

  “老劉,你發什麼神經啊,竟然要封我的樓?別忘了你也是這兒的常客,哪位姑娘把您服待得不好,您告訴我一聲就是了,幹麼沒事給我弄這麼大的陣仗來嚇人?”

  劉差爺苦笑“貴娘,你誤會了,我也是奉命行事呀,要封你的樓,是巡撫大人下的令。”

  “貴娘,你有所不知,這幾日巡撫大人下令徹查官史們上青樓的情形,壞就壞在有人因此荒廢政務,讓大人十分震怒。”

  “那也是你們的問題啊,關咱們月華坊啥事啊?”

  “本來不關你們的事,但這位巡撫大人是出了名的嚴厲,為了校正官史上青樓的惡習,一切嚴懲法辦,所以在下要對不起了,煩請你照辦歇業,咱們也好有個交代呀。”

  徐貴娘當然不肯就此屈服。“縣令大人呢?他總不能不過問吧?”說來,那縣令大人也是她們的老常客了。

  劉差爺咳了聲“縣令大人前幾日在小紅房裏過夜到隔日正午,荒廢政務他也有份,巡撫大人已經知道了,現在連他都繃緊了皮,自身難保呀!”

  徐貴娘臉色繃緊“當真沒有轉圈的餘地?”

  劉差爺搖搖頭,吧氣道:“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這位巡撫大人深受皇上重用,惹不起呀!有個什麼萬一,可沒人能救你們。”最後一句話,話語中傳達的警告十分濃厚,徐貴娘一聽即知。

  她心情沉重的思索著,然後點點頭。“我明白了”她轉過身,對所有人宣佈:“今日起,月華坊關門大吉。”

  現場姑娘們一聽,不禁低呼出聲,大家面面相覷,面露驚訝和不安。

  徐貴娘吩咐所有人:“去把門關了,咱們不營業了,還在休息的客人,請他打道回府吧》”交代完後,貴娘才又轉向差爺,沒好氣地問:“這樣行了吧?”

  劉差爺拱手:“得罪了,請多包涵。”

  “我明白,差爺也是奉命行事,虧您好脾氣,沒給咱們硬來,說來,是我徐貴娘該謝謝您。”

  她畢竟是歷練過的女子,話也說得漂亮,心中曉得,若非看在往日情份上,大批官差前來,封樓可沒這般客氣。

  月華坊即日查封,這事可嚇壞了所有的青樓女子。

  別以為煙花柳巷無情義,這些看遍世間人情冷暖的青樓女子,很多是身不由已,才流落青樓賣笑為生的,而這裏,也是她們的[家]。

  月華坊被封,等於斷了她們的財路。

  “這不表示,咱們得離開月華坊了?”

  “不,不要,我喜歡待在這裏,也喜歡這裏的姐妹,我不想離開呀!”

  “大夥的感情這麼好,不像其他青樓,明爭暗鬥的多,除了月華坊,我哪兒都待不住的。”

  “可是月華坊要封了,咱們以後怎麼辦?”

  大夥都不想離開這裏,有人急得哭了,有人開始恐懼,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說著說著,大夥全抱在一塊掉眼淚。

  年輕的,還有機會嫁人。

  年長的,能撈個妾做就不錯了,但與其做人妾,被正房欺負,也寧可待在青樓裏,可如今這遮風度避雨的地方都快沒了,怎不叫她們害怕難過呢?

  在二樓垂簾後頭,關明月目睹了一切,她十分冷靜,並未像其他姑娘一聽月華坊要關門大吉,就急得紅了眼。

  官差離開後,徐貴娘、紀管事和明月,三人在房裏商討對策。

  “大家不用離開。”

  “明月?”

  “又不是咱們綁住那些男人的腳,強迫他們來,自己的屬下管不住,怪得咱們頭上來了,這口氣,我咽不下!”

  這是徐貴娘頭一回見明月如此生氣,儘管她語氣平和,但貴娘看得出,明月真正生氣時,反而比任何人都冷靜。

  “明月,民不與官鬥,何況這位巡撫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咱們還是去其他地方另起爐灶吧。”

  “哼,民不與官鬥,官就可以欺負咱們嗎?”她的聲音不疾不徐,神態沉靜如水,美眸裏卻閃著堅定的冷然和固執。

  “我關明月就偏要與官鬥!一個巡撫大人嚇不倒我,敢封了月華坊,我勢必討回公道。”

  “你可別強來呀,我答應過你娘要好好照顧你,萬一你有什麼閃失,我對不住你娘親呀。”

  回想明月的娘親,當年也是豔冠群芳的青樓花魁,賣藝不賣身,多少豪情壯士慕名而來,追求她娘親的,上自王公貴族,下至富豪商賈,而明月就跟她娘親一樣美麗絕俗,連性子都是一個樣。

  “那位項大人的名號,我聽盜狼說過,他這個人呀,自負得很,不去抓他的盜賊土匪,偏來欺負咱們弱女子,我綞明白為何盜狼會恨他恨得牙癢癢的,這次換我來會會他,看他有什麼能耐。”

  “明月,你可別亂來,聽說這位巡撫大人深得皇上喜愛,得罪了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她愣了下,看向徐貴娘,美眸眯出一道頑皮的精光。“皇上喜歡他?那我更要會會他了。”唇邊,淺笑輕揚。

  “明月——”

  “放心吧,貴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已經決定了。”

  她倒要看看,會受到皇上賞識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不先好好管自己的屬下,卻拿她們這些弱女子出氣,不過倒是從貴娘和盜狼那兒,聽過這男人不少事蹟。

  貴娘對他敬畏有加,盜狼則對他恨之入骨,根據他的形容,她對項少懷的印象大概是辦事迅速,鐵面無私,不通人情,眼高傲骨。

  或許這男人為民除害,做了許多好政績,但同時他雷厲風行的手段,也令人不敢苟同。

  一個冷漢傲骨的男人,從不上青樓,勤於政事卻到現在還未娶妻,對付這種人,用美人計八成也是自取其辱。

  她知道自己很美,承襲了母親的絕世美貌,可她不打算以美麗為武器來對付項少懷,而她,已經知道要找誰商量對策了。

  要做壞事,找盜狼就對了。

  ”你要易容?“

  ”對。“

  關明月堅定的看向盜狼,斬釘截鐵地說:“除了不讓人認出我之外,而且要醜。”

  為了衽她的計畫,她秘密聯絡盜狼,找他來助她一臂之力。

  外人都以為盜狼是青樓花魁關明月的入幕之賓,事實上,他們是一對[好哥兒們]。

  在他們之間,不存在男女之情,她欣賞盜狼的豪爽不羈,不受世間禮俗規範的限制,只做該做的事,並且從不在乎世人對他的評判,這也正是她的性格。

  在世人眼中,盜狼只是個土匪,受世人鄙夷唾駡,但事實上,他與一般土匪不同,他只搶奸商壞官的貨,不特別幫助人,就算助人也從不說出口,他從不需要那些受他幫助的人來感激他。

  他是一匹桀樓不馴卻又壞得很可愛的狼,行事往往驚世駭俗,但她曉得,盜狼也做了不少好事,不像有些人,表面上是大善人,為善的目的全是為了求名,可這男人在做一件事之前,即便那是好事,她也會不擇手段,因為,他的目的只有完成它,是個很有種的男人,也是她欣賞他的原因。

  在某些方面,他們是同類人。

  當她提出請求時,盜狼果然廢話不多說,直接了當的回答。

  “要扮醜很容易,問題是,你是要嚇人的醜?還是被人唾棄的醜?”

  “不要引起別人注意就行了,易容後,我要混進巡撫大人的府裏。”

  這話,倒是讓盜狼一臉意外,向來冷然看世情的眼,也不免閃過一抹興致。

  “你要混進項少懷府裏?”

  “對,原因很簡單,我相信你也很清楚,我混進去的目的是什麼。”

  她的口氣,仿佛要去逛市集一般輕鬆愉悅。

  盜狼當然很明白,月華坊被查封一事,傳得人盡皆知,當他收到明月派人捎來的信,一入城就聽說封樓的消息。

  她想進府,自然是想找巡撫大人算帳。

  別人遇上了這事,八成摸摸鼻子自認倒楣,捲舖蓋另起爐灶,但是關明月卻與他人迥異,她的腦筋,竟然動到了那男人的頭上去,去鬥鬥那個別人敬而遠之的巡撫大人。

  “有趣。”薄唇勾起了興味的邪笑。

  “要混進姓項府裏,不是尋麼容易,不過人稱盜狼的你,對門禁森嚴的地方一向很有辦法,我知道你可以幫我。”

  盜狼搓著下巴,並且上下打量她,已經直接在考慮,該如何把她送進巡撫大人府裏了。

  “要送你進去不難,問題在你有什麼要求?”

  關明月睜大明媚的雙眼。“要讓我可以自由出入姓項的房間,也可以接近他,這樣我才有機會玩玩他。”

  潛入巡撫大人府裏,何其危險,若被發現,可是要坐牢的,她卻把這當成是玩玩,還當真像逛市集廟會似的開心。

  “貴娘知道嗎?”

  “當然不能讓她知道,免得她大呼小叫的不給我去。”

  貴娘待她像自己女兒一般,要是讓她知道可不得了,她也怕走漏風聲。

  “這事,就你知我知,不可告訴其他人。”

  “好吧,我答應你。”

  她就知道,要幹這種勾當,盜狼一定有辦法。

  “我何時可以進府?”

  盜狼勾著狡猞的邪笑,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三日後。”

  一名相貌平凡的婦人,約四十多歲的年紀,微胖的身材,圓圓臉上還有些雀斑,走在路上,決計是不會有人去注意她的。

  她穿著樸素,手中拿了個布袋,來到項府銅門外,走上石階,握著鐵環門把,在門板上響亮的敲了幾下。

  不久,銅門打開,來應門的僕人見著了她,沒多說什麼,也沒阻攔,就讓她走進門了。

  婦人跨過門檻,踩在前院的廣場上,厚重的銅門在她身後關上,她東張西望,好奇的打量四周景物。

  寬敞的前院,兩邊種著大樹,有三名僕人正在打掃地上的落葉,她舉頭往上望,進入前廳之前,上頭的匾額還刻有忠孝傳家四個大字。

  “安嬸!”

  婦人走上石階,對後頭的叫喚沒回應,只是一個勁兒好奇的打量四周,直到大掌放在她的肩頭上,讓她嚇了一跳,才驚的回過頭。

  她望著身後陌生的中年男子,對方穿著灰色的袍衫,相貌嚴謹,一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她。

  “安嬸,我叫了你好幾次。”

  婦人愣了下,這才想起來,對了,她現在是“安嬸”,這兒的人都這麼叫她,差點忘了自己的新名字。

  眼前這人,她不認得,但她有備而來,猜得出這人的身分,打量了對方之後,堆著笑問:“什麼事?劉總管。”

  “你娘還好吧?她的病可有起色?”

  婦人點點頭。“我娘好多了,沒什麼大礙,只是年紀大了,身子骨兒沒以前好,需要常吃藥。”

  劉總管點點頭。“那就好。”

  “謝謝劉總管關心。”向總管道謝後,她轉身要走,但才則踏出幾步,身後又傳來一聲命令。

  “等等。”

  她頓住身子,回頭望著劉總管,卻瞧見她臉上懷疑的表情,心兒一驚,心想該不會被看出什麼破綻了吧?照道理她的裝扮很完美才對呀。

  “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她小心詢問。

  “你要去哪裡?那兒是練功房,你的房間在另一頭才對。”

  經他一說,婦人才恍然大悟,忙又堆著笑。

  “瞧我這記性。”婦人才恍然大悟,忙又堆著笑。

  “瞧我這記性,不過才離開幾日,居然連自己住哪兒都忘了,謝謝總管。”說著,忙往另一頭走去。

  等離開了總管的視線後,婦人鬆了口氣,她東張西望,憑著記憶找著了自己的房間,進了門,將包袱放在案上後,坐在床上,呈大字形的躺下。

  哈!總算順利混進來了!

  事實上,她並不是巡撫大人府裏,為大人打理膳食起居的安嬸,而是關明月假扮的。

  盜狼不愧是盜狼,說三日後把她弄進府裏,果然沒讓她失望。

  要進入門禁森嚴的項府並不容易,最快的辦法是易容,真正的安嬸被盜狼抓走了,然後盜狼將她易容成安嬸的模樣,並描繪一張巡撫大人府裏的地圖要她熟記。

  除此之外,盜狼還一一說盡解說每個人的相貌,以及安嬸負責打理的差事,所以她适才遇上了劉總管,便立刻認出了。

  盜狼說,她有一日的時間,到了就得走人。

  一日足夠了,只要能讓她自由進出項少懷的房裏就行了。

  將包袱收好後,她便到處走走看看,沿路上遇著了其他僕人,都沒人注意到她,頂多點頭打個招呼。

  關明月暗暗偷笑。盜狼不愧是她的好哥兒們,為她安排了安嬸這麼好的身分,讓她出入項少懷的書齋和臥房,都沒人敢攔她。

  她先是大搖大擺的逛到項少懷的書齋裏,看看牆上的字書,翻翻書櫃。

  這書齋潔淨整齊,陳設簡單俐落,沒有珍貴的傢俱,唯一的名貴詩畫,全掛在牆上。

  她欣賞著牆上的詩詞書畫,對於項少懷的品味,她是很認同的。

  接著,她逛到他的臥房,同樣的簡單潔淨,沒有太多華麗的傢俱,從這一點,至少可以證明,這男人是個清廉的官。

  她像逛廟會一般東晃西逛,發現了一件事。

  在項府的內院裏,看不到任何一名年輕貌美的丫鬟,大部分都是男僕,不然就是相貌平凡又有點年紀的僕婦。

  這男人是潔身自愛?還是對任何年輕的女子沒興趣?

  一般公子大爺身邊,就算沒妻妾,也會有一、兩名待妾,可她逛了老半天,連個姿色像樣的丫鬟都沒見著。

  這男人當真如傳聞,鎮日忙於政務?若真是如此,姓項的還真正無趣得緊哪!

  到處逛逛,熟悉了所有地方後,接下來,便是實踐她的計畫。

  接近晚膳時刻,大人從巡撫衙門回到宅院裏。

  捧著水盆和布巾,她推開房門,跨入花廳,來到屏風前,原本悅耳好聽的嗓音,在她特意壓低下,帶點婦人的粗啞。

  “大人,給您送洗臉水來了。”

  屏風內傳來沉穩的回應。“拿進來。”

  “是。”關明月假裝恭敬垂首,將洗臉水放在一旁銅鏡幾案上,然後才轉身,瞄著眼前的男子。

  這是她頭一回在這麼近的距離,又這麼清楚的看見項少懷的真面目。

  意外的,那是一張生得極好看的相貌。

  濃黑的劍眉,高挺的鼻,以及不大笑的薄唇,配合一雙內斂卻清澈如鏡的黑眸,立體如鐫刻的五官,自有一股不容人褻瀆的威儀。

  據說這男人已經年過三十,原以為他會看起來像個食古不化,蓄著山羊胡的老頭子,或是長得一張刻薄相,可他卻生得人模人樣,比她相像中的還好看。

  大概是太意外了,所以她禁不住盯著他發愣。

  項少懷用清水洗了臉後,卻遲遲沒接到安嬸遞來的布巾,睜開的眼,往她這頭瞧來。

  “安嬸,你在發什麼呆?”

  關明月這才回神,想起自己現在的身分,忙將布巾遞給他。

  “呃,大人請用。”

  她恭敬的垂首,趁著他用布巾,將臉上的水珠擦乾時,偷偷吐了吐舌,心下好笑,項少懷就在眼前,卻沒發現她是假的,讓她頗為得意,也多虧盜狼心思縝密,找了個聲音很好偽裝的安神,否則易容成別人,她可沒辦法裝得這麼像,肯定被識破,改天一定要請盜狼喝壇好酒做為酬謝。

  她猜測,一個不講道理就封了月華坊的男人,個性肯定很難待候。

  接著又好笑的告訴自己,想這麼多幹嘛?反正她只待一日,等目的達成,明日就腳底抹油溜了。

  待他擦完臉,她伸手接過布巾,捧著水盆,正要退出時,身後傳來低沉的命令。

  “慢著。”

  才要退出房的她,頓住腳步,轉回身臉蛋依然垂得很低。

  “請問大人有何吩咐?”

  “把頭抬起來。”

  她心下一驚,整個人愣住了,一時有些猶豫。

  竟然叫她把頭抬起來,是何故?他發現她是假的嗎?這可糟了,她都還沒開始進行她的計畫,就被他識破了!

  “怎麼不抬起臉來?”

  “是。”

  她銀牙一咬,深回應一口氣,怯怯地抬起臉,迎上他威嚴的面孔,目光如炬的眼,像要看透人心一般,直直盯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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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關明月心跳加快,猜想自己是哪兒露了陷?正當她以為自己被發現時,不料他卻開了口。

  “你娘的身子還好吧?”

  她有刹那的怔愣,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總管說你娘病了,需要看大夫。”

  原來他是跟她說這個呀!她悄悄鬆了口氣,謙卑的回應:“是,回大人,我娘她......這幾日身子不適。”

  “以後若需要回去一趟,不用請示,跟總管說一聲就行了。”

  “是,謝謝大人關心。”

  “我會吩咐總管,叫帳房撥下一筆銀子,明日你去帳房拿了銀子,,就回去幾天,帶你娘去看大夫。”

  她眼中閃過一絲異芒,隨即斂下眼,恭敬回答:“多謝大人。”

  “跟往常一樣,把膳食端到房內。”

  “是。”

  她退出了內房,經過花廳跨出門檻,回想适才他所說的話,讓她十分意外。

  看不出這個人倒是十分體恤下屬,一點也不像她心目中所想的,是個自私無情又冷血的大人。

  她忙搖頭,心想那又如何?只要一想到月華坊那些無辜的姐妹,她心中的怒氣再起,可沒忘了此行進來的目的,就是狠狠教訓他。

  她來到廚房,廚子早將大人的膳食準備好,為了保溫,以小火燜煮。

  她端起膳盤,能經手這膳盤的,除了廚子,就屬她“安嬸”了。

  見到膳食的內容,她不禁覺得奇怪。

  “大人就吃這些?”

  “是呀。”

  兩盤素菜,一盤肉,一碗湯,看起來倒像是給下人吃的,堂堂的巡撫大人就吃這樣?

  “怎麼了?”廚子問。

  “吃這些,大人會不高興吧?”

  他起碼是個大官,就算沒山珍海味,少說也要大魚大肉,精緻一點吧?這幾盤菜看起來比平常百姓吃的還不如。

  “大人數十年如一日,吃的都是這些清淡味,你不是早知道了?”廚子還奇怪的看著她,仿佛她問得莫名其妙。

  關明月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些菜肴,數十年如一日?天呀!他吃東西如此不挑?簡單,清淡,毫無奢華可言的伙食,看起來就很無味。

  “咱們大人對吃的並不講究,除非是喜事節慶,否則他嚴格要求不可鋪張浪費,前一任的廚子就是因為沒聽進大人的意思,動不動就大魚大肉,最後捲舖蓋走路,你忘了嗎?”

  面對廚子疑惑的眼光,她忙到:“我當然記得,我只是心疼大人罷了。”

  “相信我,要在大人底下做事,守規矩就能保平安,其他的咱們就甭多事。”

  她沒再說什麼,端起膳盤,走出廚房。

  望著盤中簡單樸素的膳食,項少懷給她的感覺,似乎離刻薄的印象又更遠了。

  好吧,他還算是一個自愛的好官,也很體恤下屬,不過就是固執了點,原本她還打算給他一個大教訓,但現在看來,這人似乎不壞,只是太克盡職責了,或許她可以跟他講講道理,讓他收回查封月華坊的命令。

  此刻她心中改變了原先的計畫,有了另一個主意。

  明月當空,夜闌人靜。

  項少懷躺在床上,不知為何,今夜睡得極不安穩,他額頭冒著汗,感到身子時冷時熱,奇異的感覺從身子擴展到四肢。

  他想翻身,卻動不了,仿佛這身子不是他的。

  朦朧中,他瞧見一名女子坐在床沿,她的容貌美麗嬌豔,朱唇淺笑,但那雙嫵媚秋波的眼,卻閃著頑皮慧黠的光芒,直直盯著他。

  做夢嗎?

  他感覺自己恍若浮在空中,身子不是自己的身子,因為他怎麼動都動不了,而那張絕美豔麗的輪廓,也逐漸清晰當中。

  他猛地驚醒,黑亮的眸子倏然睜大,發覺這不是夢,在他的床邊,的確坐著一個女人。

  那是一個美得傾城的女子,雪白的膚。嫣紅的唇,穿著一身雪紗輕裙,窈窕動人,那水靈清澈的美眸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大人,你醒了呀。”黃鶯出谷般的嗓音,軟噥悅耳,足以讓任何男人酥軟入骨。

  項少懷新下震驚,發現自己全身動彈不得,沒有東西綁住他,但就是動彈不得,會變成這樣,當然與眼前的女子脫不了干係。

  “你是誰?”

  “大人好壞,讓奴家來侍枕,卻忘了奴家的名字。”關明月不依的嬌嗲埋怨,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迷人冷豔的風情。

  今晚圓月當空,窗外灑進的銀白月光,正好投射在床楊上,借著月光,她可以瞧見這男人石雕般冷漠嚴峻的五官。

  美眸悄悄打量對方的神態,心想這人倒也沈著,換了其他人,睡到一半床邊突然坐了個女人,恐怕嚇也嚇死了吧?就算沒嚇走半條命,起碼也會驚慌失措,對於他的鎮定,她心中暗暗佩服。

  “我沒有找人侍枕,也不認識你,你究竟是誰?三更半夜為何闖入我的臥房?”

  “我是誰?”二澗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眨著比天上明月還要清澈靈氣的明眸。“如果說我是女鬼,你怕不怕?”

  這話並沒有嚇到他。

  “就算你是女鬼,擅闖入房,本官照樣依法辦你。”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他項少懷何懼之有?

  她聽了一楞,繼而噗嗤一聲,呵呵的笑倒在他身上。

  他瞪著她。“笑什麼?”

  玉手搗著嘴兒,不敢笑太大聲,努力憋住。

  “素聞巡撫大人鐵面無私,忠肝義膽,鏟奸除惡,連鬼都不怕,我關明月算是見識到了。”

  黑眸裏有著不可置信,繼而緩緩昧細,閃過一絲異芒。“你是月華坊的花魁關明月?”

  “原來大人有聽過奴家的閨名呀,是明月的榮幸呢。”她索性將他的胸膛當成了桌子,趴在上頭,兩手捧著香腮,跟他抬起杠來。

  她有趣的笑著看他嚴肅威嚇的面孔,明明還很年輕,卻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板著臉。

  “你有什麼目的?”他冷冷地問。

  “你說呢?”

  當柔軟的身子趴在他身上時,肩上的青絲也披散在他胸膛上,他可以聞到她身上淡雅的清香,也將那美麗絕倫的臉蛋看得更為清楚。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本府,不怕殺頭嗎?”

  她用力的點頭。“當然怕呀,所以奴家才要偷偷的摸進來呀,你看,為了不驚擾外頭的守衛,我還刻意趴在你身上,這樣才能小聲說話,免得被人聽到,多少男人巴不得奴家趴在他們身上,都討不到這個福分哩,算你運氣好。”

  明明是自己壓倒他身上,卻還怪氣他佔便宜,這女人簡直太放肆了!

  “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呵呵嬌笑,“放心,毒不死人的,只是讓你全身動不了而已。”

  晚膳的菜湯裏,她偷偷下了藥,這藥是她從江湖神醫冥王的妻子向淨雪那兒得來的。

  淨雪告訴她,這藥是冥王取二十多種藥草的汁液,用大火熬煮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吃下去,不會傷身,也不會昏迷,意識清楚,卻會全身動彈不得,冥王曾用此藥來懲罰不聽話的手下,據說效果奇佳。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本官下藥!”

  “大人過獎了,奴家沒什麼長處,就是膽子比別人多了些,說來這都要怪大人,若非您下令封了奴家的月華坊,奴家也不會出此下策,來找大人好好商量呀。”

  “你敢威脅本官!”

  “哎呀,我剛說了呀,是商量,商......量......”最後兩個字還特地拖長了音,更正他的説詞,倘若這樣就叫威脅,那麼後頭的好戲,他怎麼受得了呀。

  那雙怒瞪得眼,即使在昏暗的房中,也依然璀璨,像是黑暗中鎖住獵物的豹眼,明月可以瞧得出來,這男人因為全身不能動,非常、非常的火大。

  “我就直話直說了吧,大人無緣無故封了月華坊,害得我一票姐妹沒了頭路,奴家是來‘淚求’大人收回成命的。”

  “不可能。”

  連思考都沒有,就斷然拒絕,這男人實在很無情哪。

  “咱們月華坊的姑娘們,不偷不搶,安安分分的做生意,大人何苦要斷了生路?”

  “青樓營生,傷風敗俗,官吏上花街柳巷,夜夜笙簫荒廢政事的惡習,本官絕不允許。”

  “大人說這話就不對了,您要嚴懲那些官吏我沒有意見,但咱們也沒拿刀動劍,威脅那些男人一定要來呀!教長在他們身上,大人怎麼可以全怪在我們頭上?這不公平。”

  “命令既出,哪有收回的道理。”

  她擰著秀眉。“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呀?分明是故意跟咱們過不去嘛。”

  “哼,花街柳巷遲早要整治,封了月華坊,只是第一步罷了。”

  她不由得愣住,睜大了眼。“你的意思是,所有的花街柳巷,你都要封了?”

  “只要本官在的一天,就不容許再發生官吏上青樓,荒廢政事的惡習。”

  他說得振振有詞,堅定的語氣中毫無轉圜的餘地,令她忍不住惱了。

  “你太霸道了,待在青樓的女子,不全是壞女人,很多事身不由己,為了討生活,不得不投身青樓。”

  “那更要封樓了,正好可以杜絕女子流落青樓的下場。”

  “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何況全國各處都有青樓妓院,難道你想全封了不成?”

  “本官正有此意,正打算寫建言書上報朝廷,向皇上建言。”

  她張著嘴,瞪著眼,訝異好久,好半天說不出半個字,這男人比她預期的更加固執,也更難說服。

  “你要向皇上建言?”

  “正是。”

  她沉下臉色,這個一意孤行的男人,真的把她惹火了。

  “皇上?哼!你以為其他男人都像你一樣想當聖人啊?告訴你,連皇上都愛上青樓!”

  “放肆,竟敢侮辱皇上聖明!光憑你這句話,便足以處死。”

  她花容失色,撫著心口害怕地說道:“你、你別嚇我呀,我禁不起嚇的。”

  很好,會怕了。

  他唇角微勾,心想對方一個女流之輩,不信她的膽子能大到哪兒去,他堂堂項少懷,面對多少奸人惡徒的生死威脅,都不放在眼裏,豈會被區區一個青樓女子嚇到?

  “知道怕了,還不快把解藥拿出來!本官諒你初犯,可以從輕發落。”

  原本心慌意亂的花容,轉為欣喜。“你說真的?”

  “本官身為巡撫,一字千金,豈能隨便說說。”

  她點點頭。“有理,好,我給你解藥,你等著。”說完,便匆匆翻著自己的袖口,狀似要拿解藥給他。

  項少懷暗暗鬆了口氣,薄唇微勾,以為一切在他掌握之中,可惜他放心的太早,忽略了一件事——她既然敢混進府裏,又三更半夜冒著危險闖入他的房,就表示她的膽識決不僅止於此。

  “等等。”她頓住了動作,似是想起了什麼,一雙溜溜的眼珠子,又轉向他,一臉狐疑地問:“如果我把解藥給你服下,我一定得坐牢,既然註定會坐牢,我又為什麼一定要給你?”

  他愣住,薄唇微勾的淡笑也收起,瞧見她眼中閃過的一抹壞光,心中突生不好的預感。

  “不如我殺了你,這樣我就不會死,也不會坐牢,豈不是兩全其美?”

  美麗嬌豔的容顏轉為森冷,盯住他的那雙美眸也緩緩流露出殺意,令他心中一驚,暗叫不好,正要大聲疾呼,卻被堵住了口。

  “哼,想呼叫,沒那麼容易!你以為我那麼笨啊?這窩窩頭就是我為你準備的,堵住你的嘴,看你怎麼叫。”

  項少懷嘴裏被塞滿了整顆窩窩頭,憤怒的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全身動彈不得,嘴巴又被堵住,眼看自己命在旦夕,那向來沈著的神色也不由得變了臉。

  她冷漠的眼色一狠,神情冰冷,緩緩拿出一把匕首,故意在他面前晃著刀子。

  “別怪我狠毒,我也是不得已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納命來吧。”這一刻,她笑得森冷而絕美,緩緩舉高手中的利刀。

  他心兒一震,額角禁不住冒出冷汗,心想完了!

  想不到他項少懷竟會死在一個女人的手中,而且是這等死法,實在太不值了。

  當利刀往他胸口刺下的同時,他呼吸一窒,閉上眼,以為自己在劫難逃了,等著承受那劇烈難當的痛苦。

  奇怪的是,他等了老半天,沒等到任何痛苦,只感到胸口的震動。

  “瞧你嚇的,——哈——哈哈——你以為我真的會殺你啊?騙你的啦!剛才的害怕都是裝的啦——”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那憤恨的眼神,因為受辱而燃著火。

  這膽大包天的女人,竟敢如此耍弄他?

  她一點都不怕惹他生氣,一徑兒笑趴在他胸膛上,老實說,她還真喜歡看他生的氣的模樣,這男人過慣了高高在上日子,這輩子肯定沒有人這麼對他。

  他越瞪她,她就越愛逗他。

  黑眸中閃著風暴打雷般的狂怒,冷峻面孔的線條,,變得更加剛硬淩冽,額角浮現的青筋,全都在警告她一件事!他現在,非常、非常的想宰了她。

  怕他?她就不來了。

  “你知道嗎?你應該感謝遇上我,雖然你對不起我,但我心底軟,不管多氣你,也不睡威脅你的生命,但是封樓之仇還是得報,不然太便宜你了,也難消我心頭之恨,所以!”她收起防身的匕首,改而拿出一枝毛筆,一雙精靈的美眸閃著頑皮,一字一字的對他宣告。“我不殺你,但我要在你臉上寫字。”

  他睜大眼,不敢置信的怒瞪她!

  在他臉上寫字?她敢!

  項少懷被塞住的嘴巴,發不出警告的命令,除了瞪她,什麼都做不了。

  事實證明,她真的敢!

  這該死的女人居然還真的拿出文房四寶,就在他旁邊蘸起墨來。

  蘸好了墨,她有模有樣的拿起毛筆,撩起衣袖,讓筆尖在黑色的墨汁上蘸了蘸,然後轉過神來,他越是憤怒,她的笑容越加狐媚。

  那筆尖,在快要碰到他的臉時,頓住了。

  “哎呀,你流汗了,這樣墨汁沾不上的,我來幫你擦擦。”

  白嫩的玉手拿出姑娘家的繡帕,上頭繡著幾多美麗的牡丹,她用繡帕輕輕為他擦拭,上頭淡雅的香氣也撲鼻而來。

  擦完後,她露出滿意的表情,繼續在他臉上放肆。

  “不要動哦,要是寫壞了,我就擦掉重寫,直到寫得漂亮為止。”

  用筆尖的軟毛蘸了蘸墨,為了寫得漂亮,她直接趴在他胸膛上,把他的胸膛當成了桌案,支撐她的上半身,神情認真的再他臉上寫字。

  不可否認的,這人雖不是武人,卻有副好胸膛,原本她只是為了圖個方便,所以趴在這副胸膛上,卻意外的發現這副胸膛挺結實寬厚。

  柔軟又彈性的筆尖,輕觸在他臉上,她柔軟的上半身,倚靠著這副只穿了件單薄中衣的胸膛,而她臉上精雕細琢的五官,吹彈可破的肌膚,盡收黑如墨的眼底。

  這該死的女人,無可否認的,她有一張該死的美麗的臉龐,雖然他憤怒難當,卻也沒辦法忽視她令人驚豔的容貌,而這女人又用該死的柔軟,壓在他動彈不得卻仍有知覺的胸膛上。

  明明她做的是最可惡的事,但那認真的表情卻也純真美麗得令人銷魂,讓他在氣憤之餘,卻也感到心中泛起不該有的波濤漣漪。

  當她認真的在他臉上,畫著一撇一橫,那雙深黑墨眸也注視著她臉上豐富動人的表情,隱隱閃著不為人知的光芒。

  當寫完最後一個字,她好整以暇的欣賞一番,才滿意的點點頭。

  “你知道我寫了什麼嗎?”她頑皮的笑容,甜美得如初春花蕊的蜜。

  那雙黑眸始終瞪著她,無語。

  “哎呀,我都忘了,你的嘴被窩窩頭堵著,沒辦法說話呢,呵呵。”

  他渾身散發著殺人的殺氣。

  纖手搗著嫣紅的小嘴兒,打了個哈欠,恍若一隻慵懶的貓兒,伸了伸懶腰。

  “恩,我困了,想睡了,今夜就到此為止吧,如果你願意讓月華坊重新開張,我就給你解藥,如何?如果答應,就點點頭頭。”

  除了一雙野獸吃人的眼神,在黑暗中發亮,他安靜的嚇人。

  明月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會點頭,聳聳肩,早知道問了也是白問, 他若點頭了,她還會被嚇到呢。

  “不答應就算了。”她輕手輕腳的下床,臨走時,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等天兒一亮,你可以叫人扶你起來照照鏡子,就可以看到我關明月的墨寶了。”

  那婀娜多姿的倩影,轉身大搖大擺離開,留下他一人乾瞪著眼,全身不能動彈,就這樣一夜未眠,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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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項少懷這輩子從沒受過這麼大的侮辱,也是他這輩子頭一回無法處理政事。整個上午,府裏的下人們全都被下令封口,內院不准任何人進出,只除了溫師爺和劉總管,以及被找來的幾名大夫。

  大夫們輪流為大人把脈,個個眉頭深鎖,仿佛頭一回見到這種奇怪的疑難雜症,他們低聲互相討論如何解開大人身上奇怪的毒。

  有人用針灸,有人試了各種解藥,請大人服下,卻都無效,忙了一上午,最後他們終於不得不承認失敗。

  “大人。”年紀最長的吳大夫,深深向大人揖禮。

  被人扶起來坐在床上的項少懷,臉上的字當然早就擦掉了,他以威冷的眼神看著吳大夫。

  “如何?”

  “回大人,這……”吳大夫戰戰兢兢,偷瞄了大人臉上威嚴懾人的表情後,忙又垂下眼,遲遲不敢說出口。

  尚未說出口,但瞧吳大夫心虛愧疚之色,項少懷已心中有數。

  “你們無法解我身上的毒,是不是?”

  吳大夫一千大夫,全跪了下來。

  “大人恕罪,小的們想盡了辦法,也試了各種方法,實在解不開大人身上的奇毒呀。”

  找不到解決辦法嗎?難道非得抓到關明月,找她拿解藥才行?

  他已暗中下令榮護衛去逮捕人犯,一個上午過去了,到現在仍無消無息,那女人必定是藏起來了,而他在找到她之前,都得像個廢人一樣癱在床上,動彈不得,事事都要人扶持。

  “解不了,也不是你們的錯,退下吧,這事別傳出去,若有人說了出去,五十大板伺候。”

  “是、是,老夫等人遵命,謝大人。”大夫們忙又叩首好幾回,才敢起身,誠惶誠恐的退了出去。

  該死的,她究竟給他下了什麼毒?居然讓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他發誓,關明月若是落入他手中,非將她押入大牢,好好整治不可!

  一旁的溫師爺,也為了大人身上所中的奇毒,擔憂不已,臉上的笑容難得收起,擰著眉頭深思著。

  溫師爺見大人面色陰沈,知道大人十分不開心,便開口勸慰:“大人請放心,榮護衛必定不負所托,將犯人關明月帶回府裏,拿到解藥。”

  項少懷神情陰都,沉聲問:“師爺怎知犯人是關明月?”

  “下官是憑……”當接收到那危險的目光後,他立刻識相的改口。“下官亂猜的,根本不知道是誰,失言、失言。”

  溫子韌不但識時務,也善於察言觀色,一發現苗頭不對,趕緊閉口,免得大人這把火燒過來,那可得不償失呀。

  其實,當今日一早下人匆匆來報,說大人昨夜遇襲時,他連忙趕過來,同時也被大人臉上的宇給呆愕位,在震驚之餘,當然啦,他還是先跑到門外偷笑了好久之後,然後才正經八百的回來。

  大人除了四肢不能動之外,毫髮未傷,來人未加害大人,卻只是在他臉上留了宇,表示意在警告,而當他瞧見宇的內容,加上最近所發生的事,稍加推敲,便察知其中玄機,猜出對方是誰。

  原奉他只是稍加試探,在看見大人難看的臉色後,心中更加確定,這一切,竟是那個青樓花魁關明月搞的鬼?

  項少懷下巴繃緊,顯現慍怒之色的面孔上,更加難看了幾分;他欣賞子韌的足智多謀,但有時候,他還真恨這傢伙太過聰明,什麼事到了他眼裏,只要沙盤推演,稍加推敲後,便知二一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這幾個宇,就是關明月昨夜留在他臉上的宇跡。

  明月,當然指的是關明月。

  青天,意指鐵面無私,被人喻為明鏡青天大人的他。

  關明月分明是要藉這兩句詩詞來消遣他,擺明昭告世人,說她關明月來項府到此一遊。

  他堂堂巡撫大人的顏面,豈能容忍被人如此踐踏取笑!

  見大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在大人把怒火遷怒於他之前,溫子韌忙轉開話題。

  “大人,下官在想,或許有一人可解大人之毒。”

  這話,果然成功轉移大人的注意力。

  項少懷沉聲命令。“說!”

  溫子韌拾起臉,笑容可掏的稟告。“人稱冥王的江湖神醫,忘憂谷的閻無極。”

  想抓她?門都沒有。

  一大清早,項府籠罩著沉重緊張的氣氛,據說昨夜有人擅闖府裏,這會兒官差到處搜查每一問房,想找出蛛絲馬跡,也怕這賊人還藏在府裏。

  諒項少懷想都沒想到,伺候他的安嬸,就是她關明月本人。

  不過照官差這樣查下去,她也擔心會東窗事發,露出馬腳,而且盜狼警告過她,隔日就得離開。

  當她經過回廊,聽到幾個掃地的下人在竊竊私語。

  —人說道:“聽柴房的老趙說,溫師爺他們想查清楚,刺客怎麼混進咱們府裏來的。”

  另一人問:“有找到什麼嗎?”

  “瞧他們還在到處搜著,八成是沒有。”

  關明月當然明白,他們口中的剌客,就是指她。

  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大人交代過總管和帳房,只要她去一趟帳房,向管事的領了銀子,假裝是要回娘家給年邁的老母買藥看大夫用的,就算門禁森嚴,她也可以不必特意通報,大搖大擺的走出項府,安全脫身啦。

  大批的官差,分佈在項府各處,沿路上沒人攔阻她,令她心中竊喜,心想只要出了大門就安全了。

  想抓她?哼,任他們找遍全府,甚至全城,也找不著她關明月。

  “安嬸、安嬸。”

  尚未到達門口,後頭的人便急急喚住她,往後一瞧,朝她奔來的是府裏的一名下人。

  “幸好來得及,快跟我來。”下人抓住她的手臂,又把她拉著往回走。

  “欽,別拉呀,你要帶我去哪兒?”

  “總管找你。”

  什麼時候不找,偏偏這時候找她,真可惡!

  她雖不願意,但也沒辦法,畢竟她還是安嬸的身分。

  下人拉著她.直往後院走去,繞過回廊,過了拱門,穿過花園,最後來到內院。

  總管見她來了,忙上前。“安嬸,快跟我來。”

  “總管找我有急事?”劉總管神色凝重,對她低聲道:“昨晚來了刺客,你也聽說了吧。”她忙點頭,故作關心問:“大人沒事吧?”

  “事實上,大人被人下了毒。”

  她故作訝異。“天呀——”

  “千萬不可聲張,也別說出去,懂嗎?”總管慎重的警告她。

  “是,總管。”她表面戰戰兢兢的點頭,心下卻在偷笑。

  “大人想要沐浴更衣,你快進去伺候大人。”她愣住,瞪大眼,指著自己。

  “我?”“平常都是由你伺候大人起居,大人現在需要人服侍,當然是找你。”她心知不妙,忙道:“可是我得回去照顧我娘呀,之前跟您請示過的。”

  “你娘那邊,我會另外找人去照顧她,你先來服侍大人。”

  “不能找別人嗎?”

  “安嬸,你也知道,大人除了你,不習慣別人伺候,這麼多年來都是如此呀,大人很信任你,快進去吧。”

  叫她伺候項少懷沐浴更農?不會吧?!

  這下可好,本來計畫要溜的,卻臨時被抓回來,她開始覺得不好玩了。

  男人的裸身她還沒見過呢,雖然徐貴娘給她瞧過那些畫冊,但要親眼所見,她也不禁緊張起來。

  她腦子裏努力的轉著辦法,還沒想出來,就被總管強迫進了項少懷的房。

  “是安嬸嗎?”

  她渾身一僵,站在花廳的她,回頭朝內房望去,禁不住籲了口氣,好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只好繼續假裝當安嬸。

  “是的,大人。”她步入內房,見地上擱置了一桶水,而項少懷正躺臥在床。

  項少懷見她來了,便命令道:“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把這身汗濕的農裳脫了,我要擦個澡。”

  “是。”

  這算不算自作孽?溜走不成,反而真的得像個僕婦一般服侍他。

  這伺候人的差事,她沒做過,不過長期被丫鬟伺候,久了,多少記得一些,反正只要學袖兒的做法就行了。

  不得已,她只好硬著頭皮做了,伸出手,笨拙的為他脫衣。

  昨兒個夜裏,畢竟光線昏暗,她只隱約感到他有—副好身材,今天證實了她的想法。

  望著他赤裸的上半身,心頭怦然一跳。

  她雖身在青樓,但賣藝不賣身,望著他結實的胸膛,腦海裏禁不住想起貴娘曾經給她看的那些小書上,所畫的男女裸露圖。

  一開始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後好奇心勝過了羞澀。

  她本就不同於一般女子,生性大膽又爽快,反正她現在是安嬸的身分,不看白不看,也就大剌剌的把他看個夠,順道臉紅心跳的驗證一下,男人“那個地方”是不是跟圖上畫的一樣?

  她聽別的僕人說過,安嬸從項少懷還幼小時,便一直伺候他到現在,這期間,項少懷並不像其他男人,多少會找個年輕貌美的丫鬟來伺候自己,可他沒有,始終只有安嬸來打理他的起居。

  他一個人男人,難道對姑娘都沒興趣嗎?連個侍妾也沒有?

  想起昨夜,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只見他橫眉怒目地瞪著她,彷佛恨不得要把她大卸八塊。

  在青樓,她見多了男人對她神魂顛倒的貪婪之色,如今瞧見一個例外的,令她對他另眼相看。

  盜狼也是例外,對她的美色並不動心,但盜狼是土匪,女色見多了,不足為奇,很正常,但眼前這男人,不上青樓,沒有侍妾,也未娶妻,讓她不得不懷疑,這男人該不會是“那兒”有問題,才會坐懷不亂?

  她對他,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雖說她從沒如此服侍過男人,貴娘也對她保護甚深,總認為她有一天會嫁人,所以堅持要她保持處子之身。

  不過向來不管世間禮俗,也不在乎別人眼光的她,面對男人赤裸的身子沒有其他姑娘家那般驚惶害羞,不如趁此機會見識見識。

  她擰了濕布巾,為他擦拭身子。

  他雖是一介文人,但膚色並不像其他官吏那般白,反倒比一般文人黝黑。

  而他的胸膛還挺結實的嘛,當她在幫他擦拭身子時,隔著布巾,也依然可以感到這副胸膛的寬闊有力。

  卸下宮服的他,沒有鳥紗帽.沒有嚴肅的官袍,冷峻的五官多了份柔軟,而他一頭披散在寬闊肩膀上的漆黑長髮,讓他看起來更俊逸斯文的同時,也充滿桀騖不馴的魅力……

  咦?她想到哪兒去了?

  這房裏怎麼這麼悶?她覺得有些熱呢。

  抬起的眼,不經意地對上那一雙深邃精銳的眼,胸口陡然一跳。

  那雙眼,似乎已經看了她許久,她忙避開眼,猜測是自己的錯覺嗎?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好像跟昨天不大一樣?

  老天,他該不會瞧出什麼了吧?

  “安嬸。”

  “是,大人。”

  “你兒子最近好嗎?”

  她堆起笑,用著老婦的粗啞嗓音回答:“老樣子,多謝大人關心。”

  項少懷眼中閃過一抹詭光,唇上的笑意更深了。

  “辛苦你了,本官四肢不便,只能讓你操勞了。”

  “大人言重了,能夠服侍大人,是我的榮幸。”哼,算你運氣好,別人要她關明月服侍,一輩子還等不到這個機會呢。

  但她沒注意到,自己笨拙的侍候已經露了餡,也沒注意到項少懷那雙眼底所透露的深沉。

  幫他擦拭了全身,洗臉,洗腳,梳頭紮髻,穿上長袍後,讓他靠坐在床頭,可真花費了她一番功夫呢。

  現在,她可以走了吧。

  “大人,我——”她才正要開口請求告退,此時門外有人通報,她忙去應門。

  來人是溫師爺和總管,溫師爺微笑有禮的招呼。

  “安嬸好。”

  關明月也福了福身子對兩位回禮,全府上下,她看得最順眼的,就數這個溫師爺了,不分貴賤,對人親切,難怪常聽坊裏的姐妹提起他,他在姑娘心目中可是很受歡迎呢。

  “師爺請進。”

  她領著師爺往內房走,心想溫子韌是項少懷的軍師,或許有什麼新消息,她不妨聽聽看再走也不遲。

  溫子韌見著了大人,拱手參禮後,項少懷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下官奉大人之命,派人去忘憂谷,但冥王閻無極不肯出谷。”

  項少懷冷著臉。“他竟然違抗本官的命令?”

  “大人息怒,此人性格怪異,醫人有條件,不管是誰求醫,他一概不出谷,所幸閻夫人心地善良,當她知道大人中的毒後,願意親自前來為大人醫治。”

  一旁假裝在收拾的關明月,不由得一愣。

  閻夫人?不就是淨雪嗎?

  “她人呢?”

  “正在外頭候著。”

  “讓她進來。”

  “下官遵命。”

  關明月心口中訝異,淨雪來了?這可不好,給項少懷服下的藥,就是她從淨雪那兒要來的,淨雪當然有解藥,若是讓項少懷服下解藥,她的如意算盤就打不成了。

  不一會兒,三人走進來,兩名男子是總管和師爺,站在中間的女子,生得眉清目秀,水靈慧黠,俏麗的臉蛋上,有著英姿颯爽的氣質。

  她走進屋內,見著了項少懷,神色恭謹的行參見禮。

  “民女向淨雪,拜見大人。”

  項少懷打量了對方,問道:“你是閻無極的妻子?”

  “是的,大人。”

  他不悅地問:“閻無極為何不來?”

  “請大人恕罪,我夫君雖醫術高明,卻曾發過重誓,隱居忘憂谷,遠離凡塵俗世,不再踏入江湖,這一點,還望大人海涵,外子絕非存心忤逆大人。”

  項少懷冷哼一聲,似乎仍舊不悅,向淨雪忙繼續說道:“因為如此,所以民女特地代夫出谷,為大人送解藥來。”

  “你可會治本官所中的毒?”

  “民女雖然不像我夫君那般醫術高明,但是在聽了師爺敍述大人所中的怪毒後,夫君便為大人配製解藥,讓民女帶給大人,來為大人解毒。”

  向淨雪這番話,故意說得中聽,事實上,她丈夫那臭脾氣啊,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動的,要向冥王求解藥,可得拿條件交換,但對方是巡撫大人哪,民不與官鬥,她身為忘憂谷的女主人,也得為谷中的弟兄們著想,別吃飽撐著沒事找麻煩,更何況,這位巡撫大人是鏟奸除惡的好官,於情於理,都不該得罪。

  這番話說得恭敬得體,果然讓項少懷臉上的不悅消失了。

  “他還有這份心意,本官就不與他計較了,起來吧。”

  “謝大人。”

  向淨雪款款起身,伸手拉出掛在脖子上的紅線,紅線的尾端,系著一個小巧精緻的玉瓶,她身上也戴了一些素雅漂亮的首飾,但唯獨這只小瓶子,讓她倍加珍惜,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裏。

  不管到任何地方,或是一日十二個時辰,這玉瓶絕不離身,因為這是她丈夫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帶著它,就好像夫君隨時陪在她身邊一樣。

  隱藏在她眼中和唇邊所勾勒的一抹甜甜淡笑,她這心思別人並不曉得。

  從玉瓶裏倒出一顆藥丹,她將這顆藥丹呈獻給大人。

  “這顆藥丹,應該可以解大人身上所中的毒。”

  將藥丹交出去後,向淨雪便靜靜地等著。

  一旁的婦人為大人倒水,伺候大人服下解藥後,轉身時忽然朝她投來一瞥,並對她眨眼睛,令向淨雪不由得一愣。

  婦人朝她眨了眼睛後,便將茶盤擱回幾上,立在—旁守候,看似並無異樣。

  向淨雪只覺得奇怪,那婦人為何要朝她眨眼靖?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呀!

  項少懷吞下丹藥後,沒多久,果然立即感到身子起了反應。

  他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後,原本動彈不得的四肢,逐漸有了知覺,一刻鍾過去,項少懷的雙手已經能動了。

  見大人逐漸恢復,向淨雪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當初大人派人來忘憂谷求醫時,聽了來人的敍述,她立刻心中有數,這肯定跟明月有關,入城後,聽到月華坊被封樓的消息,她就更加確定了。

  因此她這一趟來,主要是為了明月,給大人解毒,也是怕明月鑄下大錯。

  “照這情況看來,不出半個時辰,大人就能完全恢復行動了。”

  項少懷點點頭,對兩手已能活動,感到很滿意。

  “閻夫人為本官解了毒,本官心口中感激,劉總管。”

  “屬下在。”

  “請帳房撥銀兩付給閻夫人藥錢,該給多少,一分都不能少。”

  “屬下遵命。”總管恭敬的對向淨雪說道:“夫人,請跟我來。”

  向淨雪向大人道了謝,在臨走時,忍不住又瞄那邵婦人一眼,發現她又對自己眨眨眼睛。

  她一臉狐疑的離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隨總管退出房外。

  真是奇怪的婦人,無緣無故的為何老對她眨眼睛呢?

  不知怎麼著,她那眨眼靖的動作,給她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這一趟來,為大人解了毒,順利達成目的,她也可以避免夫君救一人,殺一人的規矩,觸怒了巡撫大人,要是和大人作對,絕對吃力不討好。

  此外,她入城還有另一個目的,便是去找手帕交關明月。

  她與關明月,都是豪氣颯爽,不拘小節之人,知道月華坊被封樓的消息後,她很掛心明月,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猛地,她渾身一震,似是想起什麼而大吃—驚。

  “啊!”她突然低呼出聲,讓前頭領路的劉總管也驚訝的回頭。

  “閻夫人,怎麼了?”

  “呃……沒什麼,我只是不小心絆了下,差點跌倒。”她強自鎮定,對總管報以歉然的笑。

  “沒事就好,請夫人小心走好。”

  總管不疑有他,繼續在前頭領路,他才轉過身,向淨雪立刻洩漏驚慌擔憂的表情,因為她終子想起來了,那眨眼睛的動作之所以似曾相識,正是關明月常對她所做的俏皮表情呀。

  每回關明月有了鬼靈精怪的主意時,嫵媚嬌柔的容顏,總會趁著四下無人時,對她眨眨眼睛,暗示兩人才曉得的默契。

  難道那位婦人和明月有關?

  她心中忐忑不安著,希望這只是巧合。

  “劉總管。”

  前頭的人,停下腳步,對她禮貌問:“閻夫人有何指教?”

  “請問适才在房裏的那位婦人是……”

  “那是安嬸,負責打理大人起居,跟著大人很多年了,從大人還小的時候,就—直侍奉大人。”

  “原來如此……”

  既然跟了大人許多年,應該沒問題才是。

  她搖搖頭,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那個叫安嬸的婦人,不該跟明月有關呀,應該只是碰巧罷了。

  但願,一切只是她的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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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3 00:53:46
第五章

  關明月懊惱著,她少算了這一著,沒料到項少懷竟然派人到忘憂谷,更沒料到淨雪會帶解藥來。

  她不怪淨雪,因為她明白,淨雪是為了忘憂谷的弟兄們著想,才來這一趟的。

  項少懷吃下瞭解藥,她也無法再以此要脅他,沒了整人的樂趣,也只有離開一途。

  項少懷派人緝捕她,這裏是待不下去了,也罷,昨夜教訓過姓項的,她也消了一肚子火,決定出城,帶著月華坊的姐妹們,另起爐灶。

  “大人,您肚子餓了吧,我把這桶水拿走,待會兒給您送膳食來。”

  項少懷堆著溫和的笑容,柔聲道:“安嬸辛苦了,剩下的粗活,本官自會派人處理,師爺,叫李忠和張誠進來。”

  溫師爺一聽,眼中閃過一絲異芒,他心中起了疑。

  大人要叫人進來做粗活,應該找男僕才對,而這兩人並非僕人,是府裏的守衛,大人卻叫他們進來做粗活?

  溫子韌心知有異,卻不動聲色,按照大人的吩咐,叫了李忠和張誠進來。

  兩名生得人高馬大的男子進來,身材精壯結實,看起來都是武功好手。

  “大人有何吩咐?”

  項少懷驀地收起了笑容,轉成了冷凝。

  “將她抓起來。”

  咦?

  她有暫態的怔愣,一時還不明白他們要抓誰,而當項少懷投來冰冷的目光時,兩名侍衛也在大人的命令下,朝她逼來。

  “啊,你們要做什麼?”她慌忙退後,侍衛一左一右,拔出兩把亮晃晃的大刀,擱在她的脖子上,將她架到項少懷的面前。

  項少懷面孔嚴峻,不含一絲溫度的眼,冷冷瞪著她。

  “你是誰?”

  她心中一驚,但仍佯裝糊塗。“我是安嬸呀,大人不認得我了?”

  “哼,你不用裝了,真正的安嬸,只有女兒,沒有兒子。”

  她呆住了,一時啞口無言,驚訝於自己原來早被他識破了。

  怪了,他是什麼時候懷疑她的?竟用話來套她?

  他微微眯著銳利的眼,伸出的大掌,驀地捧起她的臉,打量半晌,果然在發際之間,瞧出了玄機。

  以往她總是低著頭,所以他沒瞧仔細,也不曾特別注意,要不是适才她為他擦澡時,讓他瞧出了不對勁,稍一試探,卻沒想到竟給他料中了。

  他撕下這張假面具,赫見一張美麗絕倫的臉蛋,不只其他人詫異不已,在看清她的真面目時,項少懷除了驚訝,也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呀。”溫子韌恍悟的直點頭,像是一切謎題有了答案。如他所料,在大人臉上寫字的女人,果真是關明月,也終於明白她是如何潛入府裏,進入大人房內的。

  然而在接收到大人射來的怒光時,他又立刻識相的閉上嘴,假裝什麼都不懂。

  項少懷危險的目光,從溫子韌身上收回,改落在關明月身上,也將那張美麗的臉蛋瞧得更清楚。

  “你膽子不小,現在落入本官的手裏,你有什麼話說?”

  “既然被你抓到,我只有自認倒楣了。”

  她連掙扎都懶得掙扎,求饒更是省了。

  緊張嗎?一點也不,打從一開始,她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也有坐牢的準備。

  “你不怕?”

  她眨著眼,美眸瞅著他瞧。“怕的話,你會放了我嗎?”

  “不可能。”

  “那就對了。”她將脖子上的大刀推開,意興闌珊的催促。“要押我去大牢是吧,帶路吧。”

  項少懷冷哼一聲。“想坐牢,自然會成全你,安嬸呢,她在哪裡?”

  “放心吧,她沒事,她在自個兒家裏睡著呢,現在大概快醒來了,等她醒來,就會自己回來了。”打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

  項少懷深深望了她一會兒,便沉聲命令。

  “將她押下去。”

  一匹快馬,連夜從京城賓士而來。

  蹄聲急促,由遠而近,片刻不敢耽擱的往巡撫大人府邸疾馳,當接近巡撫大人府邸前的大門時,來人急拉韁繩,馬兒嘶鳴,兩腳高高的在空中踩了幾下,這才停莊。

  主人俐落的跳下馬,伸手抓住門上的鐵環,在門板上大聲的敲著。

  門房來應門,當對方報上來意後,便匆匆將對方迎了進去。

  在書齋裏的項少懷,正在批著公文,一名僕人急急越過前院,穿過回廊,往西廂的書齋急奔而來。

  “啟稟大人,京城派了人來。”

  項少懷一聽,立刻放下毛筆。“對方可有報上姓名?”

  “來人自稱是張公公。”

  張公公?莫非是皇上身邊專責伺候的那個張公公?

  項少懷立刻感到事情嚴重,因為他知道,若非重要或機密之事,否則張公公不會親自出馬。

  “人呢?”

  “在前廳候著。”

  項少懷撩袍跨出門檻,立即朝廳堂走去,經過回廊,當來到前廳時,裏頭等著他的人,果然是皇上身邊的張公公。

  “張公公。”

  “巡撫大人。”

  兩人拱手揖禮,一番寒暄後,項少懷請他入了座,吩咐下人。“為張公公送茶來。”

  “不必了,項大人,我這次來其實是有重要之事。”張公公表明了希望長話短說,也示意他,此行來是有極重要的事,低聲道:“是皇上派我來的。”

  項少懷點點頭,心中早猜到,並無意外,立刻對其他人命令:“你們全部退下。”

  “是,大人。”

  支開了所有僕人和侍從後,張公公這才從衣襟裏拿出一道信函。

  “項大人接旨。”

  項少懷立刻跪在地上,見密旨如同見皇上,恭敬的從張公公手上接過密封好的聖旨。

  他打開密旨,看了內容,果然是皇上的親筆字跡,下方還蓋了皇上的龍印。

  原本沉穩俊嚴的面孔,在看過密旨內容後,不由得為之一愣,驚訝的眼,抬頭望著張公公。

  “這……”

  張公公一臉肅然道:“這就是為何皇上派奴才親自走一趟的原因。”

  項少懷雖然震驚,卻很快恢復冷靜。

  “本官明白了,謹遵皇上聖旨。”

  張公公點頭。“這一切就交給大人了,我還得立刻趕回京城,向皇上覆命去。”

  項少懷轉身吩咐。“來人。”

  在他一聲令下,一名侍從匆匆走進來,拱手應答。“大人。”

  “張公公要回京,叫總管準備張公公所有要回京的糧食和裝備。”

  “是,張公公,請隨小的來。”

  張公公點頭,向項大人拱手告辭後,便跨出屋外。

  送走張公公後,項少懷瞪著手上的密旨,心下依然驚訝,沉思良久後,撩起長袍,跨出門檻,準備往大牢走一趟。

  置身在陰暗的大牢裏,已經三日了。

  她被關在大牢裏,等候明日聽審,雖然沒有成功脫身,但她並不難過。

  起碼,她給了項少懷一個狠狠的教訓,敢做這檔事,就有關進牢裏的準備。

  只不過貴娘和眾姐妹知道後,想必急死了吧?

  待在牢裏,她並不害怕,也不難過,因為受到的待遇,出奇的好。

  格格的笑聲,回蕩在大牢內,這三日來,關明月不但不寂寞,每日還有人說故事逗她開心呢。

  “真的嗎?真的嗎?”美眸訝異的眨眨眼,一雙秋水波眸,凝睇兩位獄卒大哥,夾帶著輕笑的嗓音,恍若黃鶯出谷般悅耳。“你真的跳下冬天的河裏?”

  “當然是真的,這打賭就得講究守信,輸了就是輸了,賴不得,就算凍著了老二也得硬著頭皮跳呀。”

  另一人往說話者的頭上打下去,斥責他的口沒遮攔。

  “在姑娘面前,說話不要這麼粗魯。”

  被打的人,經夥伴提醒,才發現自己的失言。

  “對不起對不起,一時嘴快就……”獄卒尷尬的摸摸自己的腦袋瓜。

  明月噗哧一聲,掩嘴格格的笑著,花朵般的嫵媚笑靨,直讓兩位獄卒看得心花怒放,神魂顛倒。

  在他們心目中,月華坊的花魁明月姑娘,可是像仙女一般令人傾慕呀,如今這位下凡的仙子就在他們眼前,即使坐在漆黑的牢裏,她依然美得令人屏息,散發著動人的風情。

  為了博取佳人一笑,兩位獄卒不停的說話逗她。

  牢外,沉穩的腳步聲走來,本該在自己崗位看守的獄卒們,卻不見了。

  人呢?都跑去哪了?

  一踏進大牢的入口,項少懷的劍眉便擰向眉心,瞧著一群人,正擠在狹窄的門前,就著小視窗往裏頭觀看。

  有笑聲?

  項少懷不由得怔住,他向這些人走近,這些看得專注的大牢守衛們,完全沒發現巡撫大人來了。

  “在看什麼?”他問。

  “看明月姑娘。”有人回答,渾然不知問的人是誰,目光依然黏在門上的小窗格。

  透過窗格,瞧著負責守牢的另外兩位弟兄,正在和明月姑娘有說有笑,讓他們羡慕死了,恨不得和他們交換值班,到裏頭陪陪仙子。

  “只要可以讓明月對我笑一下,要我成天守在這暗無天日的囚牢內也值得呀!”另一個夥伴道。

  “可不是,這兩個真是走狗屎運,明日我要和他們換班。”

  項少懷挑著眉,問道:“換班和明月姑娘聊天?”

  “是呀。”

  “不怕被大人發現?”

  “怕什麼,大人平日忙得很,不會來大牢裏閑晃的。”

  “是嗎?可我今日正好有空。”

  守衛們一愣,往旁一瞧,當瞧見巡撫大人的面孔時,嚇得全身一僵,嘴巴張得都快掉到地上了。

  “大……大人——”

  嚇壞的守衛,在一陣兵荒馬亂中,急著找位置立正站好,項少懷無視於他們嚇到僵的神情,僅冷冷的命令。

  “把門打開。”

  守衛們不敢有所耽擱,連忙拿出鑰匙,將厚重的門打開,驚愕的看著巡撫大人步進門內,緩緩走向那兩個還不曉得大難臨頭、一心只想逗佳人笑的獄卒。

  原本笑得花枝亂顫,如初春的花蕊一般的關明月,當瞥見那抹身影時,她收起了笑容,原本眯笑的眼也多了分冷然,望著那高朗俊挺的身形緩緩朝他們走來,無聲的站定在那兒。

  兩位獄卒一心只想逗佳人笑開懷,自己大禍臨頭都不知道,直到發現佳人臉色有異,他們才緩緩轉過頭,當瞧見巡撫大人就站在身後時,他們驚嚇的臉色就跟要被推上刑場的人一樣,整個臉色發白。

  項少懷雙手負在身後,挺立站著,掃了兩人一眼,不用開口,那雙不怒自威的眼神,就已經把兩人盯得冷汗直冒,立正站好。

  望著她不畏迎上的眼神,項少懷心思極為複雜。

  張公公送來皇上的密旨,要他放了關明月。

  他萬萬想不到,關明月背後竟然有聖上撐腰?這事令他既驚訝又意外。

  一個青樓歌妓,竟和皇上扯上關係,而她才不過入獄三天,皇上就親自下了密旨,不能傷害她。

  腦筋再笨的人也明白,她和皇上之間的關係,非同小可,若非皇上身邊的張公公親自送密旨來,否則他真要懷疑那是一封假聖旨了。

  如今形勢轉變,他不但要放了她,還得保護她,倘若她少了一要頭髮,他的烏紗帽也會不保,這就是為什麼他會親自來地牢的原因。

  “今兒個是吹什麼風?大人竟然親自來大牢探望明月,奴家真是受寵若驚呢!”

  她笑得嫵媚動人,與那張難看的臉色,成了明顯的對比,仿佛坐牢的那個人是他。

  “打開牢門。”項少懷冷冷命令。

  “是,大人。”

  嚇出一身冷汗的獄卒們,匆匆忙忙將牢門的鎖打開,然後退到一邊戰戰兢兢的低垂著頭。

  明月疑惑的望著項少懷,心想這人在打什麼主意?

  正當她滿心疑惑時,他開了口:“你可以走了。”

  這回答,倒是讓她很意外,滿臉疑惑。

  “你要放我走?”她不太相信他會這麼好心?肯定有鬼。

  “我說你可以走,就可以走。”

  在她對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後,她很懷疑這人會不記仇?

  她望著他,秀眉挑了挑。“為什麼放我走?”嘴上說要放她,但是那表情,明明百般不情願呀。

  “不為什麼。”

  很明顯的敷衍之詞,她關明月雖然不是絕頂聰明,但也不笨,項少懷突然放了她,一定有什麼原因,他不肯說,令她更加好奇。

  今天若是換成其他人放了她,她或許會立刻走人,但對象是他,她反而想弄明白,他到底因何要放走她?

  “你不說,我不走。”

  “你——”

  她無畏地迎上他的眼。以為瞪她有用啊?她又不是被嚇大的,他越是板著臉,她就越要跟他對上,還故意眨著明媚秋波,用無辜的表情瞅著他。

  看樣子,不告訴她原因,她是不會死心的,於是他命令所有人。

  “你們退下。”

  大人一聲令下,獄卒們不敢耽擱,立即匆匆退出門外。

  待所有人離開後,只剩他們倆,他才沉聲開口:“這是皇上的命令。”

  這答案的確讓她詫異,卻也不意外。

  她早該想到的,也只有如此,才能讓這人稱鐵面的巡撫大人,破例放她出牢。

  “原來是那個死老頭搞的鬼?哼,我就說嘛,也只有他有這權力……”她口中喃喃自語的叨念著。

  死老頭?

  項少懷瞪大眼,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居然叫皇上死老頭?

  她抬起眼,瞧見他表情怪異地瞪著自己,禁不住秀眉輕擰。

  “幹麼這樣看著我?”

  “你和皇上是何關係?”

  清靈的美眸一亮。“怎麼?皇上沒告訴你?”

  從他懷疑的神情看來,似乎並不知情,她心下恍悟,原來皇上老爹沒告訴他,她是花心皇上老爹當年微服出巡,逛到了青樓,在一夜風流纏綿後,播下的龍種。

  這件事沒有人知道,除了皇上、娘,以及皇上身邊的張公公。

  一抹狡黠浮現在她眼底,唇邊的笑意也加深了。

  “奴家是青樓女子,而萬歲爺命大人放了我,你想,我和皇上會是什麼關係呢?”她不言明,但語氣裏卻故意含著曖昧的暗示。

  項少懷抿唇不語,難道真如他所猜測,這關明月,竟是皇上的女人?而皇上,竟上過青樓?

  關明月懂他的眼神,她知道他在想什麼。

  待在青樓,她多少也習得了察言觀色,從男人的表情來判讀他們腦子裏轉著什麼主意。

  她心中感到好笑,是嘍,這男人將她當成皇上在外頭秘密垂幸的青樓女子,也難怪呀,換了任何人都會這麼想的,而她也不點明,不為自己辯駁,就讓他誤會去咯!

  爾靈光一閃,既然如此,她不如就利用這個大好機會。

  “我明白了,奴家就恭敬不如從命嘍。”她娉婷走出監牢,可以出獄了,她當然順勢而為。“那麼月華坊也可以重新開張了吧?”

  沒有猶豫的,他的回答斬釘截鐵。“不可。”

  關明月頓住,回頭望著他堅決的神情,挑了挑秀眉,才走出的步伐,再度轉身返回牢裏,繼續待著。

  這一回,輪到項少懷呆愕住。

  “你在做什麼?”

  “坐牢啊,既然你不准月華坊重新開張,而我一定會再想辦法向你抗議,然後你又會抓我進牢,為了讓彼此省事,我直接走回來比較快。”

  她還故意打了個哈欠,打算睡個覺。

  項少懷眉頭大皺。

  別開玩笑了,她繼續坐牢,他就要倒大楣了,生平第一次,他遇上了難題。

  她這麼做,等於是公然挑釁他的權威,然而,他卻不能對她大發雷霆,只因為,她是皇上的女人!

  “關姑娘,你這是存心為難本官?”

  “是你為難我才對,月華坊重新開張,我才出去,不能開張,我就待在這裏。”

  這話一出,果真讓那剛冷的面容再度繃緊了下顎,她假裝沒看到,繼續跟他耗,堅決的非要聽到他的應允對肯甘休。

  先前敢設計教訓他,她就沒在怕了,不得到他的口頭保證,她是不會死心的,這些官的嘴臉,她看太多了,看他能奈她何?

  項少懷拳頭緊握,這女人真有惹火他的好本事。

  室內一片寂靜,兩人僵持不下,沈默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咬牙退讓。

  “好,我答應你。”每一個字,都是從那牙縫裏迸出來的。

  美眸瞬間大亮,她撩著裙擺,婀娜多姿的站起身,對他盈盈二。“謝謝大人,奴家代所有月華坊的姐妹們,向大人道謝。”

  她走出牢房,心情愉快極了,在經過獄卒大哥們的身邊時,她還特意笑靨如花的對他們福了福。

  “謝謝兩位大哥這幾日陪明月說話,逗明月開心,奴家感激在心裏,有空記得到月華坊來捧捧場哪。”

  這話可把兩位獄卒嚇得魂都飛了。

  去青樓捧場?大人就在面前,他們哪裡敢答應啊,除非不想活了!

  可憐兩人只能苦笑著,緊閉著唇,站得直挺挺,那尷尬害怕的模樣,又讓她再度噗哧的笑出來。

  “你們怕什麼呀,大人剛才親口應允,答應讓月華坊重新開張呢,是不是?巡撫大人。”

  獄卒們驚訝的望著大人,但一對上那銳利如刀的目光,連忙又低下頭,連氣都不敢喘一聲。

  項少懷知道她是故意的,有了皇上當靠山,她的膽子也大到天上去了,他卻對她無可奈何。

  向各位獄卒大哥告別後,關明月來到外頭。

  今兒個是風和旦麗的好天氣,暖陽當頭,頗有撥雲見日的快感,她總算不負眾望,達成目的了。

  一頂轎子由四個轎夫抬到她面前,停放在前頭,令她眼兒二兄,好奇的望著眼前這頂精緻的轎子,再瞧瞧一旁的項少懷。

  “這是……”

  “請上轎,他們會送關姑娘回月華坊。”

  呵,不但放她出牢,還命人抬轎送她回去,受這種待遇真不錯呀。

  “多謝大人。”

  她風情萬種的福身,臉上的嬌笑益發嫵媚動人,絲毫不受他板起面孔的影響,月華坊能夠重新開張,總算是好事,就不再口頭上占他便宜了。

  上了轎,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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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3 00:54:11
第六章

  關明月回來了,對月華坊的眾姊妹和徐貴娘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

  同時,當關明月告知月華坊可以重新開張的好消息時,大夥更是驚喜交加。

  自從明月被押入大牢後,大夥就愁雲慘霧,對未來茫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姊妹們六神無主,徐貴娘也苦惱不已。

  對大家來說,明月是她們的精神支柱。

  “明月呀,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咱們真是擔心死了。”徐貴娘緊緊抓住她的說,想看看她是否瘦了,還是哪兒受委屈了?

  “我不是說過了,我沒事嗎?”徐貴娘忍不住叨念她。“還說呢,你瞞著我,竟然一人去找巡撫大人理論,一知道你被押入大牢時,我這條老命都被你嚇去一半了,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你娘呀?”“就因為想到娘,所以我更要找那姓項的討公道,若娘還在世,相信她也會這麼做的。”月華坊的姊妹們,有的是因為丈夫另娶新歡而被休掉趕出了家門的正房。有的則是被強娶進門的妾,因為沒手腕,飽受其他妻妾的欺負,最後受不了逃出家門。還有的,是死了丈夫,為了養家活口,不得不將自己賣入青樓,其中也不乏落難流落異地的。

  總之,大家背後都有個淒慘的故事,不為人道的傷心事,這女人,卻有個共通點,便是在月華坊找到了安身立命之處。

  在連個以男為尊,以女為卑的塵世間,眾女在月華坊被此照顧,有機會覓得兩人的便嫁,嫁不出去的至少也可以在這兒賺足銀子,為自己存老本,就算不靠男人也能過活。

  當初她的娘親,身為月華坊的花魁,始終照顧著所有的姊妹,在明月心目中,她娘親是了不起的女人。

  她的娘親想法很特別,不愛金銀財寶,但非常明白金銀財寶的重要性,總是把富家公子饋贈的禮物,分送肥眾姊妹,尤其特別照顧體弱多病或是沒生意上門的姊妹。

  關明月不僅承襲娘親的美貌,也承襲了娘親的想法——保護月華坊的姊妹,成為她的職志。

  “好了好了,能夠平安回來就好,你一定累了,我立刻叫人打水給你沐浴,把一身穢氣洗掉,並叫廚子煮一桌好菜讓你填肚子,明日上佛寺去燒個香,感謝菩薩保佑。”她點點頭,被關了三日,這三日雖然也沒受什麼委屈,但地牢畢竟沒有明月樓的軟床睡得舒服,她也確實需要好好沐浴歇息一番。

  暖陽陽透窗櫺的輕紗,灑入明月樓臺。

  閣樓的雕花門被輕輕推開,丫鬟端著銀耳蓮子湯,擱置在幾上,然後走到軟榻旁,榻上美人橫陳,睡得香甜,唇上那抹笑,仿佛好夢正酣,令人有些不忍叫醒她。

  “明月姐。”軟榻上的美人,動了動,調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酣睡著。

  “明月姐,該起來啦,今兒個初一,是去白楊長屋那兒的日子呢。”軟榻上的人兒果然睜開了眼,經丫鬟一提醒,她半坐起身。

  “現在什麼時辰了?” “ 差一刻巳時。”喔?是時候了,幫我梳洗更衣吧,我得去白楊長屋那兒走走,今日是跟孩子們約定的日子呢。“ 那些孩子每個月的初一都期盼見著小姐呢,肯定很開心。”關明月讓丫鬟扶起,喝了碗銀耳蓮子墊墊肚子。徐貴娘知道她早膳吃不下, 所以總是讓廚子為她煮些清淡退或的東西,天冷就煮些桂花清粥,天熱就煮碗銀耳蓮子湯。

  梳洗完畢後,關明月出了月華坊,丫鬟打開繪了梅花圖的油紙傘,為小姐遮住頂頭的日陽。

  轎夫已經在外頭,先讓小姐上轎後,丫鬟收起油紙傘,也一塊上了轎,叮囑轎夫可以起轎了。

  轎子經過熱鬧的胡同大街,過了拱橋,來到生滿荷蓮的湖邊,一排排的楊柳沿著湖堤生長,美景如畫,轎子一路往郊西而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漸聚集了烏雲,不久雷聲隆隆,豆大的雨滴打在湖面上,濺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哎呀,怎麼下起雨來了?” 丫鬟掀開轎簾,擔憂著逐漸變大的雨勢。

  “找個地方先避避雨,別讓轎夫也淋濕了。”“是,小姐。”丫鬟轉而對前頭的轎夫頭喊道:“喂,小姐說找個地方避避雨,怕你們淋雨著瓊啦。”轎夫感激道:“沒關係,咱們幾個粗人,禁得起風吹雨淋,習慣了。”“你們習慣,咱們明月姐可不習慣,快去避雨吧,不然要是得了風寒,小姐會難過的。”轎夫一聽,立刻答道:“是、是,咱們立刻就去避雨。”月華坊的轎夫們,都知道關明月心地善良,並且關懷他們,能為她抬轎,可是他們的萬分榮幸。

  轎夫抬著轎子,急急忙忙找地方避雨,正好見到前頭湖邊有個亭子,轎夫加快腳步往亭子那兒趕去。

  此時另一頭,恰巧也有一頂轎子,匆匆朝亭子這兒趕過來,同樣是來避雨的。

  轉瞬間,大雨滂沱地下著,方正的 亭子,剛好可容下兩頂轎子,倘若沒這亭子,大夥肯定淋成了落湯雞。

  丫鬟掀起轎簾,先下了轎後,扶小姐下轎。

  兩頂轎子裏的主人,同時出了轎子,也幾乎同時在瞧見對方的那一刹那,都愣住了。

  是他!

  關明月有暫態的怔仲,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項少懷,顯然對方也與她同樣意外。

  其他人見著了嚴峻威武的巡撫大人,都誠惶誠恐的不知如何是好,忙行下跪禮,懾於他的天威,頭都不敢抬起來,唯獨關明月卻依然笑意嬌美,唇邊勾著一抹笑,盈盈福下身子。

  “民女拜見大人。”項少懷面無表情,那雙黑如墨的眼,滑過她精緻的瓜子臉和絕美動人的五官,不動聲色的開口。

  “起來吧。”“謝大人。”眾人起身,但始終維持著戰戰兢兢。

  亭子就這麼小,平日不易見到的大人竟就在眼前,他身上散發的官威,就是會讓人不自覺地繃緊神經,不敢造次。

  唯獨關明月始終輕鬆自在,還用手絹擦擦臉上被雨水淋到的些許水珠,順道打量那位站在項少懷身旁的男人。

  “這位應該就是鼎鼎大名的榮應大人吧?據說榮大人武功高強,盜狼也稱讚過您的伸手呢。”項少懷那飛揚剔銳的劍眉,擰向眉心,冷凝的目光掃向她,沉聲問:“你認識盜狼?”“盜狼是奴家的至交好友。”她嬌笑道,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

  到底有多少男人,曾經是她的入幕之賓?皇上也是,盜狼也是。

  沉斂的眼,透著極大的不悅。

  關明月明媚的美眸一亮,不著痕跡地審視他威冷的神情,然後低下臉,禁不住偷偷低笑。

  他一定以為盜狼也是她的老相好,像他這種以清高自居的男人呀,首重榮譽和面子,自然不能認同青樓女子為男人賣笑,也避免惹上腥,壞了他的清譽,能離她這種女人多遠,就離多遠。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皇上老爹下旨要他來保護她,就算他百般不願,卻也抗命不得,還得在表面上維持對她的恭謹。

  他越是這麼想,她就越要故意逗他,既然他把她當成了手段高明的狐狸精,連萬歲爺都可以迷惑,她就順勢玩下去嘍。

  “大人聽到奴家和盜狼是至交好友,似乎不太高興呢?”她好奇的眨眨眼,盯著他那擰緊的眉頭,卻是感受到他的不悅,而她很好奇,他在不悅什麼?

  那原本不悅的眼神中,多了抹冷漠和不屑。

  “盜狼是匪輩之流,望姑娘還請多小心此人。”項少懷可沒忘記,盜狼離開前,曾大膽放肆的用刀射向他,當著眾人的面,削斷他的髮絲,當眾給他難堪,這筆帳,他還沒找他算呢。

  “盜狼雖然是土匪,但他可是一名鐵錚錚的又講義氣的漢字呢,只是大人不瞭解他罷了。”全城的人都知道,巡撫大人與盜狼之間的過節恩仇,說起盜狼和大人之間的鬥法呀,說書人不知道說了幾回。

  自從盜狼將大人得力的屬下慕容紫帶走後,便不曾再出現過,也從沒有人敢在大人面前提起盜狼二字,她卻毫無顧忌的提出來,像在說天氣一般,甚至還讚美盜狼,她分明是故意的。

  她不急,旁邊一干人卻急死了,還冒著冷汗。

  “明月姐……” 丫鬟偷偷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可千萬別去挑釁大人呀。

  “哎呀,你們緊張什麼,放輕鬆點,大人是公正嚴明的好官,又不會隨便吃了咱們,是不是呀大人。”說著,還天真無邪的問向大人,笑得嬌美無比。

  項少懷始終維持一貫的冷漠,沒被激怒,表面上無動於衷,實際上瞳眸裏的幽含,沒放過她顛倒眾生的笑靨,以及粉臉上那醉人的紅暈。

  全城大概也只有關明月敢這樣對他說話,他沈著臉,始終沈默,心想自己堂堂一名大人,豈可跟青樓女子一般見識。

  連跟她說話都不願意?看樣子,他還在記仇呢!上回把他整得全身不得動彈,又在他臉上寫字,他大概恨她恨得牙癢癢的吧?

  其他人只求這雨勢快快停,關明月一點也不擔心,有何好怕的?

  自從盜狼帶著新婚妻子離開後,她都找不到人鬥嘴了,而且她很好奇,這人老是扳著臉孔,都不笑的嗎?他累不累啊?

  “咦?小姐你看,那不是紀叔嗎?”關明月清澈的明眸朝丫鬟指的方向望去,就見遠遠一個人撐著油紙傘,朝他們這兒匆匆奔來,仔細一瞧,果然是月華坊的紀管事。

  “太好了,太好了,小姐,總算找到你了!”紀管事大口喘著氣,仿佛在外頭奔跑了許久,一發現明月姑娘的轎子停在這兒避雨,他便急急趕來,當發現巡撫大人竟然也在,不由得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叩首跪拜。

  “小、小的叩見大人。”項少懷瞥了一眼,沉聲道:“免禮。”紀管事仍舊戰戰兢兢,看似腿軟,嚇得不敢起身。

  “瞧你像見到閻羅王似的,大人只是來避雨,不會吃了你,起來吧。”關明月上前扶起紀管事,管事雖然撐著傘,但衣衫還是濕透了,看得出來他似乎在大雨中找了她許久,會讓紀管事這麼急的找她,肯定是出了什麼急事。

  “發生什麼事了?看你急成這樣。”紀管事低聲道:“白楊長屋那兒出事了。”她收起笑,轉為嚴肅。“出了什麼事?快說!”“習字屋倒場了。”“什麼?”她容色驟變,心口霎時揪緊。“怎麼會?不是才剛蓋好嗎?”習字屋,是給白楊長屋的孩子們用來習字念書的地方,她花了大把的銀子,請了工匠來建造,預計今日就該完工,卻沒想到,還沒看到習字屋完工,居然就倒塌了。

  “孩子們呢?”“屋子倒得太快,壓到一些孩子……”這話,讓她一張絕美的臉色霎時刷白,也不管現在外頭還下著大雨,撩起絲裙,在眾人錯愕下,奔入大雨裏,急往白楊長屋的方向趕去。

  “小姐——”袖兒尖叫呼出,連紀管事都嚇到了,大夥都來不及反應,想不到小姐一急,連轎子都等不及坐,便提裙在雨中奔跑。

  她不管後頭急切的交換,腦子裏想的全是住在白楊長屋的孩子們。

  習字屋倒了?

  為什麼?

  被壓到的孩子不知傷得如何……

  因為太過著急,她恨不得立刻奔到現場,也顧不得滂沱的大雨打在她身上,浸濕了衣裳,只想趕快趕到現場,看看孩子們傷得如何?

  她才不過奔了幾步,就被身後的人猛地拉住手腕,阻撓了她的賓士。

  “袖兒,別拉著我呀!”她著急地命令丫鬟,想甩開她,也不知袖兒今日哪來的力氣,居然大到讓她甩都甩不開。

  “我說快放開,你聽到沒——”才一回頭,她就呆住了。

  牢牢抓住她的人,不是袖兒,竟是項少懷!

  他與她同樣站在滂沱大雨中,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袍,她與他同樣成了落湯雞。

  “你幹什麼淋雨呀?”她見鬼的問他。

  她淋雨,是因為有急事,他跟著跑出來被雨淋,是吃飽沒事幹嗎?而且還莫名其妙抓住她。

  項少懷真的很想打這女人的屁股,有轎子不坐,卻跑出來淋雨,還問他為何淋雨?其他隨從也慌張的跟上,各自忙著幫自己主子撐傘。

  “你快放開我呀!遲了就來不及了,放手呀!”她著急的想掙開他的箝制,心只想趕去長屋。

  “什麼事來不及?你要去哪?”“不關你的事呀,快放手!”她奮力想扳開他的指掌,扳不開就拍打他,平日那個嬌美出塵的形象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眉宇緊擰,一開始只是抓住她的手腕,想問清楚發生什麼事,卻意外發現這女人使起潑來,跟平日柔若無骨的嬌模樣大相徑庭,她的動作越來越粗魯,超出他的意外。

  那一夜她闖入他房中,雖然見識過她的調皮,但在他眼裏,仍舊視她為柔嫩嫵媚的那一類姑娘,頂多就是性子嬌蠻了點。

  美眸火大地瞪著他。“你不放開是不是?好!”好什麼?

  裙下的繡鞋一腳抬起,頂著他的肚子,在他還來不及反應前,狠狠將他踹開。

  項少懷就這麼往後跌去,一屁股正好坐在水窪上,濺起不小的水花。

  成功的借力使力,把自個兒纖細的收完從那大掌的箝制中松脫出來後,明月立刻轉身,提起絲裙繼續奔跑。

  跌坐在水窪裏的項少懷,瞠目結舌的面孔上,佈滿不敢置信。

  她踢他?

  她用腳踢他?

  她真的用腳,將他這堂堂的巡撫大人給踢開?

  不只他呆住,連周圍的人都因為驚嚇過度,而僵在原地。

  一股旺盛的怒火,從體內竄升起,項少懷不等僕人來扶他,逕自跳起來。

  他雙拳緊握,額冒青筋,大雨也澆不滅他眸底幾乎要噴出的火,他真的、真的很想打這個女人的屁股,並且做了此生他從來沒做過的事,便是撩起長袍,在雨中奔跑,去追那可惡的女人。

  明月顧不得大夥的阻止,也等不及雨停,儘管身上最喜愛的春衣浸濕了,繡工精緻的花鞋也被濺汙了,都無法打消她非去不可的意志。

  她可以走捷徑,抄小路,繞道太費時了,不如從柳家翻牆過去,可以省去不少時間,她自己偷偷爬過好幾次,知道這樣最快。

  對,就這麼決定!

  她拐個彎,沒多久,熟門熟路的奔到柳家的牆外,也不管有沒有人看到,摩拳擦掌的準備開始爬牆。

  可她的牆還沒爬到一半,纖腰上徒然一緊,強大的力量將她往後拖回,害她手一鬆,人也往後跌去。

  “啊!”她驚呼一聲,人兒跌入一具寬闊的懷抱裏,她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耳畔便傳來咬牙切齒的低吼。

  “你太過分了,竟然想爬牆?”她抬起臉,驚訝的瞪著項少懷,萬萬想不到他又追過來,這人幹麼陰魂不散啊?

  “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呀?我爬我的牆,關你什麼事!快放開我——項少懷!”這女人又踢又打,力量可不小,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去騙鬼吧!她骨子裏根本就是一個粗魯的野丫頭。

  其他僕人也氣喘吁吁地追上來,看見大人抱著小姐,而小姐拼命的掙扎,他們完全不知道該幫那一差。

  要從這急壞的女人口中問出原因,只是浪費時間罷了,於是項少懷直接問向紀管事。

  “到底發生什麼事?”管事不敢不答,忙將事情據實以報,項少懷聽了,立即吩咐手下。

  “立刻帶人去白楊長屋處理,我隨後會到。”他的隨從都是訓練有素的人,跟著大人巡視各地,懂得處理緊急事宜,立即接令而去。

  “項少懷,你快放開我呀!”“你給我安分點,哪裡也不准去!”他憤怒命令,這女人真該好好懲罰一下。

  在知道她慌張的原因後,他更加氣憤,不是因為她無禮的忤逆,而是氣她寧可自己被雨淋濕,也不會向她求救。

  牢牢縛住這匹脫韁的野馬,他一字一字的咬牙宣佈。

  “沒我的命令,你哪兒都不准去!”

  “你憑什麼這麼做?”

  “你去也幫不了忙。”

  “你少瞧不起人,長屋是我娘建的,習字樓是我花銀子請人蓋的,現在倒了,我有責任去處理。”

  他眉頭緊皺,阻止她去是為她好,剛倒塌的樓房依然危險,何況還有人受傷,事後的處理,這是男人該做的事,何況雨勢正大。

  握著她的手腕,他才發現,她的手有多麼細嫩,他還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雅香。

  那張美麗的容顏,不適合掛著憂愁慌張,嫵媚帶點鬼靈精怪的笑容才適合她。

  對於她一時氣憤而直言不諱的行徑,項少懷並不以為意,既然他受皇明保護她,當然不會讓她在大雨中賓士。

  不理會她的抗議,他直接對其他人命令。

  “送她回月華坊,不准離開一步,倘若她擅自離開,你們所有人一併處分。”

  “什麼!姓項的,你敢!”

  “本官說到做到,你如果不希望其他人被押入大牢,最好聽我的命令。”意思就是,他不抓她,卻會抓她身邊的人。

  她張著嘴,瞪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做?

  “項少懷,你太過分了——”他不理會她,向其他人下了命令,要轎夫送她回月華坊,然後命令紀管事帶路,他和榮護衛則前往白楊長屋。

  “姓項的,你站住!”她想追上前理論,其他人連忙攔住她,有了大人的命令,大夥再有多大的膽子,都不敢讓明月姑娘離開半步,逼得最後她沒辦法,只得在原地跺腳。

  姓項的肯定是在報復她,才會這麼做,一定是!

  他夠狠,夠奸詐,用其他人來威脅,讓她氣得都磨牙了。

  為了其他人著想,她只得安分的回到月華坊等待消息,分明是要她乾著急,受到心如刀割的痛苦呀。

  可惡呀——她在心中恨恨的咒駡,死項少懷,你給我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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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楊長屋,住著一大群孩子。

  這些孩子,有的是青樓歌妓們不小心懷有而生下的孩子,有的則是投靠青樓的姑娘先前就有的孩子,也有流落街頭被帶回的孩子,

  他們不是沒了爹,就是沒了娘,要不就是孤兒,關明月除了照顧青樓的姊妹,也照顧她們的孩子。

  白楊長屋是她娘還在世時花錢請人建蓋的,讓青樓姊妹的孩子們,有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並派人專責照顧,好讓姊妹們可以安心接客掙銀子。

  原本要蓋給孩子讀書練字的習字樓倒塌了,壓傷了幾個在附近遊玩的孩子,也幸虧當時下雨,所以大部分的孩子都留在長屋裏,除了幾個平日好動的男孩在雨中玩水窪,才被一旁倒塌的習字樓壓傷,所幸都是輕傷。

  當時,她焦急萬分的等待,好幾次想衝出雨中直奔白楊長屋這兒,但是一想到丫鬟無辜,若是因她而被項少懷處分,她也不忍心,只好先回月華等待消息。

  到了傍晚,管事終於回來了,匆匆來向她通報。

  “情況如何?孩子們呢?”一見到管事,她便迫不及待地問。

  “受傷的孩子們,都給大夫看顧著,並無大礙,請小姐放心。”關明月聽了後,一顆吊得老高的心,總算放下,幸好沒發生重大傷亡,否則她一定會狠狠自責。

  孩子的傷,並無大礙,雖然安了不少心,但接下來要收拾的麻煩也叫她傷腦筋。

  “怪了,習字樓怎麼會倒塌呢?”打從她十五歲及笄,由小女孩長成了容貌絕色的少女後,她便在心中悄悄立定了志向。

  十七歲那年,她正式在月華坊賣藝,將苦學的琴藝舞藝展現給世人,打出知名度,不過幾個月,就成為月華坊第一當家花魁。

  這一年來,頂著花魁的名聲,她廣結善緣,從來訪的客人當中,結識不少奇人異士。

  她並不想只當一名青樓花魁,實際上,花魁的身分只是她方便實現計畫的手段罷了。

  慕名而來的富貴公子所贈的貴禮物,部分分給眾姊妹,其他的她就請徐貴娘轉手拍賣,換得元寶和銀票,大量存入錢莊,等到掙足了銀子,立刻請人來蓋習字樓。

  她原本打算蓋好習字樓後,為白楊長屋的孩子們延攬優良的夫子,教導他們習字讀書。

  她甚至有從商的打算,世人眼中的一些三教九流人物,在她眼中可是難得可貴的“寶”。

  明月心中明白,只有透過花魁的身分,她才有機會抛頭露面,結識這些擁有專才的人士,進而輔助她實行計畫。

  習字樓倒塌,對她而言是不小的挫折,一年的心血都白費了。

  如今,她只能再努力籌措銀兩,重新再蓋習字樓。

  她秀眉間的憂心忡忡,管事全看在眼裏,忙安慰道:“小姐,你別擔心,這回幸好有大人在哪。”

  明眸拾起,疑惑地望著管事。“喔?怎麼說?”

  “要是咱們自己來處理,光是人手就不夠,大人立即叩令,召集了人馬,將這事處理得穩當又快速。”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去了,也沒用嘍?”

  “不,小姐,小的不是這個意思,這次習字樓之所以倒塌,似乎跟工匠偷工減料有關。”

  “你怎麼知道?”

  “是官差大哥告訴小的。”於是管事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說與她聽。

  習字樓倒塌後,巡撫大人立刻將這次參與施工的工匠及相干人等全部抓起來,並且一一審問他們,追究原因,並請專家實地勘查,是哪兒出了問題,同時親自坐鎮指揮調度,將習字樓倒楊的石塊廢土,一一清理。

  徐貴娘和其他姊妹,都趕去白楊長屋照顧孩子了,月華坊難得今打烊不接客,只有她和幾個年輕的姑娘留守在此,全靠管事帶回消息給她們。

  “小姐,紀叔說的有理,由巡撫大人來負責處理,確實比咱們去那兒有效多了。”關明月白了袖兒一眼,袖兒忙低下頭,不敢帶回消息給她們。

  “他是巡撫大人,他可以派人去指揮調度,但不該阻止我去白楊長屋。”紀管事忙道:“我就是特來告訴小姐,大人人已經同意小姐可以去白楊長屋看看孩子了。”

  “唉,你怎麼不早說?還等什麼,我這就去。”她雖然很氣項少懷當時阻止她去白楊長屋,可在這節骨眼上,只要是對白楊長屋有利的,她也可以將原先的怒氣一筆勾消。

  習字樓倒塌,關明月並未死心,她也不會灰心喪志。

  樓倒了,可以再蓋,銀兩不足,就再想辦法籌措。

  去白楊長屋看過孩子們後,這幾日,關明月待在明月樓,她左思右想,擬定新的計畫。

  到了第五日,她命袖兒喚徐貴娘到明月樓來一趟,說有事商量。

  當徐貴娘來,關明月告訴她自己的決定時,徐貴娘立即大力反對。

  “不行。”

  “貴娘。”

  “我不同意,太危險了!”

  “不會的,只是去杜老爺的壽宴彈曲獻唱而已。”為了籌措建習字樓的銀兩,關明月決定接受平常她打死也不肯去的邀約。

  她很瞭解,也很懂得利用花魁之名。男人傾慕她,心儀她,捧著白花花的大把銀子,就為了一睹她的芳容,聽她撫琴、唱曲,或獻舞,但這樣還不夠,她得賺更快、更多。

  擁有亭臺樓閣大院的富貴人家,大多時興找個名目,廣發帖子宴請賓客,邀請各家花魁到府裏做客,除了讓賓客可以藉此機會親睹花魁的芳容和技藝,也是主人誇耀自家財大氣大的機會。

  畢竟,越是名聲遠播的花魁就越難請得到,能請到,就表示自己面子夠大。

  有時候富家大爺還會彼此重金砸下銀子,爭相邀請對方請不到的名妓,暗中較勁。

  如果對方是文質彬彬,行為檢點的公子大爺,明月當然願意受邀。

  反過來,倘若對方素行不良,又會仗勢欺人,她便稱病不去,或是只肯和對方在明月樓見面,至少一旁還有人保護,又不得罪人,還安全點。

  對於這點,明月有一份清單列冊,上頭列了一排一排的人名。

  什麼人送了什麼禮?

  什麼人出手闊綽?

  素行是否良好?

  她逐一記下,寫在冊子上,當然,其中還列了黑名單,在那些被她列為拒絕往來戶的名字裏,杜文奇就是第一個被她畫大叉叉的紈絝子弟。

  “杜文奇,調戲下女,流裏流氣,好賭成性,上個月才把妻子給休掉,又娶了三個妾,而且還是個酒鬼,這種人,你怎能答應他的邀約?”徐貴娘將此人的惡行一一數落出來,希望能勸明月打消念頭。

  明月不為所動,反過來勸著貴娘。

  “杜文奇家財萬貫,這回為了給他父親辦壽宴,願意出三千兩銀子請我去獻唱一曲,只要我去一晚,這三千兩銀子就可以入袋了。”

  “誰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而且他們父子倆全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色鬼,先前咱們打死不赴他們父子的邀約,就是怕去了會羊入虎口,賺了銀子,也失了身子。”說什麼,徐貴娘都不同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像杜文奇這種富家公子,仗著有錢橫行鄉里的惡和狡詐,她看太多了,明月雖聰明,畢竟還年輕,她不能讓明月去涉險。

  “貴娘,我明白你擔心我,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會不曉得那杜文奇打什麼主意?為了再蓋新樓,這趟值得冒險一試,杜文奇這三千兩,我是賺定了。”

  “貴娘,我明折你擔心我,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會不曉得那杜文奇打什麼主意?為了再蓋新樓,這趟值得冒險一試,杜文奇這三千兩,我是賺定了。”

  “明月——”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絕不會讓杜文奇父子占到我便宜,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她努力說服貴娘,在她的堅持下,最後徐貴娘終究熬不過她的請求,只好勉強答應了。

  明月心中早就有了盤算,也明白這是一著險棋,但她需要這三千兩銀子,只要做好萬全準備,相信此行一定沒問題。

  項少懷出巡南方十日,由於前幾日的雨勢驟急,上游水勢又凶又猛,導致下游的南方傳來災情。

  他收到消息,南方河堤被衝垮,淹沒了田地和農戶,他立即命人備馬,帶著師爺和榮應,到南方指揮坐鎮,治理水患。

  雖然河水很快退去,損失並不嚴重,但是每回雨勢過大,重新堆起的河堤,總是無法阻擋氾濫太過的河水,因此項少懷決定重新研擬新的治水方案,打算上報朝廷,撥款改善。

  此時一名侍從快馬趕到南方,向他通報消息。

  “什麼?她沒回到月華坊?”

  “是,關姑娘從杜家出來後,便下落不明。”

  “什麼時候的事?”

  “昨日,屬下一得知,便快馬連夜趕來稟告大人。”項少懷神色愀變,一聽到她下落不明,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般。

  沒有猶豫的,他立刻命令溫子韌代他坐鎮,繼續指揮,然後叫人備馬,他要立刻趕回城內。

  侍從告訴他,關明月到杜文奇大宅裏赴宴,去了兩日後,原本預計第三日要返回月華坊,卻不見蹤影,到現在仍下落不明。

  他快馬加鞭,連夜趕回城裏,並且派了大批人馬到處搜搜查,同時將杜家上下,不管男女老少,全部一一盤問。

  要找到明月並不難,因為他早就暗中派人注意她的動向,雖然他出巡南方,但明月上杜家的事他已事先知曉,因此當傳來她下落不明的消息時,他立刻知道這肯定跟杜家父子有關。

  換了其他人,他不會那麼緊張,但對象是她,那就不同了。

  他料得沒錯,不超過一日,便有了明月的消息。

  她的失蹤,全是杜文奇一手策劃,這件事,是杜家其中一名僕人嘴裏露了口風,因為這名僕人心中早對主子存有積怨,趁此機會想報復主子,供出擄走她的幕後主使正是杜文奇,將她軟禁到杜家位於城外十裏處的郊院。

  杜文奇安的是什麼心,連瞎子都知道。

  “該死!”項少懷鐵青著臉,即刻親自策馬,帶著手下趕往城外,他在心中祈禱,希望一切來得及。

  真可惡!這裏到底是哪兒,兩天了。

  關明月躺在床上,此刻她又餓又累,頭昏眼花,因為她已經兩天沒進食了。

  原本鮮紅欲滴的唇瓣,也少了光澤,她難受的舔舔乾澀的嘴唇,這兩天滴水來沾,她好渴啊。

  她幾乎是用意志力在撐著,那該死的杜文奇,派人將她擄到這裏來,依她判斷,這兒起碼離城鎮有十裏。

  她開始後悔沒聽貴娘的話,為了那三千兩銀子,進了杜府,為杜家老爺祝壽,彈曲獻唱。

  原本以為一切都很順利,杜文奇父從頭到尾都對她十分禮遇,而杜文奇也沒有任何不軌的舉止,反倒展現出翩翩風度,並且在她面前,表現出對自己妻妾兒女的疼愛。

  一開始她還十分提防,絕不單獨與他相處一室,與她隨行的袖兒和月華坊的護院,也始終陪伴在她左右,不讓她落單。

  她想,只要不給杜文奇有和她獨處的機會,應該可以平安過關。

  何況杜府賓客眾多,諒杜文奇為了面子,也不至於對她做出什麼不軌的事。

  直到離開杜家大宅的前一刻,杜文奇對她依然保持君子風度,沒瞧出任何異樣。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失了戒心,沒想到轎子被人動了手腳,她不知情的上了轎,哪知轎子底下藏了人,她半路人從身後蒙頭一蓋,落入了布袋中。

  在混亂中,她被軟禁在房裏,雖然有專人給她送膳食來,但她一口都不肯吃,就怕那飯菜裏下了迷藥,她可不想醒來後,發現自己一絲不掛,被杜文奇給“吃了”。

  咕嚕嚕嚕——

  她餓得肚子猛唱空城計,從前日到現在,已經第三天了,她現在不但全身無力,還開始頭昏眼花。

  好餓啊……

  她趴在床上閉著眼,忍著空腹的折磨,直到門被突然推開的聲音,讓原本閉眼的她,猛地坐起身,全神警戒的瞪著來人。

  “明月,我來看你了。”站在門邊的杜文奇,手上端著膳盤,垂涎的眼,毫不隱藏對她的渴望,嘴角也勾起色欲熏心的邪笑。

  關明月冷冷盯著他,雖然此刻餓得全身無力,依然強撐起精神,全神貫注的對她投以警告,將手中的短刀對著他。

  為了預防萬一,她隨身攜帶一把防身的匕首,當被杜文奇的手下帶到這兒來時,只要杜文奇想接近她,她便以自戕來威脅他。

  杜文奇難掩眼中的愛慕和欣賞,就算她冷著一張臉,依然美如天仙,另有一番豔麗風情哪。

  “明月,你就依了我吧,不吃不喝的折磨自己,這是何苦呢?”杜文奇將膳盤擱在案上,拿起湯碗和湯匙,溫柔對她道:“來,喝些湯,填填肚子。”

  “你敢過來,我就劃花自己的臉。”杜文奇眼中閃過一抹慍怒,但隨即很快消失,繼續堆著笑,極盡柔聲勸阻。

  “我若要強行要你,早就做了,到現在不碰你,也是為了表現我對你的一片癡心,好明月,要如何你才能接受我?”

  “要我接受你?可以呀,讓我離開,我就相信你是真心。”

  “你說這話,豈不是騙我?你離開了,就不會回來了。”

  “學你的啊,你叫我喝湯,還不是故意要迷昏我。”杜文奇露出一臉無辜。“唉,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要證明你沒下藥,很簡單呀,把那碗湯當著我的面喝下去,我就相信你。”他怔了下,端著湯,卻遲遲沒有動作,不但證明了她的猜測,也等於給自己自打嘴巴。

  明月搖頭歎氣的冷冷嘲諷:“不敢喝吧?要騙人,最起碼自己先吞下解藥再來騙人,這出戲還可以撐久點,才不會讓人笑話哪。”杜文奇臉色一僵,瞬間拉下臉,憤怒的將碗朝地上丟去,哐啷一聲,湯碗被摔成了四分五裂。

  “哎呀。”她眨眨眼,笑得柔媚動人,卻又帶著輕蔑的眼神,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語氣。“這樣就翻臉了?連個肚量都沒有,哪來的真心誠意可言?”杜文奇臉色乍紅乍白,被說破了,讓他臉上無光,可說是惱羞成怒了。

  “我百般禮遇你,誰知你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別怪我強來。”說著立即像饑餓的野狼般朝她撲來。

  關明月趕忙閃躲,一個翻身,急忙滾下床,讓杜文奇撲了個空。

  “別過來!”她雙手緊緊握住匕首,指著他警告,這行為讓他不怒反笑了。

  “你以為這幾日我不碰你,是怕你手上的刀子?那是因為大爺我心疼你,不想嚇著你,區區一把匕首,能做什麼用?”

  “當然有用,起碼我可以殺死我自己,免得受你玷辱。”說著便將刀鋒指向自己。

  杜文奇訕笑一聲,完全不當一回事,每回調戲姑娘,對方都以死要脅,早已見怪不怪,淫淫笑著,朝她逼近一步。

  “你不信?好!”她二話不說,用刀尖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刀,霎時鮮血溢出。

  這舉止,可把杜文奇給嚇了一大跳。

  “你幹什麼?住手!”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劃花我的臉!”說著作勢就要往自己的臉上割下去。

  “停停停——我不過去,你別劃!”他不敢再上前,雙手猛烈搖著,阻止她繼續傷害自己。

  他雖好色成性,但是對美麗的姑娘可是非常挑剔的,無法忍受那張白皙玉嫩的花容月貌上,有任何的瑕疵,這對他來說,比摔碎一隻價值萬兩黃的玉瓶還要嚴重。

  “立刻給我退後!”她警告。

  “好好好——我退後我退後——你千萬別傷了自己呀。”杜文奇頻頻住後退,只求她別再破壞那嬌美無瑕的雪膚,光是手臂那一刀,對於要求女人極致完美的他,就像在他自個兒心口上劃一刀,實在難以忍受。

  哼,非要她在手上劃一刀才知道怕是嗎?

  她火大地瞪著他,別看她外表嬌嫩柔弱,她可以放低姿態,身段柔軟得任人要搓圓捏扁,她也不在乎,可當她要硬起來時,剛烈的性子也是不輸給男人的。

  “滾出去!”

  “好,我滾、我滾,你別激動哪。”杜文奇一邊著急的安撫她,一邊退出門外,直到他退出了房,把門給帶上後,明月才鬆了口氣,忍不住咒駡幾句。

  為了嚇退杜文奇,她逼不得已在手臂上劃一刀,雖然劃得不深,但也挺痛的。

  她坐下來,將刀子擱下,拉開絲袖,白玉凝脂般的嫩膚上,那一道血口看起來鮮紅得嚇人,將她的絲袖也染紅了。

  猛地,門再度被推開,讓她嚇得跳起來,心想這該死的杜文奇居然又闖進來。

  “我說了叫你滾——”說了一半的話,驀地噤住。

  她呆愕的看著來人,因為闖進來在不是杜文奇,而是項少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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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受傷了!”他突然的大吼,把她給嚇了一跳,她還處在驚訝中,就見他鐵青著神色,仿佛想殺人似的往她大步走來。她還真被他這憤怒的模樣給嚇了一跳,來不及開口說什麼,她的手便被他一把抓住,而且他還拉高她的絲袖,瞪著那道血口。她呆住了,睜大的美眸呆愕地盯著他。

  他的表情仿佛跟她手臂上的傷口有仇似的,眉頭揪緊得好似他才是受傷的那個人,讓她心口怦然一跳。

  “我沒事。”不知怎麼的,看著那嚴峻的表情,她覺得有必要跟他解釋一下。

  “流這麼多血,還叫沒事!”他的口氣像吃了十斤火藥,讓她啞口無言。流很多血?她割的傷口並不深,只是表皮而已呀。流的血明明就一點點,他這麼激動做啥?奇異的是,她一點都不怪他對自己凶巴巴,反而心頭莫名升起一股熱烘烘的甜意。

  他……是在關心她嗎?

  他之所以如此生氣,是因為緊張她嗎?

  她沒有頂嘴,也沒有反抗,任他撕下床巾,為自己止血。

  他看起來像是十萬火急的趕來救她,如果她記得沒錯,他去了南方城鎮,處理河堤衝垮的災情。

  項少懷一查出她的下落,便立即帶著大批人馬直闖進來,著急地搜尋她的身影,他心頭雖揪緊,但還能保持沉穩鎮定,可但他推開門,驚見她手臂流血時,就再也沉不住氣了。

  這種事,不該發生在她身上!

  官差們將宅子全部包圍,同時也抓到了主謀者杜文奇,榮應將杜文奇帶進來,杜文奇見到東窗事發,嚇得雙腿跪在地上。

  “是他傷了你?”火大的目光,朝杜文奇狠狠射去。

  杜文奇一聽,嚇得連忙搖手。“不不不!不是我!我沒有傷害她!”

  關明月看看一臉驚恐的杜文奇,再回頭迎上他詢問的眼神,點點頭,指著他告狀。“他拿刀砍我。”

  這話,讓項少懷鐵青的面孔更為殺氣騰騰,讓杜文奇害怕的面孔刷下一層冰霜慘白。

  “住嘴!”項少懷甩袖命令:“將他拖下去,押人大牢,本官擇期嚴厲審判。”

  官差們得令後,立即將跪在地上的杜文奇拖出門外,而他淒厲的慘叫聲,也一路拖曳而去。

  哼,惡人自有惡報!

  明月心中竊喜,這杜文奇活該,平日做慣了欺負女人的惡行,如今得到現世報了吧?在他押入大牢之前,還賺到了他白花花的銀子,老天有眼,呵呵。

  命人將一干相關人犯全押回衙門,項少懷將她帶回府,並立即請了大夫來為她包紮傷口。

  坐在客房內,大夫為她檢視傷口,上藥。因為傷口不深,這點小傷她不放在心上,反倒大夫十分小心翼翼。

  此時項少懷從外頭走進客房內,默默立在一旁,不發一語。

  她悄悄瞄了他一眼。

  從進來到現在,他的神情雖已恢復了原先的冷斂,但她依然嗅得出他的不高興。

  待大夫包紮好,項少懷才開口詢問:“大夫,傷勢如何?”

  大夫站起身,恭謹回答:“回大人,只是皮肉傷,並無大礙。”

  “會留下疤痕嗎?”

  “傷口很淺,只要按時塗抹老夫研製的藥膏,並按照換藥方法換藥,假以時日,傷口癒合後,不會留下疤痕,請大人和明月姑娘放心。”

  “大夫,讓您費心了。”明月溫柔淺笑道謝。

  “不敢,這是老夫該做的。”大夫又交代了幾句後,便向大人和關明月告辭。

  項少懷交代僕人帶大夫去帳房領診金,並送大夫出府。

  大夫和僕人離開後,房內只剩他們倆,室內突然寂靜了許多。他回過身,漆黑的眸光朝她投來,她也瞅著他瞧,不過才對上眼,她便不由自主的避開。

  以往見到面,她總要在唇舌上與他鬥上幾回,即使兩人目光較勁,她也無畏那厲銳的視線,可這回不知怎麼搞的,她下意識想避開那燙人的視線,還感到自個兒的粉臉上,升起莫名的熱燙。

  兩人就這麼杵著,誰也不說話。她垂下臉,感到些許羞意。

  好怪的氣氛啊,挺彆扭的。

  在青樓裏的迎客賣笑,是為了生存。雖然她不像徐貴娘那般看遍世情冷暖,早已不輕易對男人動情動心,但從各位姊妹悲涼的身世,以及自己的所見所聞,她總是訓練自己冷眼看世情,時時警惕自己不可輕易愛上他人。

  來向徐貴娘提親,希望為她贖身,將她明媒正娶入室的公子不在少數,但她從未動心過。

  那些人不曉得,是她自己自願待在青樓的,哪需要贖身啊?她只是繼承娘的遺志,留在月華坊罷了。

  周遊在眾多愛慕者之間,她看似有情,實則無心,到目前為止,她從未為哪個男人動情過。

  如今意識到自己臉上的羞意和心口不該有的怦動,她暗叫不好。

  自己該不會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塊臭石頭了吧?

  不,不會的,她一向把持得很好,才不會為任何人情牽意亂。

  這人討厭她不是嗎?

  冷漠的神情中總是透著疏離,只因為皇上有令,所以不得不保護她,一切只因皇命難違,他才會這麼緊張,怕萬一她有什麼閃失,致使他的烏紗帽不保。

  對,一定是這樣!

  有了這層認定後,她甩開不該有的羞澀,抬起的眼恢復了嫵媚的笑,但冷然無波,率先打破沈默。

  “大人百忙之中,還抽空趕來救明月,奴家感激不盡呢。”說著便向他福身道謝。

  將那容顏上的嬌笑看進眼底,完全找不到一般姑娘家該有的懼意,發生了這樣的事,她還能鎮靜淡定,真不知她是膽子大,還是太頑皮。

  “為什麼劃傷自己?”唇邊的笑容頓住。

  “大人?”

  “你手上的傷,並非是杜文奇劃傷。”哎呀,露餡了呀!

  她不但不心虛,還一臉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俊朗修長的身影,往她逐步靠近,縮短了兩人距離,也讓她淡定無波的心,再度掀起微蕩的漣漪。

  他在她面前站定,俯下臉,漆黑幽然的眸子鎖住她,令她心跳沒來由的加快。

  “幹什麼呀?故作神秘的。”她故意橫著語氣,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一把匕首,拿到她面前。“這是你的,對吧。”

  她瞄著匕首,故作糊塗。“什麼呀?突然拿刀子出來,你嚇壞我了。”那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嚇壞的樣子,倒像是在趄藉機轉移話題。

  “這把匕首就放在床上,而當時你在床邊,杜文奇卻在外頭,直到本官抓了他以後他才進房,本官怎麼想都想不通,這杜文奇當時明明在房外,如何傷你?”

  “很簡單呀,他搶了匕首劃傷我的。”他挑眉。

  “他搶了匕首,劃傷你,人就走了?”

  “是啊。”她理所當然的點頭。

  “你以為本官會輕易被這說詞給矇騙?”在當時,他一進門赫見她受傷,一時氣憤才會相信了她的指控,可當官差們將這把匕首呈上來,告訴他是在床上發現時,他將事情仔細來回推敲,很快的,他就明白其中的不對勁了。

  他眼中的嚴厲,像要看透人心似地瞪著她,她知道再瞞下去也是枉然,索性聳聳肩承認道:“好吧,我承認,是我自己劃傷自己的手,行了吧?”

  “為什麼?”

  “因為那杜文奇太可惡了嘛,多栽他一份罪名,好讓他刑罰重一些不行嗎?”

  “你不該這麼做。”他森冷道。

  她瞪著他,這苛責的語氣令她禁不住惱了,畢竟她才剛從虎口裏逃出來,三天沒吃飯,實在又餓又累,只是在人前強撐罷了。

  原以為他會關心她,之前見她受傷時的緊張到哪兒去了?

  她只不過說杜文奇劃了她一刀,又沒多了不起,杜文奇妄想染指她的傷害,比手腕這一刀更可怕。

  如果是其他時候,對於他的冷語臂質問,她不在乎,但是厲險歸來後,她能夠不哭不鬧已經很好了,他就不能體諒一點,對她寬容一些嗎?

  受不了他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用審問犯人的口氣來質問她,讓她再也沉不住氣,一把無名火燒起來!

  “有沒有搞錯?被擄的人是我,被軟禁的人也是我耶!”她真的生氣了,抬頭挺胸,反過來指責他的不講道理。

  “被軟禁這幾日,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晚上不敢睡,怕睡了杜文奇回趁夜霸王硬上弓。白天不敢吃,怕飯菜裏下了迷藥,醒來發現自己被玷污。我一個弱女子,當然要想辦法保護我自己啊!”她越說越氣,越說越激動,拳頭不由得緊握,臉兒也脹紅了。

  怒瞪的美眸裏,甚至隱隱閃著水光。這口氣若憋不過,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你以為這三天我是怎麼安然度過的?要不是有這把防身的匕首在,教那杜文奇不敢妄動,我哪能保住自己的貞操啊?你以為我不怕嗎?告訴你,我怕死了,我只是沒表現出來罷了!”不服氣的抗議陡然中斷,教突然罩下的吻給掩沒。

  她整個人呆住了,因為項少懷吻了她。

  這毫無預警的狀況讓他瞬間停止思考,她甚至沒想到反抗,只是呆呆的站著。

  他吻了她?

  天呀!他——他真的吻了她!!

  霸道的男性薄唇緊緊封緘她柔軟生澀的小嘴,熱燙的舌滑如她嘴裏,勾纏住柔嫩的甜蜜,而他的雙臂也環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

  室內陷入一片寂靜,只剩兩人的氣息聲。

  一種陌生的、無措的熾熱,竄遍她全身,讓她渾身酥軟,就快要站不住了。

  她懂得與男人調情,懂得使媚的手腕,但都只是點到為止,就連著青蔥玉指的柔荑,她都不曾讓其他男人摸過,更遑亂親嘗她的芳唇了。

  這是她的初吻。

  書上看過,姐妹形容過,但她還沒嘗過。

  原來……親嘴兒是這種感覺……昏昏的、麻麻的,身子輕飄飄的,像要飛上天似的,又像踩在雲端,好像很危險,卻又如此銷魂得醉人。

  他忍不住吻了她,當瞧見她眸中水光時,一直壓抑在內斂俊冷的表面小的情感,終於撼動了。

  她是個會媚惑人的小妖精,在這柔媚婉約的外表下,時而嬌豔動人,時而粗魯頑皮,他早就察覺到她的特別。這女人膽大包天的行徑令人髮指,可當她為了月華坊的姑娘闖入他的府裏,為了白楊長屋的孩子而奮不顧身的舉止,深深吸引住他。

  每回她故意頂撞他,卻又故作糊塗的揮灑冶豔風情,雖令他咬牙切齒,卻也暗自欣賞。

  他質問他,不是問她為何栽贓給杜文奇,而是問她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可當逼出了她的淚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她這麼做是迫不得已,是為了以死護貞潔。

  當下,他再也抑制不住擁她入懷的渴望,烙下薄唇,為自己的失言愧疚,也為了堵住她再繼續說下去。

  每當見到她,輕揚淺笑的朱唇,總散發著令人一親芳澤的誘惑。

  他明查暗訪過,才曉得她如此護衛月華坊,是有原因的,也知道她一直默默保護著白楊長屋的孩子。

  她是第一個敢在他頭上動土的女人,卻也是他碰不得的女人,只因為她是皇上的女人——

  猛地,他結束了這個吻,像是會燙手一般的放開她,讓她措手不及,嬌喘著氣,心中說不出是驚訝還是喜悅,羞紅臉地望著他。

  “大人?”他退後一步,像是做了什麼懊惱的事一般,眼中欲火瞬熄。

  “不行,我不該吻你。”這話無異是打了她一巴掌,讓她從恍惚的神智中驚醒過來。

  前一刻,他還熱情放肆地吮吻她,下一刻,卻又劃清楚河漢界跟她保持距離。

  他的神情,他的話語,全部表現出他的後悔和不該,仿佛吻了她,如同玷污了他高貴的身份一般,狠狠戳痛她的心。

  因為她是青樓女子嗎?

  認為她配不上這尊貴的巡撫大人嗎?

  她撫著心口,感到從未有過的羞辱。

  “失禮了。”丟下這句,他轉身離開,而這“逃走”的舉止,更加惹怒了她,不敢相信他竟像丟掉燙手山芋一般的對待她。

  “你給我站住,項少懷!你——”她想追上前,驀地眼前一黑,雙腿一軟,身子無力的倒臥在地上。

  原本要踏出房為的項少懷,回過頭見到這情景,也倏然大驚,變了臉。

  “明月!”他趕過來將她扶起,攬入懷中,著急地審視她的容顏。“你怎麼了?明月。”她的臉色變得好差,這嚇到了他。

  “我肚子好餓。”

  曆劫歸來後,月華坊上下無不感激菩薩保佑,讓明月平安歸來,心頭大石終於落定,毋須再擔心受怕。

  這一個月來,徐貴娘為了讓明月好好待在閣樓裏安心靜養,她親自叮囑廚子,每日三餐以藥膳為明月調養,並且嚴禁任何人的打擾,除了貼身丫鬢袖兒陪伴侍侯,徐貴娘也要其他姑娘不准到明月樓叨擾。

  午膳過後,窗太薄幔輕飄,樹葉枝椏間,偶爾傳來清脆的鳥鳴。

  屋簷下的繡榻上,墊著絲絨軟被,關明月慵懶地橫躺在上頭,她穿著薄紗衣裙,身材曼妙纖細,肩上的長髮披散如瀑,宛如一幅動人的香閨美人圖。

  袖兒悄悄來到她身邊,輕聲提醒。

  “小姐,貴娘來了。”

  “恩。”明月輕應了聲,仍舊閉著眼,倦懶地躺在繡榻上,沒有起身的打算。

  徐貴娘進房來,朝案上沒吃幾口的膳食瞧了眼,禁不住心下一緊,自從明月回來後,似乎就變了。

  她來到明月旁邊的軟凳上坐下,柔聲問:“明月,今日怎麼又沒吃完?不合胃口嗎?若不喜歡,我叫廚子改改,弄些你喜歡的菜肴。”

  臥榻上的明月睜開美眸,對貴娘輕搖螓首。

  “沒的事,味道很好,我只是不餓。”

  “這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來?”

  “我很好,也沒有身子不適,我只是犯懶罷了。”

  見貴娘欲言又止,仿佛心中有事,明月一手撐著香腮,臥態橫陳的瞅著貴娘。

  “貴娘,有什麼事就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明月,你也知道貴娘把你當成女兒一般疼愛,不管發生什麼事,貴娘都會支援你。如果你有心事,說出來無妨。”

  明月眨著好奇的明眸。“我會有什麼心事?”依她看,反倒覺得貴娘比她還心事重重。

  “別騙我,貴娘閱人無數,看的人多,你就算臉上笑著,狀若無事,但我瞧得出,你心裏頭悶著憂,就連一根頭髮不愉快,我都嗅得出來。你一定要告訴我,到底在煩什麼?”

  明月低著臉,眼珠不是溜溜左,就是溜溜右。她心知肚明,若不說,以貴娘的性自,肯定天天打破沙鍋問到底。她明白貴娘關愛她,但可受不了緊迫盯人,心下思付著該如何回答,才能讓貴娘不再追問。

  貴娘歎了口氣,用著愛憐的語氣。“我知道了,你是在為街上的謠言難過對不對?

  低垂的美眸閃過一抹靈光,故意點點頭。“是呀。”

  貴娘歎了口氣,她猜得果然沒錯,明月正為這不實的謠言,暗自傷心著。

  “唉,大家都說,你被杜文奇抓走,失蹤的這三天,被他破了身,已經不是清倌了。我聽了也很氣,明明沒的事,偏偏亂說一通。”這事,貴娘也很煩心。明月雖然平安歸來,但被杜文奇擄走一事,傳遍大街小巷,好事者眾說紛紜,有人說杜文奇奸計得逞,摘下了這朵最美的青樓牡丹。

  自古以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被有心人士故意畫蛇添足,這話越說越難聽,越說越氣人了。

  “他們想說,就由他們說去吧。”

  “這怎麼行!你明明還是清白的,卻被有心人說成了殘花敗柳,這股氣,我徐貴娘難以吞下去呀。”

  “嘴巴長在別人的臉上,他們要怎麼說,我們也不能阻止,何況我身在青樓,讓人瞧不起也很正常。”她不由得想起項少懷。

  別人怎麼說她,她壓根兒不在乎,但是一想到那男人,明明喜歡她,卻又看不起她……她會難過,會心煩意亂,始作傭者全是項少懷。

  就算全天下的人罵她是狐狸精,是殘花敗柳,她心中自有明鏡,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打從選擇待在青樓的那一天,她就有了心理準備,不管外頭的人怎麼說她,她都能冷靜對待,沒放在心上。

  如今,她心上有了人,就是那個可惡的項少懷,只是她沒告訴貴娘罷了。

  在乎一個人,憂愁自然隨之而來,這一個月來擾得她心煩意亂,她只是儘量在表面上裝作沒事罷了。

  自那次以後,她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項少懷了,只能偶爾從其他人那兒聽到他的事蹟。

  他位居巡撫大人高官,政務繁多,除了督理稅糧,總理河道,同時要撫治因南方災情而無家可歸的流民,忙得不可開交,哪裡會想到她。

  罷了,不想她也罷,如果他可以放下她,那麼她也行。

  她告訴自己,還有許多正事要做,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也休息夠久了,她還得湊足銀子,重新蓋習字樓呢。

  “貴娘,你放心,我沒事了。我想今日就恢復開門見客,將賓客名單拿來吧。”

  “……”見貴娘遲疑,她疑惑問:“怎麼了?”

  貴娘欲言又止,左思右想,唉了一聲。

  “這事反正你遲早會知道,我就告訴你吧,明月,已經一個月沒有公子來求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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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3 00:55:25
第九章

  她不由得一怔,秀眉輕蹙。

  “沒有人求見?怎麼可能?”過去要求見她的公子大爺,總是捧著大把的銀子珠寶排隊等候,為了一睹她的芳容,就算等幾個月也願意。

  “怎麼會一個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她詫異不已,原本散漫的精神轉成了嚴肅。

  “人心無常呀明月,過去你打著賣藝不賣身的名號,那些男人們才願意捧著大把銀票上門來捧場,可現在一聽說你被杜文奇破了身,他們認為你不再是個清倌,所以……”下頭的話,徐貴娘不好再說,但從她尷尬難過的神情,明月也能猜知接下來的話。

  “他們認為來見一位被人玷污的花魁,有辱他們的身分和面子,對不對?”她神情清冷,語氣淡漠的道出貴娘想告訴她的事實。

  貴娘無奈的點點頭,接著又搖頭歎息。

  “你被劫之事,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也因此如今門可羅雀,就算有上門求見的,也是身上有幾個臭錢,不入流的男人,不見也罷。”

  她仍舊不死心地問:“柳公子、張公子和李公子呢?”當初這三人,是追求她最勤快,也最積極的公子。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待在青樓的你,應該最瞭解不過了。”關明月詫異久久,無法置信,料不到事情竟演變至此,她從一位男人爭相求見的花魁,竟淪落到連一般的歌妓都比不上?

  難過嗎?不,她早已在這方面看透,比其他姑娘豁達得多了,她考慮的是另一件事。

  沒客人上門,等於沒了銀子,那她要從哪兒再湊足蓋習字樓的銀子呢?

  此時此刻,她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徐貴娘還告訴她,月華坊的生意已大不如前,連帶受到影響,而其他青樓趁此機會來搶她們的客人,以往門庭若市的榮景已經不再了。

  因為月華坊的姑娘們,頗有姿色的僅是少數,大部分是貴娘和明月收容無家可歸或走投無路的女子,因此在姿色上並不出色,月華坊之所以生意興隆,全靠花容月貌的明月。

  如今,她的客人減少,連帶影響了月華坊的生意。

  接下來,又過了幾個月,月華坊的生意不但毫無起色,而且越來越差,坊裏的姑娘人心惶惶,明月也為此苦惱不已。

  最後,她不得不做出重大決定。

  “好,咱們賣了月華坊,離開這裏,到別的地方另起爐灶。”明月此言一出,驚得在座的徐貴娘和各位姊妹們,都驚呼連連。

  “賣了月華坊?”

  “對。”“離開這裏?”

  “不離開,沒有機會。”

  “這樣好嗎?”

  “不管如何,都一定比現在好。”姑娘們面面相覷,她們聚集在大廳裏,一起商議今後該怎麼辦,當明月提出決定後,有的猶豫,有的害怕,有的說沒意見,大家七嘴八舌,一時之間整個大廳鬧烘烘的。

  “我贊成。”徐貴娘站起身,率先附和明月的決定,打從上回月華坊差點被封樓時,她就做了另起爐灶的打算。

  大夥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明月說服大家,再繼續撐下去,月華坊遲早會倒,與其坐吃山空,不如離開,找個地方重新開始,也好過在這兒煩惱。

  在一陣討論後,大夥終於達成共識,一致無異議贊同,把月華坊和白楊長屋售出,到新的地方再重新開始,明月去哪兒,她們就去哪兒。

  大家是好姊妹,這麼多年來,年輕的照顧小的,小的長大照顧老的,有能力者照顧弱者,彼此扶持,團結一條心。

  明月含笑點頭,晶亮的美眸中閃著堅定。

  是的,她決定離開這個地方了,她雖身為女子,然而,在那柔弱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剛強的心,以及不輸給男人的豪氣和毅力。

  這麼一來,她便有好多事情要忙了,正好可以把心中的煩悶藉此拋開。

  她不是個會拘泥於兒女私情,只會關在房裏整日唉聲歎氣、顧影自憐的人,也不容許自己如此。

  天地之大,必有她容身之處,她,決定離開了。

  兩個月後,月華坊出售轉讓。

  坊裏的姑娘們忙著將自個兒珍藏的首飾珠寶打包,把衣裳一件一件的裝箱,徐貴娘將工錢發給無法隨他們一塊離開的僕人,讓他們各自回鄉,或是改去找其他雇工。

  這些上了年紀的僕人,都在月華坊待了許多年,臨走時都依依不捨的哭了,徐貴娘也很難過,但也只能好聲安慰。

  姑娘們忙著整理行囊,紀管事忙著指揮苦力,將笨重值錢的東西裝入箱子裏,準備三日後搬上馬車。

  反正要離開了,所以這幾日也不做生意了,就算開張也沒多少客人,大夥忙著收拾,整個月華坊鬧烘烘的,沒注意到此時,有頂轎子停在大門外。

  轎夫恭敬的將轎簾掀開,俊挺的身形下了轎子,無聲地跨入月華坊雕工精緻的大門,炯銳有神的眼將現場掃了一遍。

  有人忙著吆喝指揮,有人忙著搬運,現場一片淩亂吵雜,沒多少人注意到那無聲走進的身影。

  “讓開讓開,別擋路,要是東西砸到腳,我可不負責啊。”紀管事一邊指揮苦力,一邊大聲的要人讓出一條路,發現有人擋住了路,便大聲指責。

  “喂,你是聾子嗎?別擋著路,快點讓——”當看清對方的相貌後,紀管事嚇得立即住嘴,還不由自主的忙倒退一步,撞上了苦力,讓苦力抬著的箱子,嘩啦嘩啦的掉到地上。

  “大大大——大人——”紀管事顧不得倒塌的箱子,嚇傻的他瞠目結舌地瞪著項少懷。

  原本吵雜的現場,在發現項少懷的出現後,全都停止了動作,屋內瞬間鴉雀無聲,一片寂靜,一雙雙驚訝瞪大的眼,全集中在巡撫大人身上。

  黑如染墨的眸子,威嚴沉斂地看著紀管事,淡淡的開口:“明月在哪?”

  “她……在明月樓……”

  “怎麼走?”紀管事一手指著往內院的方向,張著嘴,還來不及吐出一個字,項少懷便直接越過他,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雙手負在身後,邁開沉穩的步伐,順著他指的方向走去。

  明月樓的閨房裏,此時正忙得不可開交,主僕兩人也忙著走來走去,將要帶走的衣物一一打包裝箱。

  “小姐,這個要帶走嗎?”

  “不用。”

  “那這個呢?”

  “帶走。”關明月一邊整理私人物品,一邊回答袖兒的話,她自個兒也卷起袖子,動起手來整理行囊。大部分值錢的東西,她早就命人拿去變賣成銀子,放到錢莊裏,剩下的,都只是些小東西或衣物而已。

  “小姐,我好捨不得呀!”袖兒不由得歎了口氣,到現在仍不敢相信,她們就要離開月華坊了。

  “我也是呀。”美眸將這冬暖夏涼的雅致樓閣,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她心中也萬般不舍,但她心中真正不舍的,是那個男人……

  哎,不想了,因為想了就有氣,說好不再想他的,何況想也沒用,只會觸景傷情,她要快快將他的影子甩開,不想讓自己落入顧影自憐的情傷中。

  收拾收拾!她振作起精神,還有好多活兒要做呢,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在堆滿雜物的房中走著,卻不小心絆了下,突然失衡往前跌去,碰撞了其他東西,一頭栽進了放滿衣裳的大箱子裏,連帶其他東西也倒下,她整個人幾乎成了倒栽蔥。

  “唔——袖兒——快來幫我——救命呀——”她慌亂的掙扎,被壓在雜物當中,唯一還露在外頭的兩隻繡鞋兒,不停的搖晃著。

  “哎呀,小姐!”袖兒驚呼出聲,正要趕忙伸手把小姐“拔”出來,卻有人先一步上前,在看清對方之後,袖兒不由得呆掉了。

  “救我——”快被悶死了,她含糊地叫著,奮力的掙扎,直到一雙有力的手臂伸入衣物堆裏,環住她的纖腰,輕而易舉的將這個小東西抱起來。

  明月大口的吸著氣,還以為自己要悶死了,仍然心有餘悸,一時無暇去注意自己落入寬闊的懷抱裏,直到她抬起的眼剛好迎上一對深邃幽眸,頓時整個人怔住。

  救她的,並不是袖兒,而是項少懷。

  她先是驚訝的瞪大眼,不一會兒拉下臉,冷冷命令。

  “你來幹什麼?放我下來。”她掙扎著,但項少懷並沒有放下她的打算,倒是反過來問她。

  “為什麼離開?”

  “這不關你的事,誰准你進來的,快放我下來呀!”掙不開這雙有力的臂膀,她只好改而命令袖兒。“袖兒,把他趕出去!”袖兒見到巡撫大人親自登門上青樓,早就驚訝得回不了神,畏懼大人都來不及了,小姐竟然要她趕大人出去?這這這——她哪敢呀?

  “你還發什麼呆,快幫我呀!”

  “小姐——”袖兒居然要哭出來了,心神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退下吧。”項少懷一句命令,就是有讓人不敢不從的威權在。

  “是,大人。”袖兒提起裙擺,忙退了出去。

  “啊,袖兒——快回來——”見袖兒像逃命似地退出房外,明月氣呼呼地瞪回項少懷。“你竟敢命令我的丫鬟,什麼意思啊你!”她邊說,邊用食指在他胸膛上戳,最好可以戳出幾個洞來。

  這人不但不放開她,薄唇竟勾起俊逸的淺笑。

  “你精神很好嘛。”他原以為,外頭傳得滿城風雨的謠言,會讓她一蹶不振,當現在瞧見她不但有精力罵人,神色氣態都不錯,便放心了。

  “我當然好啦,怎麼,你巴不得我不好嗎?對不起,讓閣下失望了。”掙脫不了,她只好繼續窩在這副有力的懷抱中,發現他還是那般俊挺好看,讓她平靜無波的心湖又被攪亂了漣漪。

  他來做什麼?他不是不想看到她嗎?

  “為什麼把月華坊賣了?”

  “不關你的事。”

  “明月。”當他柔聲喚著她的名字時,她的心突然硬不下來了,當兩人如此靠近時,她實在無法逼自己真正冷淡面對他,幾個月未見的人,突然直闖她的閨房,就為了質問她為何要離開,他到底想幹麼?

  為什麼偏要這時候來質問她?這很重要嗎?

  “月華坊生意一落千丈,不得不關門大吉了,你現在高興了吧?你不是一直想封了月華坊?恭喜大人稱心如意了,以後不會再見到我這個眼中釘。”他下巴繃緊,慍怒的語氣中有著壓抑。

  “你該明白,我並無此意。”

  “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刻意疏遠我,身分尊貴的你,害怕我這個低賤的歌妓辱了你的名聲。”“胡說!”他低斥,因她這話而深深感到不悅。

  “我胡說?那我問你,這幾個月來為何避不見面,對我不聞不問?”她雙目不移的直直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這就是項少懷痛苦的地方,他這輩子,沒想到栽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他想要她,這份渴望隨著日子越久,在心中紮根得越深,她的一顰一笑和刁鑽嫵媚,始終令他無法忘懷。

  這女人數度頂撞他,他該厭惡才是,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目光無法離開她,還該死的喜歡她。

  本以為讓自己忙於政務,可以將這份渴望沖淡,卻在震驚的知道她即將離開的消息後,再也無法沈默。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吭聲?”他咬著牙。“你是皇上的女人,我不能碰你。”她冷言嘲諷。“為什麼不直接承認,說你沒膽子,怕大好前程毀了?說穿了,你是怕自己丟了官,兩相權衡之下,你當然選擇高官祿位!天下年輕貌美的女人多的是,你何必為了我這個卑賤的青樓女子自毀前程?”這話再度惹怒了他,讓他臉色轉為鐵青,眸底燃了火,這女人就是有激怒人的好本事。

  女子無才便是德,而太伶牙俐齒的女人,更加禍水,偏偏他喜歡上這個禍水的女人,也早就想狠狠教訓她一下,而最直接的教訓方法,便是封住她的嘴。

  薄唇猝不及防地罩下,吻住她張嘴不休的唇瓣。

  這一回,她可沒那麼好打發。

  啪!不客氣的在那俊容上打了一巴掌。

  項少懷的左臉,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令那張嚴峻的面孔更加憤怒。

  火舌再度烙下,硬是攫住她的唇。

  啪!第二道清脆的巴掌聲,打在他的右臉上,他的臉色很嚇人,卻同時冷靜得令人畏懼。

  這兩巴掌,不但沒阻止他,反而惹來他更強烈的征服,硬是要吮吻她倔強的小嘴。

  當粉掌第三度甩來時,大掌一揚,將兩隻玉手牢牢鎖在鐵掌裏,彎到她身後,一雙臂膀也順勢環住她,將她柔軟的身軀緊密地壓在他的胸膛上,兩人的鼻息,僅一寸之隔。

  這個嬌軟柔弱的小東西,以嫵媚動人名聞遐邇,面對他,卻無理跋扈不饒人,光是那兩巴掌,若傳了出去,足以讓她再度身陷牢獄,但這些都及不上她剛才所說的話,令他真的真很生氣。

  她將他當成了什麼?貪生怕死之輩嗎?

  向來冷靜自製的情緒,因為她的這番話,而心緒洶湧沸騰,他無法容忍她這麼看他。

  明月雙手被他牢牢縛在身後,動彈不得,身陷在他雙臂之間,這曖昧的姿勢令她心兒怦怦直跳,也讓她屈居下風。

  他看起來很生氣,黑眸簇著兩團火,灼亮得嚇人。

  她頭一回瞧見他這一面,感受他渾身散發的怒氣,神情卻森冷無比,像是失控前的警告,她只要敢再說一個字,他一定會懲罰她,而這種懲罰,絕對會讓她後悔的。

  她不怕惹怒他,但嗅出了這詭異的氛圍,在那烈怒如火的眼中,似乎感到一絲受傷,就是這份細微的感受,讓她住了嘴,察覺自己似乎說得太過分了。

  沈默的屋內,兩人就這麼僵著,他的氣息圍裹著她,而那黑眸底灼亮的闈火,轉成了幽深時,薄唇輕輕上前,貼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才一沾上唇,她便下意識轉開臉,躲開他的輕薄,但她的人就困在他的懷抱裏,還能躲到哪兒去?

  幾次之後,還是給他吻住了。

  不同於先前兩次的強吻豪奪,這一回是溫柔綿密的,帶著呵疼的唇齒逗弄,耐心的說服她輕啟芳唇,接納他的深入。

  她負氣的不想依他,但灼熱的吻,迅速點燃了火苗,她的氣息沉淪在他的予取予求,呼吸變得緊促。

  她是氣他,卻也渴望他,並發現自己無法真正拒絕他的索吻,而且他還用該死的溫柔來對付她。

  火舌的探入,糾纏軟嫩的小舌,讓她原本僵硬的身子,在他的柔情攻勢下逐漸軟化。

  她好氣好氣他,卻也好愛好愛他,推拒轉成了迎合,任由他的唇,在自己熱燙的粉臉、頸項、耳垂上,印下點點親吻,帶來一陣麻癢和輕顫。

  連波的酥軟襲來,讓她腦袋瓜昏昏沉沉的無法思考,大掌悄悄鬆開她的手腕,隔著薄紗衣料,在誘人的嬌軀上遊移,探索這纖合度的身子。

  她感受到他的意圖,這意念令她心兒猛跳。

  她從來沒做過這事兒,只能有樣學樣,將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學著他的動作,慢慢摸索。

  她這麼做,無異是點燃了他內心的欲火,當大掌來到那飽滿的酥胸時,耳畔傳來她微弱的呻吟,他隔開一點距離望著她,那早已紅透的粉臉,洩漏了她的羞窘,以及渴望——她也想要他。

  項少懷不再猶豫,急切地卸下她的衣裳,當最後一件繡花肚兜離開她身上時,雪膚玉肌美得令人屏息。

  她害羞的想以手遮住身子,但他不肯,將她兩手定在兩旁,非要將她看個仔細,而她雙頰燙得像要燒起來似的,因為緊張而加重的呼吸,讓一對圓潤豐盈的酥胸,隨著呼吸而起伏,直入他熾熱的眼。

  他卸下衣衫,與她同樣袒胸赤裸,那雙燃著欲火的眼神,教她害怕,卻也莫名期待。

  他再度烙下吻,這回卻是落在她豐盈上的蓓蕾,含吮逗弄,細細輕咬,令她全身竄著酥麻火熱,喉間的喘息夾雜著難受的嬌吟。

  從未有過的快感,經由他的大掌撫觸,帶給她全身的顫慄,壓下來的男性身軀,比她的身子更熱,燙著她的冰肌玉膚。

  他們互相廝磨,纏綿,在堆滿的衣物和雜物之間,揮灑汗水。

  她從未給過其他男人的身子,每一雨肌膚都印上了他的吻,為他敞開雙腿間最柔弱的一處,迎接他另一個深入。

  “啊——”當痛楚襲來,她緊緊擁著他,啃咬他的臂膀,不讓自己喊疼,淚花卻在眼中打轉。

  薄唇吻著她的淚水,在耳畔邊低啞地喚著她的名字,那磨人的痛楚,隨著一次又一次的進出而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歡愉。

  她的身子給了他,同時,她也落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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