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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蝴蝶]愛情躲貓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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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1:01 |倒序瀏覽
愛情躲貓貓  作者:蝴蝶
 
一切都是因為她強迫他玩躲貓貓開始的。
這一玩,就連著20年不曾停止。
他們輪流當鬼,在愛情中比誰最會藏,
也比比看,終究該是誰抓到誰。
青梅竹馬二十年,他也牢牢守了二十年,
有外來魔掌、野心份子一律排除,就打算等著守得雲開見明月…
可惜他那輪笨月啊……
想起來或許咬牙切齒,
但她終究是他生命中那輪恆常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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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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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1:31
楔   子
  
  「好了沒有?」
  
  「還沒有!」
  
  許多小朋友驚叫著,興奮的跑來跑去,正在玩躲貓貓。朱漢霖只是孤獨冷漠的看著同學,沒有人邀他,他也沒有開口。
  
  母親又離家出走了。多日沒洗的制服發出了奇怪的味道。雖然盛老師對他萬般疪疼愛,但是這種疼愛沒有辦法讓他交到朋友。
  
  小孩子對於任何讓他們不愉快的人或物,不是大人的幾句話就可以接受的。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嬌脆的聲音在他後面輕響,他轉頭。即使還是個小二年級的孩子,他也知道,眼前這位班長是相當美麗的。
  
  在女孩子還愛美的留了一頭長髮的年紀,這位美麗的班長,卻將滿頭長髮剪得像是小男生一樣,更顯得眼睛水靈靈,肌膚嬌嫩的像是水梨。但是和她甜美的外表不同,她是個很有責任感又有些粗魯男孩子風的帥氣女孩。
  
  「沒幹什麼。」他轉頭。
  
  她沒有跑去躲起來,反而在他身邊坐下,「朱漢霖,你也來玩躲貓貓吧。光看幹麻?想玩就一起來嘛。」
  
  「我不想玩。」他冷冷的將頭撇開。
  
  「吭~我抓到了!換妳當鬼!」做鬼的那個跑了過來大吼,看見髒兮兮的朱漢霖,皺緊了眉頭,「班長,不要跟他一起。這個髒鬼……我媽說,他爸爸在外面養女人,不要臉。」
  
  「那是他爸爸,又不是他!」她最討厭欺負同學的這種事情了,老師說,同學要互相友愛。「好啦!你抓到我了。朱漢霖,你也去躲起來。」
  
  「我不要玩!」他瑟縮了。被孤立習慣,他害怕這個好心的小女生因為他也被孤立。這種事情他已經遭遇過了。
  
  「你要玩!」舒鳳月跳到石凳上,俯瞰著他,「當然要玩,這可是班長的命令!你趕快去躲起來,要不然被我抓到……我的力氣很大,可是很痛的喔!」她威脅的舉起手臂。
  
  驚叫中,大家都跑去躲起來了,漢霖也跟著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滿心的歡欣,又覺得有點鼻酸。
  
  ***
  
  玩了幾堂下課,她和漢霖熟了起來。他們本來就坐隔壁,只是漢霖總是不說話。
  
  放學了,大家排好路隊。漢霖還是排在最後,卻沒有人跟他一起排。
  
  這激起了鳳月的正義感,「喂,李宗興,你怎麼不跟朱漢霖一起排隊?」
  
  「我不要。」這個家世良好的孩子冷哼一聲,「我不跟髒兮兮的的人一起。」
  
  同學鼓譟著,鳳月卻生起氣來。「老師要我們友愛同學,你在幹麻?」她生氣的喊著,「朱漢霖,排在我旁邊。」
  
  她是領隊,本來是自己排一個的,她卻拉著朱漢霖到身邊,堅定的牽著他的手。男生女生牽手,這在小學生中可是大事呀。
  
  不過同學的譏諷,她大聲的說,「吵什麼!誰敢不理朱漢霖,我就跟他切八斷!」
  
  其他人都閉起嘴來,許多小男生又妒又羨的看著被班長牽著的朱漢霖。
  
  走出校門,漢霖輕輕掙開她的手,「妳……妳跟我做朋友,就會沒有人跟妳做朋友……」
  
  「誰說的?」鳳月得意洋洋,「他們的數學還得靠我教哩。我是班長,他們才沒那麼麼笨。」
  
  就算不是班長,妳……妳也是很有人緣的。這讓外表冷漠內在膽怯的漢霖羨慕不已。
  
  「我送你回家吧。」她笑起來,眼睛像是彎彎的月亮,「我可是知道你住哪裡唷。你家比我近,我看過你在那個樓梯上去。」
  
  他沒有說話。這突來的友情讓他不知所措,只能保持著沉默。
  
  「我家到了。」他終於開口,「謝謝。」
  
  鳳月揪了他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放他不下。「……你媽媽不再嗎?為什麼你的制服好幾天都沒換?」
  
  「我不知道。」大人恐怖的爭吵他還不能理解。只知道爸爸做了很壞的事情,但是他還不懂什麼叫「養女人」。要怎麼養呢?放在水族箱嗎?那是很壞的事情嗎?
  
  鳳月躊躇了一會兒,父母忙碌的她以經很能幹了。「你吃飯怎麼辦?」
  
  「爸爸有給我錢。」他怯怯的拿出了一張髒兮兮的一百塊。
  
  她考慮了一會兒,「反正我媽也不在家。他們還在店裡呢。走吧,我找看看能煮什麼給你吃。」
  
  走進漢霖的家,她一直嘰哩呱啦說個不停,「我爸媽也很晚回家呀,若是等他們洗衣服煮飯給我吃,我早餓死了!外面的東西又不好吃,我跟你說,荷包蛋很簡單喔,還有燙青菜………蛋炒飯也不難………」她拉開冰箱,「有蛋,也有蔥啊。還有剩飯……你煮的嗎?」
  
  「煮飯我會。」漢霖很驕傲,「我媽媽教過我。」
  
  「那我教你炒飯!」她俐落的像是個小主婦,在廚房忙個不停。雖然飯裡頭還有蛋殼,醬油倒的太多,但是對漢霖來說,已經非常了不起啦。
  
  只是二年級的學生呢!鳳月在他心目中簡直跟無所不能的大人一樣。
  
  「還有衣服啊,」她用大人的口吻說,「你家有洗衣機嘛,還是全自動的哩!你把衣服丟進去……不是,我跟你講,白衣服和白衣服一起,有顏色的一起,才不會弄得髒髒黑黑的……等洗好了晾起來,明天你就有乾淨衣服穿啦。爸爸媽媽都是很笨的,你要照顧自己呀。你八歲了吧?」
  
  「我……我九歲了。」他的臉上有些紅暈,「我有氣喘,晚了一年上學。」
  
  「那要更厲害才行。」她聳聳肩,「我八歲,但是我爸媽笨成這樣,我不能靠他們哩。」
  
  等忙完了,歪斜的衣服掛在曬衣竿上。「好啦,我要回去了。」
  
  「我送妳!」他忙著穿外套。
  
  「不用啦……」鳳月來沒說完,他已經搶著開門,「一定要!妳是女生哩。」
  
  她聳聳肩,漢霖覺得她聳肩的樣子真可愛。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她滿臉燦爛的笑。
  
  「明天……」送她回家以後,漢霖害羞的問,「我能不能跟妳一起上學?」渴望友誼的他,已經開始眷戀了。
  
  「好呀!」鳳月眼睛發亮,「一定要叫我起床喔!」
  
  ***
  
  但是他沒想到叫她起床是這樣的。
  
  忐忑不安的穿著不太乾的制服,吃力的按了比他身高還高的門鈴,一張慌張的臉探出來,「小朋友,找誰?」滿臉鬍渣睡眼惺忪的男人,聲音大得嚇人。
  
  他瑟縮了一下,「……我……我找舒鳳月。」
  
  「來接她上學嗎?」男人高聲歡呼一聲,「太好了太好了……」他把漢霖拉進來,「麻煩妳叫她起床,老天啊~老婆!好了沒有?今天我們還要去小陳那兒拿機器呀!不要摸了,吐司夾蛋也能摸那麼久!」
  
  「要不你來煮!」另一個一面化妝一面煎蛋的女人尖叫,「為什麼一定要在家裡吃?」
  
  「要不然我們有時間跟小鳳月吃飯嗎?」男人吼回去,安撫的對他低聲,說低聲,聲音還是大的,「別怕,那是鳳月的媽媽,我是她爸爸。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朱漢霖。」
  
  「好極了。」他馬虎的點頭,「鳳月的房間在那邊,趕緊叫她起床吧,我還沒刷牙洗臉呢……」
  
  拋開發愣的她,就衝進了浴室。
  
  漢霖現在有些懂鳳月的意思了,他輕輕的敲門,「鳳月,上學了。」
  
  「這麼溫柔是沒用的!」舒媽媽大叫,「漢霖,把她從床上拖下來。」
  
  拖下來?他眼睛發直,還是開了門,鳳月在床上擁著棉被,睡得胡天胡地。
  
  「鳳月?」輕輕搖她,沒有反應。他提高一點聲量,鳳月連睫毛都沒動。
  
  「鳳月!」他大聲叫,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拚命的搖她,「鳳月,要遲到了!」
  
  「五分鐘……」她把棉被摀在臉上,「再五分鐘……」
  
  叫到最後,他火大了,拚命搖她,一面大叫著,「舒鳳月,妳要遲到了!」
  
  一不小心搖得太猛,將她搖到床下了。她咚咚咚的在地板上打了幾個滾呻吟,「爸……你能不能輕一點……是你呀?」她打了個呵欠,望望鬧鐘,跳了起來,「什麼?!快七點半了?!為什麼不早一點叫我?」
  
  她俐落的開始換衣服,完全不管漢霖在旁邊臉紅得要煎蛋。
  
  「這樣子就對了。」舒媽媽嘆口氣,「漢霖,吃過沒有?」
  
  「沒……沒有。」他還在發呆。
  
  「我多煎一個蛋,你過來吃飯吧。」這麼理所當然的拉他坐下。
  
  他被這家人搞糊塗了,溫馴的坐下來吃早餐。
  
  「你明天還會來叫她吧?」舒爸爸滿懷希望的問,「會吧?會吧?」
  
  他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滿嘴的食物。
  
  漢霖不知道的是,他居然吃了十七年舒媽媽的土司夾蛋和牛奶。若是知道這頓早餐吃下去,未來得連叫鳳月起床十七年,不曉得會不會哭出來。
  
  不過,他漸漸長高,長壯,相同的台詞和場景都不變。
  
  「舒鳳月!妳要遲到了!」他放聲吼著,一面敲著門。本來都是衝進去把她從床上拉下來的,到了國二那年,他才驚覺,鳳月已經是少女了。
  
  隔著薄薄的睡袍,她的胸口已經有了令人遐想的隆起,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路上的男生總是盯著她看。
  
  那讓他非常生氣,非常不愉快。一向都是資優生的他,居然打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架。
  
  訓導主任罵了他將近十分鐘,他卻冷著臉不為所動。他要說什麼?難道要說那個男生鞋子放了鏡子,偷看鳳月的內褲嗎?
  
  不過,第二天他就報名跆拳道社。打輸那種王八蛋,他很生氣,非常生氣,這樣軟弱是保護不了鳳月的,偏偏到處都是可惡的色狼。
  
  「舒鳳月!妳再不起床我就進去拖妳起來!」他捶著門,丹田有力的洪亮著。
  
  「你真吵……」她睡眼惺忪的打開門,「要進來就進來啊,我門又沒鎖。你真是越來越像我爸爸了……」
  
  「真的嗎?」一直因為沒有兒子感到遺憾的舒爸爸笑開了,臉上的鬍子沒刮乾淨,笑的一臉無邪。
  
  「爸,我不是誇獎你。」鳳月沒好氣的進了浴室。
  
  「不是誇獎?」舒爸爸摸不著頭緒,「欸,漢霖,下課跟鳳月一起來,我還有台電腦沒有組裝好呢,我跟你說,最近出了新的CPU,靠!性能真是嚇嚇叫,你來你就知道了……」
  
  「老公!」舒媽媽翻白眼,「我們就賣這個。你還看不煩啊?讓漢霖好好吃飯行不行?」
  
  鳳月一陣風似的刮近來,三兩口吃掉土司,一面灌著牛奶,「我要上學了,來不及了……再見。」拖著漢霖往外跑。
  
  「妳早點起床就不會來不及!」吵了這麼多年,還是樂此不疲。
  
  「你騎快一點,我們也不會遲到!」鳳月急急的坐上腳踏車後座。
  
  柔軟的觸感讓他呼吸為之一窒,他大吼,「妳又沒穿胸罩!」
  
  「咦?你管得很寬喔!我忘記了嘛!快走啦!」
  
  「這種事情可以忘記?!」他望了望手錶,咬著牙開始拚命踩踏板,「妳到底有沒有女生的羞恥心哪?妳知不知道男生都會盯著看……」
  
  「誰會發現?你神經病……才三十二B,沒有人發現的啦!就你這個色狼!」鳳月頂嘴了起來。
  
  漢霖氣得蛇行,「對!我是色狼!妳幹麻坐色狼的車?給我下去!」
  
  「我偏不!妳叫我幹麻我就幹麻,我又不是狗。我偏要坐著,你騎快點,閃黃燈了啦!」
  
  「舒鳳月!」他吼了起來,「妳要不要來騎騎看?!」
  
  「嘖,」她皺眉,「你怎麼越來越像我爸?」
  
  他沒好氣的用力騎快些,心理很哀怨。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對這樣的笨蛋女生情愫暗生?為什麼為什麼?
  
  相處這麼久了,她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
  
  「舒鳳月,妳是一頭豬!」只有這樣的怒吼才能夠讓他覺得平衡一點。
  
  「你才是豬!」鳳月很不開心。
  
  「我本來就姓朱。」他沉痛的發現,愛上她的自己,真的是一頭豬。「妳到底哪裡像女人哪?妳有點女人的敏感和自覺好不好?」
  
  「騎你的車啦!」鳳月敲了一下他的頭,「穿不穿胸罩和我向不像女人有什麼關係?你過度演繹喔。」
  
  他閉上嘴,開始詛咒這種哀怨的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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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1:58
第一章
  
  冷著臉的他,一直都是T大女生愛慕的對象。
  
  身為跆拳道社主將和籃球社隊長多年的他,一直到升上研究所才卸下這些重任。但是得過多回書卷獎的漢霖,卻不只是運動神經讓人讚許,他博學多聞和電腦方面的鬼才,也令人激賞。
  
  這樣文武全才的校園白馬王子,即使總是冷著俊俏的臉,剛硬的線條從來沒有柔軟下來的跡象,還是讓過往的女生留戀的看了又看,雖然不敢上前攀談。
  
  
  
  帶著耳機,穿著簡單寬的T恤,捲起袖子的手臂那樣的有力,總是挽著書,背著寸不離的筆記型電腦……他頎長矯健卻優雅的身影,總是讓懷春少女有著遙不可及的夢想。
  
  像是書頁或者是電視裡走下來的王子,被他吸引著,卻又怯於他冷漠高貴的氣質,不敢靠近。
  
  若是能讓他強健的臂膀緊緊擁住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但是這樣的「擁住」未免也太激烈了點,
  
  「舒鳳月!我再警告妳一次,妳再不穿胸罩到處跑,我一定會把妳揍個半死!」冷漠的面具碎了一地,他氣急敗壞的扼住想偷溜的美麗學姊的脖子,非常沒有形象的大吼大叫。
  
  少女們的夢想也跟著碎裂一地。
  
  「哇啊?」鳳月亂搖著手,「投降!我投降! 喂,我都說投降了,不要勒我脖子……」她使出一記肘擊,談酷學長發出一聲悶哼,飛快的踢出一腳,「你煩不煩啊?我討厭穿胸罩不行?一出汗鋼絲好像要插到我胸口欸!剛剛打籃球就脫下來了嘛,大男人這麼囉峻:… 」
  
  漢霖敏捷的接住了無影腳,使了一記殺人拳,「跟妳說過多少遍了?不穿胸罩男生會盯著看啊!妳到底是不是女人?有點自覺行不行?」
  
  鳳月閃過了那拳,趁隙踢擊他的頭,「還不都是你大喊大叫……學弟,你在看哪裡?」她氣勢洶洶的質問在一旁口水快流下來的學弟。「看哪裡?我的臉不長在胸部,看著我的臉回答!」
  
  躲過了鳳月的踢擊,漢霖怒氣大發的一掌巴上學弟的腦袋,「看什麼看!?自己學姊也這樣色瞇瞇的?我讓你畢不了業喔!」
  
  讓他有力的這樣一巴,學弟眼前開始冒金星。「呃:……」
  
  「朱漢霖,你這麼兇幹什麼?」鳳月把學弟搶了過去,保護似的抱在胸前,「這是我的直屬學弟欸,男生眼睛總是比較賤嘛。」
  
  學弟感到那股軟綿綿的觸感,覺得像是上了天堂……
  
  「你淫笑些什麼勁兒?」漢霖又給了他一拳,他的胃馬上翻攪起來。
  
  靠……好痛……馬上又從天堂掉到地獄。
  
  「你幹什麼?!」鳳月踹了漢霖一腳,沒踹準,又踹到學弟身上,「對不起……朱漢霖,你看你,害我誤傷無辜!」
  
  「這種畜生就該打死!連自己學姊都敢偷看,早死早超生!」
  
  「你這個暴力份子!你這個賓拉骨!你一定是賓拉登的兄弟,對不對?!」兩個人互罵著,一面拳腳相向,沒人敢上前去救那個可憐又倒楣的學弟。
  
  好不容易兩個人終於越打越遠,離開了視線。學弟的同學同情萬分的輕輕戳他,「喂,你還活著吧?舒學姊你也敢偷看?真是不要命喔……」
  
  「……三……三溫暖……」他氣如遊絲的說著。
  
  「什麼?」他的同學扶起他,準備將他送到保健室。這幾年犧牲者已經少很多了,只是這個從外校考進來的研究生不清楚。
  
  「……我終於知道什麼是『天堂地獄三溫暖』了……」他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同學同情的搖搖頭。瞭解這個稱謂的犧牲者,總是要付出很慘痛的代價。
  
  當年他也被「洗」過。老天。真不是人挨的……
  
  ***
  
  「瘋婆子,妳打夠了沒有?」漢霖摸摸自己的臉頰,她的拳腳越來越有力,真是痛死了。「去把胸罩穿上!」
  
  「我忘記丟到哪去了。」鳳月心不甘情不願的被他押到女子更衣室門口。
  
  「……是這樣嗎?」漢霖從她背包裡一摸,掏出內在美,「這是什麼?」
  
  「色狼!不要臉!這是我的胸罩欸~你摸過了,我不要穿!」她終於找到好藉口了。
  
  「嗯,那我就幫妳穿吧。」他折折關節,發出咖啦啦的聲音。
  
  兩個人怒目而視了半天,鳳月挫折的嘆口氣,「好吧,算你狠。」怒氣沖沖走進更衣室。
  
  他恢復冷漢的面容,依舊是遙不可及的王子。只是這個白馬王子卻靠在更衣室旁邊,惹得人人側目。
  
  「你還在這裡?」鳳月看見他,挫敗的梳過短短的頭髮,「你下午又沒課跑來幹嘛?」
  
  「鑰匙。」他攤開手,「下午我要去舒爸爸那兒打工。」下意識的把鑰匙給他才想到不對,「喂!那是我的機車!你騎走了我怎麼回家?」
  
  「我會來接妳。辦手機給妳又不是讓妳當擺飾的。記得開機好不好?從來沒有打通過。」他很抱怨。
  
  「聽著!妳如果又把胸罩忘在哪裡……」他惡狠狠的威脅,「我就親自來幫妳穿回去!,我宿舍裡可有一打妳的備用胸罩,最好不要忽視我的話!」
  
  鳳月翻翻白眼,「快滾吧你。」
  
  他凝視了鳳月半天,挫折的扒了扒頭髮,皺著眉在她肩窩輕輕捶了一拳。「……老讓人擔心。」
  
  明明知道這是漢霖的關心方式,她還是桀驁不馴的扭頭「我可是跆拳道初段。」
  
  「我三段。」他扁了扁眼,「上段的人可是很多的。等妳打得過我,誰管妳穿不穿。」擺了擺手,「下課記得打手機給我。」
  
  默默的回宿舍,沿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雖然掛著冷漠的面具,漢霖的人緣還是不錯的。冷冰冰的表情下,他有顆樂於助人的心。
  
  「嗨,學長。」同寢的學弟笑著指電腦,「你和舒學姊又出名了。」
  
  他瞄了一眼電腦螢幕,無奈的拿出自己的筆記型電腦。連上學校的BBS站,又有人破口大罵他和鳳月,把他們兩個人說得很不堪。
  
  「酷喔!學長,你跟學姊同居啦,同居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學弟熱情的拍擊他的肩膀。
  
  瞪了學弟一眼,他把耳機調大聲些,叼著巧克力棒,在激昂的重金屬聲中籤入了主機,開始調查這個使用者的資料。
  
  來源是T大女宿舍。
  
  「真是的:… …做壞事也不知道隱藏一下蹤跡… …」他喃喃著,不一會兒,使用者的電腦毫無防備的被他侵入。
  
  同一台電腦,同一個使用者,他咬了口巧克力棒,不滿意的哼出聲音。
  
  真奇怪,不接受示愛也是種錯誤?這個學妹愛慕他滿久的,只是一再被他回絕,有回還使出非常激烈的手段 -- 約他在鮮少有人去的校史室見面。
  
  等走近一看,離了一公尺多,他沒有再靠近。「學妹,把衣服穿起來。」
  
  那個女孩子臉上滿是破釜沈舟決心,半裸著上身,「學長,請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厭煩的轉身,學妹在他後面威脅著,「你若不給我個滿意的答案,我馬上喊強姦!」她滿臉的悲憤,「我是系花欸! 哪裡比不上舒鳳月?你為什麼眼底只看到她?我哪裡比不上她?」
  
  「哦?」他沒有回頭,「妳看出來了?」
  
  「我又不是瞎子!」她激動的大叫,「全校誰不知道?」
  
  「她不知道。」漢霖悲傷的低聲。
  
  「什麼?」
  
  「我說,我不喜歡威脅。要叫就叫吧。」他走了兩步。
  
  「救命啊~非禮啊~」
  
  她還真的叫了欸。漢霖無奈的叉起雙手,等著有人衝進校史室。果不其然,隔壁的教官和幾個同學衝進來。
  
  「等一下!」漢霖攔住他們,「你們以為我對她怎麼樣了吧?」
  
  「明明就是這樣!」陌生的學弟滿臉義憤,「學長,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教官,請你開燈。」他冷靜的不像犯罪者。燈大亮以後,他指著薄薄蒙著一層灰的地板,「教官,看清楚。我的腳印只到她面前一公尺。再過去都是她的腳印。你覺得我會隔空取物?我想還沒強到這樣吧?」拍拍教官的肩膀,「教官,你得替我作證。」
  
  這件事情雖然因為教官的運作壓了下來,還是有流言傳遍了全校。從那時候起,總有些侮辱他或鳳月的佈告貼到BBS站。砍帳號砍到站長求饒,但是她還是樂此不疲。
  
  漢霖倒是累了
  
  不知道警告她多少次,這個漂亮的學妹就是執意如此。
  
  「這樣……看能不能讓妳乖一點。」按下一個鍵,毀掉了整台電腦。
  
  T大女生宿舍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我的電腦~我的報告~天啊~怎麼辦?」
  
  漢霖繼續沈醉在音樂中。這次是歌劇。真是太簡單了,一點挑戰性也沒有。
  
  ***
  
  「漢霖,你來啦?」應付客人應付得疲於奔命的舒爸爸鬆了口氣,「麻煩你看看那台電腦是怎麼回事,我剛和小陳查了半天就是查不出來……」
  
  他點點頭,原本冰封的表情緩和了些。開始查電腦的問題,沒有多久,他把機殼拆起來,將已經鬆脫的顯示卡插好,鎖上螺絲,重新開機以後,電腦就可以開始灌系統了。
  
  這是很簡單的問題。顯示卡沒插好,有時候還是抓得到顯示卡,卻不一定能夠正常作業。舒爸爸大概是忙昏頭了,連這個都沒檢查。要不就是拆開機殼發現所有的卡都插得好好的,沒想到要按按看。
  
  「咦?你弄好了?」舒爸爸驚喜,「那個什麼國防役就不要去了,來舒爸爸這兒幫忙吧!」
  
  舒媽媽翻白眼,「老公,你專心跟客人講話好不好?人家漢霖幹嘛幫忙你這家小店?」她早就把漢霖看成自己的女婿,「漢霖,別聽你舒爸爸胡說。現在生化科技正風行,我聽鳳月說,你的功課很棒呢!準備得個諾貝爾獎吧,別聽你舒爸爸發白日夢。」
  
  「鳳月的功課也很好。」漢霖微微一笑,「我有空就會來幫忙。」
  
  他是真心喜歡舒爸爸和舒媽媽的。他們在NOVA開了家電腦專賣店,生意雖好,還是讓龐大的房租和耗材壓得透不過氣來,連人都不敢多請,只請了小陳這個萬年考生當工讀生,就靠夫妻的一雙手。
  
  漢霖從小就跟著鳳月來玩,和鳳月的興趣缺缺不同,漢霖對電腦簡直是一見鍾情。常常跟舒爸爸要些升級後的零件玩,玩著玩著,他半看半學的學會怎樣組裝電腦,到了國中,就常常來打工。
  
  店裡什麼軟體沒有?他幾乎是自修的優遊在電腦資訊的世界裡,最後靠著看書自修學會各種程式語言。
  
  他的家庭終於在六年級的時候破碎了。兩個人都不要他,最後父親勉強收。下,卻很少回家。他跟父親的交集漸漸的只有存摺上的生活費和學費提醒,他的確還有位父親的。
  
  但是,漢霖卻在舒家找到他的位置。這個忙碌卻溫暖的家,有舒爸爸、舒媽媽,還有……鳳月。
  
  只要想到鳳月,心裡就有一陣陣的暖意原本孤清的破碎家庭,也不算什麼了。只要有她就行了。
  
  幫忙了半天,他看看時問,「伯父,我要去接鳳月了。有空我還會來的。」
  
  「不要走啊?」舒爸爸慘叫,「那個不肖女讓她自生自滅,你走了,女客人也會跟著走呀~」
  
  「哪有人這樣說自己女兒的。」舒媽媽皺眉,「看你的店啦。」
  
  漢霖淡淡的笑了笑,走了出去。他當然知道,只要在店裡,就會吸引許多女客人。有些女客人指名要他修電腦,都被舒爸爸回絕了。
  
  搖搖頭。在他還是又矮又小的國小時代,女生看到他總是滿臉不屑。等他的功課突飛猛進,才有些刮目相看。上了國中,他進了跆拳道社苦心練習以後,又多了一些欣賞的眼光。高中籃球隊的時候,女生像是瘋了一樣,對他的態度大大改變,每天都有收不完的情書。
  
  只有鳳月對他始終如一。還是坦白熱情的爽朗,從來沒有改變過。
  
  或許他曾經短暫的迷戀過美麗的盛師母吧。現在明白了,向來孤寂的少年,實在分不清楚欣賞與愛戀。少女鳳月無法回應的感情,全數投射在美麗的山紅身上。
  
  但那只是虛幻的,急著找出口的迷情。
  
  越和鳳月相處,他越明白,從來都只有鳳月而已。他的喜怒哀樂,起居生活,一切-切的重心,都只繞著她旋轉。
  
  雖然她這樣沒有女孩子味道,但是怎麼辦?都相處這麼多年了。她的喜怒哀樂,他最清楚。她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剛正與粗魯的溫柔,也只有他知道。
  
  只有她,不因為任何外在或外表的因素對他好。只是一顆單純而熱情的心而已。不是因為他是「跆拳道主將」、「籃球校隊隊長」,或者因為他看起來「帥」、「高」,未來似乎有前途。
  
  跟這一切都沒有關係。
  
  只因為他是他,他是「朱漢霖」。
  
  雖然對眼前的一切滿足……但是他也漸漸焦躁起來。這丫頭的腦袋像是石頭做的,念到碩士還不懂得情滋味。不管他怎樣的明示暗示,她還是渾渾噩噩的不懂。雖然別的男生也遭遇到相同的情況,他還是有那麼一點不爽。
  
  他和其他人不應該一樣。
  
  「你跟其他人怎麼會一樣?」鳳月賞他老大白眼,「你是我一生一世的好兄弟欸!我們不是發過誓嗎?一輩子都要在一起的。」
  
  他覺得萬分沒力,「……七月半還沒到,好兄弟還沒出巡。」
  
  「誰跟你講七月半?」鳳月懷疑了一下,看看他一八九的身高,又摸摸只到他腋下的自己,「……坦白講,還真的有點像七爺八爺。」
  
  「誰跟妳七爺八爺!?」漢霖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妳這隻不解風情的豬!」
  
  「咦?」鳳月抬頭,氣憤不已,「你一天不罵我不能過日子是不是?」
  
  「妳欠罵!」漢霖才氣呢,「妳知不知道我對妳……」
  
  「我知道啊。」她泰然自若。
  
  「妳知道?」漢霖愣住了,臉孔快速的潮紅起來,「那妳知道我的心意了?」
  
  「當然。你愛我啊。」鳳月笑彎了眼睛,「打是情,罵是愛嘛。你就是太愛我了,才天天跟我找架吵……」她要很努力才拍得到他的肩膀,「不過,你也不要這麼愛我嘛……我幼小的心靈會受傷欸。」
  
  漢霖心裡突然響起甜美激昂的小奏鳴曲,快樂得頭有些發昏。聲音輕輕發顫,「鳳月……」
  
  「我說啊,漢霖。咱們都是大人了,就算是友愛也要有限度啊。我知道你愛我如兄弟姊妹,但是你都一把年紀了,也該交個女朋友。我有個同學很愛慕你。你要不要交往看看?老是把心思花在我身上,實在太耽誤你的青春了……」
  
  像是挨了一記悶棍,漢霖的臉色異常難看。媽的!就知道她是隻遲鈍的豬!
  
  「我不要跟任何女生交往!」他吼得鳳月摀起耳朵。
  
  「要死啦!」居然有點頭暈,「那麼大聲幹麻?我的同學很漂亮欸……」
  
  「妳的同學不是我的同學?」他暴跳如雷,「我不要跟妳那群脂粉妖怪的朋友交往!」
  
  「你怎麼這樣?」鳳月不高興了,「我是為你好欸。」
  
  「我跟別人交往,那妳算什麼?」
  
  「兄弟呀。又不是你跟別人交往就不能跟我朋友。你真奇怪。」鳳月看他氣得臉孔發青,恍然大悟
  
  「我懂了。你低下頭。」
  
  雖然這麼生氣,他還是乖乖的低下頭。鳳月溫柔的拍他的頭,「乖。你怕失去我對不對?可憐……這麼大了,怎麼還向小孩子一樣啊?就算我們各自有了男女朋友……」
  
  「我不准妳交男朋友!」漢霖抓住她的手,有種無語問蒼天的絕望。
  
  「好啦,」她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我也不想交,麻煩死了。但是我不交,你也不要跟著不交女朋友嘛,這樣我會很愧疚……」
  
  妳妳妳……他覺得快累死了。「我已經有心上人了。」粗暴的將安全帽罩在她頭上,「回家啦!幹。不要再說話了。」
  
  「你罵髒話!」鳳月嚴重的警告他,「你再這樣,我回去就拿馬桶刷幫你刷牙……你該不會還暗戀山紅姊吧?拜託,都這麼多年了……」
  
  「我的心上人就是妳!」他脫口而出,臉孔紅得不敢看她。
  
  「不說就不說,幹麻敷衍我?」鳳月不滿意的搖搖頭,「是不是兄弟?連有喜歡的女生都不告訴我。」
  
  他雙肩垂下了一會兒,感覺非常挫敗。「……回家啦。」
  
  看起來,未來的道路還是崎嶇不堪……為什麼要愛上她呢?自己真是天生賤命啊……
  
  漢霖突然有點想哭。
  
  ***
  
  這兩天,漢霖的火氣非常大。到跆拳道社指導學弟的時候,特別的努力,學弟們被他電得哀哀叫。
  
  「學長……」
  
  「幹麻?!」他轉過頭來,凶神惡煞的樣子,讓叫他的學弟枯萎了,「啊哈哈……沒事,沒事……」
  
  他轉過頭,像是要吃人似的瞪著正和鳳月談笑風生的副教授。如果眼光可以殺人,副教授身上早就有了十個八個大洞了。
  
  可惡的痞子,居然藉著討論論文的機會接近鳳月!他有些氣餒,這些年,小心翼翼的看顧著鳳月,好不容易讓她成了年紀最大的學姊,追求者漸漸死心或畢業了,居然又殺出這號人物!
  
  論文還有什麼好討論的?他和鳳月的論文早過了,就等面試而已。這痞子什麼居心他看不出來?不要這樣看著鳳月!媽的她不是食物!
  
  「那痞子跟妳說什麼?」等鳳月過來,他已經在心裡模擬了副教授的一百種死法。
  
  「沒說什麼呀。」鳳月滿臉無辜,「他說想找個機會幫我看手相。」
  
  「手相?!」把妹妹能不能換點新招數?才三十幾歲的人這麼遵守古制?
  
  「我又不信這套。」鳳月揮揮手,完全不放在心上,「你吃飯了沒有?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有些女生覺得他很帥。」他壓抑著。
  
  「帥?」她回頭看看副教授,「看你看久了,我對帥的定義也遲鈍了。」
  
  妳不只對帥的定義遲鈍。漢霖翻翻白眼,「我告訴妳,很多女生為了他起爭執,妳不要也跟著人家淌混水……」
  
  「你說什麼呀?」鳳月笑了起來,「老師?我怎麼會對老師起邪念?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欸,我沒有亂倫的習慣。」
  
  ……她的邏輯總是怪怪的。不過,漢霖的確覺得緩和了些。
  
  「你真的沒吃午餐。是不是血糖太低?」鳳月關心的看了看他的臉色,「這樣不行的。我們去吃飯吧……」嬌小的她拖著漢霖往餐廳走。
  
  「……我真想殺掉妳身邊每個男人。」他鬱卒的隨她擺佈。
  
  「你想自殺?」鳳月幫他點好餐點,「我身邊就只有你一個男生而已。」
  
  就這麼一句話,讓他滿心的陰霾散光,像是陽光普照的清麗藍空。
  
  「只是…只是…」她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哀愁,「等我們畢業了,你又該去當兵了……雖然只有三個月,但是……我一定會不習慣的。我們在一起十七年了呢。我一想到,就會睡不好。」她皺著小臉吃飯。
  
  「……我對妳還是很重要的嘛。」他撥撥盤子裡的飯。
  
  「那當然,」她可愛的臉龐有朵溫柔的笑靨,「我們可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為什麼不是男朋友?!
  
  「吃妳的飯。」他已經不想跟這個世界爭辯了。
  
  ***
  
  誰也不知道徵集令來得這麼快。畢業不到一個月,他就得去受訓了。
  
  雖然不過三個月……但是,漢霖還是寢食難安。鳳月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美麗……這點也是她的魅力之一。
  
  她爽朗、親和,對人總是笑靨如花。和驕矜矯柔造作的其他女人不同,她總是熱心的對待身邊的人,像是大姊姊一樣照顧著,獅子座的她,一直很有領導風範,是少見的陽光美人。
  
  雖然這樣的男孩子氣,一舉一動中,還是不自覺的流露出少女的嬌憨,大事精明,小事迷糊,的確迷倒了許多男人。
  
  他親眼看著她從嬌嫩的小女孩長成俏麗的少女,漸漸的變成眼前這樣的陽光美女。她有多美多可愛,自己最清楚。
  
  外面餓狼似的男人也清楚。
  
  有些時候他會氣氣的想,鳳月醜一點肥一點好了。這樣就不會有人跟他搶。他一點也不在乎鳳月長成什麼樣子,只要她是鳳月就行了。偏偏她要這麼漂亮,為了打退所有的敵手,他只好不斷的讓自己升級,好讓其他男人知難而退。
  
  不在她身邊的這三個月,會不會傻呼呼的被壞男人騙了?他知道鳳月的身手很好,但是男人有多壞,他最清楚了。
  
  不只一次,他得默誦「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才能克制自己的邪念。鳳月不當他是外人,有時夏天怕熱,總是穿得非常涼快。知道自己會去叫她起床,她連房門都不鎖。
  
  天知道他要花多少力氣才能克制自己不將她撲倒,因為是這樣的珍愛她……其他男人呢?那群腦子裡只裝了XXOO的傢伙,有這麼好的定力嗎?
  
  他開始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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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2:31
第二章
  
  默默的給鳳月看召集令,她也只是默默的看,什麼也沒說。其實她心裡很著慌,說不出來有多麼害怕。
  
  她和漢霖朝夕相處,已經超過十七年了,幾乎占掉她大半的光陰,同進同出比呼吸還自然。雖然總是要他去交女朋友,實在是為了他的幸福著想,卻不是不喜歡他。
  
  她很清楚自己,總覺得自己少了根筋。別人會為了男生神魂顛倒,她就是顛倒不起來。人人都說她和漢霖是一對,只有她知道,壓根不是這樣。
  
  男女朋友那種淺薄的關係和他們怎麼同?他們是打死不散的,生死相交的摯友。男朋友分手就沒了,她和漢霖只有死亡才能分開。那是比親人還親,比愛人的靈魂還接近的存在,怎麼可以用庸俗的愛情褻瀆了?
  
  
  
  她冷眼看著身邊的女同學為了愛情哭哭笑笑退學鬧自殺,再怎麼如膠似漆的男女朋友分了手,好一點的形同陌路,慘一點的就差沒拿刀子互砍。
  
  怎麼看就怎麼恐怖。
  
  盛老師和山紅姊當年戀愛的死去活來才修成正果,自己的父母算親愛吧?還是發生過倦怠期,險些離了婚。她太喜歡漢霖了,不敢用這種淺薄的愛情綁住兩個人。
  
  兄弟可以當一輩子,情侶怎麼可能不受考驗?她不要這種亂七八糟的關係,她可以愛著漢霖宛如兄弟,永遠都不用分開。
  
  但是,他卻要離開她一個月。
  
  「喂,」她的聲音有點異常,「你說過的,就算服國防役,咱們相見還是容易的。」
  
  「就這個禮拜比較難見面,以後每個禮拜都會有假的。」在別人面前那麼冷漠,只有在她面前才跟個小孩一樣,他的沮喪那麼坦白,「等我去中正理工學院服國防役的時候,就會天天通勤。」
  
  離入伍還有半個月,兩個人已經開始發愁起來。從來沒有分開這麼久過。上山下海,連畢業旅行都在一起,現在居然要分開來走,怎麼想就怎麼惶恐。
  
  「當兵嘛。」她強顏歡笑,「哎,我是男生就好了。咱們可以一起當兵。」
  
  「連當兵都一起?」漢霖沒好氣,「我又不是同性戀。」
  
  「什麼話?!」鳳月一跳,「人家不想跟你分開欸!難道我是男生就不是兄弟啦?!」
  
  漢霖愣了愣。他望著鳳月有些中性的俏麗,突然悲從中來。若是鳳月是男生呢?他就不愛鳳月了?
  
  最糟糕就是這個,鳳月就算是男的……或者天地異變,檢查出她是陰陽人……媽的他就是愛她愛到不可自拔。
  
  「妳什麼性別都不要緊。」他深深的沮喪,「鳳月就是鳳月。」
  
  「我也是。」她沒精打采的,「漢霖就是漢霖,你若是女生,我一樣喜歡你。」
  
  「我不是女的好不好?」他生氣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生!妳要不要驗貨看看?」
  
  「怎麼驗?」鳳月困惑的問。
  
  媽的,她還問怎麼驗哩?!
  
  「舒鳳月,妳真是隻豬。白念到碩士了,什麼也不懂!」他氣得大吼大叫,兩個人又伴起嘴來,吵到忘記分離這回事。
  
  「妳吵吧,盡量吵吧。」漢霖跟他嘔氣,「就快沒人吵妳了。妳高興不穿胸罩就別穿,沒人管得著妳了。」
  
  鳳月眼眶一紅,「你這討厭鬼!我好不容易忘記了……」她咬牙不讓眼淚掉下來,「你就那麼高興不用管我?」
  
  「我才不高興呢!」發現自己又大聲起來,唉,還吵什麼?她從來沒有哭過,現在眼眶都紅了,讓他心柔軟下來,「好啦。難道要吵過半個月?咱們想想要去哪兒玩,好不容易畢業了,以前死用功,哪兒也不敢去,現在有了時間了,還不想想去玩的事情,吵什麼呢?」
  
  鳳月皺緊了眉,不捨的挽著他的肩膀,像是明天他就要走了,而且一去不再回來。
  
  「我只去三個月。」他心疼的看著神氣的鳳月變得這樣可憐兮兮,「很快就回來了。嘖,不要這樣好不好?又不是一輩子。」漢霖忍不住抱怨,「捨不得我又為什麼老是要替我介紹女朋友?我要跟別人跑了呢?」
  
  「那又不一樣!」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我們住這麼近,難道你會天天跟女朋友膩二十四小時的?就算這樣好了,我也可以常常打電話給你啊。軍中又不能想打電話就能打電話。」
  
  她的腦袋瓜裝什麼?哪個女人會受得了別的女生打電話給自己男朋友?「……幸好我不交女朋友。」
  
  「可是……這樣你就不幸福了……」
  
  「謝謝妳的雞婆!」他兇起來,「妳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我回來,發現妳被壞男人騙了。妳不想讓我變成殺人兇手,就替那個可憐的賤男人想想吧!」
  
  「男人都跟你一樣鴨霸,我才不交男朋友!蠢死了!」鳳月將他的手一甩。
  
  「我鴨霸?妳給我回來!替妳擔心妳還說我鴨霸?妳今天給我說清楚,沒給我個交代,咱們乾脆切八段好了!」
  
  「你要切八段就切八段?你誰呀你?為什麼要聽你的?我說不要切就是不要切!」
  
  「舒鳳月!」
  
  「朱漢霖!」
  
  兩個人怒目而視,壓根兒就忘了分離這件事情。
  
  ***
  
  吵架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兩個人吵吵鬧鬧,打來打去已經十幾年了,行為模式改也改不了。規劃了一趟環島旅行,他們從台灣頭吵到台灣尾,不吵架也不斷的抬槓。
  
  幾個同學跟他們一起去,一路無奈的看他們兩個表演。
  
  「鳳月,妳跟漢霖到底是感情好還是感情不好?」看他們激烈的演出,同學們的心臟也點受不了了。
  
  「感情好才能盡情吵架嘛。痛快吵完來瓶冰涼涼的飲料,滋味多好啊。」鳳月揮揮汗,就著瓶子灌沙士。
  
  「舒鳳月!」漢霖鐵青著臉跑出來,「誰叫妳穿著泳裝到處跑?妳馬上給我穿上衣服!」
  
  「走沒兩步路就是游泳池了,大家都這麼穿,有什麼關係?」她拔腿就跑,漢霖抓著她的衣服跟在後面。等追上了,兩個人開始拳打腳踢,一個沒堤防,命中要害,漢霖痛得蹲下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戀愛方式吧?同學們齊齊的嘆口氣。不過這種激烈的「愛情動作片」倒也不是人人消受得起的。
  
  「妳想害我絕子絕孫?」漢霖滿頭大汗,「認識妳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人家……人家……」鳳月滿懷歉意,「人家不是故意的……很痛嗎?不要摀著,讓我看看……」
  
  「別摸我!」漢霖跳起來,「妳不要以為摸了男生的身體不用負責!」
  
  「好嘛,人家負責嘛!」她委屈極了,「若是害你不行了,我生一個給你嘛。反正現在試管嬰兒也不是很難……」
  
  「誰不行了?」漢霖氣得要翻白眼了,「我有那麼脆弱嗎?」
  
  「可是……」
  
  「沒有可是!」
  
  ***
  
  等旅行結束了,漢霖覺得很沮喪。
  
  他本來希望兩個人一起旅行,哪知道鳳月邀了一大群人當超級電燈泡。
  
  算了,反正電燈泡也不亮二十四小時得,總有機會跟她表白……
  
  但是,他們居然吵足了旅行前旅行後。等他驚覺時,明天就是入伍新訓的日子了!
  
  怎麼辦?他還沒有對鳳月說清楚,一直當她兄弟已經受不了了。一面穿著衣服,一面自言自語。
  
  夠了,實在太夠了。那個男朋友會比他做得更好?誰不羨幕鳳月羨幕得眼珠子要掉出來?這個傻兮兮得女生還是需要當頭棒喝,明是暗示是不管用的。
  
  緊張的將她約出來,緊張的在她家門口的小公園走來走去,就算碩士論文口試也沒這麼緊張。
  
  「你幹麻走來走去?」鳳月跑了過來,「什麼話不家裡說?我從窗口就看到你走來走去的,想把公園走出一條溝?」
  
  漢霖哀怨的看她一眼,「……我現在要說的話,希望只有妳聽到。」
  
  「欸?要說再見?」鳳月也感染了哀愁,「明天我會去送你的啦。早上五點半的火車是不是?你不用叫我,這次我會自己起床的……」
  
  「比那個重要。」他的手心捏滿汗,準備了好幾年的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鳳月,我不想當妳兄弟了。」
  
  
  
  給她一記悶棍可能還好過些,她愣了好一會兒,「為什麼?你還記恨被我踢中要害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嘛!我會負責任的……漢霖,不要生氣……我們打打鬧鬧這麼多年,你為什麼……」
  
  「停停停!」為什麼她的腦袋瓜要這樣天馬行空?「當然不是!」
  
  「那是為了我不穿胸罩?我偷吃你的紅豆麵包?還是因為上回我弄壞你的CD?要不然就是我摔了你的數位相機被你發現了?」
  
  「妳摔了我的數位相機?」他的臉發黑。那玩意兒要一萬多塊欸!
  
  「我不是故意的……」
  
  「妳這個……」他幾乎破口大罵起來,抬頭看到公園裡的鐘,老天,什麼時候了,我還在跟她扯這個那個?「閉嘴!聽我講!」他吼了起來。
  
  鳳月難得的乖乖閉上嘴。
  
  「鳳月,我不要當妳兄弟了。」他一口氣說了出來,「因為,我要妳當我的女朋友。不交女朋友是因為……我一直……一直只想要妳而已!請妳等我回來,如果舒伯伯同意,我們先訂婚吧!如果不訂婚,直接結婚也可以!」
  
  咦?程序好像有點快?哈哈……沒想到自己表白帶求婚,一次解決了。
  
  鳳月呆呆的看著他,很久很久沒有回答。
  
  「鳳月?」想拉她,她卻退後了一步。第一次,鳳月對他有畏卻的表示,深深的刺傷了他。「鳳月?」
  
  她大夢初醒,「我該回家了。」
  
  「鳳月!」他受不了這樣。
  
  「我……你……」她慌張了起來,為什麼這樣?漢霖對她……不會的。他明明還喜歡山紅姊,這麼多年都沒有忘記她才對呀。所以她才能安心的跟他一起,擁有純淨真摯的友誼。難道……這樣寶愛稀有情愫也得變質嗎?
  
  「你……你只是糊塗了。」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因為明天你要入伍很慌張想要抓些什麼在手所以才對我說這些不該說的話你根本就沒長大搞不清楚友誼跟愛情的分別我們當然還是兄弟好朋友一輩子不會改的別說傻話了……」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自己都有點喘,不自然的轉過身去,「我……我會忘記你今天晚上說的這些糊塗話。你快回去睡吧。很晚了,明天還要早起……我也要回去睡,要不然明天爬不起來送你……」
  
  「妳不用來了。」漢霖的聲音溫柔,卻溫柔的這麼悲哀。
  
  「漢霖!」鳳月慌張的撲過來,卻不像以前那樣沒有心機的撲到他懷裡,離他兩步就遲疑的停下來。這讓他的悲哀更深。「你生我的氣?你……我…真的,不要破壞我們的友情……」
  
  「只是友情?」他笑了起來,那種傷心的平靜卻讓鳳月的心整個揪緊了,「……我以為……妳只是晚熟、不好意思。我以為……妳跟我一樣,曾經困惑過我們之間……是不是比友情還多了點什麼。原來……都是我想太多了。」
  
  「你……你生氣了?」鳳月怯怯的問。
  
  他溫柔的,溫柔的看著鳳月。這是鳳月從來沒有看過的表情。只有在她身後,漢霖才會這樣看著她。
  
  生氣?不,他永遠不會對鳳月真的生氣的。
  
  「我……從來沒有對妳真的生過氣。」他的喉頭像是哽著硬塊,及時這樣痛苦的時候,他也無法恨她,「對妳大吼大叫,實在是……我不知道要怎樣表達我的關心。我總是擔心妳,擔心妳……」
  
  比任何人都在意。在這個黯淡的世界裡,鳳月是他唯一的光線。只有望著她的時候,才會覺得溫暖。
  
  他的家庭破碎的很早,還來不及感受父母的愛。所以,他對愛有種執拗的渴求。這個時候,鳳月帶著陽光似的笑容,來到他身邊,填補了他所有的空虛。
  
  只是……自己太有把握。以為兩個人懷著心領神會的默契。現在他才知道,再怎麼親密,原來……鳳月和他,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
  
  自己終究還是孤獨的。
  
  但是他不怪鳳月,不怪的。鳳月不能回報的,這不是她的錯。一直都不是。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將她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妳……妳要好好照顧自己。」劇痛反而讓他分外冷靜清醒,已經伸出的手硬生生的縮回來,不能加重她的負擔,不能。她已經夠難過了。「男人是真的很壞。他們往往都是小頭帶著大頭跑,妳……衣著上還是要當心,身手再好,也敵不過男人的力氣……不要賴床了,若是沒人叫妳,自己也要起得來……不要忙起來就忘記吃飯……」
  
  他叮嚀了又叮嚀,鳳月只是愣愣的聽。「漢霖……你不要說了。你總是會回來的。」她摀著耳朵,「我不要聽了,三個月你就會回來了!我們會跟以前一樣的。」
  
  「不會一樣。」漢霖蕭索的笑笑,「我在妳身邊……就不會有人接近妳。」
  
  「我不交男朋友!我不要!」鳳月慌張了起來,她覺得漢霖就要走了,再也不會回頭,但是她又不敢拉住他。以前的他……是沒有性別的好朋友。今天她卻覺得漢霖這麼陌生,居然有點……怕他。
  
  第一次猛烈的醒悟,總是跟她大吵大鬧的朋友,已經是個有壓迫感的成熟男人了。
  
  「妳會遇到他的。」他的心臟猛烈的刺痛起來。看著鳳月筆直的走入別人的臂彎……他受不了,絕對受不了。「妳……明天不要來。真的……」
  
  「我會去的!我要跟你說再見……」
  
  「現在就說吧!」他痛苦的叫起來,「放過我吧!鳳月。既然不愛我,為什麼要把我綁在妳身邊?看我這樣痛苦,妳覺得快樂?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我……綁著你?」鳳月傷心起來,「你……你……我不管你了啦!」她狂奔而去,漢霖沒有拉住她。
  
  這麼長久的羈絆,終於斷裂。他的心像是被生生地撕開來一樣。望著自己空空的掌心,說不出有多空虛。
  
  這樣……也好。鳳月想起他的時候,只會憤怒,卻不會帶著傷心的情緒。
  
  ***
  
  背著輕便的行囊,他靜靜的等著火車。比預定的時間還要早,整夜沒有闔眼,他的神情看起來很憔悴。冷清清的月台,只有幾個役男等火車。幾乎都有人來送行。一對情侶在他面前難分難離。
  
  他拿出口琴……這是鳳月送他的生日禮物。為了吹給鳳月聽,他下了很多苦功。
  
  「火車已經過車站……我的眼眶漸漸紅……」一面吹著,一面在心裡輕輕的唱。鳳月有把好嗓子,每次吵過頭,兩個人賭氣不講話,他會開始吹口琴,鳳月很有默契的跟著唱。僵局總是這樣打開的。
  
  她純真而熱情,不知道為什麼,唱起台語歌卻分外滄桑。
  
  「別人是歡喜來接親人,我是傷心來相送……」
  
  這首「車站」,他們曾經無憂的唱過,現在卻深深的感染了歌詞裡的哀痛。
  
  不讓她送,說不定比較好。這樣的傷心,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輕輕的,有人在他身邊坐下。停了口琴,訝異又激動的看著她。
  
  鳳月。
  
  她看起來神情萎靡,這一夜,她也是輾轉難眠吧?兩個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的坐在一起。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鳳月的神情越來越悲慼,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一切……都不會和以前相同。
  
  往日的點點滴滴,像是電影一樣在他腦海裡快速的播放。爭吵的時候,打架的時候,一起逛動物園,一起為了他幼稚的暗戀落淚的時候……相擁歡呼一起上榜,每天每天的叫她起床。
  
  鳳月動了動,拿出土司夾蛋,「……媽媽說,你一定沒吃早餐。」
  
  接了過來,他苦澀的笑了笑,「我也吃了舒媽媽十七年的早餐。」
  
  這麼久了。要怎麼將她從自己的心裡拔除?動不得。一動就鮮血淋漓。
  
  她小小的臉仰了起來,滿心的話想說,就是哽著。漢霖眷戀的看著她,忍不住輕輕的幫她撥了撥頭髮。「保重。」
  
  火車進站了。
  
  他提起行囊,望了鳳月最後一眼,默默的上車。剛跨過車門,衣角一緊,他回頭,從來沒有哭過的鳳月,拉住他的衣服,臉上不斷的滾著淚。
  
  從來不知道她哭的時候,能夠將他的心絞出血來。
  
  「……我還能去哪裡?」他低低的說著,「我總是會回來的。」
  
  他的手緊了緊,緩緩的鬆開,心裡空蕩蕩的。
  
  火車慢慢的開動,她忍不住跟著走,想要多看一會兒漢霖的臉。越開越快,她滿臉是淚,跟著跑了起來。
  
  站長趕緊攔住她,她哭叫著,「漢霖!」
  
  火車飛快的開走了,漢霖擔心憔悴的表情,一直在她眼前揮之不去。所有的事情像是亂成一團。
  
  他的告白與求婚,他的離開與傷心……自己強烈的不捨和害怕……什麼都亂成一團,原本明快簡單的世界變得複雜不堪。
  
  她放聲大哭。從來沒有哭過的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
  
  ***
  
  漢霖走了三天,她也在電話邊守了三天,什麼事情也做不了。用一種焦灼而恐懼的心情,守著隨時會響起來的電話。
  
  等過了兩個白天和夜晚,她支持不住的睡著了,一聽到漢霖的聲音,跳了起來,「漢霖……」馬上哽住,「你好嗎?還習慣嗎?有沒有被欺負?」
  
  他頓了頓,「……我很好。好不容易可以打電話了……我來報平安。」
  
  握著電話,鳳月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
  
  「乖……怎麼又哭了?」漢霖有些無奈的嬌寵,「該不會等了三天吧?」
  
  「我……我不敢睡!半夜你打來怎麼辦?我怕我睡死了……」她嗚咽著。
  
  「軍中半夜怎麼打電話?」漢霖笑了起來,「後面排了很長的人龍呢,不能多說。妳要照顧自己,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知道嗎?」
  
  掛了電話,同袍打趣他,「打電話給女朋友?」
  
  總是冷著臉的他出現了希罕的笑容,「不是。」雖然心還是會痛的,不過卻有點無可奈何的寬慰,「比女朋友重要太多了。」
  
  因為太重要,所以放不下也放得下。不能強迫她接受自己的感情……也不能拿她的依賴當藉口,動手勒索她。
  
  因為太愛,所以不能愛。
  
  他投身在新訓中,讓無止盡的體力勞動強迫自己忘卻。這三個月……他要讓自己調適過來。鳳月還是個孩子,在他還能守護的時候,要好好的守護她。
  
  直到那個人出現為止。
  
  雖然他忌妒鳳月將來的伴侶忌妒得要發狂,他還是只能忍耐。鳳月現在還需要他的。
  
  他得趕緊調適,盡量回到「過去」。回到他們仍然兩小無猜的時候,將鳳月看成自己的妹妹,而不是深種在心底的一輪明月。
  
  但是等家人可以來探視的時候,鳳月買不到座位,居然站了兩個鐘頭的火車來看他,所有的心理建設全崩潰一地。
  
  沒有用,沒有用的。凝視著她的時候,好不容易悶死的愛苗,洶湧茂密的抽芽長大,他只想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射殺所有敢盯著她看的男人。
  
  「我……我可是有穿胸罩喔。」鳳月委屈的說。提著一罐細心燉煮得藥膳,站得太久,她的腳有些麻,有點暈車。「關西真的好遠喔……好久沒看到你。」
  
  關西不夠遠,時間不夠長。不足以讓自己心裡這股狂暴的衝動平息下來。
  
  「這裡都是餓過頭的色狼。」他接過鳳月的食物,「妳若沒穿胸罩,我就直接把妳丟出去。」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她憤慨的抬頭,「我又不是穿給別人看的!只是你會發脾氣,我不想讓你這個阿兵哥還像老媽子似的碎碎念……」
  
  「我像老媽子?!」漢霖一跳,「我像老媽子是誰害的?妳說啊妳?」
  
  「那是天性。」
  
  「舒鳳月!」
  
  兩個人又激烈的伴起嘴來,一面吃著鳳月煮的人蔘雞。
  
  這麼想她,這麼愛著她……他有些悲哀又好笑的想,他們見面還是吵架。
  
  
  
  吵架也好。總好過她對自己畏縮害怕。
  
  「……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吧。」他硬起心腸,「等捱到最後,妳又沒座位可以坐了。」
  
  「不要嘛,」她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忘情的按住他的手,「還有十五分鐘,讓我多看看你嘛。」
  
  握著這雙柔軟的小手,全身的血液像是逆流了。他掙扎,苦苦的掙扎。這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還有誰比自己更愛她,為什麼她不屬於自己?
  
  理智和情感強烈的交戰,只是幾秒鐘,他卻比死還難受。
  
  好不容易,理智佔了上風。鳳月……只是個孩子。現在他可以威脅她,若是他用情感勒索,鳳月一定會肯的……她不懂愛情,又為了離愁傷心。
  
  「鳳月乖,」他免強的笑了笑,「下個禮拜有假,我會回去的。妳趕緊回去吧。將來讓妳看到膩的時候都有,不要搶這十五分鐘……」
  
  好不容易將她勸回去,班長涎著臉過來,搭載他肩膀上,「你妹妹?哪天介紹介紹。」一面盯著鳳月的背影流口水。
  
  他突然洶湧起瞬間的殺意,想要挖掉這無恥男人的眼睛。
  
  誰準你看鳳月?
  
  他的拳頭緊了又放,緊了又放。
  
  營長匆匆的走過來,「朱漢霖!」他神情緊張,「快到營部辦公室,有長官要見你。」
  
  長官?不只是他吃驚。漢霖沒有任何背景,為什麼長官突然要召見一個新兵?
  
  是什麼樣的長官?
  
  匆匆的走進營部,他行了個禮,意外上校會這麼年輕。
  
  「不用拘束了。」上校揮了揮手,「這上校階只是掛好看的。」那張清秀又帶著狡黠的臉孔似乎不懷好意。「早就想見見你了,themoon。」
  
  漢霖突然緊繃了起來。他這個非法駭客的名號只有駭客圈的人才知道,他的行事向來隱密,連鳳月都不知情。
  
  「不要緊張。」他大大方方的坐下來,「我是crazy。」
  
  他倒是作不得聲。沒想到,他竟然是駭客大站的創站站長。
  
  「朱漢霖,你的體能很優異呀。服國防役有些浪費。」他熱切的傾身向前,「要不要聽一個有趣又刺激的提議?」
  
  他們的密談談了很久,久到夜幕低垂。
  
  漢霖只考慮了一個晚上,決定了。
  
  「喂?」他打電話給鳳月,「鳳月,我要去國外受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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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3:11
第三章
  
  摸摸自己短到不能再短的的頭髮,漢霖有些困擾的站在鳳月家的門口。自從告訴鳳月出國這件事情,只要打電話給她,鳳月的聲音總是帶哭聲。
  
  這讓他非常不捨,卻不得不狠下心來。郝上校的建議雖然匪夷所思,不過是個很好的機會。
  
  其實,他知道的也不多。郝上校指告訴他準備成立一個混合武力和資訊力的特種部隊,「如果你只是themoon,就只是themoon。」郝上校滿意的看看他矯健的身材,「若是兼具體能的朱漢霖,歡迎你來試試看。」
    
  
  的確,高薪和可能的冒險犯難或許很吸引人,但是他卻不為了這些。
  
  若是以前為了鳳月,說什麼也不會答應。但是現在同樣為了她,說什麼也得去。
  
  他明白,繼續留在他身邊,情形會越來越惡化。他已經無法靠自己的力量離開,甚至疏離她一點點也不可能。但是鳳月繼續和他在一起,真正的幸福永遠不會降臨。 她像是拒絕長大的小孩,滿足於這種「朋友狀態」,永遠對其他男人視而不見。如果有一天,「那個人」真的出現呢?她恐怕會為了自己,眼睜睜的錯過。
  
  他不能忍受這個。
  
  更不能忍受的是,他對這種「朋友狀態」已經無法滿足了。他害怕,若是繼續這樣親密的相處,他無法控制自己,不知道會出什麼下流手段得到鳳月。
  
  不管是情感的脅迫或是情慾的屈服,光想到就恨不得殺了卑劣的自己,卻總是苦苦掙扎著。
  
  分離這段時間雖然難熬,他卻覺得輕鬆些。思念雖苦亦甜,隔了段距離,他可以放肆自己痛痛快快的想她,愛她。不用擔心她驚惶失措,不用擔心自己做下什麼錯事。
  
  美國嗎?那是比關西更遠好幾千倍的距離。他需要離開鳳月一段時間,讓彼此整理自己的生活。
  
  雖然這讓他非常痛苦。他知道,自己離得再遠,也沒辦法遺忘她一些些。這輩子大概只能念她一生。他的愛情太珍貴,經不起揮霍。人生沒有太多的十七年,他已經在鳳月身上用盡一生的感情了。
  
  但是……這是讓鳳月長大的機會。她終於有機會看看其他男人,有機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這樣,兩個人當中,起碼鳳月是快樂的。鳳月快樂,他小小的苦痛也不算什麼。
  
  深深吸一口氣,他按了電鈴。
  
  鳳月有些消瘦的臉龐出現在門口,他以為已經平復的心情,又開始激昂翻攪。
  
  「漢霖!」她尖叫著開門,撲進他的懷裡,「我好想你喔!」
  
  輕輕摸著她柔軟的頭髮,心裡不知道是快樂多還是酸楚多。「……妳沒有乖乖吃飯,對不對?看妳瘦得像個骷髏兵似的,滿街都是不死軍團了,用不著添妳一個。」
  
  「見面就罵我!」她含著眼淚,「還不都是你害的?!你騙我!你說三個月就回來的!為什麼又要去美國?說呀!」
  
  「短的話,幾個月。若是通過了測驗,大概要兩年。」他盡量輕描淡寫的說。
  
  「……兩年。」她小小的臉整個慘白了起來,「這麼久?去美國哪裡受訓?做什麼受訓?」
  
  「軍中機密,女人家知道這些幹麻?」他板起臉來,貪婪的看著她可愛的臉。
  
  不知道幾時還能再看到。
  
  「女人不是人啊?你這性別歧視的沙豬!」她又急又氣,「我也去!我也去美國唸書!到底是哪裡嘛!美國那麼大,你總給我一個地點,我才能就近找學校啊。一個月見一次面也沒關係,我不要跟你隔一整個太平洋啦……」她哇的哭了起來,撲在他懷裡又捶又打。
  
  漢霖的眼睛濕潤了起來,「……妳怎麼越活越回去了?小時候那麼早熟那麼能忍,長大卻說哭就哭。我跟妳同學那麼多年,從沒見妳哭過。怎麼?眼淚的水龍頭壞了?碰碰就掉眼淚?」
  
  「我不要跟你分開啦!」
  
  她哭起來真醜……其實,女人哭都讓他不耐煩,但是鳳月一哭,他的心都要絞出血來,叫他怎麼辦?「鳳月……妳總要長大的。」他輕嘆一口氣,「趁我不在妳身邊時,妳也可以看看有沒有好人可以交往。如果有的話……」他頓了頓,強忍住心裡巨大的痛苦,「妳早過了交男朋友的年紀。也該是時候了……」
  
  「我不要交男朋友……」鳳月嗚咽著,「我只要漢霖就行了……」
  
  她……還真是長不大的小女孩。看著她無依的在懷裡抽泣,卻不敢抱緊她。絕對不能擁緊一點點。
  
  有些絕望的發現,鳳月現在就像是嚷著要跟老師結婚的幼稚園小朋友。她的依戀是孩子氣的,單純的絕對喜歡。
  
  卻不是愛。
  
  他沒有無恥到利用她的純真,對於鳳月,捨不得委屈她一些。
  
  「……趁我還聽得到,想哭就哭吧。」他喃喃著,「妳又不在別人面前哭。女孩子還是要溫柔點,軟弱些才好。不要在我面前這麼沒用,在別人跟前又好強,打落牙齒和血吞。這樣不得人家憐愛的……」
  
  「我不要那些臭男生的憐愛!」她眼淚鼻涕都糊在他身上,將他衣服揉得跟抹布一樣皺,「不要走啦!漢霖,要走帶我一起去啦!我也要去美國……」
  
  這一個晚上,他默默的聽她抱怨這個月的孤寂,再小的事情也翻出來講,像是搶著要填滿這段時間的空缺似的。
  
  說累了,哭累了,她捲在漢霖的懷裡睡著了,眼角還掛著一滴淚。
  
  溫柔的將她抱到床上,蓋好棉被。凝望著她靜謐甜蜜的睡臉,第一次,他輕輕的吻上鳳月柔潤如花瓣的嘴唇,只敢輕輕的一觸,一個透明的吻。
  
  癡癡望了她很久,他痛苦的抱住頭,壓抑著鼻端強烈的酸澀,終究還是沒有成功,鳳月雪白的被單上,還是落了好幾點深深的水印。
  
  終於是時候了。
  
  再見,鳳月。
  
  ***
  
  第二天清晨,漢霖就走了。
  
  握著他潦草的紙條,鳳月匆匆的趕到機場,她發現自己不知道漢霖坐哪班飛機,也不知道他幾時走的。
  
  那麼,為什麼要到機場徘徊?
  
  以前覺得盛老師真是傻,山紅姊傷心出國遠行後,總是失魂落魄的到機場闖晃,她和漢霖就陪盛老師來過機場。明明山紅姊不會回來的。
  
  現在她明白了,機場是兩個人最後的聯繫。她只知道漢霖從國際機場飛出國門,唯一能夠留戀的,只有這個地方。
  
  她失魂落魄的在機場走了又走,看著飛機起起落落。她卻連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
  
  沒有人看到、沒有人在意的眼淚,到底要流來作什麼?
  
  漢霖對她來說,太重要了。短短的兩個禮拜,就已經讓她孤寂的想大叫。就像是賴以維生的空氣突然抽乾,她在情感上,窒息的要死了。
  
  「你會回來吧?」攤開他的紙條,鳳月喃喃著,「我什麼都聽你的……你會回來吧?我聽話,我什麼都願意聽,當你女朋友也沒關係……」
  
  靠在落地玻璃窗上,她一遍又一遍的說,像是漢霖就在身邊。這樣對著漢霖說話的習慣一直沒有改。別人笑她,她卻絕對不承認在「自言自語」。
  
  她相信,在異鄉的漢霖一定也是這樣的。天涯海角,事實上,他們都在一起,相隔一百個太平洋也一樣。
  
  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
  
  ***
  
  攤開厚厚的信,漢霖髒兮兮的屈身在壕溝裡,彈火在他頭上飛來飛去。他生活在安定的台灣,戰爭一直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所謂的「受訓」,居然包括到遠地當「戰地記者」。
  
  「戰地記者需要拿槍嗎?」他無奈的對郝堅冰說。
  
  「我不需要只會演習的隊員。」他笑咪咪的,「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被殺和殺人。你該感謝這不穩定的時局。要不然,哪來這麼好的『受訓機會』?」
  
  他進入代號「CHI」的特種部隊已經一年了。當初選出了兩千多名受訓隊員,到現在,只剩下十個人。這場貨真價實的戰爭看樣子又嚇跑了一半,剩下的恐怕不到五個。當中一個還是負責訓練他們的郝上校。
  
  「若是熬過這場戰爭,」郝堅冰拍拍手上的槍,「你再熬一年,就可以過超高薪又醇酒美人,宛如零零七的生活了。」
  
  「留著你自己享受吧。」他翻翻白眼,「我加入CHI又不是為了這個。」
  
  他專心的看著鳳月的信。雖然輾轉寄到他手裡都已經過了好久,鳳月的毅力讓人驚奇。這一年,幾乎每天都會接到她的信,鉅細靡遺的將她的生活描述一遍。但是緊張忙碌的受訓生活不給他寫信的時間,只有假日才能夠回信給她。
  
  調到戰地,他又錯過了兩個假日。鳳月卻沒有表示什麼,只是勤奮的寫,字裡行間有著壓抑的焦灼。
  
  「……你的手怎麼了?」她在信裡面寫。「以前你的字就醜,現在簡直像是鬼畫符。你該不會弄傷了手吧?若是真的,就不要免強寫了十大頁。你只要報平安就好了,我是那麼不講裡的人嗎?……」
  
  漢霖苦笑,看著仍然紮著繃帶的手。說她神經大條,偏偏小地方這麼仔細。
  
  再大意一點,這隻手就沒了。幸好閃得快,只是讓砲彈碎片割傷了手,血流如注。但是鳳月信裡這麼沮喪,初入社會,她還不習慣職場的爾虞我詐,不幫她打氣怎麼成?
  
  那封常常的信寫了他五個鐘頭。寫沒幾個字就得換張紙墊著,要不然信紙上都是血跡,看起來滿駭人的。
  
  一年是不是不夠久?鳳月甜蜜的抱怨一點都沒變,他……他就是想變也變不了。
  
  「其實,」郝堅冰壞壞的笑,「還有一封你的信,我早上才拿到的。」
  
  漢霖變了色,「給我!」
  
  堅冰靈活的閃開,不懷好意的,「可以啊,」他指著前方,「等等要協同攻堅。等我們攻下那座堡壘,我就把信給你。但是我若不幸陣亡,信恐怕沒人知道放哪裡唷……漢霖士兵,要不要志願去掩護我?」
  
  他咬緊牙關,惡狠狠的瞪著這個狡猾的上司,「……我去。」
  
  其實他比較想一槍打爆這個傢伙的腦袋,從他屍體搜出鳳月的信。受訓以來,他簡直被堅冰折磨死了。
  
  這個超級沒人性的教官,要不是身手太好,早被恨他的學員幹掉了。
  
  郝堅冰若是那種大嗓子只會吼人的長官,說不定恨他的人會少一點。偏偏他總是笑嘻嘻的,明明長得這麼清秀,宛如少女一般,講話又有商有量,和和氣氣的。但是他的要求簡直是不合理中的不合理。
  
  訓練量太重?他也跟著學員一起訓練,輕輕鬆鬆的跑在他們前面,迅速敏捷的完成任務,然後同樣溫和的問,「怎麼樣?不難吧?」
  
  學員懷疑又忿恨的看著他,奇怪他這樣的體能,怎麼不參加奧運,偏偏要留在軍中等著折磨他們。
  
  特訓營裡頭有一半的職業軍人,另外一半幾乎都是志願役軍官,少數幾個跟漢霖一樣,都是因為特殊專才才招募近來的。職業軍人鮮少有怨言,以外被譏諷為「死老百姓」的學員卻怨聲載道。雖然受訓學員的薪餉高得不像話,還是有人陸陸續續的退訓。
  
  留下來的學員被越來越重的訓練量壓得喘不過氣來,漸漸的有人侮辱郝上校當作娛樂。
  
  「他絕對是Gay!媽的,像娘兒們似的,哪一點有男人樣?」特訓營有個日式大澡堂,所有的學員都一起洗澡,在繁重的訓練中,洗澡是唯一可以喘口氣的時刻。
  
  「Gay?怎麼可能?」有人恥笑著,「看他那長相,準是女的!不知道有沒有……嘿嘿嘿……」在胸前猥褻的比了比,「大概是沒人上,所以心理變態……」
  
  哄笑中,漢霖默默的浸泡在極熱的熱水裡,什麼話也沒說。雖然不喜歡郝上校,但是,這樣背後攻擊的小人行徑,他也看不過眼。
  
  笑聲突然停止,所有的學員看著裹著浴巾帶著浴帽笑臉迎人的郝堅冰,他原本就容貌清麗,裹著浴巾的身材果然玲瓏有致,煙霧朦朧中,分外誘人。悄悄的,真有人吞了口口水。
  
  等他將浴巾解開,每個人都忍住了嘆息。他雖然窈窕,胸部堅實,男人該有的都沒少,只是身材纖細而已。
  
  「哎唷,人家不是女生呢。」他半閉了眼睛。「但是……我是不是Gay……有沒有人想自我犧牲一下。」
  
  大部分的學員都紅了臉,訥訥的不敢看他,一個溜兩個逃,整個浴室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郝上校和漢霖。
  
  「唷,你怎麼不逃?」郝上校眨了眨眼,「不怕被我……」
  
  漢霖冷冷的看他一眼,「……難怪你叫crazy,果然瘋得很。嚇人很有意思嗎?」他全身筋骨痠痛,得靠熱水放鬆肌肉,「你跟學員有仇?硬要跟他們對立?」
  
  「對立才能激發出潛能。」郝上校滿臉陽光似的笑,「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看男人的眼光一點都不狂熱。」漢霖懶洋洋的,「跟你看著女人的時候不同。」
  
  堅冰笑了起來,「你真有意思。我開始喜歡你了呢。」「不用,謝謝。」漢霖繼續閉目養神。
  
  若不是他和鳳月有幾分神似,說不定他也巴不得宰了這個老捉弄學員的教官。
  
  不過,他還是熬過地獄般的訓練,成為倖存的五個隊員中的一個,其他四個包括堅冰,都是職業軍人。
  
  「我沒看錯你。」堅冰笑咪咪的。
  
  「看了幾十個人才看對一個,」漢霖沒好氣,「你的眼光也沒好到哪去。」
  
  等結訓了,他才知道,這個特種部隊屬於「外勤單位」,專門應A國之託出黑任務。亞洲某些敏感地帶的麻煩事件,都委託軍方出動特種部隊,「CHI」是當中的一隻精銳。
  
  凝望著海岸,他手上還有火藥的味道。他們剛剛突襲了某個飛彈基地,解除了危機。漢霖從來不知道亞洲私底下暗潮洶湧,表面的和平像是建築在沙灘上的城堡,隨時都會被浪潮毀滅。
  
  「台灣在那個方向。」堅冰指了指南方。
  
  他沒好氣的瞪了瞪堅冰,之前開會的時候說得非常輕鬆,結果他們差點就困死在飛彈基地裡。「……簡單的任務?」
  
  「還算簡單啦。」他滿臉粲然,「而且我們權活著,飛彈密碼也破解了,暫時不會有戰爭,不是頂好的?」
  
  「……為什麼呢?」漢霖說出他的困惑,「為什麼我們要當大國的附庸,到處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任務?你不可能是上校……沒有人在你這種年紀就幹到上校的。你在國外拚死拚活,又不能累積戰功。你到底所為何來?」
  
  「哦,」堅冰神態輕鬆,「累積戰功幹麻?我真要個上將階,我不信軍頭不給我。上校還算是小事哩……你認為我們所作的事情沒有意義嗎?」
  
  「我們做再多,也沒人感激台灣當局。」漢霖沉默了一會兒,「所有的功勞都歸功於A國……不會有人因為我們的出生入死,就成為台灣的盟友。」
  
  堅冰讚許的拍拍他的肩膀,「不錯嘛,我還以為熱愛鄉土已經變成很老土的事情了……原來有人跟我一樣老土。」
  
  他望著台灣的方向,「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都不是沒有意義的。表面上,這是為他人作嫁,事實上,我們是為了未來做準備。誰知道呢?哪天同樣的危機降臨在我們的出生地,我們已經有了經驗和準備,知道怎麼應對了。愛國很八股?或許吧。總是要有些笨蛋來保護我們的家鄉啊。」
  
  堅冰眨眨眼,「歡迎你加入笨蛋的行列。通常英雄都是笨蛋,尤其是我們這種黑暗裡行走的,更是笨蛋中的笨蛋。」
  
  漢霖沒有說話,同樣望著台灣的方向。若是為了那裡……他是甘願當笨蛋的。那裡可有他最重要的人啊。
  
  為了讓鳳月天天能安眠,出生入死實在算不了什麼。
  
  「高興些吧。」堅冰笑了笑,「該我們輪調回台灣了。台灣有你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漢霖微微一笑,「那可是比女朋友還要重要的人。」
  
  時光流逝的這麼快,已經兩年過了……她……她可還像從前一樣?他覺得高興,卻也微微的感到悲傷。
  
  兩年不夠久,他還沒有準備好。或許,永遠都準備不好。
  
  ***
  
  思量很久,他決定不告訴鳳月他回來的事情。
  
  要怎麼面對她?雖然這樣想念,每天每天,都渴望偷偷見她一面,只是他知道,見了面,他絕對無法壓抑自己。
  
  等自己的心情平復吧。等自己能夠回到「好朋友」的關係時,他才能夠坦然的回到鳳月身邊。
  
  現在不行。
  
  見了她……他一定會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死死的困住她,說什麼也不讓她離開。
  
  但這不是鳳月要的。只要是她不要的,他也深惡痛絕。
  
  歲月沒有淡化這些矛盾,反而因為思念的累積,更激化了內心的衝突。槍林彈雨中能夠熬過來,不過是因為還想見見她。
  
  沒想到回到台灣,反而情怯了。
  
  「真的不要放假?」堅冰不放棄的再問一次,「你明明可以放一個月的假。」
  
  「不要。」漢霖堅定的說,「我要工作。」
  
  堅冰喃喃的抱怨,「但是我想放假啊。你不放我怎麼放假?你也可憐我忙了兩年多,居然連放假都放不了……」
  
  其他三個隊員暫時歸建,只有他和漢霖得去支援資訊戰的計畫。一路怨言不已,漢霖翻翻白眼,不知道他的上司怎麼這麼囉唆。相處了兩年,他有些沒好氣。再緊要的戰況都能泰然自若,回到台灣卻拚命的跟他囉唆放假的事情。
  
  「你自己去放假。」漢霖沒力了,「我自己可以到單位報到。」
  
  「誰會讓你進去?」堅冰給他一個白眼,「你跟我的視網長得一樣?還是我們有相同的指紋?」
  
  領著他,進入了科學園區。漢霖懷疑的抬頭看看,「堅冰,這裡是食品公司。」明明是國內最大的食品公司,他從小吃這家的冰淇淋長大。
  
  堅冰憐憫得看看他,「……死老百姓。你乖乖跟著行不行?我白教你兩年了,你不知道什麼叫做掩護?這家食品公司相關企業有哪些?拜託你清醒些,我們現在面對的戰爭可不是拿起機關鎗狂掃一陣就是了。這可是不流血則已,一流血就可能炸飛地球的大戰呢。」
  
  進入了表面正常的辦公室,他們走入會議廳,監視器裡的螢幕顯示著空無一人,事實上,他們卻經過暗門,經過重重的檢驗才進入了另一個隱密的電梯。
  
  又一次不厭其煩的驗指紋、視網膜、全身掃視,這才能夠進入忙碌不堪的地下辦公室。
  
  「這裡就是你未來的工作場合。」堅冰不無驕傲的揮揮手,大螢幕不斷閃爍著衛星傳輸過來的最新狀態,全世界在他們眼前緩緩的展現。此起彼落的鍵盤聲,低聲討論的嗡嗡聲,職員忙碌跑動的腳步聲,機器滴答的聲響,像是忙碌的工蜂一般,在足足有足球場大的辦公室響撤著。
  
  「歡迎光臨真正的CHI。」堅冰愉快的展示著他努力多年的成果,「這裡是台灣資訊戰與生化戰最前端與最後的防線。」
  
  漢霖驚呆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的任務總是無往不利,以往都以為是A國的資訊力。
  
  「……全都是笨蛋?」他喃喃著。
  
  「無疑的,是台灣最精銳的笨蛋。」堅冰笑了,「笨蛋中的笨蛋。為了參加這個老土的目標,太多人放棄了高薪和出人頭地的機會。」
  
  漢霖幾乎說不出話來,被這些人狠狠的感動了,熱血也為之沸騰。「……很高興我也是笨蛋中的一個。」
  
  他一參加,馬上著了迷。一直到堅冰三催四請,到最後哀號不已。「你讓我先帶你去宿舍行不行?」他哀怨的幾乎哭出來,「先去了宿舍,我管你要忙到什麼時候。我得先帶你去拜拜碼頭。為了不引起注意,我們跟英眉食品的員工住在同個宿舍。你要牢牢記住我們的任務非比尋常,不能夠輕易的洩漏自己的身份……」
  
  漢霖萬般不情願的離開電腦,一面忍受著上司的叨念,一面祈禱自己還能克制,不要毆打上司。
  
  「……這裡是員工餐廳……」哀怨歸哀怨,堅冰還是盡責的介紹環境,「我是不管你吃不吃,但是花了這麼多心血訓練的人,我不希望在我的單位撿到餓死的乾屍……你最好記得來吃飯。上回有個大笨蛋居然餓到住院,我簡直要被你們這些瘋子氣死……」
  
  漢霖沒好氣的答應了,和個俏麗短法的女生擦肩而過,卻一把被拽住。
  
  他險些把那女生摔出去,女生卻敏捷的跟他拆招。
  
  「朱漢霖!」這麼熟悉的怒吼,「你幾時回台灣的?回來居然敢不讓我知道?」
  
  被揪著領子,漢霖張著嘴,驚訝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是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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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3:38
第四章
  
  「既然回來了,你居然連點消息也不告訴我?」鳳月氣得發抖,「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呀?」她吼叫的聲音幾乎讓漢霖半聾,「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你就死定了!你想絕交是吧?王八蛋,今天我就跟你切八段!」
  
  漢霖好不容易從乍見鳳月的驚駭裡恢復過來,吼了回去,「妳在這裡幹麻?」心裡湧起不祥的預感,老天,她在研究所的時候就愛玩細菌病毒的,該不會……該不會那個該死的上司也把她拖下水了吧?「妳不是要在學校當助教繼續研究嗎?妳跑來……跑來人家食品公司做什麼?」
  
  
  
  「我還能做什麼?」鳳月看他的眼光像是秀逗了,「當然是工作呀!我還能做什麼?這裡的研究室聘用我做些實驗……」
  
  「怎麼摻大腸桿菌最容易拉肚子?」漢霖冷笑,「這種減肥食品會不會有點激烈?」
  
  「喂喂喂,你很愛記恨喔。」鳳月把腰一叉。「當初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誰叫你把食物放在冷藏櫃裡?」
  
  「那是放食物的冰箱,不是讓妳放大腸桿菌的!」
  
  「你就只會罵我。實驗冰箱放不下了嘛,誰不是這樣放?琪琪還不是把傷寒桿菌放在你的麵包旁邊?」
  
  「但是她沒讓我的傷寒,妳倒是讓我拉得差點送急診室!」
  
  「欸,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喔,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亂吃東西,還不能肯定是我的大腸桿菌寶寶害的。」
  
  「寶寶?」漢霖跳了起來,「哇哩!這種蠢個性妳還不改啊?細菌取什麼鳥名字?」
  
  「我高興……」猛然發現自己居然被轉移焦點,她一把抓緊漢霖的脖子,「你別想轉移話題,給我說!為什麼不告訴我回國了?說啊!」
  
  「哎呀,可愛的小姐,不要謀殺我的部屬嘛。」看了半天戲的堅冰拍拍鳳月的肩膀,「他才下飛機呢。妳也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有辦法回國就跟妳報到的?他這傢伙死悶,想給妳個驚喜,沒想到弄巧成拙,變成驚嚇了。」
  
  鳳月這才注意到身邊還有堅冰這號人物。清清亮亮的聲音,姣好的面貌,窈窕的身材,穿著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宛如春風般和煦。她不知不覺鬆了手,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漢霖的上司居然是這麼一位麗人!
  
  堅冰看到鳳越大受打擊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哪,喉結。」他得仰頭才看得到男性的證明,鳳月的嘴巴變成一個驚訝的O型。「我是郝上校,」他笑咪咪的跟她握手,「好不好請妳鬆手?我的部屬快沒氣了。」
  
  她這才注意到漢霖的臉已經變成豬肝色了。
  
  「……郝上校。」將漢霖一扔,眼中滿是驚嘆,「我還以為軍官都是虎背熊腰的。」懷疑的看看漢霖,「你到底受什麼訓,怎麼訓練得一身肌肉?受電腦訓需要弄得跟阿諾一樣嗎?」
  
  「呃……這個……」漢霖揉揉疼痛的脖子,遇到鳳月就沒轍了,這倒叫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他健身。」堅冰面不改色的大撒其謊,「國外流行這個,他瘋得什麼似的,沒事就跑去鍛鍊身體。」
  
  鍛鍊得一身硬邦邦的肌肉是誰害的?漢霖遞過去一個憤怒又無奈的白眼。
  
  「……郝上校……」鳳月滿臉崇拜的看著他,「這樣說或許無禮了,但是……您……您真是非常……非常漂亮。」
  
  「叫我堅冰就好了。老實說,聽到這樣的讚美,我好開心呢。」堅冰害羞的扶著臉笑,「舒小姐,妳也很漂亮哩,說起來,我們還有點相像,像是失散多年的姊妹。」
  
  「真的嗎?」鳳月也扶著臉,「沒有啦,人家比不上你……堅冰哥哥,你用不用保養品?皮膚好好喔……」
  
  夠了夠了,他實在沒有雞皮疙瘩可以掉了。「你們兩個夠了沒有?長官,請你不要一副女人的口吻說話!」他逼近堅冰,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擠出來,低聲著,「媽的,不要靠她這麼近。當心我宰了你……你沒有網羅她吧?沒有吧?」
  
  堅冰給他一個惡作劇的笑,開朗的說,「妳在基因實驗室?那很好,我們是鄰居嘛。我是特別企劃部那邊的。有機會一起吃飯,我們可聊聊,還有很多保養的秘方沒有公開呢。」
  
  「真的嗎?」鳳月眼睛一亮,卻被漢霖推開,「妳住哪?妳不要告訴我妳通勤!」
  
  「我住員工宿舍啦。」鳳月聲音也大了起來,「你又住哪裡?我告訴你,不要想說有人說情就沒事喔!你手指折斷啦?連電話也不打一通。這帳我還沒跟你算完,晚餐的時候你敢跑,我跟你沒完沒了!」
  
  「他也住員工宿舍。」堅冰很開心的說,沒想到冷冰冰的朱漢霖也有火爆熱情的一面,看來未來的日子一點都不無聊了。
  
  「誰要你多嘴?」漢霖終於爆發起來。
  
  「你這什麼態度?!」鳳月要掂起腳尖才凸的到漢霖的額頭,「跟上司說話是這種態度?人家客客氣氣的,你兇什麼兇?」一面致歉著,「不好意思,堅冰哥哥,我家漢霖就是脾氣不太好……有失管教,有失管教……」
  
  「妳滾回去上班啦!」漢霖大掌一推,「都幾點了,妳在這裡混什麼?」
  
  兩個人又吵架了好一會兒才難分難捨的分開。
  
  「唷,她就是你的鳳月呀?」堅冰擠眉弄眼的問。
  
  「她……」等一下。鳳月沒掛名牌,她怎麼知道鳳月姓舒?「你怎麼知道的?!」
  
  「哦,」堅冰理所當然的說,「因為看過她的照片,所以……」
  
  「照片?」他的聲音森冷下來。
  
  「其實,還有你們往來的書信啦。」他笑得很欠扁。
  
  「我們的信?」漢霖的聲音震得周圍的人紛紛走避,「郝堅冰!你偷看我們的信?!」
  
  「這是安全檢查,我又不是自己喜歡看的。」他滿臉的委屈,可惜眼神出賣了他,「好幾大頁,看得滿累的呢。真是太感人了,她發高燒也不忘鼓勵你,你的手幾乎廢了,還是掛念著她……」拿著手帕在乾乾的眼眶按了按。
  
  漢霖的臉漲紅又發紫,「你這個……你這個……你這個……」他氣得乾曀,「我宰了你!王八蛋,老子早就想宰了你!」他撲過去一陣拳打腳踢。
  
  ***
  
  摸了摸自己瘀青的下巴,堅冰哀怨起來。說起來戰技漢身手都比漢霖好,但是人的腎上腺素發達的時候,實在銳不可當。
  
  偏偏自己又笑得幾乎抵抗不了。
  
  「你打傷我美麗的臉。」他指控著。
  
  「再隨便靠近鳳月,我就成全你顏面傷殘的願望!」漢霖臉上沒傷,衣服蓋著的地方淤血處處。
  
  「唷~這麼重要啊?」堅冰邪理邪氣的笑,「還說不是女朋友。」
  
  對這個促狹的上司,他簡直無可奈何,「……就跟你說不是。」
  
  堅冰眼睛轉了幾轉,「哎,那正好呢。我第九十八號女朋友又趁我出國的時候跑了,A國那俏妞又沒帶回來……決定了,就追鳳月當我第九十九號女朋友吧。真是可愛極了……」
  
  「你、敢!」他吼得每個在宿舍的人匆匆關門閉戶,「你如果敢把你的魔掌伸向鳳月,我一定讓你顏面傷殘到你媽認不出來!」
  
  「欸欸欸………你自己說不是你的女朋友。」堅冰趕緊退到安全距離,「沒有權力管那麼多吧?」
  
  漢霖一時語塞,「……說不定她已經有人家了。你就放過她行不行?」
  
  「行,當然行。哪裡沒有可愛女生?我沒搶人家老婆的習慣。」堅冰打開宿舍的門,「你的房間。我放過她,但是你放不放過自己?」
  
  這倒讓他發愣起來。怎麼放?他苦思這麼久,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你的行李已經送到了。」堅冰眨眨眼,「衣服沒幾件,倒是帶了一大袋重死人的信?」他趕緊把門關起來,裡頭傳出硬物撞上門板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煙灰缸。
  
  他輕輕的吹著口哨。一手創立起CHI,發展穩定的現在,他開始覺得有些無聊。沒想到上天聽到他的禱告,送了個這麼好玩的玩具給他。
  
  清麗的笑了起來,跟他擦肩而過的男人或女人都不禁看呆了,卻不知道他天使般的外表底下,卻藏著惡魔般的鬼主意。
  
  幸好漢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要不然拚著判軍法的危險,一定會把他打得跟豬頭一樣,省得他下來攪局。
  
  ***
  
  等晚餐時間一到,他匆匆的將電腦關上,急著要去找鳳月。還沒到員工餐廳,已經看到鳳月和堅冰有說有笑的,滿腔怒火忍不住全揚了起來。
  
  「長官。」他咬牙切齒,「我想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堅冰嘆了口氣,「鳳月妹妹,你家男人好兇,我這上司當得好沒尊嚴。」
  
  靠!居然跟鳳月告起狀來了勒!是誰好幾次差點害死他,又是誰用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任務讓他死去活來的?
  
  更過分的是,鳳月居然狠狠瞪他一眼,非常沒有義氣的輕拍堅冰的肩膀,「堅冰哥哥,我會好好教訓他的。對不起喔……」
  
  漢霖忍無可忍,「快滾回去做你的事情!」他一把拽住鳳月,「別跟這種不男不女的傢伙混成一堆!」
  
  「人家只交女朋友……」他委屈的不得了,「容貌父母生成,又不是我喜歡長這樣的……你……你……你太過分了……」眼中馬上出現淚光,一扭頭就拔腿狂奔。
  
  不跑也不行,要不然他會在漢霖面前捧腹大笑。
  
  鳳月叫了幾聲,發現堅冰沒有回頭,她用力一推,「朱漢霖,你書念到背脊骨去了!怎麼這樣說你朋友?」
  
  「誰是他朋友!」漢霖怪叫你來。有這種朋友,還需要敵人嗎?
  
  「你很過分欸!」鳳月跳起來,「堅冰哥哥誇獎你表現優異,一直說有你這樣優異的部屬是他的光榮欸!人家這樣推心置腹把你當朋友,你卻這樣回報人家?你怎麼變得這麼壞啊?反省!趕緊給我反省!」
  
  漢霖沒力的拍拍額頭,「……先不要管那個豬頭了,」他語氣兇了起來,「妳倒是給我說看看,為什麼學校好好的不待,要跑來這兒?妳一個女孩子家自己住在宿舍……」員工宿舍又是男女混住的!「妳到底有沒有想過危險性啊?」
  
  「我國小剛畢業啊?」鳳月不甘示弱的叫著,「我只比你小一歲欸!你都可以去美國受訓了,我為什麼不能來科學園區上班?這個工作也是老師介紹我來的,怎麼樣?這裡設備比較好,我可以跟我心愛的小不點和寶寶在一起啊!」
  
  小不點?寶寶?
  
  「替病毒和細菌取名字真是蠢斃了!」漢霖吼了起來,「妳男朋友呢?到底他在做什麼啊?為什麼沒有糾正妳這種幼稚的性格?」
  
  「什麼男朋友?」鳳月的聲音也不比他小,「從來沒有過的東西,要糾正個什麼鬼?誰要交男朋友?認識你就倒楣透頂了,再找一個人讓我更操心?」
  
  漢霖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我出國都兩年多了,妳居然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交?」
  
  「我不交男朋友啦。」鳳月一撇頭。
  
  「……莫非妳沒有人追?」漢臨大聲起來,「就告訴妳要溫柔一點軟弱一點,現在變成滯銷貨了,妳說該怎麼辦啊妳?」
  
  「要你管啊!」鳳月握著拳嚷,「你住海邊啊?管得這麼寬?」
  
  兩個人正吵得不可開交,員工餐廳裡頭一群人走出來,一個神情倨傲,面目俊朗的男人冷冷的看了漢霖一眼,「鳳月,怎麼了?」他的聲音溫柔,「有什麼麻煩嗎?這個人是誰?」
  
  漢霖也冷眼看回去,兩個人用眼光較勁。
  
  「沒什麼。」鳳月向來都是爽朗謙虛的,她給男人一個客氣的笑臉,「宗興,你也認識的。記得嗎?他是我們小學同學朱漢霖呀。漢霖,李宗興嘛。記不記得?以前坐在你前面的那個……」
  
  「嗯。」他淡淡的回答,「我記得。好久不見。」
  
  李宗興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真是巧合。老同學都鬧到一塊兒做事了。」他瞄了瞄漢霖的名牌,「特別企劃部?哦,你是國防役的。國防役不錯呢,事少錢多離家近。不像我們實驗室,忙都快忙死了,還拿不到你們的基本標準呢。」
  
  「客氣了。」漢霖冷漠的回答。
  
  「怎麼?老同學這麼久沒見面,跟鳳月吵這麼大聲?好歹也讓讓人家女孩子。」宗興的眼光裝滿了不屑,親暱的摟摟鳳月的肩膀。
  
  漢霖的眼睛危險的瞇細了。
  
  正想給他好看,鳳月不動聲色的卸開宗興的手,忙著打圓場,「哪有吵架?我和漢霖都是大嗓門,只是說話大聲而已。走走走,我們去吃飯。」她死命拖著漢霖。
  
  「鳳月,我先跟妳約的。」宗興不開心了。
  
  「但是……我跟漢霖兩年沒見了。」她拚命扭著漢霖的手,警告他絕對不能衝動,「我們決定去吃點好的,等等救回實驗室。不會太久……不會太久……」倉皇的拖著他逃離現場。
  
  一路將他拖到附近的小餐廳,漢霖吼了起來,「妳該讓我打扁他的鼻子,居然敢摟妳的肩膀……媽的!妳又沒穿胸罩!」
  
  真是熟悉的怒吼……鳳月扁了扁眼看他,「我說漢霖,咱們兩年沒見了,見面不到二十四小時,居然都在吵架?」她沒好氣的叫了兩瓶沙士,兩個人對著瓶嘴灌,一起發出滿足的嘆息。
  
  這兩年,沒跟他吵架,日子都過得死氣沉沉的。鳳月專注的看著他,這麼久了,只有今天覺得自己復甦了過來。
  
  「……我真的很想你。」她坦承。
  
  漢霖說不出話來,只是默默的望著她。兩個人就這樣對望著,將此刻的重逢對望成永恆……
  
  「先生!小姐!」服務生已經喊了好幾遍了,這兩個人只顧著沉溺在小宇宙裡,「你們握著菜單已經半個鐘頭了,到底要不要點餐?」
  
  兩個人都慌張了起來,隨便指了指菜單就揮揮手要服務生走。
  
  服務生哭笑不得,「先生小姐,你們點的是本店的營業時間。」
  
  ***
  
  有食物塞著嘴巴的時候,他們總算是吵得小聲些了。但是剛剛李宗興摟著鳳月肩膀的模樣讓他很扎心,越吵越心不在焉。
  
  鳳月是怎麼看待那個俊朗的老同學的?「……妳跟李宗興同個部門?」
  
  「嗯。」鳳月胃口很好的把槃子裡的食物一掃而空,「他比我早進英眉,是我的組長。」
  
  漢霖凝視了她一會兒,下定決心問,「……其實他滿帥的,家裡頭又有錢。應該是個不錯的對象?」
  
  鳳月做出噁心的樣子,「喂!你害我吃不下去了……不錯的對象?我呸!要不是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我早打爆了他的鼻子!那種沒擔當的男人……不能當兵,倒是很能把妹妹麼……」她掩了口,有些困擾的,「真是……我幹嘛在人背後說小話呢?」
  
  「為什麼不能當兵?」他整個臉陰沈下來,宗興從小就喜歡鳳月,現在看起來還是滿臉愛慕。但是她的愛慕者是怎麼回事?
  
  「氣喘。」鳳月擦擦嘴,「園區風大得跟什麼似的,去年冬天我們人人都感冒感得差點全體缺席,就他老大勇得跟牛一樣。」她冷笑兩聲,「有錢不是罪惡,世家高尚也不是罪惡。但是假病逃避兵役就是罪惡中的罪惡!身為一個男人怎麼可以這樣逃避到底?我當女人的都恨自己是女兒身,想去當兵了,他媽的破爛傢伙……」
  
  就說她的正義感歪斜而詭譎了。漢霖笑了起來,又覺得有點擔心,「可是他喜歡妳。」
  
  「他喜歡所有穿著裙子的人。」鳳月開心的吃冰淇淋,「他誰不追呀?」
  
  「妳有點警戒心好不好?」漢霖急了,「既然是這樣的花花公子,妳就跟他離遠點!妳知不知道大部分的約會強暴都是熟人所為?誰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扯太遠了吧?」鳳月皺眉,「你當我三歲小孩?我當然不會人家給糖就跟人家走。」
  
  「三歲小孩會有三十四C嗎?」漢霖跳腳,「聽著,我不准妳和他單獨相處,聽到沒有?如果情勢所迫,妳把手機設定好,趕緊打電話給我!我就在隔壁而已……」
  
  「現在你又想起我有手機啦?」鳳月狠狠地瞪他,「連通電話也不打!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呀?我又不是要你落地報到,我又不是通關口!撥個電話要幾分鐘?就算說聲『我回來了』也好嘛!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用什麼心情等你回家?」她的聲音變調了,「你就這樣……這樣不當一回事!到底我是你的誰呀!?」
  
  鳳月是他的誰?是他的……他最重要的……
  
  「……」他不敢開口,一開口就會洩漏他滿腔不應有的愛慕。
  
  「你……你在小公園跟我說什麼來著?」鳳月漲紅了臉,「你到底是不是真心說的?!」
  
  他驚訝的望著鳳月,看見她眼底的犧牲與決心。這傻丫頭……她……她害怕別離到這種地步嗎?但是他不要看到鳳月這樣自我犧牲的模樣。
  
  她應該是自由自在的,開開心心而無拘無束。不應該……不應該為了自己的渴望彎曲了她自由的翅膀。
  
  「……每天跟妳在小公園說那麼多話,」他忍痛將臉一別,清楚自己放過了一個絕佳的機會,「我哪記得是哪一句?」
  
  鳳月狂怒的扳住他,望見他眼底深刻的慘痛。長久以來的相處與默契讓她知道,這個可憐又可惡的老友用怎樣的自製強迫著,說什麼不願勉強自己。
  
  「我……我沒有勉強嘛!」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這個可惡的傢伙……為什麼對自己這樣深情?
  
  「妳是在逞強!」漢霖吼了回去,緊握著拳頭,怕自己伸手去拉她。「我在的……我在妳身邊啊。老天爺不長眼睛,就已經這樣安排了……就算不這樣安排,千山萬水我也沒有離開過呀!我不要聽妳的承諾,我們是生死之交,用不著什麼承諾的!」
  
  鳳月哭了起來,漢霖覺得甜蜜又心酸。她如釋重負又有些失落的哭泣,也只有他才看得懂吧。
  
  輕輕拍著她的頭,「這樣就好……忘記我說的那些蠢話吧……和妳在一起最重要。再也沒有比這個重要的……讓我們跟以前一樣……」
  
  「對不起……」鳳月撲在漢霖的懷裡,「其實我……」
  
  「沒關係。」漢霖終於抱緊她,「噓……別說了。歡迎我回來?」
  
  「歡迎回來。」在他的懷裡嗚咽著說。
  
  ***
  
  表面上看起來,的確和以前一樣。就像這兩年的別離不存在,就像他從來沒有跟鳳月表白過一樣,他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一模一樣,就像是鳳月的好朋友一般。
  
  他幾乎成功了……如果不是堅冰和宗興三不五十的攪局,他應該成功了才對。
  
  堅冰不知道打什麼主意,只要他和鳳月吵得正開心的時候,總會突然冒出來。天知道他一個職業軍人,哪兒認識那些青年才俊……看著多金又俊挺的園區新貴,一個比一個高的職位,公司一家比一家大,用著驚艷又著迷的眼神看著爽朗的鳳月,充當介紹人的堅冰笑得一臉無邪,他就一肚子火熊熊烈烈。
  
  「你到底打什麼鬼主意。」他盡量壓低聲音,卻壓不住火氣。
  
  「替你的知己尋找未來的幸福呀。」他一臉光明燦爛,「怎麼樣,這樣體貼到部屬知己的上司不錯吧?」
  
  漢霖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幾乎把他瞪出一個洞,他卻笑得更開懷。
  
  「放心吧,這些人我都過濾過了。上上之選呢!身家清白,薪水多多,都有配股紅利,開的車不是雙B 就是L開頭的豪華轎車,個性善良……」
  
  「媽的你滾旁邊玩我愛紅娘好不好?」他氣得幾乎想打爆他的頭。
  
  堅冰介紹來的那群新貴還打發不完,又加上老愛動手動腳的李宗興。那傢伙更沒眼色,鳳月客氣的抗拒都看不懂,有回鳳月讓他攔在宿舍門口脫身不得,「宗興,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一面想辦法擺脫他一直黏上肩膀的手。
  
  「鳳月,都是外面的人誤會我,其實,我一直對妳……」他強硬的抓住鳳月的肩膀,臉還來不及湊上來,漢霖已經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右勾拳,讓他無處奉獻的吻,奉獻給宿舍的門柱。
  
  「你怎麼會在這裡?」鳳月訝異,他不是不到半夜不知道該下班嗎?
  
  漢霖甩了用發麻的手,「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有事情……妳不會攻擊他重要部位啊?差點就失身了妳知不知道?」
  
  「先生!」鳳月叉起腰來,「這裡是宿舍大門口欽!他能怎麼樣?我只是不想破壞同事問的和諧!」
  
  「等到怎麼樣就來不及啦!」他的聲音像打雷,「妳沒看那豬頭險些強吻了妳?就算妳告他性騷擾,他準會掰成國際禮儀! 妳有點大腦行不行……」
  
  「你出手那麼快,我來得及扁他嗎?我自己會處理啦,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喜歡妄下斷語啊?你喔~」
  
  「妳才是……」
  
  「你這個……」
  
  宿舍管理員無奈的打斷他們,「舒小姐,朱先生。拜託你們讓一讓,讓我送李先生到保健室行不行?看起來他好像昏過去了……」
  
  他們有點尷尬的讓開,宿舍的窗戶都開著,同事們饒有興味的看著精彩的表演,有人還爆了爆米花。
  
  等管理員扶著宗興離開,他們倆個又摩拳擦掌的準備第二回合。還沒吵過癮,漢霖的手機響起了訊息的聲音。
  
  他低頭看了看那行數字混合英文的訊息,臉色都變了。「……我不跟妳扯了。我有事。」他鐵青著臉走出兩步,又回頭鞦了她一會兒,「……拜託妳,自己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滿臉的擔心。
  
  「…… 你不在這兩年,我也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鳳月隱約知道漢霖的樣子不對,但是,她不想再看到他那擔憂的表情,「不是有事嗎?趕快去呀!」她亮亮自己的手腕,「我行的。」
  
  這麼細的臂膀,想嚇唬誰?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面搖頭一面大步跑回辦公室。
  
  堅冰不復以往嘻笑的模樣,顯得非常嚴肅。「漢霖,有狀況。」原先歸建的幾個夥伴都集合了。
  
  「在哪裡?」他心知不祥。
  
  堅冰凝重的指了指地圖,漢霖不禁失聲,「這麼近?」
  
  「所以需要我們。」堅冰開始著裝,漢霖等也飛快的檢查設備,「來不及等外勤單位了。」
  
  「這次的任務……可能比我們過去的都危險多了。」堅冰掃視了全體隊員,「過去搞砸了也不過是次失敗的任務,承受後果的是外國人。這次若搞砸了……」他有力的雙拳互擊,「我們的一切……我們關愛的所有人……通通沒有了。大家都有豁出性命的覺悟嗎?」
  
  一聲嚴肅響亮的答應,五個人像是只有一個聲音。
  
  經過漢霖的身邊,堅冰注視著他,「……你沒洩漏任務給鳳月知道吧?」
  
  「我不會做這種事情。」漢霖奇怪的看他一眼。
  
  「死老百姓。」堅冰輕笑,「你不清楚危險性。誰也不知道我們盯著別人時,是不是也被盯上了。她若什麼也不知道,OK,安全。她若知道一點點…… 哪怕是自己猜出來的一點點,也會死於非命。」
  
  「我不會讓她發生這種事情。」漢霖冷著臉,將槍上膛。
  
  堅冰看著他好一會兒。「……你可以退出。繼續當你的程式工程師就可以了。」
  
  漢霖面無表情的和他對峙。「長官,我或許是死老百姓。但是你也不能否認我是個很棒的死老百姓。可否請你快點動身?這塊土地有我最珍視的人。我連一刻也不想浪費。讓她能夠一無所知的睡得安穩,就是我的使命。」
  
  堅冰讚許的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他們一起從地道出去,急迅的宛如深夜的影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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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4:08
第五章
  
  鳳月開始覺得漢霖有點鬼鬼祟祟。
  
  正常上班時間,也常常公假外出,連禮拜天都不見人影。她心裡頭納悶,追問了好幾次,漢霖總是支支吾吾的,被逼急了就跳腳,「我在當兵欸!就算是國防役也有許多出公差的機會啊!」
  
  鳳月狐疑的看了他半天,「又不是你才服國防役。為什麼我認識的學弟學長服國防役輕鬆自在,就你服得緊張兮兮?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出個公差左手得包起來?」
  
  
  
  「職業傷害。」他繃緊了下巴。
  
  「那上回為什麼左腳縫了好幾針?」
  
  「職業傷害嘛!」
  
  鳳月不贊同的搖搖頭,指著他的鼻子,「你少來這套。你還能出什麼公差?不過是修修電腦,殺殺病毒。為什麼這樣的事情可以讓你老是受傷?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跟妳說是職業傷害了嘛~」他拔腿狂奔,怕在她的拷問下全說了出來。就算是讓敵人抓到,連自白劑都未必能讓他開口,但是鳳月比自白劑厲害太多了。
  
  還有什麼比她更恐怖的拷問嗎?
  
  「我們不能減少出差的次數?不只是鳳月,英眉已經有人起疑了。」漢霖皺緊了眉,焦躁得把手放在口袋裡,「還有,為什麼連這種『出差』也得來?我討厭宴會!」
  
  堅冰笑語嫣然轉過頭來,粧點精緻的臉龐泛著珍珠白,「沒辦法,這也是任務啊。你是『家裡』最稱頭的男人,不讓你來當我的男伴,要找誰來呢?」
  
  漢霖的青筋都爆了出來,「長官,你也是男的。」
  
  他給了漢霖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誰讓我們沒有女生呢?我扮男伴,誰來扮女生?你嗎?」他吃吃的笑了起來,漢霖只能翻白眼。
  
  是的。他那位一手建立CHI的傳奇長官,現在穿著長禮服,戴著假髮扮女人,而且眼前幾個老頭子讓他電得暈頭轉向。
  
  任誰看了堅冰,都會覺得他是風華絕代的麗人。誰也不知道他裙底乾坤。
  
  這是什麼世界啊?漢霖絕望了起來。
  
  「我們的任務到底是什麼?」漢霖扒扒頭髮,俊朗卻陰霾的在堅冰耳邊低語。
  
  「掩護。」堅冰好心情的朝著對漢霖發呆的明媛點頭,「讓大家都以為我們有『任務』,事實上,我們是沒有任務的。」
  
  漢霖無力的垂下肩膀,決定拋棄正在施展媚功的不正常長官,去找杯酒讓自己鎮定一下。
  
  一雙清澈冷冰的眼眸讓他有如芒在背戟刺感,他沒有轉過頭去看,卻在銀冰桶前面站定。那雙眸子的主人正站在他身後,並且朝他走過來。
  
  鎮定的要了杯香檳。他冷漠的環顧會場,全身散發著拒絕的氣息。
  
  「香檳?要不要試烈一點的酒?例如……伏特加?」那雙冰冷的眸子染了些笑意,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個非常好看的女人,雖然宛如冰霜打造的一般。
  
  她大約有172,比堅冰略矮一些些,窈窕的身材緊緊裹在性感的斜肩禮服裡,絲巾隨意的披掛在臂彎,高高梳起來的雲髻,更讓她脖子美好的曲線一覽無遺。她的五官無懈可擊,完美的像是維納斯女神一樣。
  
  但是她的眼眸比冰還冷。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感覺不斷閃爍著。
  
  「晚安。」漢霖有禮的欠身,臉上仍是一片冷然。她大方的伸出手,漢霖輕輕觸觸指尖,「我是英眉特別企劃部朱漢霖。」
  
  她輕輕啊了一聲,「英眉真是太大了。居然沒有碰過你……你是郝長官的部屬?」笑意更深了些,「我也是英眉人。我在人事部,林若藍。」
  
  即使是微笑,仍然感覺不到她的歡意。她看了看遠遠談笑的堅冰,「……你的女伴?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長官沒空,」漢霖微微一笑,「他的妹妹又很嚮往宴會……」他聳聳肩,「雖然跟長官一樣大,看起來像是永恆的少女似的。」
  
  「我同意。」她淡淡的笑,「可以幫我引薦一下?那位美麗的小姐?」
  
  她和化名「郝曉霜」的堅冰相談甚歡,漢霖默默的在一旁微笑,卻說不出哪裡不對。
  
  但是屢次面對危機的直覺告訴他,這女人不簡單。
  
  回程的時候,他跟堅冰提及,堅冰卻笑得喘不過氣。「你想太多了!林若藍只是對女人有興趣而已。」他眨眨眼睛,「她是不錯的資料來源,我們對英眉的人事與動態瞭如指掌,還要拜她所賜。很早就跟她有合作關係啦。雖然……她沒認出我來。」他嘻嘻一笑,「冰山美人也不過是死老百姓啊。」
  
  人事部?「老天,你還高興的起來?」漢霖急了,「你這個女性身份不就……」
  
  堅冰垂下眼簾,「……我的雙胞胎妹妹『郝曉霜』的確存在著。就法律層面來說,她還『活』著。」他不再說話,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就法律層面?漢霖細細想了一下,莫非……莫非郝曉霜已經死了,卻沒有報死亡?在什麼狀況,什麼時候,堅冰開始頂替死去的妹妹?
  
  他也跟著沉默下來,肅穆的。
  
  ***
  
  一把禮服脫下來,他跑百米似的衝到基因實驗室,指名要找鳳月。
  
  她還穿著實驗袍,摸不著頭腦的跑出來,「你不是出公差?幹麻跑了來?我的寶寶正在生死存亡之際……」
  
  漢霖只是默默的看著她,背上都是冷汗。她還在的,健健康康,活活潑潑,她是在的。
  
  「……沒什麼。」他硬擠出笑容,「只是突然……很想看看妳。」
  
  「喂,幹麻這樣肉麻兮兮的?」鳳月的臉都紅了,「……下班一起吃飯?你的公差出完了吧?」
  
  「嗯。」原本要道別,又轉過身來,「那個……鳳月。這個禮拜天妳有沒有空?」
  
  「呃?」鳳月偏了偏頭,「上個禮拜才回家過,這個禮拜沒事。怎樣?」
  
  「我帶妳去玩。」他笑了起來,非常陽光的,「好不好?」
  
  今天的漢霖,格外溫柔呀……雖然很喜歡跟他有鬥不完的嘴,但是像現在這樣和煦的溫柔,卻讓她的心跳有些不規律。
  
  他……長得這麼高,肌肉這麼堅實,已經是個有擔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她頭一次意識到,她那內向憂鬱的小學同學,已經變成眼前這個俊朗帥氣的成熟男人了。
  
  「鳳月?」漢霖困惑起來,「妳怎麼了?」看她呆呆的,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
  
  他的手……真大。按在自己的額頭上,這麼的令人信賴。
  
  「我……我……禮拜天……好。」她反常的害羞起來,「禮拜天幾點?」
  
  這麼溫馴的鳳月反而讓漢霖不好意思起來,「……我去叫妳起起床。」
  
  「……嗯。」雖然有些戀戀,她還是掛心著自己的細菌。「我得回去看看寶寶了……」
  
  偷看著他們的同事都不可思議的望望窗外,看起來不像是要下紅雨的樣子。這兩個人怎麼沒吵架呀?
  
  「他們還真晚熟。」有同事嘆息,「當這個多年的『好朋友』現在才擦出這麼一點點火花。」
  
  「你們都沒事幹?」宗興冷冰冰的問,「進度延遲這麼多,還好意思摸魚?」
  
  同事識趣的摸摸鼻子做鳥獸散,只有宗興咬牙切齒的看著漢霖的背影。上回他被漢霖打昏以後,一狀告上國防部,卻不知道怎麼了,輕描淡寫的就給駁回。
  
  從那次起,鳳月看到他都把眼睛轉開,原本有禮的距離變成了無法跨越的鴻溝。
  
  都是該死的朱漢霖不好!在他還沒來之前,鳳月明明就是他的囊中物的!宗興焦躁的走來走去,若不是為了這個重要的實驗……他的確很想不擇手段得到鳳月。他很清楚鳳月強硬外表下的軟心腸,真的要弄到她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但是,這個實驗非鳳月不可。再怎樣困難危險的細菌和病毒在鳳月手底都能服服貼貼。他當然不相信鳳月真的能讓細菌和病毒感受到「愛」,不過鳳月是個頂尖高手,的確無庸置疑。
  
  他惡狠狠的眼光,漢霖感受到了。回頭淡漠的望他一眼,諒這小人也做不出大事來。一陣香氣和冷冽氣息襲來,他與林若藍擦肩而過。
  
  「朱先生?」若藍笑著,「沒想到這麼巧。」
  
  漢霖點點頭,瞥見她的名牌,「實驗部部長?」
  
  她的笑意更深,「是的。我升職了。大家都是鄰居,有空過來坐坐。」
  
  英眉的人事調派實在有些古怪……讓個管人事的來管重要的實驗部?他聳聳肩,其實也不關他的事情。大概是為了什麼企業管理之類的……
  
  不過,說不清楚心裡的那點古怪。
  
  晚餐時,他試探性的問鳳月,「你們有了新長官?」
  
  「部長啦。」她有點不高興,「是個美人部長,行了吧?」
  
  「看妳看久了,女人漂不漂亮,我又看不出來。」他咕噥著。
  
  「喂,」鳳月想了好一會兒,「你這話是褒還是貶啊?」
  
  「是褒也是貶。」他老大不客氣的撈走了鳳月的蝦球,「越漂亮的女人,腦子越少一跟筋。」
  
  「我的蝦球!」鳳月慘叫,「就剩最後一個了,我想最後再來享受欸!誰少一跟筋?我看你才大腦光滑無比,從來沒有使用過的皺摺!環我的蝦球來!」
  
  「好吧。」他一臉犧牲,「妳得等一下,因為催吐需要一點時間……」
  
  「免了免了!你這瘋子!」她撲上去就打。
  
  鬧了好一會兒,漢霖架住她,「就是一個蝦球嘛,明天我請妳吃,吃到妳想吐,行了吧?……鳳月,你們實驗室到底做些什麼實驗?」
  
  「沒有什麼啊。就是培植一些乳酸菌,想要找出新品種來,好讓乳酸食品更能增加人體抵抗力……」
  
  「就只有這樣嗎?」漢霖自言自語。
  
  他無心的一句話,卻在鳳月的心裡投下一點陰影。「……要不然還能怎樣呢?」
  
  「沒事。」他笑了,「我想我多慮了。哪,鑰匙。」他往前一遞。
  
  「幹麻?這是哪裡的鑰匙?」她狐疑的接了過來。
  
  「我房間的。」宿舍房間的鎖簡直是裝飾品,今天李宗興的眼神還是讓他不放心。「如果有人打擾妳……緊急的時候,就躲我那兒去。我的鎖是特別加裝的。有時我出差……」
  
  「你想太多了啦。」鳳月還是把鑰匙收下,「不過你既然給我了……」她嘿嘿冷笑著,「我要去你房裡查違禁品!我可是隨時都會去突擊檢查喔!」
  
  「歡迎歡迎。」漢霖瞇細了眼,邪惡的笑,「單身到未婚男人的房間可是很危險的。」
  
  「誰比較危險還不知道呢。」鳳月擠眉弄眼。
  
  漢霖被她逗得笑個不停。這樣的女孩子,叫人怎麼不愛上她? 
  
  ***
  
  「喂,小陳,」堅冰一面看著公文,一面問著又回來幫他的老部屬,「你交代漢霖沒有?以後他專心當他的程式工程師就好了,外勤單位也決調回來了,這段時間不要再讓他出任何任務……
  
  「我說了。」陳孟書莫可奈何的停下手邊的工作,「我想,他也快『颳』進來了……」
  
  他的門板被狠狠地K得差點脫離門框!殺氣騰騰的漢霖衝了進來,對著他就是一陣咆哮。
  
  被他的聲音震得耳膜發痛,大意就是他一定要跟著堅冰出任務。
  
  「你想想你的身份,再告訴我要不要跟隨任務!」他捶得桌子上的東西倒的倒,掉的掉,「你只要乖乖待在後衛掩護我就行了!等我掛了就換你這電腦專家送死,急什麼急?身為CHI的負責人,跳下去玩外勤就已經夠可笑了,居然還想打前鋒?你這個人……」
  
  堅冰無奈的嘆口氣,環顧四周,還真像是颱風過境。「……你現在的口吻,好像在對鳳月說話。」
  
  「我……我……我哪有!」他總是冷冰冰的臉出現了少有的紅暈。
  
  「原來你的關心就是這樣表現的啊,我懂了。」堅冰把眼鏡拿下來,「坦白說,你關心我,我很高興。但是……CHI已經上軌道了,我沒有縮在後面的理由。讓部屬去拚命,而我安居在辦公室,這我做不到。」
  
  「我也沒要你這麼做。」他的語氣和緩下來,「只是,多我一個前面擋子彈,才不至於衝鋒陷陣到最後,連個會電腦的備胎都沒有。」
  
  堅冰凝視了他一會兒,「你還有鳳月。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從來不是玩笑或英雄心態。」漢霖沈重的說,「我的拚命是為了這片土地上有她。陳長官,把我的名字放在名單裡。等外勤單位回來以後,我自然會乖乖回辦公室。」
  
  望著關上的門,孟書搖搖頭,「老闆,他很像年輕時候的你。」
  
  堅冰滄桑的一笑,說像……還真有點像。都是為了那個重要的人死守,愛國的大旗還不如為親愛的人拚命。
  
  只是他最後的親人卻死於卑劣的暗殺中。
  
  「老闆……」孟書小心翼翼的喚著心不在焉的他,「上級指示,想要吸收朱漢霖。」
  
  「駁回他。」他想也沒想,「就說他本身沒有意願。」
  
  「你還沒問過他!」孟書不服氣了,「他是很優秀的,不管是體力還是專業領域都是一等一的棒。老闆,你就要調回指揮中心了,為什麼不培植他當CHI的負責人?他雖然沒什麼笑容,但是同事們都服他,他很有領導魅力……
  
  「不要再說了。」堅冰疲倦的揉揉眉間,「讓他……讓他和寶愛的人平凡幸福的過一生吧。」
  
  孟書不敢再勸,滿眼同情的看著上司。他追隨堅冰最久,目睹他抱著雙胞胎妹妹的屍體崩潰過。從那天起,他不再招收任何女隊員,自己粉墨登場,甘願被同僚嘲笑。
  
  或許,扮女裝執行危險任務時,堅冰才覺得妹妹沒有離開過吧?
  
  也或許,他把自己和漢霖重疊了,所以才不願意他牽涉太深。
  
  「老闆,外勤單位這個月月底就會回來了。」孟書恭敬的說,「還是讓漢霖一起出任務吧?就幾個禮拜,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任務。漢霖才不會耿耿於懷……」
  
  「嗯。」堅冰輕輕嘆口氣,「就這麼辦。」
  
  孟書輕輕的收起文件,「那,我先去處理一些事情。」
  
  堅冰沈默了一會兒,「……謝謝。」
  
  想讓他靜一靜的企圖被識破,孟書有點不好意思,「……我終身都會追隨你的,老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堅冰苦笑了一下。就是還有這些誓死的兄弟在,他才還有動力拼下去。戴回眼鏡,默默的在燈下看著公文。牆上的影子看起來多麼寂寞。
  
  這種寂寞自己品嚐就夠了,他不希望漢霖也感受到這種痛苦。
  
  ***
  
  就幾個禮拜而已,為什麼任務不斷?
  
  他和堅冰靠在核電廠的圍牆,默默的抽著菸。危機已經解除,但是漢霖已經累得不想動了。
  
  「到底是為什麼?」漢霖不解,「炸掉核電廠有什麼好處?」
  
  「……炸彈是假的。」堅冰淡淡的,「剛剛爆破組已經拆掉假炸彈,我們處理的那票入侵者才是重頭戲。他們……打算癱瘓核電廠的功能。」
  
  「癱瘓?」
  
  「癱瘓核電廠可以讓台灣的經濟重創多少?」堅冰無奈的笑,「現在的戰爭,不是認真要殺死多少人。從經濟命脈截斷更簡潔有力。我們這幾個禮拜遇到的哪樣不是癱瘓電力?記得全台大停電那次嗎?或許那次的『意外』給了他們靈感……癱瘓電力,造成企業損失,讓不景氣雪上加霜,民怨上漲,導致政治不穩定。政治不穩定又讓景氣更低迷……台灣熬得住幾次這樣的循環?」
  
  漢霖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手裡的槍。
  
  「已經派人到各大電力供應處戒備了。」堅冰拍拍他的肩膀,「情勢不到絕望的地步。我們不是成功的阻止他們了嗎?」他站起來,「洗個澡再回去。別讓人起疑了。」
  
  漢霖望著中天明月,滿心的感慨。明天就要跟鳳月出去玩,今夜卻在殺戮裡渡過。他甩甩頭,不再去想這些醜惡的現實。鳳月很敏銳,不能讓她看出此刻的沉重。
  
  沐浴更衣後,他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回宿舍,手握到門把,感到屋內有呼吸聲。他悄悄的潛入,亮燈的同時也亮出手槍……
  
  鳳月躺在他的床上,因為燈光皺緊了眉毛,含糊不清的說了幾個字,又轉向牆壁那邊睡熟了。
  
  他把槍收起來,望望桌子上已經冷掉的滷味和DVD,他拿起來看,是蘿倫荷莉主演的「危機任務」。
  
  這丫頭……他愛看動作片,也感染了鳳月。兩個人老喜歡看那些槍聲大作砲彈滿天響的電影,害鳳月越來越不像女孩子。
  
  望著她半側著的甜美睡顏,他溫柔的坐在床沿,愛憐的撫摸她烏黑的髮絲。
  
  「妳喔……也學學其他女生,看看鐵達尼號好不好?……不過……」他有些悲慘的笑,「不管妳愛看什麼,是什麼樣子……我都愛妳。」
  
  小小的房間充塞著靜謐的安寧。他輕輕的在她髮側一吻,輕得像是一陣微風,「……也只有妳睡著了,我才能說這話。因為妳不愛聽……一切都……不重要。這樣就好……只要能留在妳身邊……」他聲音慢慢的低下去。
  
  誰說我睡著了?鳳月在心裡吶喊著,眼睛卻閉得緊緊的,不敢張開來。其實,漢霖坐在床沿時,她就醒了呢……
  
  現在該怎麼辦?難道要嘩的一聲嚇他?唔……這樣子好像太無厘頭了……尤其是人家這樣深情款款的時候。
  
  這下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幾次想出聲,但是漢霖提起小學時候的第一次見面,她又靜靜的聽。隨著他磁性的聲音,她像是溫習了一遍自己的人生。聽著聽著,她要很壓抑才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那是多麼遙遠的事情,卻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他們一起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她何嘗不是從那個內向黯然的小男生開始,看著漢霖漸漸長高,長壯,變帥。他們在所有的一切上競爭又相親,天天在一起做功課,一起唸書,一起玩。
  
  因為自己的任性,瞞著大人偷偷去玩水,為了把溺水的鳳月救上岸,他險些淹死了。爸爸氣急敗壞的想教訓自己時,剛剛清醒的漢霖卻用微弱的聲音哀求,把責任都擔下來。
  
  但是之後卻像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笑著要哭泣道歉的自己別老想著。
  
  「時間要花在快樂的事情上呀!老想著不愉快做什麼?」那時的漢霖才四年級而已呢,就說得出這麼有哲理的話。
  
  漢霖去受訓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裂了個大洞。沒有漢霖,這世界就不完整了。
  
  輾轉反側,每天都想到漢霖在小公園傷心欲絕的樣子。原本她還可以跟自己強辯,自己是對的。沒有接受漢霖的愛,他們就永遠都不會變。漢霖會一直在……他們永遠不用分手。
  
  但是,思念摧毀了這種強辯。她憂心而焦急的等待漢霖的信,從週遭的眼光,她明白,她根本沒有焦心的權利。因為……
  
  她連女朋友的名分也沒有。
  
  掙扎了又掙扎,她屈服了。雖然,她實在不懂漢霖怎麼弄得清楚動心和關心、朋友和女朋友的分野,雖然她擔心,哪天漢霖遇到真正動心的對象怎麼辦,自己若懂得什麼叫動心,但是對像不是漢霖的時候怎麼辦……
  
  但是這些她都不管了,不要管了。如果漢霖要一個名分……她就給。雖然不清楚自己愛不愛他,但是對他的喜歡,是誰也比不上的。
  
  喜歡到……就算是分開一天以上,就會心痛難忍,整天不斷望著比自己高二十三公分的虛空。
  
  漢霖應該在那兒等著,氣急敗壞的要她穿上胸罩,衣服不要穿得那麼少。爭著跟她抬槓,哄她開心。
  
  他不應該不在的。
  
  一絲眼淚從她緊閉的眼睛中滲了出來,在枕頭上落下水印。
  
  從他回來,鳳月就一直想告訴他……好吧,我們就當男女朋友吧。讓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和你膩在一起,不用擔心你會離開。
  
  但是……漢霖總是轉移話題,他不想讓自己為難,她知道的。
  
  可是她欠他這麼深的感情,怎麼還呢?如果這是漢霖渴望的,為什麼要吝嗇?反正自己也絕對不可能看上其他男人。
  
  「漢霖……」她下定決心,就是現在!絕對不能再逃避了!「漢霖……我都知道了……」一片靜默,她咬咬嘴唇,勇敢的說,「我回答你在小公園的問題。我……我……我願意當你的女朋友。等你退伍……我們就……就結婚好了。」
  
  還是一片靜默。靜默中還有種規律的聲音。
  
  她翻身,發現漢霖和衣躺在棉被上,發出輕微而規律的打呼聲。他睡死了。
  
  「朱漢霖!」鳳月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媽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你居然給我睡著了!」
  
  疲勞至極的漢霖睡得極香甜,下意識的抱緊了鳳月,臉蛋緊皺了一下,在她頸窩找到舒適的位置,雙手緊緊的抱住她。
  
  「你……」滿腔怒火觸及他溫柔的睡顏,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在一起這麼久,第一次發現,他的睫毛很長,鬆懈下來的容顏,這麼清純年輕。
  
  她的心裡湧起一陣憐愛。「真拿你沒辦法……」她喃喃的抱怨,費力的抽起棉被,蓋在漢霖的身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告白時刻呢。你自己要睡著的,可不要怪我沒說。」
  
  她想起小的時候,一起玩躲貓貓的情景。他們現在也是吧?「你要我當女朋友時,我跑掉了。現在我要當你女朋友的時候,你睡著了。」她笑瞇了眼睛,像是彎彎的月亮,「也好……」她打起哈欠,含含糊糊的,「也好啦……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月光照亮了雪白的床單,像是守護著他們兩個的睡眠。這對躲貓貓玩到大的人……夢裡大約也在玩躲貓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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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4:31
第六章
  
  星期天是個亮艷的晴天。蒙著一點點霧氣,朦朧的藍空襯著微笑的朝陽。
  
  漢霖望著天花板的水光粼粼,還沒睡醒的他發呆了好一會兒。他的頸窩有著輕輕的氣息……
  
  他朝下看,眼珠子險些凸出來,鳳……鳳月……被他抱在懷裡,兩個人親密的相擁而眠,她的腿還跨在他的身上!啊啊啊……鳳月的身體……真是不可思議的柔軟,光滑的皮膚像是上好的綢緞一樣。
  
  
  
  老天阿……如果讓舒爸爸知道,不打斷漢霖的腿才怪!
  
  「早安。」鳳月揉著眼睛,眼神迷濛的看著他。喜歡賴床的她拿起漢霖當棉被蹂躪,整個人幾乎都縮到漢霖的懷裡。
  
  哈哈……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呢?像是心臟乘著自強號狂飆,又像是靈魂乘了太空梭……
  
  實在太刺激了!
  
  「妳趕快給我起床!」漢霖狼狽的在她耳邊大叫,「妳這賴床的個性怎麼都改不了?」
  
  他飛身一躍,跳進浴室裡扭開冰冷的水龍頭,把頭放在水底下衝。活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真是熱血澎湃啊…… 
  
  浴室裡傳出一聲聲可怕的吼叫,鳳月半睡半醒撐著臉聽,覺得很好笑。原來……原來漢霖對自己的身體有這麼大的反應喔?
  
  她有點身為女性的自豪。或許沒有交過男朋友,但是,她的女性朋友們都交過啊。女孩子都喜歡聚在一起談自己男朋友,有時尺度十分限制級……她又是個好學又好奇的人,自問「知識」夠豐富。
  
  等狼狽不堪的漢霖從浴室出來,頭髮的水滴濕了襯衫。他這樣……還真是可愛。
  
  她在他面前站定,又頓了一下。「……你這裡有牙刷嗎?」
  
  漢霖慌的幾乎把抽屜都拿出來倒,找了把新牙刷給她。等她進了浴室,他才猛然想到……
  
  欸?她……她她她……她不回自己房間?!想到鳳月居然在浴室裡,用著自己的盥洗設備……
  
  「漢霖,」她探出頭來,「我用你的毛巾可不可以?」
  
  「不不不不可以!」他開始翻箱倒櫃,「妳妳妳有沒有一點常識?哪!毛巾!」
  
  「謝了。」鳳月接過來,「我順便洗個澡,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才有鬼!他一面塞著耳朵,一面唸著國父遺囑,隱隱約約的沖水聲……不由自主的幻想她在自己的浴室慢慢的脫下衣服……
  
  不行了,光想到就要流鼻血了……拜託拜託,鳳月……在理智還能控制的時候,請妳一定要穿上衣服再出來,不要圍著浴巾就……拜託拜託……
  
  浴室的門一開,他險些跳起來。看到鳳月穿得整整齊齊的,鬆了一口氣。
  
  「頭低下來一點。」鳳月對他勾勾手指。
  
  「幹麻?」問是問了,他還是反射動作的低下頭來。
  
  鳳月攬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響亮的一吻。「咦?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她自言自語。
  
  「舒鳳月!」受驚過度,他用力一仰脖子,險些把脖子給折斷了,「妳在幹麻?妳知不知道這樣很……很……」
  
  「很怎樣?」她明亮的眼睛滿是狡黠,「國際禮儀呀先生,」她喔呵呵的笑了起來,「早安吻嘛。誰叫我跟你講重要事情的時候居然睡死了?」她揮揮手,「今天你要帶我去玩的,我要回去換衣服。」
  
  「什麼重要的事情?」一大早就遭受一連串的衝擊,他的心臟要受不了了。
  
  「好話不說第二遍。喔呵呵~」
  
  「舒鳳月~」
  
  ***
  
  「我說,鳳月。」漢霖站在滿是小孩亂竄的大門口,忍無可忍的問,「我要帶妳來玩沒錯,但是……」他指著門
  
  口的手指發抖,「為什麼是好寶寶科學遊樂區?」
  
  「咦?這裡很好玩啊。」帶著大草帽的她笑嘻嘻的,險的臉更小更純潔,「我們國小也來玩過不是?」
  
  漢霖挫敗的嘆了口氣。對永遠長不大的鳳月講道理是沒用的。「幸好不在台北,」他喃喃著,「要不然妳一定又要去動物園。」
  
  「你很瞭解我嘛。」她將眼睛笑成兩彎月亮,「走吧!他們又增加了很多好玩的東西喔~」
  
  看她精力充沛的跑來跑去,漢霖笑了起來。她眼底的世界總是這樣的繽紛多彩,興味盎然的享受每一刻。
  
  結果鳳月不愛雲霄飛車,反而在山訓場流連忘返,她不服輸的和漢霖比賽起來,「輸的人要請吃飯喔。」
  
  漢霖拍拍額頭,這種幼稚園程度的訓練?他輕鬆的像是散步一樣,原本想讓她……但是鳳月一定會發火的。
  
  悠閒的在終點看風景,回頭看氣喘吁吁的鳳月。其實她也算厲害的了,跟得上他這個特種部隊的腳步。
  
  「好吧,請我吃飯吧。」他氣定神閒的笑。鳳月一點不服氣也沒有,「我該鍛鍊體力了。整天悶著養寶寶和小不點,身體都搞壞了……」她大口大口的呼著氣,「漢霖,你看,有人拿著槍欸!」
  
  他全身都緊繃起來,的確有一隊穿著迷彩服的人手持著槍經過他們。
  
  他的眼睛瞇細了一點點,那些槍……
  
  「那是漆彈啦。」工作人員笑著解釋,「就像生存遊戲一樣,很好玩呢。只要你們邀到三十個人,就可以預約場地來玩啦。」
  
  「漆彈。」他點點頭,「鳳月,我們回程也比賽好了。我讓妳十分鐘,妳如果贏了,換我請妳。」
  
  「太輕敵可是兵家大忌喔。」她一骨碌得爬起來,「你請定了!」
  
  看著她的背影,他拿出手機,「喂?堅冰?我在好寶寶科學遊樂區。這裡有隊玩漆彈的讓我很介意。嗯……他們的槍,太重了些。派個就近的人去查一下?」
  
  很不錯的掩護。他望了望已經看不見隊員的方向一會兒,追著鳳月去了。
  
  還是他請了鳳月吃飯。「今天真的好開心喔……好久沒有這樣拋開一切……」她的微笑卻漸漸模糊起來,「……漢霖,你對你的工作有沒有疑惑過?」
  
  「怎麼突然問這個?」漢霖吃了一驚,細想自己哪兒讓她看出破綻。
  
  「沒有嗎?你不是特別企劃部的?都是特別做些什麼呢?」
  
  「唉呀,國防部拿來消化預算的啦,我們哪有真的在做什麼?不過就是資訊化……我做的也只是很小的部分,真的在做什麼,只有長官才知道。」他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原來你跟我一樣,只有上司才知道整個計畫呀……」她悵然若失,沉默了下來。
  
  「鳳月,工作上遇到什麼困難嗎?」她的樣子不尋常。
  
  「沒有。」用力搖頭,「我的寶寶和小不點都很好。」她緊張的揉揉餐巾,「我剛看到李宗興才想到的。沒什麼,真的。」
  
  李宗興?漢霖挑起一邊的眉毛。
  
  「他跟那個美人部長一起逛,一下子就看不見了。」
  
  他們約會會約在這種小鬼充斥的地方?真是奇怪的嗜好。不過,他們很快就把這件事情撇到一邊。
  
  畢竟兩個人能相守在一起不容易,他們都很珍惜。
  
  ***
  
  「你說對了。」堅冰把報告遞給他,「這些槍有問題。」
  
  「沒把他們扣起來?你想知道他們往哪裡去?」漢霖笑了起來,「很像你的風格。」
  
  「且盯著他們。」堅冰沈思了一會兒,「下個禮拜外勤單位就結束國外的任務,準備回來了。因為屢屢出任務,我們這邊的進度緩慢下來。總覺得山雨欲來……
  
  「同感。」漢霖覺得有些事情不對,但是他還串不起來。「總之還是小心些。」
  
  盯梢了一個禮拜,發現他們的目標居然是園區電力的時候,還是大吃一驚。
  
  「該死。」堅冰詛咒了一聲,「整隊出發。」
  
  原本應該是個簡單的任務。對方的火力與隊員已經讓他們摸清了底細,應付起來輕鬆自在。
  
  清點人數和槍械後,他們髭了口氣。卻發現鬆懈的太早了。
  
  突然有人從陰暗的角落碎不及防的衝了出來,放了一記冷槍,堅冰應聲而倒,那個黑衣人後空翻躍回黑暗中,隊員無濟於事的掃射。
  
  「夠了……堅冰的臉痛苦的扭曲,漢霖扶住他,驚恐的發現子彈居然打穿了防彈衣,在他肚子上開了洞。
  
  「得送你去醫院!怏把車子開過來!」
  
  「不行!甌堅冰緊緊的抓住他,「今天是禮拜六……又怎麼解釋槍傷?我們是曝光不得的!」
  
  「回……回辦公室……」他忍住痛,汗水一滴滴的滴下來,「叫醫生過來診……」
  
  的確。比起醫院,辦公室不過在前面的大樓,又有緊急醫療用的手術室,怎麼說都比去醫院快。
  
  漢霖一把把他背起來,其他的隊員在旁邊掩護,他們匆促的跑近地道的出口,瞠目看著有車子非法停車在門上。
  
  「幹!」隊員有人罵出聲音,幾時出現這台白目的車子?
  
  「從大門!」漢霖往大門跑,「現在都半夜三點半了,沒人會發現我們的蹤影!」
  
  他們匆匆的跑著,卻在轉角處碰到了人,雙方都嚇了一大跳。
  
  「鳳月」漢霖簡直不敢相信,「妳三更半夜在這裡做什麼?」
  
  她慌張的蹲下去撿一地的文件和光碟,「我才要問你們在幹嘛……」她的聲音漸漸的低下來,困惑的看看穿了一身迷彩服的隊員們,「你們在玩什麼?深夜裡穿這樣在公司裡跑?堅冰哥哥?!你怎麼了?」昏暗的燈光下,她看到堅冰染在漢霖身上的血。「你……」
  
  一片肅穆中,有人握緊了槍。要殺她滅口嗎?
  
  堅冰輕輕呼出一口氣,「噓……」他居然還笑得出來,「是漆彈啦。我扭傷了腳,所以漢霖才背我。」
  
  「漆彈?」鳳月微偏著頭。「是呀,要保守祕密喔。」堅冰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我們分兩隊人馬,在公司裡玩生存遊戲啦。被公司知道了……上報到國防部,我們會吃不消的……」
  
  「生存遊戲?」鳳月覺得啼笑皆非,「你們都幾歲人了,還玩這個?好啦,早點回家睡覺,真是的……」她笑起來,「被抓到就輸了嗎?那還不趕快跑?下次也要讓我參加喔……」
  
  漢霖滿肚子的話想問,顧及堅冰的傷勢,他咬咬牙,決定明天再說。迅速的將堅冰背進辦公室,這才知道為什麼堅冰沒有大量出血。
  
  他將手指頭插進槍傷裡頭,阻止出血。
  
  「你不痛嗎?居然笑得出來!」漢霖急得滿身大汗,「醫生呢?!」
  
  「塞車!」
  
  「漢霖……」堅冰喚他,臉龐開始蒼白起來,「你來幫我止血。」
  
  「我不是醫生。」漢霖大聲起來。
  
  「……你曾經考慮過轉獸醫系,而且實習過。」堅冰的意識漸漸的模糊,「什麼設備都有,你動手吧。還有……」他甩甩頭,「你們聽好,不準去抹殺舒鳳月,聽到沒?她不會說的……」堅冰呼吸淺快,陷入昏迷之中。
  
  「糟糕休克了!」漢霖趕忙急救,「準備動手術!誰有醫療經驗?」
  
  有人怯怯的舉手,「……我……我念過一年放射線科……」
  
  好極了,一個當不成獸醫的電腦駭客,和一個念過一年放射線的軍人。
  
  「你總還記得消毒的步驟吧?不記得也無所謂明白嗎?」我說要什麼,就給我什麼明白嗎?」
  
  是,他是幫不少動物縫過傷口,也獨立動過手術。不過,那是寵物,不是人哪!
  
  「再催催醫生。」他做好了準備,「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
  
  「你做得很好。」醫生拍拍他的肩膀,漢霖脫力的把臉埋在掌心。真是太可怕了希望不要再來一次。
  
  「他不要緊了嗎?」虛弱的問。「我打開傷口檢查過了,幸好有防彈衣的緩衝,沒有傷到要害。子彈已經取出來,你幾乎把破裂的血管都縫合了。縫得很漂亮。」醫生對他眨眨眼,「你是個很厲害的密醫。」
  
  「我應該轉去獸醫系。」他呻吟一聲,「這樣才不會這麼手足無措。」
  
  「喂,你當我馬還是羊?」堅冰微弱著聲音,「獸醫?」
  
  漢霖瞪了他一眼,「我縫豬皮一向縫得很漂亮。剛動完大手術你安靜點睡覺行不行?」
  
  「不行。漢霖,這些事情不對勁。」堅冰困惑的說,「最後那槍才是重點。」
  
  「你閃得掉的!」漢霖發起脾氣,「雖然我在你後面,也不見得閃不掉!」
  
  堅冰把臉別一邊,不說話。
  
  「他需要休養。」醫生拍拍漢霖。
  
  「趕緊把他帶走別讓他出現在這裡。」他對著堅冰揮揮拳頭。
  
  「是呀,我終於可以休假了。」堅冰嘆口氣,「朱漢霖是我的職務代理人,小陳,有什麼事情都跟他報告。」
  
  「欸?!」漢霖瞪大了眼睛,看著高高興興去休養的堅冰,「郝堅冰!你連這種時候都要耍我!喂~」
  
  一回頭,隊員笑嘻嘻的看著他,一副眾望所歸的樣子。
  
  這下子,他可被千斤重擔壓得無法超生了。
  
  ***
  
  原來堅冰要做這麼多事情。他看著桌子上一尺厚的公文和電腦裡塞得滿滿的信頭痛。
  
  「他都自己做?」漢霖翻開公文,一大堆他不想知道的機密。
  
  「是的,長官。」孟書笑咪咪的。
  
  「讓我知道這些機密不要緊嗎?」他試探性的問。
  
  「當然,」還是笑咪咪的,只是看起來有點陰森恐怖,「您敢洩漏嗎?我會很高興的代替郝長官懲罰您。」
  
  他不敢再問,一頭埋進公文裡。知道這麼多機密,國防部會放過他嗎?其實失業率高漲,留在這裡似乎也不壞……他認命的開始處理公文。
  
  工作了一個早上,他過濾龐雜的資料,奇怪有個資料來源特別突出。剛調到實驗部的林若藍,很早就提供他們園區所有的情報。
  
  「有林若藍的背景資料嗎?」他問。
  
  「誰的資料我們沒有?」盂書好脾氣的笑笑,「先去吃飯吧,老闆。等你回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她有什麼問題?」
  
  他聳聳肩,「我也說不上來。」
  
  滿懷心事的去吃飯,在員工餐廳門口碰到鳳月,一把把她拽到僻靜的地方,觀察了一下左右的動靜。很好,四周都沒人。
  
  「妳說說看,為什麼半夜三更在辦公室出沒?妳在搞什麼?」他已經提心弔膽了一整天,怎麼想就怎麼不對。
  
  「我哪有搞什麼。」鳳月奪回自己的手,「我想到有個實驗步驟不對勁,所以匆匆過去看嘛。」
  
  漢霖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妳沒有說謊。但是,妳瞞了我一些什麼。」
  
  「我沒有嘛。」她心慌意亂的想要走。
  
  「站住!」漢霖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拎她回來,「妳騙得了別人,騙得了我?妳給我說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鳳月……」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妳應該還保有正義感吧?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你以為我墮落到當商業間課啊。」鳳月推了他一把,「你這個人!不要以為對我說兩句好話就會乖乖照辦如何?根本不是那樣嘛!」她緊握著雙手,「……你要我說什麼?還沒有證實的事情,我要怎麼告訴你呀?等我證實了,當然就……」
  
  她猛然轉過身,「要死了,我差點讓你先聲奪人了。你這傢伙知不知道自己身份啊?!」她一指戳到漢霖的鼻子,「你好歹是阿兵哥好不好?發什麼神經病?半夜三更玩生存遊戲?上回你打了宗興險些被告到軍事法庭知不知道?不知道堅冰哥哥是怎樣鎮壓下來的……你們還敢在大樓裡玩巷戰啊?你是當兵當不夠,還是想嚐嚐軍法的滋味呀?」
  
  漢霖被她堵得說不出話,「……喂,是堅冰帶頭的。」
  
  「堅冰哥哥孩子氣,你怎麼不勸勸他?」鳳月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孩子氣?媽的他就是孩子氣,我就是不知死活?」漢霖暴跳起來,「怎樣?妳差別待遇喔!妳該不會看上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吧?我告訴妳,他的女友名單用報表紙列出來,足足有我這麼高!妳這連個男朋友都交不到的笨女人,跟人家瞎混什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鳳月也跟著跳,「我對別的男人好一咪咪,你就當我發花癡了!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你眼睛都長在林若藍身上?只要她經過,你的眼睛就死瞪著跟人家走!你說啊!原來你是那種看到波霸就流口水的爛男人!」
  
  「我幾時……」漢霖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妳嚴重侮辱我的人格,請妳道歉!」
  
  「你還不是罵我發花癡?你先道歉!」鳳月衝著他吼。
  
  「妳上次還不是……妳才該先道歉!
  
  「你上次也是……該先道歉的是你!」
  
  兩個人翻舊帳翻昏頭了,漢霖叫了起來,「那妳上回強吻我的事情怎麼說?難道男人的初吻就不重要嗎?」
  
  「原來那是你的初吻哪。斗鳳月摸了摸下巴,漢霖脹紅了臉,「喂……那個……這個……妳……」
  
  「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是初吻欸。」她把臉湊過來,「哪,那就讓你吻回來嘛。行了吧?」鳳月把眼睛閉起來。
  
  漢霖僵在當地,腦門嗡嗡直響。「妳知不知道妳自己在說什麼呀?」
  
  「我知道啦。」鳳月邪惡的微笑,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快點,男子漢大丈夫,畏畏縮縮的,很沒種喔。」
  
  「誰說我畏畏縮縮?」他發怒了,等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時,就發現不能煞車了。
  
  糟糕,太糟糕了。他本來想學鳳月只是響亮的在唇上打個響吻,一觸及她柔軟如花瓣的嘴唇,壓抑已久的理智馬上潰堤。
  
  輕淺的吻很快的兇暴起來,簡直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鳳月被吻得頭昏眼花,只覺得腦子裡一陣陣的放煙火。
  
  老天……原來「吻」是這麼一回事啊……她覺得呼吸急促,心律極度不規律,漢霖野蠻的吻和強悍的臂彎讓她覺得全身無力……太可怕了,比坐雲霄飛車還刺激……
  
  「漢霖……」等她終於可以出聲音的時候,漢霖已經把她壓在牆上,簡直像是要吃了她。
  
  「不要說話!」他的理智已經蕩然無存了,「是妳點火的!」貪婪的在她頸項上面密密的吻出一道道熱情的痕跡。
  
  「……人家……人家只是想告訴你……」她一陣陣戰慄的輕喘,「對不起,我剛剛吃了水餃……呃……下次我會記得馬上刷牙……漢霖?你怎麼了?」
  
  他僵在鳳月的脖子上,無力感把理智通通叫回來了。「下次?刷牙?媽的妳就不會抵抗一下嗎?」他低吼著勉強自已把她的衣服拉攏。
  
  他放開鳳月,用力的扒扒頭髮,「……妳……對不起。」他一拳打在牆上,劇痛讓他清醒了些,「鳳月,這不好玩!我知道妳也會好奇,我也知道妳為什麼會選我當那個『嘗試』的人。我向來潔身自好,對妳來說……我是個『乾淨』 的人,跟我怎麼樣在生理上都是安全的……但是這種事情不能玩火!男人都是沒有理智的,就算只是想試試看也可能試出毛病……我不願意是妳的『好朋友』就被妳選來當第一次的對象……」
  
  一轉頭,鳳月的臉色變得很恐怖。
  
  「鳳月?」他關心的摸摸她額頭,「怎麼了?」
  
  「你這隻豬!」她給他強而有力的一記直拳,眼眶含滿了眼淚,「誰說我把你當玩玩而已的對象?你這隻腦震盪的豬!」都已經明示到這種地步了,他媽的還當自己是要玩玩?要玩幹嘛要找這木頭?她舒鳳月還欠花花公子追嗎?
  
  難道還要她跟他告白不成?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木頭木腦的!
  
  一時悲從中來,她的拳頭像雨點似的打向漢霖,「你這不解風情的豬!你這隻腦震盪的豬!」
  
  「住手……鳳月,住手!」他狼狽不堪的架住她,「妳再不住手,我真的要腦震盪了!」
  
  惡狠狠的瞪他最後一眼,她大哭著跑掉了。留下不解的他,腦子像是塞滿了糨糊,連運作都不會了。
  
  秋風掃過幾片落葉,他的影子看起來很孤寂。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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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4:53
第七章
  
  鳳月真的生氣了。就算遇見了,她小姐也哼的一聲,將頭死命的一扭,快步的走掉了。
  
  早知道她這麼好奇,乾脆就「滿足」她算了。他不曉得鳳月把這件事情看得這麼重要,大概是她也到了該成熟的年紀吧?
  
  但是生理成熟了,心理不成熟也不能隨便找人亂試呀!他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堅冰去住院,公事全砸在他頭上,他已經連睡覺都沒時間了,實在找不出空檔去安撫鳳月。
  
  
  
  他又焦慮的不得了。害怕鳳月被他氣到了,隨便找個人試驗。想來想去,又問了很多人意見,終於去網路書店訂了本書來。
  
  好不容易找到空檔和鳳月吃飯,他帶著書,不知道怎麼開口。剛好林若藍走了進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有古怪。她的資料太完美,太正常了。太多情報都從她那兒來……這樣過分的正常……就是不正常。漢霖注意到她和李宗興交頭接耳,這個淡漠有禮的冰山美人卻對李宗興出現了猙獰的表情。
  
  那是輕蔑,而不是感情問題。
  
  她……跟這一連串的攻擊事件有沒有關係?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些讓他們疲於奔命的國內任務都不是認真的,只是要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她涉入嗎?涉入多深?應該清查一下她的交遊狀況。
  
  「……朱漢霖……朱漢霖!」鳳月用力一捶桌子,他才大夢初醒。
  
  「我看你還是約林部長吃飯吧。」她的臉色發青,「不用拿我填空檔!」
  
  「我有什麼空檔可以填?」漢霖叫屈起來,「妳明知道堅冰住院,工作都在我身上……」
  
  好說歹說才讓她火氣小些,一看休息時間所剩不多,還有大疊的公事等著他嘆口氣,「好了啦,喏,給妳。我實在很擔心……妳什麼也不懂……」
  
  鳳月接過那本《體內小訪客:性、懷孕、分娩的生命科學》,氣得全身發抖。
  
  漢霖還以為她不好意思,「我最近忙,沒什麼時問跟妳細談。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呃,妳的年紀大了,也該瞭解這方面的知識……這不僅僅是歡愉而已,還有許多責任和生理上的變化,雖然不至於發展到這種地步,不論對像還是不要隨便……」他話還沒說完,已經用臉接了鳳月摔過來的書。
  
  「你這隻腦震盪的豬!」鳳月向他揮著拳頭怒吼,怒氣沖沖的離開現場,省得自己掐死漢霖。
  
  她不禁後悔了起來,當初他表白的時候直接答應他就好了。天長地久?世界上哪有那種事情?最重要的是此時、此地、當下。思慮過甚,所以才弄成今天這個尷尬的場面。
  
  忙?她冷冷的哼一聲。忙還可以眼睛只盯著林若藍看?好不容易有機會吃飯,他一看到林若藍,眼睛像是生了根,叫也不會應。
  
  她越想越氣把檔案一摔,摔出了幾張紙。這不是她的檔案。瀏覽了一下心跳突然加快。她長久以來的疑慮居然成真了。左右張望有沒有人注意她,快步跑進實驗室,大家都去吃飯了,空無一人。她抖著手,快快的把檔案影印起來,然後把正本整理好,若無其事的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把副本藏起來。
  
  宗興氣急敗壞的衝進來時,她正在填表格。
  
  「這麼快就吃飽了?」他硬擠出笑容,「鳳月,剛剛有份檔案給錯了。那是要給林部長的。」
  
  「檔案?」鳳月假裝驚訝,「我還沒看呢。是哪一份?」
  
  宗興等不及她找,粗魯的在她桌子上翻過一遍,找到的時候很明顯的鬆了口氣,裡面的資料妳看了嗎?」
  
  「我需要看嗎?」鳳月伸出手,宗興慌忙的一奪」,「不,沒有必要。這個是……」他笑得比哭還難看,「商業機密。」
  
  「我懂了。」鳳月微笑。
  
  「妳……不會讓林部長知道吧?」他提心弔膽的問。
  
  「知道什麼?」鳳月張大眼睛。
  
  「知道……我居然給錯檔案。」冷汗浸溼了宗興的背,「如果她知道我這麼粗心,我的……我的考績可能會有問題。」
  
  「當然。」她呵呵一笑,「這又不是什麼大事,為什麼我要去當報馬仔?」
  
  「那就好。」他掏出手帕擦擦汗,「那就好。」
  
  等他一走,鳳月的肩膀垮了下來。該找誰商量?她緊握雙手,慌張的四處望望。她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問題……
  
  腦海裡跳出漢霖的影子。
  
  不行。她馬上打消這個念頭。漢霖看起來……似乎很喜歡林若藍。她心裡隱隱一陣刺痛,搖搖頭甩開這種痛心的感覺。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是漢霖為了林若藍掩蓋下來……遭殃的不是她一個而是……
  
  她想到可能的浩劫,臉色蒼白了起來。
  
  該死,該死!平常只埋首工作,完全沒有注意到該如何處理這類的事情。
  
  「小不點……寶寶……」她拉開冷藏櫃,看著一個個的培養皿。「我真的以為你們只是改良後的乳酸菌和基因培養用的病毒……我真的希望你們是……」
  
  拍拍自己的臉,勉強自己振作起來。她不能頹喪。就算要報案,也得等到證據充分才行。她不能逃,也不能躲。必要的時候……她得親手扼殺自己的寶貝。
  
  只有她才知道怎麼做。
  
  她的神情堅毅了起來。
  
  ***
  
  鳳月的人緣好,當她不動聲色的向同事借電腦借檔案,同事都會慷慨的借給她。實驗室的分工瑣碎而片段,當她的拼圖越完整,她的冷汗就越多。
  
  是真的。
  
  大家一無所知的成了幫兇。這個小小的實驗室成了生物武器的培養前哨。
  
  她決定要相信漢霖,實在她沒辦法一個人承擔這麼重的責任。李宗興已經開始起疑了,她發現有些陌生的研究人員總是固定在她附近出現,不安越來越強烈。
  
  小心的甩開這些跟蹤的人,她躲躲藏藏的走向電梯,李宗興沒看到她,卻焦急的罵著,「這麼多人看著居然還會不見?趕緊去找!」
  
  糟了。她趕緊閃進逃生門,準備從樓梯出去。她慣穿的布鞋幫了大忙,沒發出什麼腳步聲急急下樓,到了三樓,她煞住了腳步。
  
  這不是真的。
  
  但是那個人……那個人明明就是漢霖。他居然將林若藍困在樓梯口的牆壁,一隻手撐在她的頭側。林若藍……笑得好妖媚。
  
  她……她居然吻了漢霖。漢霖沒有反抗或厭惡的表情,只是任她吻著。
  
  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鳳月掩住自己的嘴,逼自己不能發出聲音,但是眼淚不聽話的不斷流下來。
  
  什麼只愛我一個……都是騙人的!騙人的!根本沒有人可以相信……沒有!
  
  她慌張的,小心翼翼的往上爬,一面恐懼的回頭看。她不知道該到哪裡,也不知道該告訴誰。她按住了隱隱作痛的胃,鼓勵自己千萬要堅強。
  
  離開的這麼急,所以她沒看到漢霖冷淡的擦了擦嘴,也沒聽到漢霖說的話。
  
  「我該不該擔心被妳下毒了?」
  
  林若藍嫣然的一笑,「我捨不得殺帥哥。」
  
  「妳喜歡女人。」漢霖冷冷的笑,「妳並不是林若藍。妳是誰?」
  
  「錯了,我喜歡漂亮的人,性別不重要。」她的眼睛妖嬌的閃了閃,「我當然是。你有什麼證據懷疑我?我這麼多年來為國家盡力,國家就這麼回報我?」
  
  直接來找她或許是步險棋,不過,試看看也無妨。若是她露出破綻……她是露出破綻。
  
  太冷靜也是一種破綻。
  
  「妳變得太漂亮了,和檔案照片不太相同。」他敷衍著,「妳知道的,郝上校住院,我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捅出什麼漏子。過分小心或許傷到妳,不過還是防患未然的好。」
  
  「國家規定不能整容?愛美是人的天性。」她溫柔的在他胸膛上畫圈圈,「我們……應該常常溝通才對。越深入越好……這樣才不會有什麼誤會。」
  
  「有機會的話。」漢霖抓住她的手,堅決的拿開,「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等你。」她挑了挑描繪精緻的眉
  
  漢霖笑了笑,心裡卻暗暗的說:「妳慢慢等吧,死狐狸精。」
  
  他沒有看到鳳月,所以不知道她傷痛欲絕的爬到頂樓,抽泣著撥一一○。
  
  她揉著痠到沒有知覺的腿,哭著打手機,「喂?我要報案……」
  
  「不要緊張,慢慢說……」電話那頭溫言安慰她,「哦?私造生化武器?妳把證據帶在身上嗎?妳在哪裡?」
  
  「我……」又害怕又傷心!她哽咽了好一會兒,「我……」
  
  「妳在大樓的哪裡?」對方又追問了一句。
  
  她還沒有提及英眉的名字。警察怎麼知道她在大樓裡?她馬上切斷電話關機。
  
  這下子,她真的孤立無援了。
  
  ***
  
  「抓到了。」帶著耳機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螢幕,「在頂樓。」
  
  林若藍微微的笑著,「那還等什麼?,」
  
  「她可能跑了。」
  
  「一個小女孩能跑到哪?」她微偏著頭,「追不到?」
  
  「會追到的。」
  
  但是他們全撲空了
  
  ***
  
  這是賭博。鳳月跑下頂樓,覷著監視的人轉過身抽煙的空檔,在人群的掩護下走入電梯。
  
  哪一樓沒有追蹤的人?
  
  她冒險從四樓的營業部走出去。她從來沒有來過這層樓,不過!因為一點關係也沒有,那些人大概想不到她跑來這邊。
  
  實驗袍已經悄悄的丟在頂樓了。穿著樸素的她很容易就混在人群裡。她偷偷地感謝上蒼,英眉是個大公司,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所以她一時半刻還沒有危險。
  
  離開公司?不行,一定有人在出入口等著,警察(?)都幫不到她了,警衛又怎麼相信?
  
  她瞥見茶水間居然有公用電話,不禁鬆了口氣。
  
  撥給誰?她的手微微顫抖。想起了住院中的堅冰。一切都是賭博……賭輸了就完了。
  
  但是她莫名的相信那個溫柔的人。撥通了醫院的電話,「請接郝上校,她焦急而哀求,「拜託。」
  
  好不容易接上了堅冰,她語無倫次的講完,發現自己已經嚇得沒有什麼邏輯觀念了。
  
  「救救我。」她哭了起來,「也救救大家。求求你快些……要下班了,我怕我混不出去……」
  
  「妳待在那兒。」堅冰撫慰她!,「我讓漢霖去接妳。」
  
  漢霖?她啪的一聲切掉電話。果然沒有人可以相信。擦擦眼淚,她決定自己逃出去。媒體總該可以相信吧?她要把事情公佈出來。
  
  按了按放在衣服裡的光碟,有生以來最虔誠的祈禱。上蒼呀!自己已經感受到最悲慘的境地,請救救所有無辜的人。
  
  她拍拍自己的臉頰,等著下班人潮混亂的時候,逃出去。
  
  ***
  
  計畫失敗了。
  
  她混在人潮裡走著,不當心絆了一下,結果她身後的人胸口突然湧出鮮血,倒了下來。
  
  驚叫聲中,她轉身就跑,除了跑回公司,她什麼地方也去不了。守在電梯的人很眼熟,就是這幾天不斷監視她的人。
  
  閃進逃生門,守衛的人看見她,想也沒想,一腳踹向那人的要害,登登登的跑到地下停車場。
  
  不顧自己身體的抗議,連續好幾個小時的奔跑,她的腿沈重的舉不起來。但是……她不是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已。
  
  她和實驗室的同事都以為,他們正在開發能快速發酵乳製品的乳酸菌,透過新菌種的利用使得發酵乳具有提高免疫力的效果。但是卻不是這麼回事。
  
  宗興自稱的新菌種根本是利用轉基因的方法,將天花的致病DNA轉基因到一般的酵母菌中,產生新的致病毒素。同時將伊波拉病毒的RNA接在質體上,偽裝成能產生免疫激活物質的質體。她細心呵護的「寶寶」,事實上是恐怖的天花與伊波拉病毒的產生器。
  
  簡單的說,若是這些研發成功的生物武器真正的進入了英眉食品的生產線……一無所覺的……
  
  無藥可救的瘟疫瘴癘就要毀了她深愛的鄉土了!
  
  因為各個實驗室的瑣碎分工,居然讓這樣可怕的惡魔誕生。她不要這樣……
  
  她的爸爸媽媽都在這裡……
  
  還有……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還是,還是……
  
  她不要漢霖死掉!
  
  這激發了她最後的潛能,居然甩掉了追兵。就在轉彎處,她遇到了面無表情的漢霖。
  
  他對著自己舉槍……鳳月閉上眼睛,淚水緩緩的滑下她的臉頰。
  
  她的心,碎了。
  
  槍聲響起,她從來不知道槍的聲音這麼大……震耳欲聾的聲音過去,她居然完好如初。僵硬的慢慢轉頭,發現她身後躺著拿著槍的死人。
  
  「鳳月!」漢霖厲聲,「妳還好吧?有沒有受傷?妳為什麼不乖乖待在四樓?跑到這兒做什麼?妳•……」
  
  「不要過來!」她尖叫,緊緊的護住懷裡的光碟。「你跟林若藍也是一夥的! 你知道她想做什麼?你怎麼不想想這塊土地上也有你的親人!」
  
  「親人不重要!」漢霖逼近了一步。
  
  「那什麼才重要?錢嗎?美色嗎?他們花了多少代價收買你?你居然是這種人!我真是太失望了,太失望了!」她轉身要跑,卻被漢霖一把壓制在地上,「放開我……放開我……要不然乾脆殺了我算了……我不要看到你這樣……我不要,我不要……」她歇斯底里的掙扎著。
  
  生平第一次,漢霖打了她一個耳光。眼淚從他的眼眶落下,溫熱的在鳳月臉上點點滴滴。
  
  「妳最重要!從來就是妳最重要!」他吼了起來,憤怒的一擦眼淚,「找不到妳的時候……我有多擔心妳知不知道?當我看到妳身後有人舉槍……我的心臟幾乎停掉了!妳就不能乖乖的……妳就不能相信我……他狠狠地將她壓在自己胸膛,「走。我們走……不能留在這裡……」
  
  他用對講機請求支援,鳳月驚奇的看著他,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這個指揮若定的男人是她的童年玩伴?拉著她這麼還是能冷靜的解決眼前的敵人,一面保護自己。
  
  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耀眼?
  
  變成……一個英雄?一個只有電影上看得到的,貨真價實的英雄?
  
  但是真的讓她的心怦怦跳個不停的,卻是他緊握著自己的手心,那絲為她擔心的冷汗。
  
  她,終於懂得心動的感覺了。
  
  ***
  
  「嚇傻啦?」坐在空無一人的實驗室,鳳月披著漢霖的外套,呆呆的捧著熱咖啡。漢霖撥撥她的頭髮,奔跑和驚嚇讓她不斷的發抖。但是她堅持要跟著來銷毀所有的病菌。「本來妳不用來的。」
  
  「我要來。」她的牙齒碰到咖啡杯,答答作響,「是我不夠用心。險些帶來恐怖的災難。」
  
  「這不是妳的錯。」他聳聳肩」,「分工太細,重要的關鍵妳都不知道。能夠發現已經很了不起了。
  
  她猛然抬頭,「那個人呢?因為我被誤傷的人呢?他死了嗎?公司的同事有沒有事情?他們……他們根本就不擇手段……」
  
  「噓……噓……」漢霖按著她的肩膀,「沒事的……大家都很好。受害者已經送醫急救了,醫生會治好他的。所有的人都已經緊急疏散了。主謀也都抓了起來……」他微微皺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不對勁。
  
  明明看到林若藍被抓起來的。
  
  「走吧,」他輕輕的抱抱鳳月,「我會保護妳的。我帶妳回去休息。」
  
  「牽著鳳月的手,覺得她是這樣嬌弱。但是這樣嬌弱的女孩子,卻憑著細心和觀察力,成了女英雄。
  
  他是該覺得驕傲的。
  
  「漢霖……她柔嫩的臉龐在月光下有些朦朧,「你……不是普通的國防役吧?」
  
  「不要問。」漢霖溫柔的制止她,「妳不該知道。」
  
  她溫馴的不再追問,抱住他的手臂不語。
  
  很害怕吧?他憐愛的環住她的肩膀,任她緊抱著自己的腰。
  
  「我……我很生氣。」鳳月哽咽著,「我看到你和林若藍……」
  
  「妳看到?」他恍然大悟,「難怪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拜託……我只是對她有些懷疑,所以才找她談談……」
  
  談談需要接吻嗎?鳳月更用力的抱住他的腰氣氣的不肯再開口。
  
  「妳抱這麼緊我怎麼走路?」漢霖無奈。
  
  「人家不管啦!」用力的把臉埋在他的胸膛。
  
  「妳喔……什麼時候才會長大?」真拿她沒辦法。
  
  通往宿舍的路上是一小片公園,枝葉搖曳,甜美的桂花悄悄飄香,月亮被雲半遮住,一切都朦朦朧朧的。懷抱著唯恐失去的心愛人兒,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唯一感到的微微苦澀是,她,不愛自己。漢霖輕輕的嘆口氣。
  
  一聲輕咳,「長官?」
  
  鳳月趕緊從他懷裡彈了開來,臉蛋整個紅透了。漢霖也覺得不好意思,「孟書?什麼事情?」
  
  他走近孟書,卻猝然遭到攻擊。雖然躲過對方的手刀,卻聽到鳳月在身後尖叫。
  
  「你不是陳孟書!」他往後跳了一步,鳳月已經被人扼住脖子。
  
  「這個時候……口技是很有用的吧?制住鳳月的人媚笑,「我等你們落單,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林若藍?妳怎麼逃出來的?」漢霖將手槍掏出來,開了保險掣。
  
  「我為什麼要逃?」她的妖媚完全不見冰霜,「該逃的,是我的替身吧?我才是真正的林若藍。整型是很有用處的。」
  
  漢霖咬牙,難怪他覺得不對勁。相似的容顏,卻有著不相同的個性。
  
  「把槍交出來吧。」她勾勾手,要部下去拿漢霖的槍,「要不然你這嬌嫩的女朋友可是會讓我扭斷脖子的。乖乖的……你們對祖國很有用處,我不會傷害有用的人。」
  
  「等一下!」鳳月大叫,「我有話要說!你們會很有興趣的!漢霖,等我說完你再繳械!」
  
  「哦?妳有什麼話想說?」林若藍挑起一邊秀眉,「嬌嫩的小朋友?」
  
  「連李宗興都不知道的祕密喔。」鳳月喘了喘氣,「第一:」她扳住林若藍的小指,迅如閃電的反向折過去,趁她痛得鬆手的時候,後肘擊向她的門面,「我不是嬌嫩的小朋友!」
  
  漢霖藉著這個混亂的機會射殺了撲過來的敵人,正要對付林若藍時,鳳月已。經踢掉了她手裡的槍,一巴掌打得她滿頭金星,「第二,妳不該吻我的漢霖!妳不知道這會激發女性的腎上腺素嗎?吭?誰准妳吻他的?吭?」鳳月拉著林若藍的前襟大叫。
  
  「鳳月……」漢霖點了點她的後背。
  
  「你沒看到我在教訓這個賤女人嗎?」整夜的驚恐和憤怒一起爆發,鳳月啪啪的打她耳光,「說啊! 剛剛不是很神氣?說啊!給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別人的男人是可以碰的嗎?」
  
  「……我想她什麼話也不能說了。」漢霖有些肅然起敬,「她已經昏過去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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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0:45:15
第八章
  
  科學園區發生槍擊案,卻只在報紙上出現小小的一點篇幅,指稱歹徒有精神方面的困擾,至於槍枝來源,還在追查中。
  
  明明不是這樣的。鳳月默默的放下報紙,望著窗外搖曳的枝葉。等痛扁完了林若藍,最後的體力也搾個精光,她倒了下來,足足睡了兩天。
  
  這兩天,她沒有做任何惡夢。親手解決威脅她安全的主謀,讓她覺得事情終於有個了結。
  
  但是她和漢霖呢?看起來進展很有限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在醫院的時光越來越無聊,但是漢霖卻忙著收拾殘局,連來找她的時間都沒有。
  
  這讓她有些氣悶。
  
  其他的人都來探望過她了,連住院的堅冰都乾脆長根在這裡,總要護士小姐三催四請才不甘不願的回去打針吃藥。
  
  「堅冰哥哥,你到底生什麼病?」鳳月嘆氣,「我看你活蹦亂跳的……好不好你回去復職,讓漢霖來看看我行不行?」
  
  「唷,嫌我來著。」他皺皺鼻子,不客氣的大口咬著漢霖託人送來的水梨,「我也退有病,需要休養。」
  
  「懶病嗎?」鳳月的臉都皺在一起了,「不要這樣嘛……我很久沒看到他了……」
  
  「我聽說了。」堅冰笑嘻嘻的,部屬覺得情況不對趕到時,鳳月正在痛扁林若藍,「真是火辣辣的告白呀……嘖嘖嘖……『我的男人』喔……」
  
  她神情不太自在,「……但是他又沒有回應我。」
  
  「沒辦法,」堅冰聳從耳肩,「這傢伙臉皮太薄了。」
  
  鳳月眼睛轉了轉,「堅冰哥哥……」她跳過去抱住他的胳臂,「特別企劃部到底在做什麼?」
  
  「做老百姓不該知道的事情。軍眷也不該知道。」他繼續津津有味的啃著水梨。
  
  軍眷?她臉孔紅了紅,「……我知道的也不少了。你們是特種部隊,對不對?」
  
  「我不回答這種問題。」他狐疑的看著鳳月狡黠的表情,突然覺得像是對著鏡子看自己,原來這麼令人毛骨悚然哪,「妳想幹嚇?」
  
  「我想跟漢霖一起工作。」她笑得這麼無邪,堅冰卻覺得有點冷。
  
  ***
  
  看到堅冰終於出現,漢霖大大的鬆了口氣。他已經讓公事壓得直不起腰了,迫不及待想回去當他的程式設計師,但是等他看到堅冰身後的窈窕身影……
  
  「舒鳳月!」他怒吼起來,「妳怎麼會混進來的?妳搞什麼鬼?」
  
  堅冰幾乎是歉意的笑,「呃……她是我們的新同事。屬於生化部門的。」
  
  「新同事!?」他一把將堅冰拽進辦公室「你說清楚,她?你怎麼可以把魔手伸向她?」簡直是痛心疾首的,「趁她什麼都還不知道,趕緊把她趕回去!」
  
  「是她把魔手伸向我的欸!」,堅冰叫屈,「她威脅我不讓她加入她就要把相關資料公佈給媒體……」
  
  什麼?漢霖的額頭沁出汗來,「她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堅冰無辜的攤攤手,「抹殺她或吸收她。我是選後者……」
  
  「你敢有其他選擇就試試看。」他焦急的扒扒頭髮,「她知道些什麼?」
  
  「都知道了。」堅冰眨著漂亮的眼睛,「我沒有瞞著夥伴的習慣。」
  
  漢霖懷疑的看看他,「……為什麼我覺得你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清白無辜?」
  
  「因為你對我有偏見。」堅冰聳了聳肩。
  
  等他氣急敗壞的對著鳳月大吼大叫,堅冰輕輕的伸了伸舌頭。他可沒有說謊,只是隱藏了一點點真相。
  
  他也覺得?鳳月加入CHI很能激發漢霖的潛能。他可是個好長官,對於部屬的福利是很注重的。
  
  對著自己滿意的點點頭。他的笑容,還是跟天使一樣。孟書在一旁呆笑,決定自己交了女朋友的事情不讓這個美麗的上司知道。
  
  讓他一插手……自己的日子可就雞飛狗跳了……
  
  ***
  
  吵到自己都覺得沒力,鳳月卻一反常態,笑咪咪的看著他。
  
  「妳……」讓她看得狼狽,漢霖粗聲的說,「妳連話都沒得說?」
  
  「有呀。」她溫柔的倒了杯茶,你口渴了吧?先喝個水休息一下。休息夠了再繼續說。」
  
  「妳……」他的氣燄枯萎了下去,「妳一點都不知道有多危險……」
  
  「我一個人在英眉,不危險嗎?」她可憐兮兮的抬起小臉,「又不是我自己去找危險的,危險自己來找我欸。我若加入這裡,好歹你會保護我。如果我流落到別的公司……」,紅著眼眶低著頭,這倒讓漢霖心疼起來,「好啦……我也不是存心罵妳……」
  
  可憐,一定還很害怕吧?他將鳳月攬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只是他不知道,鳳月埋在他胸口的臉,出現了得逞的笑容。
  
  竟相處了這麼多年……漢霖的罩門在哪裡,她再清楚不過了。
  
  ***
  
  上班是一回事,睡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瞪著鳳月,她把自己的行李都搬了過來。「妳在幹嘛?」
  
  「搬來跟你住呀。」她笑得很粲然,「要不然我都不能睡覺……」
  
  漢霖腦子運轉了半分鐘才搞清楚她的意思,「不會吧?!」他慘叫起來,「守衛會固定巡邏的!!妳還有什麼不放心?不行不行妳不能留在這裡!孤男寡女的……」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最好的那種……」她滿眼祈求的看著漢霖,「你忍、心讓我一直失眠下去嗎?我現在正在研究危險的病毒呢……精神一個不好就很容易出錯……我打地鋪,好不好?」泣然欲泣的,「人家是真的很害伯嘛……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這『好朋友』三個字聽起來真是刺耳……漢霖的心又跌到谷底。那天鳳月痛毆林若藍說的話,他的心雖然一陣陣的悸動,卻惶恐的逃避。
  
  鳳月……嚇傻了。她只是因為情境的問題,才突然有了佔有慾……就像是忌妒大嫂的妹妹一樣,根本就不值得介意……但是,心裡又有一絲絲的企盼。企盼自己多年的等待忍耐能夠萌芽。
  
  這三個字卻擊垮了他心裡那微小的企盼。
  
  「哪有讓女孩子打地鋪的理由?」他惡狠狠的搶走鳳月的被子,「住下就住下!將來嫁不出去,我可不管!」
  
  「反正你會負責,有什麼關係?」鳳月嘻皮笑臉的坐在床上。
  
  「說什麼瘋話?」漢霖心情很惡劣,拒絕跟她槓下去,「我去洗澡了。」
  
  等浴室的門關起來,鳳月長長的嘆了口氣。真是笨蛋一隻。已經暗示到這種地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就他愣頭愣腦的不知道。
  
  原來他以前追自己的時候這麼辛苦啊。
  
  她決定用直攻法。等漢霖洗好澡,她莊嚴肅穆的跟他說,「漢霖,我愛你。」
  
  「妳瘋啦?」漢霖打開冰箱,丟罐沙士給她,「如果發燒了,就拿這個冰冰腦袋瓜子。」
  
  鳳月氣得拿枕頭砸了他好幾下洩恨。
  
  示愛沒有用,那獻身有沒有用?她認真考慮了好一會兒,堅決的鑽進漢霖的地鋪。
  
  「妳幹嘛?」漢霖閉著眼睛,「妳要把我胸口搓一層皮下來?」
  
  「人家不會嘛!」她惱羞成怒,「吻我!」
  
  「不要。」漢霖背轉過身,「會不能煞車。」
  
  「我沒要你煞車!」鳳月扳著他的臉,「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龜毛?女生都主動了,你怎麼……」
  
  「妳再吵我就把妳五花大綁綁在床上讓妳安靜睡覺!」漢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我知道妳很想嘗試看看,但是妳應該要知道……」開始長篇大論的說教了半個鐘頭的健康教育。
  
  鳳月不禁佩服起來,他一定把那本「體內小訪客」看完背熟了。
  
  「朱漢霖。」她無力的望著他,「你的確是一隻活跳跳、血淋淋的豬。」她爬回床上,用被子矇住頭。
  
  早知道當初答應他不就沒事了!相親結婚都可能婚後戀愛了!她怎麼不搶先訂貨,將來再培養感情啊?現在遇到這塊頑固的木頭該怎麼辦啊?
  
  報應……這完全是報應……
  
  ***
  
  鳳月搬到他那裡是一回事,一起受訓又是另外一回事。
  
  CHI 內部人員雖然都是文職,當初也都經過外勤單位的洗禮。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抽空輪班外訓。但是在靶場看到鳳月,他的眼睛都直了。
  
  「你搞什麼鬼?」他推了堅冰一把,「為什麼鳳月會在這裡?」
  
  「她也是CHI 的一員,雖然是外聘的。」堅冰滿臉期待的笑,「總要學點防身嘛……聽說她大學時得過全國女子空氣槍冠軍?」
  
  「空氣槍跟這個會一樣嗎?」漢霖早就覺得自己陷入流沙,已經認命了。沒想心到鳳月也跟著掉入泥淖中。「長官,我鄭重警告你,你若打算把她拖進外勤,我告訴你•……」
  
  「只是受訓,好不好?」堅冰舉起手,「我絕對不會將她外派的。不過,她什麼也不懂,你要好好照顧呀,小隊長。」
  
  從來沒有女隊員一起受訓的,若不是大家對他們的事情心知肚明恐怕早就有人追了。不過艱苦的訓練生涯有個美麗的紅花,也算是一樂。再說,鳳月很倔強,這麼辛苦的行軍都熬了下來,沒給任何人麻煩。
  
  等晚上休息的時候,鳳月覺得自己的四肢沈重得舉不起來,但是她連一聲苦也沒有叫。疲倦到連裝備都沒辦法脫……她靠著牆坐在地上。
  
  如果可能,她願意受完正規訓練以後,和漢霖並肩作戰。她知道漢霖已經遞出意願書了……也就是說他選擇了這種危險的生活。
  
  如果這是他的選擇,那也會是自己的選擇。因為她再也不想離別了,再也不想等待了。
  
  危險?死亡?
  
  仔細想想,她在實驗室的每一天都充滿危險,即使平民百姓也得面對各式各樣的潛藏危機。一個打瞌睡的司機可能結束她的生命,一次天搖地動可能將她埋葬。
  
  經過這次驚恐的遭遇,她發現,只要在他身邊就好了。就算閉上眼睛,她也希望最後的影像是漢霖。
  
  只讓他扛起一切……守護著自己……太狡猾了。她也想伸出手臂!保護他。
  
  原本反對的堅冰聽了她的理由,沈默了好一會兒。「……我有個雙胞胎妹妹。」他苦澀的一笑,「她當初的想法和妳很類似。
  
  「她呢?」
  
  「死了。」他轉過身,不讓人看到他的表情,「死在我的懷裡。我痛苦很久……直到現在。這麼久了……一絲一毫都沒有減輕。妳想過萬一嗎?」
  
  「生活中有太多萬一。」鳳月嚴肅的說,「疾病會殺死我、車禍會殺死我、災人禍都會殺死我。我希望可以選擇一個方式……一個我不會後悔的方式。
  
  所以,她來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漢霖找到她,默默的站在她的面前。讓他高大的影子籠罩,她覺得很有安全感。
  
  默默的幫她脫下靴子,發現她的腳已經磨破水泡,流血了。
  
  什麼話也沒說,他端了熱水幫她洗腳,小心的不弄痛她。鳳月也沈默的看著他,溫馴的讓他上藥,咬著嘴唇,沒有喊痛。
  
  「要保持乾爽。」他的心擰痛起來,「妳就是這麼固執。」
  
  「……我不要跟你分開。」她低聲著。
  
  漢霖按了按她的頭,「妳就不能乖乖等我回來?」
  
  「我不要等。」她倔強的轉開頭,「等待比傷口痛多了。」
  
  兩個人默默的對望著,漢霖的心裡很迷惘。鳳月被這次的事件傷害多深?她是不是失去安全感,表面上想要變強,事實上還是膽怯著?所以她急著想抓住什麼?
  
  「我在這裡。」他溫聲安慰。
  
  鳳月瞅著他好一會兒,「你真的覺得我們只是『好朋友』嗎?」
  
  他勉強拉了拉嘴角,卻沒有回答她。「夜深了,也該睡覺了。」一把把她抱起來,「我就在妳隔壁。有事叫我就好了。」
  
  鳳月把臉埋在他的胸膛,有些悶悶不樂。
  
  ***
  
  受訓歸來,他們的關係也跟著停滯。明明就住在一起,漢霖卻很堅守原則,鳳月也不想再聽健康教育了。
  
  她自暴自棄的想,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除了最後一道防線以外,他們跟一般的男女朋友也沒什麼兩樣。別的男朋友還沒有漢霖的十分之一好。
  
  本來覺得沒有名分也無所謂……但是員工餐廳裡面,居然有白目女人當著她的面搭訕漢霖,她氣得頭髮站了起來。
  
  都已經萬般忍耐了,那白目女人居然跑來警告她:「不要以為跟朱漢霖同居就有什麼了不起。」那女人鼻孔朝天,「結婚都可以離婚了,更何況連女朋友的名分都沒有……喂,不要仗著老同學的名義巴著漢霖不放,妳這不要臉的女人!」
  
  「世道真的變了,什麼脂粉妖怪都光天化日出來搶男人了。」鳳月強自鎮定,「有本事就去搶啊。妳跟他是你們的事情,我跟他是我們的事情。不勞妳教導,妳是誰呀?憑什麼跟我說話?」怒氣沖沖的離開了洗手間。
  
  「妳在生什麼氣?」漢霖等得有點不耐煩,看她眼眶都紅了,「怎麼洗個手洗到……」
  
  「你跟那個女人說一個字看看!」鳳月握緊拳頭,「我……我……我一定跟你切八段!」她哇地哭出來,把漢霖嚇了一大跳。
  
  「什麼女人呀?」他根本想不起來,「水龍頭開關又壞了?拜託……眼淚不要錢的拚命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跟任何女人說話行不行?我的姑奶奶,求妳別哭了……」
  
  隔了幾天,櫃檯小姐看著堅冰欲言又止。
  
  「怎麼了?」堅冰一面道早安,一面抬頭看著兩個櫃檯小姐。
  
  「那個……朱先生喉嚨不舒服嗎?」櫃檯小姐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啊,怎樣?」堅冰摸不著頭緒。
  
  櫃檯小姐對看一眼,無奈的拿起小白板,「最近他跟我們都不說話了,只用這個筆談。」
  
  白板上面寫著:「早安,有沒有我的信或電話?」
  
  鳳月發飆的事情早就聽說了,他喃喃著,「太厲害了……還沒結婚已經是PTT的會員,將來怎麼得了啊……」
  
  「PTT?」櫃檯小姐疑惑的問。
  
  「怕太太俱樂部啦。」另一個櫃檯小姐得意的回答。
  
  他有當會長的潛力。堅冰拿著信,搖頭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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