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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微酸美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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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1:31 |倒序瀏覽 | x 4
微酸美人  作者:莫顏

「看在你悉心照料我的分上,我決定破例交你這個女朋友。
我明白你一定不敢相信,像我這麼英俊的人怎麼會看上你?
你不用想這麼多,只要每天好好伺候我就行了,懂嗎?」
史威卓威風八面的說完愛的告白,不料抬頭只看到一團塵煙遠去,
他求愛的對象竟然不給他面子,一溜煙跑了?!
哼哼!這小妮子有眼不識泰山,敢拒絕他這個貴公子,
他不會放過她的……
喬熙美被嚇得急急落跑,開什麼玩笑!
被小混混纏住已經夠衰了,還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她不過就是三番兩次在路上撞見他打架受傷,
同情心一起,順手把他扶回家,順手幫他上藥,順手煮了幾頓飯、
將他獨居的豪華公寓打掃一番……
怎麼他就想到了以身相許的報恩法「處罰」她?
不不不,管他如何花言巧語軟硬兼施,她不會就範的,
這段孽緣,她絕對要快快了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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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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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2:02
第一章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很暴力。
  
  喬熙美全身僵硬,感受到血液逐漸泛涼,溫度正在抽離,只因為眼前的景象太讓人震撼,比暴力片更甚,不是她單純的高一女生適合觀賞的。
  
  一群不良少年嘴裡啐著三字經,凶神惡煞的用著拳頭和腳無情地朝一名少年施暴。
  
  很明顯的這是以多欺少,獨自對抗三人的少年被打得頭破血流,雖然其它人也傷痕纍纍,但沒有他身上多。少年就像一隻弱小的動物,被嗜血的狼群圍攻,浴血的身子怵目驚心,彷彿只要再幾下,他就會被狼群撕得四分五裂。
  
  喬熙美萬萬想不到,禮拜六去補習班的路上,會因為選擇了平時不常走的快捷方式而目睹這一幕殘酷畫面,她怕死了,卻無法移開眼,空氣中傳來的血腥味令她不停打顫,但更讓她擔憂的,是那名少年的安危。
  
  要救他!
  
  不忍見少年鼻子和嘴角不斷流血,也不知是從哪兒生出來的勇氣,喬熙美猛地找回被嚇跑的三魂七魄,決定救他。
  
  她力氣不大,也沒有聰明的腦袋可以智取,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拉高八度音的嗓門,要知道,女孩子尖叫起來,足以魔音穿腦,震破男人的耳膜。
  
  「救——命——啊——啊——啊——」
  
  驚傳暗巷,劃破長空,拔尖的叫聲把方圓五百里的麻雀嚇得振翅散飛、羽毛零落,更別說那些不良少年了,恍如驚弓之鳥嚇得一哄而散,心虛地各自逃命去了。
  
  「啊——啊——啊——」
  
  她閉著眼,雙手緊握在胸前,尖叫聲還在持續發功,因為她實在太害怕了,除了驚聲尖叫之外,腦袋一片空白。
  
  直到感覺腳踝處傳來一陣冰冷,尖叫聲始如繃斷的琴弦霎時止住,她全身僵硬,眼珠子緩緩往下看,目光落在自己的腳踝上,只見一隻沾血的手正牢牢鎖著她。
  
  倒在地上的少年,抬眼看向她,詭魅的目光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牢牢鎖住她,噙著血的唇,緩緩吐出沙啞的字句
  
  「閉嘴,我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喬熙美雕像似地動都不敢動,吞著口水,抖顫的聲音吶吶吐出。
  
  「你……還好嗎?」她不敢蹲下去扶他,只好僵立著。
  
  這人的模樣慘不忍睹,被打得鼻青臉腫,從頭到腳都沾著血和污泥,別說看不清長相,連他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要不是炯炯有神的眸子證明了他是人,不然她可能真的會被嚇跑。
  
  對方沒有回答,望了她一眼,又閉上眼,然後便沒動靜了。
  
  「喂……」
  
  對方沒反應。
  
  「喂。」
  
  她提高音量,對方動也不動。
  
  「喂!」
  
  她慌了,忍不住伸手推了對方一下,卻連哼一聲都沒有。
  
  死了?
  
  她最怕死人了,每次在街上見到被車子壓死的小貓小狗,要好久才能去除那恐怖的影像,現在卻有個人死在她眼前!
  
  她背脊一寒,全身發軟地轉身想逃,卻馬上被絆倒在地上,她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腳依然被對方握得死緊。這時對方又有了動作,頭緩緩抬了起來,犀利的目光與她對視。
  
  「啊……你沒死?」
  
  噙血的唇揚起一抹邪笑。「哼哼——想讓我死,沒那麼容易——」
  
  喬熙美渾身泛起雞皮疙瘩,覺得自己彷彿在跟地獄來的冤鬼說話。「你別笑好不好,看起來真的很像冤魂來索命耶!」
  
  她不想跟這人太接近,可是見他傷痕纍纍,又無法見死不救。
  
  「我……我幫你叫警察。」被抓住的腳想要偷偷脫離他的掌控,對方手掌忽地一緊,箝制得更加牢固,令她嚇了一跳。
  
  「不用。」他冷冷拒絕,蝸牛爬行地緩緩向她爬過來。
  
  「那……我找人來送你去醫院。」
  
  「不必。」他沾滿血的雙手從她腳踝一路往上抓去,令她幾乎嚇得窒息。
  
  「不……不然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准。」
  
  他雖受重傷,但命令的語氣依然充滿了狂妄霸道,展現出天生的劣根性。
  
  「那你到底想——呀!」喬熙美又尖叫了,因為他跌在她身上,直接將她當成墊背。「你別壓著我呀!」她嚇得眼眶一紅,只消再受驚一下,淚水肯定飆出三公尺外,正當不知如何是好時,少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扶我回去。」
  
  ****************
  
  史威卓緩緩睜開眼睛,聞到空氣中的飯菜香,黑不見底的眸子閃著驚異的光芒。
  
  飯菜香?這是不可能的!自從母親拋棄他後,家裡就不再飄出飯菜香了,他一定是在作夢。
  
  「咕嚕咕嚕——」
  
  香味引發他的食慾,他不是在作夢,而是真的肚子餓了。
  
  他嘗試地動一下,只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了,每一個動作都像被肢解一般痛徹入骨,還好因為睡了一覺,精神還不錯,應該可以下床。但當被子滑下時,他怔住了。
  
  他身上看起來很乾淨,衣服也換過了,傷口已經用繃帶包紮好,看得出手法很熟練。他去過醫院嗎?為什麼他不記得?
  
  現在是清晨還是傍晚?他睡了多久?努力回想,被一個雞貓子鬼叫的女生送回家後,他因為體力透支,一沾上床便昏睡過去,照道理不可能還有力氣換衣服或包紮傷口,難不成自己會夢遊?
  
  他掙扎著下床,想倒杯開水來喝,然而一出房間後又怔住了。
  
  屋內煥然一新,井然有序。
  
  他一步步來到廚房,突然看見一幅美麗的景致,一位穿著圍裙的女孩正站在爐子前忙著煮菜,時而注意火候,時而將炒好的菜盛到盤裡,額頭流著香汗,菜湯弄污了她的圍裙。
  
  有一瞬間,對方的影像跟母親重迭在一起,雖然對方長相普通,他卻仍凝視得目不轉睛。
  
  「咦?你醒了?」喬熙美終於發現站在廚房外的他,忙放下鍋子。「你睡了一天,從上午到現在,肚子餓了吧?我做了晚飯。」她怯怯地看著他,又小聲問:「你傷口還會痛嗎?」
  
  史威卓靜靜地打量著她,他年僅十六歲,卻有一雙老成的眼,對人向來不信任,然而此刻冷冷的目光裡有著疑惑,只因眼前的女生。
  
  「房間是妳整理的?」在此之前,房間跟豬窩沒差。
  
  她怯怯地點頭。「既然送你回來了,所以順便——」
  
  他打斷她的解釋。「這些菜是妳做的?」
  
  「嗯。」她點頭。「看到你冰箱裡有一些剩菜,所以順便——」
  
  「我的衣服是妳換的?」他只聽他要的回答,不想要多餘的解釋。
  
  「因為你衣服髒了,會弄髒床,所以——」
  
  「所以再順便包紮我的傷口,是嗎?」
  
  她膽怯地退了一步,感覺到他眼中的敵意。她是不是太雞婆,被討厭了?
  
  本來想送他回來後就走人的,但良心過意不去,總覺得就這麼不管他,萬一他傷口發炎,或是死了怎麼辦?所以她才硬著頭皮留下來做這些事,一時也沒想到擅自動人家的東西,等於侵犯人家隱私……
  
  「對不起,我太多事了,我——我現在就走——」
  
  「咕嚕咕嚕咕——」一聲響亮的號角聲來自他的肚子,她呆愕,他則尷尬狼狽,飢餓聲破壞了他的威嚴。
  
  為了掩飾難堪,他索性坐下,拿起筷子和碗。
  
  「既然做了就一起吃吧!」
  
  她愣住,不太確定地指著自己。「和我嗎?」
  
  「不和妳難道和鬼嗎?」目光又轉為犀利。
  
  好恐怖的人喔,而且脾氣有夠差的,還是離得越遠越好。「不必了,我——」
  
  「坐下!」
  
  突然的喝令,下一秒她已經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她的識相和聽話令他十分滿意,心裡隱隱有股愉悅感,這是以往不曾有過的感覺,很奇異。
  
  吃飯時刻,最高質量靜悄悄,他沒說話,她也不敢吭聲,一心只想等吃完就快點走人,反正他也沒事了,她可以放心地落跑,為了他,她第一次蹺了補習班的課呢!
  
  史威卓意外地發現飯菜很好吃,看不出這小不點人小手藝高,難不成有企圖?
  
  「為什麼沒走?」一般人再好心,頂多也只會送他回來後速速離去,但這女孩卻留了下來。
  
  「有啊,我回去拿了醫藥箱再來的。」她老實回答。
  
  他更訝異了,她竟然為他拿醫藥箱,若是換作其它人,頂多報警或叫個救護車而已,沒有人會為陌生人惹上麻煩。
  
  「為什麼拿醫藥箱?」他再問,不相信天底下有人這麼好心。
  
  「幫你搽藥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還奇怪他為何多此一問,醫藥箱除了包紮搽藥還能幹麼?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大喝一聲,發現她被嚇到,不禁頓了下,收斂起火氣。「我跟妳又不認識,如果是其它人,送我回來之後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妳為什麼沒有?」
  
  他的神情憤世嫉俗,口氣很冷冽,但在敵視的目光深處,似乎閃著某種熾熱的光芒。
  
  她小聲地回答:「因為你受傷了嘛,房間太髒,我怕你傷口會感染啊!而且你需要吃點東西好讓傷口快速恢復,加上你冰箱裡食物的保鮮期快過了,不煮太浪費了。」
  
  他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秀氣的臉蛋,若有所思。
  
  「妳可以打電話報警。」
  
  「我也想呀,是你說不要的嘛。」她酸酸地說,有點怪他幹麼那麼凶的味道。
  
  史威卓一方面想不到她這麼守信,一方面也聽出她語帶酸味。
  
  他沉默地喝著湯,突然一愣,似有些不信,再喝了一口,想不到這麼好喝,接著拿起筷子挾菜吃,入口的食物比山珍海味還要美味,目光終於放過她,虎視眈眈地射在每一道菜上。
  
  睡過一覺後,他精神好多了,本來沒那麼餓的肚子被挑起了食慾,反而變得飢腸轆轆,像蝗蟲過境一般開始橫掃一桌子的飯菜。
  
  她也靜靜地吃著,低下的目光偶爾偷偷地瞄他,雖然有點怕,但她天性善良,習慣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更何況他傷得這麼可憐。
  
  「妳幾歲?」他忽地開口。
  
  「十六。」
  
  「什麼!我還以為妳是國中生哩!」
  
  她嘟著嘴,對他的「以為」表示抗議。
  
  「不好意思厚,本人只不過是長得嬌小了點而已。」
  
  想不到他的目光卻往她頸子以下瞧去,眼神轉為邪氣。「還有發育不良。」
  
  她一開始還沒會意過來,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瞧,正好落在平坦的胸部上,才趕忙用雙手護胸,一臉尷尬羞怒。而始作俑者還勾著壞壞的嘲笑,一點也不知感恩。
  
  「吃飽了,我……我要走了。」她放下碗筷,面對這麼惡劣的男生,她一點食慾都沒有,一心只想逃離他。
  
  他沒表情,一副隨便妳的態度。
  
  她來到門口,回頭朝那背影看了最後一眼,告訴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本著萍水相逢的心情,打開門逕自離去。
  
  ****************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的情景,很血腥。
  
  喬熙美萬萬沒想到會再見到他,明明已經換了一條路線,偏偏又遇見他,而且才隔了一個禮拜,見到他時的情況依然跟上次一樣,甚至比上次更恐怖,簡直可用殺戮戰場來形容。
  
  他一個人對付五、六個人,拳來拳往,依然打得毫不留情,唯一不同的是,他這次好像比較厲害,雖然掛了彩,但那五個人受的傷比他嚴重。
  
  那五人落荒而逃,不知為何,她緊繃的心也因此放鬆,暗自慶幸,好家在勝利的是他。
  
  沒事就好,她思忖著,告訴自己不要多管閒事,還是趕快回家比較好,卻冷不防見到那挺拔的身影忽然之間如倫敦大橋垮下來。
  
  他倒了!
  
  喬熙美嚇了一跳,忙跑過去,看見他身上都是傷。
  
  「喂——你怎麼了——」她蹲下來推他,以為他昏過去了,拿起手機就要撥電話,突然一隻大掌將手機連同她玉嫩的小手握住。
  
  喬熙美呆愕地瞪向原以為昏倒的他,回她的是霸道的眼神。
  
  「不准報警。」他命令。
  
  「但……」
  
  「不准叫救護車。」
  
  「可是……」
  
  「扶我回去。」
  
  「……」
  
  她能說「不」嗎?在那冤鬼索命般的眼神瞪視下,當然是不敢。於是她再次雞婆地扶他回去,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連扶帶扛地送回住處,舉目所見,果然又是一個豬窩。
  
  明知會被他冷語嘲諷,她還是又幫他敷藥包紮、洗碗洗衣、整理屋子、打掃房間、煮飯做菜、做牛做馬——
  
  「喬熙美,我要喝水。」
  
  沒注意到為何他會知道她的名字,才剛洗完碗正在擦餐桌的她,睜大眼死瞪著那個全身被繃帶包得像木乃伊的臭男生,只見他依然不改那欠扁的態度,很跩地吆喝著她,吃飽喝足後,像個太上皇坐在沙發上,茶几被他兩隻大腳丫子佔據。
  
  有沒有搞錯?她是好心送他回來的路人,不是他大少爺的僕人耶!她知道他受傷不方便走動,但他好歹也要說個「請」吧,怎麼可以口氣那麼鴨霸,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才要開口拒絕時,正好與他轉過頭射來的視線相對。
  
  「水。」他又說了一次,慵懶的語調就是有著不怒而威的氣勢。
  
  她的話卡在喉間,最後還是吞了回去。好吧,算她沒膽,很識相地去幫他倒水,也不知道自己在識相什麼。
  
  等到把水端過去後,她才倏地驚訝低呼:「你在幹麼!」
  
  他竟然私自翻她的東西!她書包裡的東西都散落在沙發及客廳茶几上,而他手上正拿著她的考卷。
  
  「你怎麼可以亂動我的書包!」
  
  「數學五十九分?妳是怎麼考的?」他盯著她的數學考卷研究,一點也不管她的抗議。「不會吧?這麼簡單的題目也不會?」
  
  她忙把考卷奪回來,一臉難堪地白他一眼。她也只能做這小小的抗議,根本不敢罵他,只好嘔血肚裡吞,心裡後悔得要死,沒事幹麼幫這個不懂感恩又愛嘲笑別人的可惡男生!
  
  「喲,數學這麼差,還考得上菁英高中這所名校?」他壞壞地笑道,打量起她身上代表菁英名校的高中制服。
  
  「要你管!」她氣嘟嘟地反駁。
  
  不一會兒,他手上居然又多了一張她的學生證。
  
  「哈!妳的大頭照好土。」
  
  她再搶回來,緊抿的嘴嘟得更高,以行動表示不滿,這人不但可惡至極,還厚臉皮地繼續看她的私人東西。
  
  「嘿,原來妳喜歡這種娘娘腔的男人?」這次他翻的是她車票夾上的偶像明星照片。
  
  「那叫斯文!」忍不住反駁了一句,她用最快速度把散了一桌的東西塞回書包裡,一方面要撿,一方面又要阻止他再翻看,好不容易終於把東西千辛萬苦塞回書包裡,防備地抱在胸前。
  
  「再見!」
  
  丟下兩個字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沒發現他冷嘲的笑容已褪去,深邃的目光緊盯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門口處,許久許久,凝注的視線依然沒移開……
  
  ****************
  
  第三次見到他,依然是兒童不宜的暴力畫面。
  
  這人似乎有永遠打不完的架,而她似乎不管選哪條路都會好死不死地遇上他,活似被詛咒一般。
  
  然後,狗吃不到的良心不准她坐視不管。
  
  然後,雞婆的個性再度讓她扶他回家。
  
  彷彿專門來收拾殘局似地拖著他回他的住處,連鑰匙擺哪都知道,熟練地將他安置在床上,醫藥箱裡各式跌打損傷雲南白藥應有盡有,他的地盤就像她的地盤,什麼東西擺哪、電器怎麼用,她熟到不能再熟。
  
  有時候她會疑惑,為什麼他家除了他之外都沒有別人?他家似乎很有錢,看屋內的擺設和裝潢就知道了,儘是一些高級設備,光是廚房就比她家的客廳還大,但奇怪的是一個伺候他的僕人都沒有。
  
  房子雖大,卻充滿了孤寂感,好像都沒有親人來關心他?會不會……他有一個不健全的家,所以才造成他自暴自棄又執拗不馴的個性?思及此,她忍不住有點同情他了……
  
  「喬熙美!我肚子餓死了,快做飯給我吃!」
  
  更正,收回剛才的想法,同情這傢伙只會自取其辱!
  
  「喬熙美!我要吃吳郭魚湯、宮保雞丁、豆豉蚵仔——」
  
  奇怪,這麼欠扁的人怎麼沒被人打死?
  
  「喬熙美!飯後要準備水果,以及綠豆西米露,我只喝冰的——」
  
  神啊,這裡漏了一個沒遭天譴的人,看到沒有?
  
  ****************
  
  之後——
  
  他又跟人打架,好死不死她又剛好路過。
  
  拖著那個鼻青臉腫的「史傢伙」,直接改變路線往他家走去,南丁格爾大概也沒有像她那麼有耐心吧!
  
  再下一次——
  
  他還是在路上跟人逞兇鬥狠,也不知是前輩子欠他的或是冤家路窄,不管走哪條路就是會遇上,恍若看完一場小混混火並的電視劇,男主角躺在地上,管他有沒有死,直接拖了就走。
  
  再再下次——
  
  她連路線都懶得換了,反正怎麼走都會遇上他,現在已經可以一邊背英文單字,一邊拖著他回去,心裡開始思考,她是不是該買個推車來載貨比較省事?
  
  再再……再下次,已經不知是第幾N次了,為他包紮傷口的技巧更上層樓,歎了一口氣,並非她有耐心,而是已經麻痺了。
  
  「史威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人打架了?」她嘴巴上勸著,其實不抱任何希望,並預期他可能會對自己發怒。
  
  意外的,他沒有,只是沉默不語。
  
  「把自己弄得一身都是傷,何必呢?真不明白你幹麼這麼愛打架?」哪一次見面不是鼻青臉腫,或是四不像。
  
  他冷哼一聲,表面上依然桀驁不馴,其實心裡已經有所反省,看著她的眼神異常認真。
  
  她沒注意到他凝望的視線,一邊幫他包紮一邊碎碎念。「也不知道是你運氣太好,還是我運氣太差,不管走哪條路都會遇到,真是的——」
  
  這番叨念聽進他耳裡,成了最美妙的旋律,她皺眉嘟嘴的可愛模樣,在他眼裡比任何女生都美麗百倍。
  
  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過他,父母長期不睦造成他不易相信別人的個性,才會開始自暴自棄,終日與人打架鬧事,就算有人好意勸他,也只是一時的,不像她,明明和他毫無關係,卻付出行動來關懷他。
  
  她不但帶他回來,幫他療傷止血包紮,還幫他打掃房子,又煮飯給他吃,沒有一次要求回報,也不問他的身份和背景。一次的療傷可能是暫時心血來潮,但多次以後,就能看出對方的關懷是否出自真心。
  
  她是第一個有始有終對他好的人。
  
  專注的目光梭巡著她臉上每一處地方,最後停駐在那兩片小巧的唇瓣上。
  
  喬熙美叨叨絮絮地念了一堆後,奇怪先前總會反駁連篇的人,怎麼現在成了啞巴?
  
  她好奇地抬起臉,正好迎上他灼燦的目光,咫尺的距離正好讓他方便嘗鮮,想也不想地低下頭,攫取了她微張的唇瓣。
  
  她十六歲的初吻,就這麼給他佔去了便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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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2:25
第二章
  
  他突然親她,令她嚇得魂飛魄散,不過一秒光景,她的人已經躲到牆角去貼壁了。
  
  喬熙美雙手搗著嘴,露出的半張臉像極了熟爛紅透的蘋果,雖然只那麼一下,但她深刻清楚地感受到嘴巴上還留有他唇辦的溫度。
  
  沒見過這麼可惡又輕浮的臭男生,她身如雕像,見鬼地瞪著他,熱紅的臉蛋還沒退燒,腦筋還在消化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呀!
  
  「你第一次啊?」
  
  史威卓對她的反應覺得很有趣,嘴角揚起一抹邪氣的笑容,眼底儘是拔得頭籌的得意。
  
  對他而言,她的姿色只能算可愛,但她善良的心早已深深打動了他。他很得意自己是第一個親她的男生,她那無辜受驚的表情,更令他喜愛。
  
  他決定了!
  
  原本慵懶的身形一挺,撥著亂中有個性的劉海,他一改玩世不恭的神情,以著恩澤的口吻與施惠的態度,正經的對她宣佈聖旨。
  
  「看在你對我態度這麼慇勤又悉心照料我的分上,我決定破例交你這個女朋友。我明白你一定不敢相信,像我這麼英俊的人怎麼會看上你,你不用想這麼多,只要每天好好地伺候我就行了,懂嗎?」
  
  俊美無儔的臉龐揚起萬女莫敞的笑意,朝角落那個幸運的小不點投去,但他只看到了空氣。
  
  人呢?
  
  他整個人怔住,怎麼才一晃眼就不見了?搜尋時,正好瞥見窗外一團塵煙正迅速遠去。
  
  小不點逃了。
  
  史威卓瞳孔逐漸瞪大,驚愕與怒意交雜著。她竟敢逃走?在他做了打從出生以來的第一次告白後,她竟用「逃走」做為答覆?
  
  微瞇的眸子進射出危險的光芒,很好!不給面子是嗎?
  
  「哼哼——」森冷的笑意自唇辦逸出,他會這麼笑只代表一種情形,就是有人要倒大楣了。
  
  「喬熙美,你有種,哼哼——一
  
  此時喬熙美正急急落跑,雖然逃得滿頭大汗,卻只感到背脊升起一波又一波的寒意,就說那人太危險要保持安全距離的。他莫名其妙吻她,還要跟她交往,真差點沒把她嚇得屁滾尿流,幸虧跟他不同校,以後也得小心不要在路上遇到。
  
  思及此,車輪般的腳步更是飛快,後會無期,速速逃去。
  
  ****************
  
  喬熙美的家境僅是小康而已,她之所以會念高學費的菁英高中,只因有對虛榮心強的父母。
  
  「我的天!這是什麼成績?數學居然給我考五十九分!」
  
  喬熙美低著頭,任由母親幾近歇斯底里的疲勞轟炸,本來想不著痕跡的把考卷藏起來,誰知天算不由人算,說來都要怪那個臭史威卓,要不是被他那一吻嚇得她三魂七魄跑掉,她也不會忘了把考卷藏起來。
  
  「隔壁張家的女兒都可以考個六十分,你為什麼不行!花錢讓你去補數學白補了,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唉,她就知道,母親會氣個半死,還不是為了面子問題,重點並不是自己考不及格,只因為她輸給張曉虹一分。倘若情形顛倒過來,輸一分的人是張曉虹,那麼她現在面對的就是母親的笑臉和鼓勵,而不是齜牙咧嘴了。
  
  他們喬家和隔壁的張家,表面上和平相處,私底下卻是水火不容,什麼都要比,薪水要比、職位要比,這個也比、那個也比,最後比到孩子出生了。打從幼稚園起,她和張曉虹兩人就被雙方父母當成籌碼來比,不管是身高、體重、長相、成績,連長了幾顆牙都要比,從頭比到腳、從裡比到外、從地心比到外太空,比比皆是競爭處。
  
  光是輸的這一分就可以讓老媽的碎碎念如連環炮火放來,幸好她耳朵事先塞了棉花,不然老早長繭了。
  
  「孩子的媽,怎麼了?」下了班的父親正好回來。
  
  「你回來得正好,這孩子數學考輸了隔壁的女兒,你都不曉得,剛才張太太故意在我面前咳聲歎氣說自己女兒數學考不好,夭壽喔!依我看,她是早曉得熙美比她女兒少一分,所以故意來耀武揚威存心讓我氣死的!」
  
  「這還得了,咱們什麼人都可以輸,就是不能輸給姓張的。」父親也憤恨道。
  
  「可不是!你都沒看到那張太太的嘴臉有多假仙,擺明了是來炫耀的!」
  
  「不過是少一分而已,又不是少一塊肉——」喬熙美小聲嘀咕著。
  
  「你說什麼!」河東獅血盆大口吼了過來。
  
  「呃……我是說因為我不小心看錯了一題的數字,所以才會少拿分數,不然我應該是贏她的。」她胡亂掰了一個理由,從善如流地回答一個父母最想聽的答案,果然母親眼睛一亮。
  
  「真的?」
  
  「要不是我最近太用功,精神有些恍惚,不然怎麼可能讓爸媽丟臉,更不會讓張曉虹僥倖贏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父母變態的競爭要求下,她也練就了一身金鐘罩鐵布衫。
  
  果然,立刻成功轉移了爸媽的注意力。
  
  「那還得了,是不是熬夜熬過頭了?」
  
  「還好啦,除了週一到週五補習及六、日上家教之外,我每天都有睡滿五個小時。」她故意說道。
  
  「才五個小時?那怎麼得了!」兩老驚呼,立刻化為慈父慈母,顯現關心。
  
  「睡眠不足怎麼行,身子要顧好啊!」母親道。
  
  「五個小時很多了,我星期六、日都嘛只睡三個小時。」
  
  「這還得了?睡眠不足,書怎麼念得下去,難怪會精神不濟,老婆,我看禮拜六、日的家教取消好了。」喬父道。
  
  喬母忙點頭。「沒錯,補了習反而得到反效果,等於浪費錢!」
  
  「晚上燉個什麼補品給女兒補補精神。」
  
  「不如做個醒腦安神冬瓜湯,有改善頭暈目眩、鎮定安神的效果,或是補氣養血八珍酒,可改善氣血虛弱、精神不振——」
  
  「五加皮牛肉燒不錯,我最近太用功,關節有點酸痛。」喬熙美道,其實是嘴饞,好久沒吃這道菜了,只有這個時候才可以吃到美食,當然要把握機會。
  
  喬母當然立刻答應。「關節酸痛?那當然要趕快補一補。」
  
  「還有蓮子粥,可以長智慧。」來個飯後甜點也不錯。
  
  聽到長智慧,喬父當下猛點頭。「好好,沒問題!」
  
  「飯後來杯人參玫瑰茶也不錯,可以提振精神。」既然要做,當然是多多益善嘍!
  
  「媽飯後馬上弄給你喝。」
  
  也只有這時候爸媽才會心疼她如寶貝,有時候她真懷疑,他們生下她到底是來當女兒的,還是當炫耀的唸書機器?
  
  好在她天性樂觀、不鑽牛角尖,否則換了別人,成天被人比來比去不瘋掉才怪!一開始她也曾受不了壓力而傷心,但是後來她想通了,課堂上有教,窮則變,變則通嘛!既然改變不了成天被拿來比較的事實,就找出它的好處。
  
  「我想在房間裡邊吃晚飯邊看書。」她很正經地說道。
  
  喬父正要數落這成何體統時,她又加了一句:「聽說張曉虹都是這麼做,所以唸書時間比我多。」
  
  「好!媽會把晚飯送到你房間去。」
  
  呵,她就知道。
  
  「那我現在去房間用功了,別吵我喔。」
  
  「好,乖女兒,加油!」
  
  房間關上,上鎖,一抹滿意的偷笑爬上她的嘴角。
  
  耳根子清靜了,真好!
  
  突然,窗戶玻璃傳來敲打聲,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不以為意地打開窗戶,露出友善的笑容。
  
  「什麼事?」
  
  與她的窗戶相對的,正是她的死對頭張曉虹的房間,兩人彷彿生下來就相剋,上的學校一樣,身高一樣,成績旗鼓相當,姿色也差不多,連書房的窗戶都要相對,唯一的差別是,她家比自己家有錢。
  
  「剛才被罵了對不對?」張曉虹問。
  
  她雖語帶同情,但喬熙美看得出來那眼中有著幸災樂禍。
  
  「沒有啊。」她裝傻。
  
  「我聽到了,是不是因為這次數學段考考不好,所以被罵得很慘?」
  
  喬熙美老早習慣她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心態,擺明是要炫耀,卻又故意裝出同情的樣子,跟張伯母一樣假仙。
  
  兩家父母什麼都要比也就算了,不知是否從小被灌輸的觀念,在學校,張曉虹處處以她為敵手,不論是功課、體育、人緣,甚或鉛筆盒的圖案,張曉虹都要跟她比。
  
  她無意跟張曉虹競爭,因為很無聊,不過有時候也會受不了她幸災樂禍的炫耀態度。
  
  「還好啦,我媽是大嗓門嘛,聲音比較大一點。」她聳肩答道。
  
  「我媽媽為了鼓勵我這次數學小考考得很好,所以待會兒晚餐要加菜呢!」
  
  很好?六十分叫好?班上考八、九十分的人一大堆,說來她們兩人還算倒數的呢,自己五十九分倒數第一,張曉虹倒數第二,這樣還叫好?這個妤,分明只是跟她一個人比而已嘛!
  
  不過也難怪張曉虹要得意,如果她考贏了,被罵的人就是自己;如果自己贏了,被懲罰的人就換成對方;對方下次贏,被罰跪的人就是自己;下次換自己又贏,聽到哭聲的又改成她。
  
  總之,考試這種事對他們兩家來說是一家歡樂一家愁,兩人目前唯一的平手就是都考上了菁英高中這所貴族學校,所以競爭繼續延伸。
  
  她實在很懶得在這上頭跟張曉虹勾心鬥角,但張曉虹卻百分百視自己為勁敵。真奇怪,害她活在壓力之下的人又不是她喬熙美,但對方似乎把所有的不滿都歸到她身上。
  
  就像現在,非要在她面前示威不可,她雖然覺得好笑,但還是很給面子地裝出羨慕樣。「哇~~好好喔。」
  
  「你呢?吃過沒?」
  
  她聳聳肩,沒回答,張曉虹會意的說:「他們罰你不准吃飯對不對?唉,可鄰,要不要我分你一點吃,不然餓肚子怎麼看書呀?」
  
  「謝謝,我媽為了懲罰我,所以要把晚飯端來房間給我吃。」
  
  張曉虹一愣。「騙人。」
  
  「騙你幹麼?」
  
  張曉虹露出恍悟一笑。「我知道了,你嘴硬,被罰就被罰,幹麼編這種故事,我們這麼熟了,有什麼關係。」每次一人考贏,另一人不是被罵得很淒慘,就是被罰得很可憐,久而久之,便把怨恨轉到了對方身上。
  
  喬熙美看得很開,所以不會轉移怨恨,但張曉虹就沒這種好雅量了。
  
  敲門聲中斷了兩人的談話,張曉虹躲回房間。門打開,進來的是喬父喬母,兩老熱情招呼著女兒。
  
  「來來來,肚子很餓了對不對?吃飽飯才有力氣唸書。」喬母道。
  
  「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好好補身子。」喬父道。
  
  「吃完後告訴媽一聲,我來收。」
  
  「你媽正在弄甜點,大概八點的時候可以吃,至於人參玫瑰茶,你想什麼時候喝?」
  
  喬熙美依然拿著課本裝模作樣,頭也不抬地回答:「九點半吧,那時候喝效果最好了。」
  
  「好好好,你忙,爸媽不打擾你。」說完,兩老忙退出去,免得耽誤女兒唸書的時間。
  
  門一關上,喬熙美立即放下課本,聞著香噴噴的味道,正打算大快朵頤時,不經意見到對窗依然目瞪口呆的張曉虹。
  
  她善解人意地問:「想吃嗎?要不要我分你一點?」
  
  張曉虹雙頰怒紅,抬高下巴,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反駁回去。「我的晚飯比你的豐盛多了!不稀罕!」說完,重重拉上窗簾。
  
  不吃就算了,喬熙美聳聳肩,逕自享受這頓美味佳餚,耳邊不—會兒聽到對面傳來張伯母拔尖的怒罵聲。
  
  「不准!吃飯就要在飯廳吃——你把老媽當傭人啊!居然要我把晚餐送到你書房——沒大沒小——」
  
  喬熙美差點笑得噴飯,不禁搖搖頭。連這都要跟她比,何苦呢?像她這樣多愜意啊,父母為那無意義的虛榮心成天發瘋,她才不跟他們瘋呢,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就好了。
  
  大口大口地嚼著飯菜,幸福滿足地享受這一頓豐富的晚餐。
  
  「媽!我看書的精神更好了耶,再來一碗!」
  
  ****************
  
  高中女生半大不小,發育未臻全熟,卻已有小女人模樣,這個年紀也正是對「戀愛」一詞特別敏感的時期。
  
  菁英高中是一所貴族學校,雖然貴為名校,校風卻十分開放,十足的美式風格,學生家長的背景不外是外交官、企業大老闆或政治人物。
  
  由於學生幾乎都是有錢人家的子女,大部分高中畢業後便會被送往國外就讀大學,因此毫無升學壓力,既然沒有壓力,就看不到其他高中那種升學主義的現象,整個學校的氣氛是朝氣蓬勃且熱力四射的。
  
  但若以為競爭不存在此校中,那就大錯特錯了,菁英高中有各種社團活動和競賽,又因為學生組成份子多為家世顯赫的子女,各有各的傲氣,彼此的競爭不單表現在成績上,不論是體育、手藝、服裝,甚至連交的異性朋友數量都要比。
  
  在這個學校,只會唸書的書獃子不受重視,有個性的人才夠看,每學期都會選拔風雲人物,讓活力充沛的高中生盡情揮灑青春,再加上許多政商名流皆出自菁英高中,更增添了此校的傳奇色彩。
  
  它多彩多姿的高中生活及開發學生潛能的美式作風,也難怪那些有錢人要把子女往這兒送了。
  
  每個學生都希望自己是最出色的風雲人物,一有機會就盡量表現自己,唯有喬熙美例外,她只想當個普通的高中生,能夠不引人注意,就盡量不引人注意。
  
  「熙美,你在看什麼?」
  
  「食譜。」喬熙美道,第二堂下課時間,她坐在位子上回答同學小梅的問題,眼睛始終專注在昨天才買的藥膳食譜上。
  
  「看這做什麼?」
  
  「計劃這個禮拜的菜單。」
  
  小梅眼睛為之一亮。
  
  「哇~~你在學做菜啊?」在學校,有些同學貴為千金小姐,但已經開始學做菜,作為當新嫁娘的準備。
  
  「不是,我要叫別人煮。」
  
  「哇~~叫傭人煮對不對?好好喔,還可以指定菜單。」同學們大多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姐、少爺,有幾個傭人不足為奇。
  
  「不是,叫我老媽煮。」
  
  「哇~~伯母好疼你喔,她一定很賢慧對不對?」
  
  「錯,她是母老虎一隻,她的確很『疼』我,尤其在我考不好時,她會讓我很疼很疼。」
  
  「哇……」哇不下去了,對於好友的回答,小梅只感到一頭霧水,不知該接什麼話才好。
  
  在班上,同學們大致可以歸為三大派別。
  
  第一派是文憑派,這類同學通常家無大業,先天無萬貫家財,但求後天努力,靠優秀的成績專拿獎學金,獎學金多少不是重點,次數多才重要,這種人希望有優秀的學歷、留名青史的紀錄,以哈佛、劍橋為目標。
  
  第二派是帝王派,身為大企業的繼承人,不用拚死拚活就可以坐享其成,路都鋪好了,學業完成就等著登基,一統江山大業。
  
  第三派為明星派,夢想當運動明星、歌星、影星,住飯店要五顆星……只要有星就行了,首重保養、美容話題和身材,鏡子不離手,書包裡流行雜誌比教科書還多,鉛筆盒裡裝的不是原子筆,而是眉筆、眼線筆和唇筆,下課休息時間就是他們的補妝時間,話題繞的不外乎是娛樂圈和偶像等發燒話題。
  
  小梅便屬於明星派,她現在就是一邊跟喬熙美聊天,一邊對著鏡子在嘴唇塗上她最新買來的唇蜜。
  
  反觀好友,小梅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熙美到底決定加入哪—派?
  
  「熙美呀,不是我在說,你要不要去燙個頭髮啊?老是留直髮、綁馬尾多沒意思,還有別再戴眼鏡了,那是四眼田雞和老人家的專利,你又不屬於文憑派,戴眼鏡很土耶!」
  
  「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啊,我們正值年輕耶,又有漂亮的本錢,怎能讓眼鏡耽誤我們的美麗和青春?三這種話她已說了不只一次了,她多希望熙美也加入明星派一族,為明星夢一起打拚。
  
  喬熙美依然專注在食譜上,還用筆在想吃的料理上打勾,一心二用地回答小梅的問題。
  
  「不要,我對打扮沒興趣,而且我討厭引人注意。」
  
  「你是不是女生啊?班上每個人都有他的目標和理想,你呢,不想去國外留學,沒有家業可以繼承,又不想當明星,你到底要做什麼啊?」
  
  「我想當小人物。」她將食譜合上,笑道。
  
  「啊?」
  
  「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說完,喬熙美站起身,對怔住的小梅擺擺手。「我要去廁所,掰。」
  
  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出教室。當小人物才好呢,在學校,她成績平平,就沒有人會把她當對手;論姿色,她算中上之姿,不過只要再加副眼鏡把點分,就平凡許多,引不起其他男同學注意。
  
  多好,她就愛這樣,不做風雲人物、不引人注意,同學的話題扯不到她,是非對錯也找不上她,平平淡淡的,享受屬於自己的清靜空間,多自得其樂,這就是小人物的好處,自由自在,無拘無東……
  
  咦?他們在看什麼?
  
  不知何時開始,在前往廁所的途中,好幾道視線往她這兒射來,那眼神有訝異、有怔仲,並且目不轉晴。
  
  是多心吧?她自認全身上下沒什麼值得大家注意的地方,可不管她走到哪,那些視線依舊如影隨形地跟著,令她好不自在。
  
  兩、三人,不對,五、六人,不對,是全部的人,都「盯」著她看!
  
  怎麼回事啊?
  
  她深感尷尬,呼吸急促起來,走路的步伐開始不聽使喚,她告訴自己鎮定,左腳、右腳,咦?怎麼變成同手同腳了,糟!四肢僵硬,她變成機器人了。
  
  只顧著緊張,她完全沒發現那萬眾矚目的焦點其實是落在背後的人身上,也沒注意到走廊中央擺了個水桶擋路,而她正要撞上去。
  
  「呀!」隨著一聲低呼,她整個人往前栽,心想完了,這下子一定摔個狗吃屎。
  
  沒想到就在同時,一隻臂膀迅捷地圈住她的腰,一個勁道將她輕盈的身子往後帶回,剛好落入身後男子硬實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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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3:02
第三章
  
  「笨,你走路都不長眼睛的嗎?」
  
  責備的語氣裡帶著一抹輕笑,以及令人熟悉的傲慢,從她的上方傳來。
  
  喬熙美循著聲音呆呆地往身後瞧,與一雙夜星般璀璨的眸子四目相對,不由得愣住。
  
  那是一張無比俊美斯文的臉,白皙的肌膚令女生嫉妒,俊逸的五官刻劃細膩,濃眉下嵌著一對讓人怦然心動的黑眸,迷人的雙眼皮足以電死任何被他盯住的女孩子。
  
  打從菁英高中創校以來,歷任全校公認的白馬王子或風雲人物,其英俊程度都及不上他的十分之一,電人指數也絕對低於他的深情凝眸。
  
  突然出現如此絕色的帥男生,想不引起眾人矚目也難。
  
  被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男生英雄救美,本該是榮幸又高興的事,但喬熙美卻只想遠離這個人,原因很簡單,她不喜歡成為別人注目的焦點,眼前這個人充分具備了被人虎視眈眈的特質,不能沾惹,所以她趕忙站好,隔開兩人的距離。
  
  「謝謝。」她丟下兩個字就要走了,但才跨出一步便停住腳步,一臉狐疑的回頭看向自己仍被對方死握的手腕。
  
  這人沒事還拉著她做啥?
  
  「不好意思……」她禮貌地提醒對方。「你還抓著我的手。」
  
  「見到我,你好像一點也不訝異?」漂亮少年雖面帶微笑,語氣卻因她的冷淡態度而透著不悅。
  
  「你又不是外星人,我幹麼訝異?」換言之,就是他若是外星人,她才覺得有驚喜的價值。
  
  這是很高明的反問,表面上聽起來有點俏皮,仔細深思,其實是帶著微酸的嘲諷。
  
  這是她對自己語氣不善的反擊?
  
  少年有片刻的沈默,深黯黑眸閃過某種危險訊息。
  
  「才一個月沒見,就不認得我了?」
  
  「我認識你嗎?」
  
  陰沈的氛圍籠罩著兩人,來自於他。
  
  率先感受到不妙的,是她手臂冒出的雞皮疙瘩。怪了?她沒事起雞皮疙瘩做啥?
  
  她很肯定自己真的不認識他呀,如果有,她一定會記得,畢竟誰會忘記這麼帥的男生?
  
  「我想你認錯人了,我的確不認識你,可不可以麻煩你放手?」
  
  要死了!他抓得好緊喔,感覺好像在抓獵物似的,她的手臂都出現紅印了,好想趕快掙脫,大家都在看,偏偏這人握得死緊。
  
  史威卓性感的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線條,隨著那線條越見深度,她也升起沒來由的涼意,好像那笑容不懷好意……
  
  「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如果她瞭解這個人,絕對會為自己的回答而後悔,只可惜,到此刻她還是沒想起他是誰。
  
  「誰跟你開玩笑,我就真的不認識你嘛!」
  
  一抹陰鷙光芒閃過那犀利的眼眸,令她當場傻住。
  
  「你讀哪一班?」
  
  「呃……七班。」
  
  「一年七班?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麼?
  
  她還來不及問,只見那人倏然轉身離去,在眾人屏息之際穿過走廊,攪亂一池春水,神秘地消失在轉角,留下現場一片驚歎與猜疑。
  
  喬熙美仍僵在原地,直到一群麻雀群聚過來,抓著她的手臂七嘴八舌地問。
  
  「熙美,他是誰呀?」
  
  「天呀,他比木村拓哉還帥耶!」
  
  「他是哪一班的?我們怎麼沒見過!」
  
  「連公認是全校白馬王子的王學長也沒他帥哪!」
  
  處在迷偶像階段的青春期少女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逼問喬熙美,急欲想知道對方的資料。
  
  「不知道。」喬熙美坦白道。
  
  不過如果她以為簡簡單單三個字就可以打發這群情竇初開的女生們,可就大錯特錯。
  
  「少蓋了!不認識他幹麼跟你講話?」
  
  「對呀,他還摟你的腰耶!」
  
  「而且對你笑得好溫柔耶!」
  
  醋酸的語氣幾乎要淹沒她,她忙大呼冤枉。「笑?你們沒看到嗎,他剛才瞪我耶!」
  
  「哪有啊,你們明明有說有笑!」其他女生也頻頻點頭。
  
  「我發誓他真的有瞪我!」而且瞪得她屁股到現在還在發毛。
  
  「瞪你個頭啦!」
  
  「說!你們怎麼認識的?」
  
  「交往多久了?」
  
  喬熙美只感到自己快被口水淹死了。
  
  「騙你們做什麼,我就真的不認識他嘛——」不過對方好像認識她就是了,這種話最好避重就輕帶過。
  
  「剛才是因為我差點跌倒,所以他拉了我一把——」不解釋清楚,不到十分鐘一定會謠言滿天飛。
  
  「他只是在問我事情,不是聊天,明白嗎?」只不過他問的是她讀哪一班就是了,好詭異喔。
  
  「所以說,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又不是美女,帥哥要追也一定只會追美女,不會輪到我的啦,哈哈。」擺擺手,笑笑地打混過去,她不想引起別人注意,當然更不願自己成為眾人的話題人物。
  
  可笑的是,這些同學居然也擺出「說的也是」的表情,真是的,好歹也含蓄一點,不要這麼露骨不給面子嘛!
  
  這一群明星派女生,看人首看長相,自認條件很好,絕對比喬熙美吸引人。喬熙美也不是不懂她們心裡的想法,就是太懂了,才會順著她們的心意講,高中女生嫉妒起來是很小心眼的。
  
  其中一人納悶道:「沒道理這麼帥的人在學校默默無聞呀——」她的話令大夥兒立即陷入沈思。
  
  「哎呀——」有人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尖叫。
  
  「怎麼了?怎麼了?」大夥兒問,有八卦快說!
  
  「星座書上說我這禮拜會紅鸞星動哪!搞不好就是因為他喔~~」
  
  「哎呀——」又一個女生尖叫。
  
  「怎麼了?怎麼了?」大夥兒的目光轉向另一位女同學,有新聞快播!
  
  「我早上去辦公室交作業時,聽老師們說有個轉學生要來哪,說不定就是他哪!」
  
  大夥兒目光一亮,此話當真?真是越說越興奮了!
  
  「哎呀——」這次換喬熙美尖叫。
  
  「怎麼了?怎麼了?」眾人期待的目光掃向她,還有什麼令人亢奮的消息,放馬過來吧!
  
  「打鈴了,我還沒上大號耶!」一桶冷水潑得全部女生變臉。
  
  一說完,也不管其他女生額頭上掛著三條斜線,她掄起拳頭,抬高兩腳,目標廁所,衝啊衝啊!
  
  管他是哪國的王子還是超級帥哥,都不關她喬熙美的事,她的願望很單純,就是平安畢業,什麼愛情憧憬啊、青春美麗啊,都排不上她人生的排行榜。
  
  此時此刻,去嗯嗯最重要。
  
  ****************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貪吃所以吃壞了肚子,當喬熙美回教室時,已經打鈴十幾分鐘了,只好偷偷從教室後門潛入,彎著身子鬼祟緩慢地朝位子前進,好在她坐在後排最角落,最天高皇帝遠的邊疆地區。
  
  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位子上,翻開英文課本,不知老師現在在講第幾頁呢?她一面對照黑板上的文法,一面翻著課本尋找。
  
  「第三十六頁的文法。」旁邊的人好心提醒。
  
  「喔,謝謝。」她回以對方一個感恩的微笑。
  
  「不客氣。」對方也禮尚往來對她咧開閃亮的笑容。
  
  啊咧?!
  
  瞪著那俊美無儔的美貌,她愣住,如果她沒記錯,原本她旁邊的位子是沒人坐的,現在卻多出了一個「陌生人」!其實也不算全生,至少有兩分熟,因為此人十幾分鐘前她才見過,正是那個過分俊美的帥男生。
  
  「你怎麼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四目相對,一陣靜默……
  
  「這裡是一年七班。」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還坐這裡?」
  
  「為什麼不能坐這裡?」
  
  有聽沒有懂,只覺得對方口氣好冷傲。
  
  「因為你不是本班的同學。」
  
  「從現在開始是了。」
  
  詭異的氣氛瀰漫在彼此之間,她突然眼皮猛跳,上回發數學考卷前也是這樣,結果她拿到五十分。
  
  心中滿溢的疑惑令她納悶,不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喔,我懂了,你是轉學生。」
  
  「答對了。」
  
  肯定是在她蹲廁所做蛋糕的時候,錯過了老師介紹轉學生的事。
  
  想通之後,她便不再大驚小怪,不用掐指一算,用屁股想也知道這人有當風雲人物的條件,因為已經有不少女同學偷偷轉過頭來瞧他,那麼她最好不要跟他說太多話,免得別人以為她對他有意思,笑她不自量力。
  
  於是她不再與他交談,轉而專心聽課。
  
  一分鐘過去,好奇怪,她竟然無法集中精神,總覺得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臉上。
  
  黑溜溜的眼珠子忍不住往旁邊瞄去,一分不差地對上另一雙深邃好看的眼睛。
  
  她呆住,因為他真的在盯著她看。
  
  「怎麼了?」
  
  「沒事。」
  
  四目相對,又一陣靜默……
  
  「沒事為何盯著我看?」
  
  「我高興。」
  
  她呼吸窒了窒,這是什麼話?似乎聞到了某種火藥味。
  
  看來這位同學雖然相貌斯文,但在那斯文的面具下,似乎有著與表面背道而馳的狂蠻脾氣,她已深深嗅到了危險兩個字。
  
  她生性不喜與人計較,凡事以和為貴,絕不會笨得去捋別人的虎鬚,因此選擇沈默。
  
  收回視線,接下來她的目光不是黑板就是課本,再也不敢跟他多說一句話。有錢人家的少爺從小被寵壞,見不得人家惹他,所以最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她無法換位子,所以保持眼神的距離也是必要的,反正別再對上他的目光就好。
  
  史威卓只覺得一肚子鳥氣,原以為自己的出現會讓她驚喜,即使嚇一跳也好,就是不准面無表情,冷淡以對。
  
  沒想到她竟然說不認得他!兩人才不過一個半月沒見,她就把他忘光光?天殺的!她可知道他是為了她才轉學的!在別的學校,他是愛蹺課、打架的不良少年,因為遇上她,他才決定改過向上,還破例跟向來不睦的父親談條件,只要讓他轉到自己想念的學校以及想待的班級、想坐的位子,便答應從此不惹是生非。
  
  坐在她旁邊可不是巧合,全都是他爭取來的。
  
  只為了她!
  
  看著那故意忽視他存在的面孔,令他極度不爽。
  
  「老師!」他高舉起手打斷了英文教學,輕易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喬熙美也因他突然的舉止而怔住。
  
  顯然這位英俊的轉學生早就贏得了導師的好感,就見向來以老古板見稱的班導師露出慈眉善目的微笑。
  
  「什麼事,史同學?」
  
  「我的課本跟大家的版本不同,沒有老師教的這一課。」
  
  見鬼!剛才是誰告訴她第三十六頁的?他幹麼撒謊?
  
  除了喬熙美,班上的女同學立即現出亟欲示好的渴望表情,多希望自己可以跟他共用一本書,那多羅曼蒂克呀!
  
  「喔?是嗎……」導師點點頭。「那麼你就先跟隔壁的同學一起看好了。」
  
  「是的,老師。」
  
  然後,他輕易地搬起書桌,光明正大地往她的書桌靠攏,再將椅子拉到她身邊,坐下。
  
  兩人之間再無距離,肩膀微微相碰,令她感到手臂一熱。
  
  剎那間,她知道自己成了大家目光的焦點,那些視線有羨慕、有怨懟,其中甚至還有張曉虹嫉妒的目光,只因為自己有機會跟帥哥親近。
  
  唉!她心下歎氣,真是善妒的人耶,連這個也要計較,真是的。
  
  此時,他的臉突然靠她靠得很近,好奇地瞄了他一眼,竟發現他又在瞪她,像是某種怨憤的警告,嚇得她忙避開。
  
  這人分明是故意的。
  
  背脊開始發寒,雞皮疙瘩又如雨後春筍似地冒出來,她自認長相普通,絕不合這種漂亮男生的胃口,也確定自己不是顧人怨的那一型人物,讓人見了就想欺負。
  
  但很明顯這人是衝著她來的,說話的口氣像跟她很熟,難不成自己在某年某月某日不小心惹到他大少爺,讓他尋仇而來?
  
  思及此,她打了個寒顫,心裡更加忐忑不安了。
  
  專心!專心!喬熙美告訴自己別太在意,說不定是她想太多了,自己嚇自己,但想得容易,實行起來卻很難,這人像是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一直挨過來。
  
  正當她全神貫注,努力去忽略他時,耳邊一陣冷風輕吹,他正對著她敏感的耳朵猛呵氣。
  
  喬熙美被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站起來,完全忘了現在還在上課,全班同學的目光,包括老師的,不約而同集中在她僵硬的表情上。
  
  「喬熙美,有什麼問題?」老師嚴厲的目光及權威的口吻令人膽戰心寒。
  
  她張著嘴,卻半天吐不出一個字,能說什麼?說新同學對著她的耳朵吹氣?有人信嗎?
  
  「沒……沒有……」她心虛地緩緩坐下,丟臉丟大了,有苦自己吃。
  
  老師朝她送來警告的一瞥後,便繼續講課,她只能懊惱,開始懷疑旁邊這傢伙是不是有病?竟然對著她耳朵吹氣,偏偏對方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她只有自認倒楣。
  
  為了預防他再度吹氣,索性用手搗著半邊耳朵,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量,戰戰兢兢地問:「我到底是哪裡惹到你了?」
  
  他瞟了她一眼。「誰教你不認得我。」
  
  天呀~~還是老問題,她已經很努力在搜尋大腦記憶體,確定自己真的沒見過他這號人物啊!
  
  她作狀思考,回答他的卻是不相干的話。
  
  「你上次撞到頭是什麼時候?」
  
  史威卓先是一愣,繼而臉色轉陰。別人也許會搞不清楚她為何有此一問,他卻很明白,她真正的意思是——你會不會腦筋撞壞過卻不知道?
  
  「是不是要我再親你一次,才會讓你想起來?」
  
  他笑得很邪惡,她聽得很震撼。
  
  僵住的雙目直盯著他,瞬間放大的瞳孔顯示她在聽了他的提示後,有多麼無法置信。
  
  「史威卓?」
  
  她猜出這三個字,卻依然不肯相信,直到對方陰惻惻地開口。
  
  「很好,你終於記起來了。」
  
  她倒抽了一口氣,又被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
  
  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他!但是除了相貌,那傲慢的口氣、那很跩的態度,的確是姓史的傢伙!
  
  啊咧?
  
  當她回過神時,赫然發現自己又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因為她又不小心站起來了。
  
  「喬熙美,這次又是怎麼回事?」導師嚴厲地問。
  
  「我……那個……」
  
  「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打瞌睡作惡夢才嚇得站起來。」
  
  導師語畢,全班立刻哄堂大笑,讓她羞得恨不得跳窗算了,啞巴吃黃蓮,有苦自己吃,更可惡的是有人居然還好意思偷笑。
  
  她尷尬地坐下,待課堂又回復了原本的安靜和秩序後,忍不住白了一眼旁邊那個幸災樂禍偷笑的傢伙。
  
  「活該。」
  
  她沒好氣地瞪著他,壓低聲量咬牙道:「是你害我的耶。」
  
  「誰教你不記得我。」
  
  這個人很過分喔,肚量狹小又愛記仇,她也火了,不服氣地反駁。
  
  「我怎麼會認得?每次見你不是跟人打得鼻青臉腫,就是蓬頭垢面、黑一塊紫一塊的,五官沒有一個擺在原位,我當然認不出你啊,還敢說!」說穿了,她連他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
  
  史威卓臉色稍緩,似乎明白了。「原來你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
  
  「當然啊,我只記得你臉上貼膏藥的模樣,如果你是鼻青臉腫地出現,化成灰我都認得。」
  
  這番話有七分是氣話,卻也是實話,她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被打腫的狼狽樣上,所以剛才見面時才會一點反應也沒有。現在認出他來,憶起那天被他強吻的事,她不禁更惱羞成怒。
  
  史威卓不怒反笑,欣賞著她兩頰微紅的怒顏,越看越覺得可愛,明知她在諷刺自己,但卻聽得心情大好,既是誤會一場,先前的怒氣此刻也煙消雲散。
  
  「化成灰都認得?原來你這麼思念我。」正確說來,是他思念她比較多,不過他生性倔傲,見不得對方的思念比自己少,所以剛才在走廊上才會對她的冷淡反應一肚子火。
  
  調侃的語氣裡暗藏深意,可惜她聽不出來,只覺得這傢伙就算成了超級無敵大帥哥,骨子裡的劣根性依然沒變,說話油裡油氣的,很欠扁。
  
  不可否認,這樣的他仍然很有魅力,尤其當他揚起壞壞的笑容時,絕對有迷亂人心的本事。
  
  但幸好,她對這種人免疫,原因有二,其一,她知道這傢伙的劣根性;其二,她討厭引人注意,跟「發電機」在一起,絕對會犯到她第二個忌諱。
  
  「少臭屁了好不好,誰思念你啊!」她沒好氣地道。「你為什麼轉到我們學校?肯定是又和人打架,被退學了對不對?」
  
  她不用問也可以猜出大概原因,姓史的一定是闖了什麼禍,家長和學校為了息事寧人,只好幫孩子轉學,這麼一來,學校少了一個麻煩,孩子到新的學校也可以重新開始,說不定他家還捐了不少錢給學校,有錢人家的做法就是如此,難怪孩子會被寵壞。
  
  史威卓對她大逆不道的話不以為忤,反而聳聳肩,不改傲然的口氣說:「我轉學過來,還不是為了某個女生。」
  
  喬熙美恍然大悟。呵,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好理由,居然為了追女生而轉學?果然是名副其實不知長進的富家子弟。
  
  她很同情那個女生哩,竟然被他看上,可以想見那女生的高中生活將是一片漆黑慘淡。
  
  「喔,原來是要泡馬子喔,不知那個馬子是哪位幸運兒?」言下之意,是說哪位「不幸兒」被他看上,她隨便問問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繼續嘲諷他。
  
  「你呀。」他道。
  
  「呵,原來如此——什麼!」
  
  恍如一顆原子彈在她腦袋瓜裡爆炸,將她轟得魂飛魄散!
  
  她張大雙眼瞪著他,一手指著他,掉下來的下巴差點脫臼,再次不小心嚇了一「跳」,又不小心成為眾多視線的焦點,當對上老師瞪人不眨眼的凌厲目光時,她心中哀叫一聲。
  
  慘了!
  
  「喬熙美,既然你這麼愛站,就到走廊上去罰站!」
  
  ****************
  
  對喬熙美而言,遇上史威卓,是她灰暗人生的開始。
  
  他就像天上的太陽、地上的鑽石,光芒萬丈,所到之處莫不引人注目,被這種天生的風雲人物纏上,就像隨身攜帶磁鐵,隨時隨地都吸來一票女生的目光,無處可躲。
  
  第一天——
  
  「喬熙美!福利社在哪?帶我去!」
  
  她一腳還沒跨出教室,就被他拎著領子走,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史傢伙」,沒看到有多少人在排隊等著認識他嗎?這麼多人,他就偏要找她,一下子說去福利社,一下子又說要看保健室,不是叫地帶他去參觀體育館,就是去逛社團活動辦公室,沒有他大少爺恩准,她還不准走哩!
  
  他是誰啊?跩得比天還高,可惜她無從反抗,一五二的身高被一七○的他給拖著走,活像大獅子叼小貓似的難抵惡勢力。
  
  第十天——
  
  「喬熙美!課本借我!」
  
  「不……」眉頭緊皺,不甘不願。
  
  「不要?」眉頭高挑,威脅恐嚇。
  
  「不——不敢不借,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才轉來一個多禮拜,他就跟全班同學熟得跟什麼似的,天生的好人緣,讓男生跟他稱兄道弟,女生對他推心置腹,只消他大少爺一句,眼前堆起的課本起碼有幾十公分高,不愁借不到。
  
  前後左右鄰居那麼多,偏偏他就是要跟她一起看,她問他原因,他說沒買,老師問他原因,他說忘了帶,真是說謊話臉不紅氣不喘的死傢伙!
  
  第二個月——
  
  「喬熙美!數學作業借我!」
  
  開什麼玩笑?她昨晚熬夜寫到凌晨兩點多,熊貓的黑眼圈還沒消哩,他竟想剝奪人家用血淚寫成的作業?
  
  她才不借咧!
  
  「不是我不想借你,而是老師規定作業要自己寫,不能抄別人的,要是被抓到,不管是借人抄或抄別人的都要被嚴厲懲罰。」理直氣壯地把老師抬出來擋駕,理由充分,不怕他惡勢力強,哼!
  
  「你這題算錯了,X應該是5才對。」他說,並指給她看。
  
  「咦?是嗎?」她緊張地傾身向前,睜大眼盯住他所指的地方。
  
  「用錯公式了,這題昨天下課前老師才教的,你是怎麼搞的?」
  
  「對厚,呵呵——對不起,一時大意就——」慢著!
  
  「這不是我的數學作業嗎?」她呆問。
  
  「沒錯。」有人從容回答,振筆猛抄,有人後知後覺,猛抽大氣。
  
  「還我啦!」
  
  「抄完就還你。」
  
  「你土匪!」
  
  「你這題也錯了。」
  
  「不要你管!」
  
  「下一題也錯。」
  
  「不——」
  
  「還有這題。」
  
  「……」
  
  事實擺在眼前,她真的是被他吃得死死的,碰上他,是她倒了八輩子楣的開始。
  
  第四個月——
  
  英俊斯文的史威卓,一下子就成了菁英高中公認的白馬王子,所謂人紅是非多,但不知是老天無眼還是史威卓運氣太好,被是非纏上的居然是她?
  
  「聽說你在追史威卓?」張曉虹終於沈不住氣,盛氣凌人地來興師問罪,因為她也是迷戀史威卓的「粉絲」之一,不甘心憑什麼喬熙美獨佔住史威卓不放。
  
  喬熙美早想到張曉虹會來質問她,聳肩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絕對沒有。」堅決否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大家都說你纏著他。」
  
  那是他纏她好不好!天哪~~所以說長得較抱歉的人注定要背這個黑鍋,明明被冤鬼附身的人是她耶!但這種話說了誰會相信啊?只會更惹人笑掉大牙,幸好她喬熙美深諳明哲保身之道。
  
  「那你一定是被唬了,放出這謠言的人一定是跟我過意不去。」
  
  「所以你沒有?」對方疑惑。
  
  「要做全校白馬王子的女朋友,一定要有傲人的美貌、優秀的成績或顯赫的家世,你看我有嗎?」
  
  「沒有。」
  
  「是嘍,謠言止於智者,你這麼聰明,不會這麼容易被騙,對吧?」澄清的同時不忘捧對方一下,因為這正是高傲的張曉虹愛聽的。
  
  「當然,我只是要確認一下而已。」語畢,張曉虹便滿意地走了,沒看到喬熙美在背後吐舌頭。
  
  解決了張曉虹,其他問題卻接踵而來,謠言的確止於智者,舊的謠言沒了,新的謠言卻傳開了。
  
  這次來找她的女同學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史威卓是不是在追你?」
  
  「這問題應該去問他本人吧?」她好笑地說。
  
  「有人聽到他說要追你。」
  
  「絕對不可能!」她斬釘截鐵道。
  
  「為什麼?」
  
  「因為我又不喜歡他。」她說的是實話,史威卓已經成為眾女暗戀排行榜的冠軍,早聽說三班和八班的班花搶他搶得頭破血流,她頭殼壞了才?這渾水,為了以後的太平盛世,她堅決強調自己對史威卓一點感覺都沒有。
  
  本以為和史威卓撇清關係就萬世太平,但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菁英高中每位學生彷彿都生了一對招風耳,大家很快地都曉得了一件事,便是她喬熙美對史威卓沒興趣。
  
  從這天開始,她的厄運更為雪上加霜。
  
  史威卓活似上輩子跟她結了仇,上課要整她,下課要耍她,放學了更要窮追猛打,讓她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她她——到底是哪裡惹到他呀!
  
  大家都以為他是個斯文有禮的貴公子,但她對天發誓,史威卓是不折不扣的雙面人,對人微笑,對她藏刀,真實的他是土匪!惡霸!無賴!
  
  打死她都不相信史威卓喜歡她,更遑論追求她了,說他把她當成貓捉老鼠的玩具還差不多,史威卓是邪惡的貓,而她就是那個每天被追的可憐老鼠。
  
  天呀~~冤鬼纏身哪~~誰來救她啊~~~
  
  嗚嗚嗚——她有不好的預感,怕是從此都別想擺脫他了。
  
  果然,高中整整三年,她都活在「史傢伙」的惡勢力之下,一直熬到畢業,她發誓要結束這段孽緣,一拿到畢業證書便腳底抹油速速逃去,從今以後她喬熙美跟他史威卓再無瓜葛,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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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3:30
第四章
  
  一場午後大雷雨,打壞了路人的步調,擾亂了城市的節拍。
  
  氣象局明明說今日午後天氣晴朗,怎料得到天有不測風雲,突然雷聲大作,黑鴉鴉的烏雲說下雨就下雨,惹得哀嚎聲此起彼落,爭相躲雨的人們狼狽不堪地竄進離自己最近的騎樓下暫避。
  
  一抹芳影自計程車下來後,快速躲進了東區一棟白色大樓的騎樓下,雖沒像其他人一般淋成落湯雞,但也讓雨水濕了身。
  
  女子拍拍身上的雨珠,甩了甩頭,以橡皮筋簡單綁起的馬尾也跟著晃來晃去,她上半身穿著白色短袖T恤,下半身是帥氣的牛仔褲和球鞋,傾向自然舒適的打扮,可見其率真的個性。
  
  她低下頭檢視懷中的文件,確認被安好地保護著,沒受到一滴雨水的破壞,滿意的笑容淡掛嘴角。
  
  人濕了沒關係,採訪稿可不能濕。
  
  緊抱著手中的文件,才走沒幾步,一位老先生沙啞地開口。
  
  「小姐,買個口香糖吧!」
  
  女子轉過頭來,露出脂粉未施的素顏,清麗的明眸看向老爺爺胸前掛著做生意的木盒,裡頭放著各家老字號廠牌的口香糖、原子筆及無花果,連抹布都有得賣。
  
  她辦公室抽屜裡的口香糖多得可以吃整整三個月,其他東西也都不缺,但一對上老先生期待的眼神,心就軟了。
  
  「那……口香糖兩條、原子筆一枝、抹布一條——沒關係,多的錢不用找了。」
  
  手上除了文件,這會兒又多了口香糖、原子筆和抹布。
  
  又走沒幾步,另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
  
  「阿姨~~買娃娃好不好,很便宜喔~~」
  
  往右一瞧,是個約莫十歲的小孩子,手上拿著粗糙的布娃娃向她兜售,而孩童的身後,則是一位行動不便的婦人,正向她報以乞求的微笑。
  
  女子立即投降了,掏出一百塊給小女孩,自己手上則又多了一個布娃娃。
  
  再走幾步——
  
  「玉蘭花……買個玉蘭花吧……」
  
  老婆婆這麼大把年紀還得出來賺錢,好可憐,買了。
  
  「好心的小姐……可憐可憐我吧……」
  
  好落魄的乞丐啊,糟!沒零錢了……好吧,給你一百塊。
  
  「這位施主阿彌陀佛……大慈大悲……功德無量……」
  
  好好好,這位和尚還是大師什麼的,別念了,我給錢就是。
  
  怪了,平常這條路沒那麼多和尚小販的呀,難道是下雨的關係,所以全集中到這騎樓下了?
  
  再丟錢出去還得了,女子加緊腳步,盡快朝自己上班的大樓前進,低著頭,決定接下來不管遇到什麼可憐人,都來個眼不見為淨。
  
  「小姐,買張彩券好嗎?」
  
  一疊彩券晾在她的眼前,拿著彩券的主人則跪在她面前乞求她的憐憫,噢不——不是跪,而是那人沒有腿。
  
  「……」
  
  她沈默地盯著眼前缺了雙腿兒的殘障人士,眼中的期盼那般光輝燦爛,教人不忍拒絕……
  
  捧滿東西的雙手,再添一張彩券。
  
  好不容易排除萬難,終於挨回了辦公室,一進門,同事的大呼小叫從四周傳來。
  
  「天呀!熙美,你又買了一堆同情貨回來啊!」美術編輯阿芳大嗓門地呼喝道。
  
  「你積存的貨還不夠多嗎?是不是打算改行擺地攤?」另一位記者崔柔搖搖頭,一調侃完,周圍笑聲四起。
  
  喬熙美歎了口氣,道:「別挖苦我了,我也不想買這麼多呀,但沒辦法嘛,他們那麼可憐……」
  
  這時候的她剛滿二十四歲,大學念傳播系,畢業不到一年便到這家雜誌社擔任文字記者,開始學習做一個媒體人。
  
  少女時期的嬰兒肥不再,如今她是秀氣的瓜子臉,一五七公分的身高,跟高中時相比也沒多大長進,只長高了五公分而已,幸好比例勻稱,看上去倒也玲瓏窈窕、嬌小有致。
  
  雖然她外貌變得成熟了,但骨子裡同情弱者的個性一點也沒變,見不得人家可憐,路邊的流浪貓狗、老弱婦孺、乞丐殘障,都是她接濟的對象,一個月少得可憐的死薪水,就被她這麼花錢如流水的用光光,每到月底常常餓肚子,在別人看來,她自己才是需要接濟的對象。
  
  雜誌社裡跟她最麻吉的美編小芳歎道:「誰教你心太軟,叫你別買又不聽,上次某個雜誌不是報導過嗎?台北市裡有不少假乞丐、假殘障,白天裝可憐來博取同情,晚上下了班就開賓上回家,吃魚翅、熊掌哪,聽說他們一天的業績直逼上萬哪!」
  
  負責廣告業務的阿忠,探過頭來插嘴。「你說的某個雜誌,該不會是咱們的死對頭『秘辛週刊』吧?」
  
  「噓!小聲點,你是想害死我啊,要是被總編聽到還得了。」阿芳白了阿忠一眼。
  
  「放心吧,總編現在正忙著講電話哩,沒空聽我們在講什麼。」
  
  他們公司和秘辛週刊社向來勢如水火,他們的「城市眼週刊」是老字號了,讀者群也穩定,但自從秘辛週刊創刊以來,打著內容腥辣刺激的招牌,不但搶走了他們的讀者群,還挖去他們不少人才,更諷刺的是,秘辛週刊的總公司就設在對面隔兩條街的大樓,擺明不把他們公司放在眼裡。
  
  「總編是在跟誰講電話?火氣好大哩!」阿芳瞄了總編辦公室一眼,裡頭隱隱傳來總編大發雷霆的咆哮聲。
  
  「當然啦,廣告業務部的董主任被挖走了。」阿忠聳肩道。
  
  「什麼!」其他人驚呼,爭相問阿忠,想知道更進一步的內幕清息。
  
  「又被『對面』挖角了?」
  
  「薪水多少?年假幾天?」
  
  「福利好不好?他們還打算挖誰走?」
  
  「這樣下去公司還維持得下去嗎?就剩咱們這幾隻蝦兵蟹將,能玩出什麼名堂?」
  
  「會不會沒幾個月,大家就得領遣散費走人?」
  
  「我好希望自己是下一個被秘辛週刊挖走的人。」
  
  「我也希望耶,聽說他們獎金很高,所以他們的記者挖秘辛挖得很凶!」
  
  「真羨慕哪,哪天可以輪到我,唉……」
  
  在一旁的喬熙美,默默退出他們的八卦私語。她雖然進公司沒幾個月,卻很同情公司的處境,又一名大將被挖角,其他員工不但不同仇敵愾,還只關心薪水和福利,希望自己是下一個被欽點的大將,要是傳入了總編的耳朵裡,大概會心灰意冷吧!
  
  拿著手中的採訪稿,喬熙美忐忑不安地輕敲總編辦公室的門。
  
  「進來!」門裡的人命令。
  
  輕推開門,喬熙美先是微微躬身行禮,然後戰戰兢兢地將一疊這幾天整理好的採訪稿呈給總編。
  
  「葛姊……這是下周要的採訪稿,您看看可不可以?」
  
  在公司裡,所有的新聞及採訪稿都要經過葛姊過目,加以總整理或刪減,誰的稿子精彩,就有資格刊登在最主要的版面。
  
  葛姊沒有當場翻開她的稿子,反而遞給她一本雜誌,喬熙美納悶之餘,赫然見到雜誌上「秘辛週刊」四個大字,還是這一期最新的,令她驚訝地抬頭。
  
  「葛姊,這……」
  
  「翻開看看,告訴我你對這本雜誌的看法。」
  
  毋須詳細解釋,她立即明白葛姊的用意,遂在辦公桌旁的椅子坐下,將雜誌從頭到尾瀏覽一遍。
  
  十分鐘後,她合上雜誌,向葛姊報告。
  
  「葛姊,我看完了。」
  
  「說,告訴我你的感覺,不准有所顧忌和隱瞞,我要聽實話。」
  
  「這是一本很好看的雜誌。」她據實以告。
  
  「怎麼個好看法?」
  
  「色彩鮮艷,用詞犀利,標題聳動。」
  
  「我們的雜誌也很鮮艷。」她反駁。
  
  「但是他們在版面的安排及相片的搭配上更勝一籌,而且很能抓住讀者的目光,比較起來,我們的雜誌反而只是顏色多而已,不夠吸引人。」
  
  「那用詞犀利呢?我們的內容不夠犀利嗎?」葛姊又問。
  
  「並非我們文詞不如他們,而是他們精於在文字編輯上作改變,例如這篇歌星鬧三角習題的報導,他們的內容和我們的並沒有不同,卻在編排上將一些犀利的字句用粗體字突顯出來,讓人容易抓到重點,閱讀時有很精彩的感覺。」
  
  「標題聳動又怎麼說?我看不出來我們的標題哪一點輸給他們?」葛姊再問。
  
  「如果用畫龍來比喻,同樣是畫龍,我們只畫出龍的樣子,有形無神;而他們不但畫出龍的形體,還畫龍點睛,達到出神入化的效果,比如像這一篇,同樣是報導明星的醜聞,各家的標題大概都八九不離十、大同小異。他們卻不同於其他家,硬是想出一個不同的標題,在我看來,它是一個標新立異的典範,讀者就是喜歡不同的口味,當眾家媒體都使用差不多的標題時,秘辛週刊反而贏在『與眾不同』。」
  
  她一針見血地道出心得感想,完全不隱瞞自己的看法,雖然這麼說有點傷人,但不說實話傷人更深。
  
  葛姊在聽完她的分析後,凝視她的目光也變得清澈透明。
  
  「熙美,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找你來分析嗎?」
  
  她搖頭。
  
  「因為你很坦白率真。」
  
  「是您說要聽實話的嘛。」她老實說。
  
  意外地,葛姊笑了。「我沒看錯,你雖然進公司不到半年,還是新人,但對文字的敏銳度很高。」接著,又現出愁容,輕歎。「我雖然在這一行做了十五年,但有時候就因為陷在這個業界裡太久,反而不曉得問題出在哪裡,所以才需要你以讀者的立場、用專業的角度來分析給我聽,聽完你的想法後,我大概明白為何『城市眼』的銷售會不如秘辛週刊了,光是名稱上就不如秘辛兩個字有力。」說著,葛姊又陷入了深思。
  
  喬熙美很高興自己的意見對公司有幫助,瞧葛姊想事情想得出神,她不敢打斷她,就靜靜地等著。
  
  突地,葛姊大力拍桌,差點沒把她嚇得掉下椅子。
  
  「好!就這麼決定,城市眼週刊要來個大大的改頭換面,我就不信鬥不過對面那個臭老龐!」老龐指的是秘辛週刊的老闆。
  
  「老龐偷走我的兵,挖走我的將,我就不會招兵買馬嗎?哼!走著瞧!熙美,你好好努力,葛姊我絕不會虧待你,只要你能挖到大秘辛,我一定會好好獎勵你。」
  
  「喔,是……謝謝葛姊。」突然被總編點名重用,令她受寵若驚。
  
  退出辦公室後,她心想,公司的人才損失不少,都被挖角到對面去了,她一個小小的記者,如何跟那些在影劇及政治圈叱吒風雲的大記者相比呢?葛姊對她很好,她也向來知恩圖報,只希望自己有出息,能盡力幫上葛姊的忙,助她和週刊社脫離困境才是。
  
  只不過,小兵真能立大功嗎?她沒把握。
  
  ****************
  
  要不是葛姊,一般知名的雜誌社是不會錄用像她這種大學剛畢業沒多久、初出茅廬的社會新鮮人,所以為了感謝葛姊,喬熙美很努力想盡辦法要採訪大明星,或是多探聽一些名人八卦消息。
  
  但想的容易,做起來卻是難如登天。
  
  週刊的賣點主要為名人及演藝界的消息,因為讀者愛看,這部分就佔了雜誌五分之三的頁數,各家文字記者莫不努力靠關係、拉人脈。
  
  喬熙美目前能得到的新聞,主要都是演藝圈各家經紀公司主動召開的記者會,或發的新聞稿。
  
  她拿得到這個新聞,別家也拿得到,這樣反而沒什麼看頭,她需要的,是獨家採訪。
  
  「不好意思,我是『城市眼』的記者,這是我的名片,早上我有打過電話說明來意,不知道羅千祥先生是否在?」站在亞洲地區數一數二的「東皇」經紀公司入門處的客服台前,喬熙美恭敬地遞上名片,禮貌客氣地詢問。
  
  客服小姐一見到名片上的職稱,立即起了對狗仔記者的警戒,喬熙美當下感覺到對方態度的轉變,她雖然涉世未深,人情世故見得不多,但察言觀色卻很有一套,這要歸功於她學生時代的歷練。
  
  因為她喜歡當小人物,喜歡靜靜地做個旁觀者,觀察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反應,自然而然對人的喜怒哀樂特別靈敏。
  
  只消一個眼神,她就明白了客服小姐對自己的看法。
  
  又一個自不量力想挖新聞的小記者!雖沒說出口,但對方十成十是這麼想的。
  
  「羅千祥先生不在。」對方答道。
  
  喬熙美不意外對方給的答案,並且很確定羅先生一定在。
  
  只有對有名的記者,經紀公司才會加以禮遇,其他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別想有同等待遇,否則小報、小雜誌的記者林林總總算起來少說有上百位,每一位都要禮遇的話,哪來的美國時間?何況羅先生是名氣響亮的大牌經紀人,怎會把她這個小記者看在眼裡?
  
  因此有名氣的記者比較有機會採訪到當紅明星或政商名人,沒有名氣的小記者就只有「走後門」。
  
  「那麼請轉告他我來過。」說完,便作狀離去,其實是一出大門口就立即躲到一旁,打算實行第二個計劃。
  
  經紀公司的人進進出出,越接近中午時刻人越多,她相準了時機,趁著櫃檯警衛正忙著簽收掛號時,魚目混珠隨著人群順利混進去。
  
  找羅千祥其實只是一個藉口,她主要目的是要訪問東皇娛樂目前當紅的花旦——蕭艾薇。
  
  網路調查顯示,她是男性性幻想對象的第一名,如果有機會送上自己的採訪企劃,說服她答應專訪,一定可以增加雜誌的銷售量。
  
  她盲目地東轉西逛,好在大樓樓層多,東皇經紀公司只是東皇娛樂旗下其中一個企業而已,人來人往的,沒有人注意到她這個混進來的小記者。
  
  沒名氣有沒名氣的好處。
  
  「喂!你,過來!」
  
  喬熙美一呆,左看看右望望,再看向前面那個用嚴厲的目光鎖住她的男人,正是羅千祥本人。
  
  她用手指著自己。「我嗎?」
  
  「不是你還有誰,這裡就你最閒。」
  
  她心虛地縮了縮頭,自己看起來真這麼像「閒」雜人等嗎?難不成被發現了?
  
  正想解釋自己不是故意要闖進來的時候,姓羅的突然塞了一個箱子給她,命令道:「把這個拿給卓仔。」
  
  她呆住,盯著手中沈甸甸的箱子,心念一轉,很快露出一個微笑。
  
  「好的,拿給卓仔是嗎?」
  
  好家在,沒被識破,原來對方以為她是員工。
  
  羅千祥大皺眉頭。「卓仔是我叫的,你是什麼身份,新來的嗎?」
  
  「呃……是的,今天第一天上班,對不起,我立刻拿去給『卓先生』。」她識時務地改口,明白這種高傲的大人物,最見不得別人違逆他的指令了。
  
  羅千祥想再糾正她錯誤的稱呼,但又打沽了念頭,不耐地擺手。
  
  「算了算了,快拿去51室給他。」
  
  她哪敢再耽擱,立刻領命而去,好在她剛才走來時,有個印象某道門上貼著51的數字,應該就是那兒了吧,遂依原路再找回去。
  
  箱子裡放的是卡帶,可能是要錄音之類的東西吧!靈機一動,也許她可以窺見歌手錄音的情況,據說有些歌手在錄音時糗態百出,或許有什麼消息可以寫。
  
  來到51室前,她騰出一隻手來敲門,卻無人回應,轉動門把,發現門沒鎖,便開門進入。
  
  沒人錄音,令她失望不少,想來此地無寶可挖,將東西隨處放下後,她轉身就要離去,身後傳來人聲。
  
  「誰?」
  
  她嚇了—跳,原來有人,還是個男人。好奇地回頭張望,正好見到一張辦公椅緩緩轉過來,上頭坐了一個男人。
  
  男人戴著一副時髦的墨鏡,雖然看不清眼睛,但喬熙美卻可感受到墨鏡後頭的視線銳利有神,打從兩人一照面,她便看呆了。
  
  她從沒想過有人戴墨鏡可以這麼好看,把墨鏡賦予的神秘感和俊酷的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那立體的五官彷彿天生就是戴墨鏡的料子。
  
  男子一頭黑褐挑染的頭髮長及頸部,瀟灑的髮型帶點不羈的凌亂,一看便知出自名設計師之手,他雖然坐著,但喬熙美目測便知道他起碼有一百八十公分,很有巨星的架式。
  
  這人是誰?她很想知道,純屬記者的好奇心。
  
  她笑嘻嘻地上前。「你好啊,你是即將出道的新人對不對?」
  
  沒見過這人,如果他出道了,她一定記得,因為這人是如此與眾不同,一定是東皇經紀公司的秘密武器,倘若能在他出道前就此其他人先一步知道他的所有資料,等他出道後,「城市眼」率先刊印他的基本資料和背景,雜誌一定會大賣!
  
  思及此,她也顧不得被轟出去的危險,逕自拉了張椅子坐在他面前,笑得比黑人牙膏上的黑人還要光輝燦爛,拿出名片積極自我介紹。
  
  「你好,卓先生,敞姓喬,是城市眼週刊的記者——」
  
  想必這人就是羅先生口中的「卓仔」,她故意裝得與羅先生很熟,用意在讓對方失去戒備。
  
  「羅先生說你人在這裡,所以我就過來了,想對你做一篇出道前的專訪——」
  
  根據經驗,一般新人聽到採訪都很興奮,因為這是打知名度的機會,相信對方一定很高興被採訪。
  
  「我一見你,就知道你很有潛力喔,又帥又高又有魅力,將來肯定是大明星。」
  
  吹捧歌頌的開場白是一定要的啦!這樣人家才會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呵呵——遇不到當紅的蕭艾薇,訪問未來的巨星也不錯,真是卯死了。
  
  「請問你的真名、藝名、年齡、身高、體重、學歷、兄弟姊妹、興趣等等,來,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我一定會好好報導你的,呵呵呵——」
  
  錄音棒老早準備好,就等帥哥開金口。
  
  男子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她,墨鏡遮住了他看見她時異樣的表情和眼神。
  
  「喬熙美?」男子問。
  
  「是呀是呀!」她微笑點頭,熱絡地回應,以為對方是按照名片上的名字念出來。
  
  「真的是你?」男子緩緩摘下墨鏡,露出了一對深邃的黑瞳。
  
  「哇——你好帥喔!好迷人的眼睛喔!好——咦?你看起來好眼熟喔?」
  
  她也愣住了,很確定自己曾見過這個人,努力在迷霧般的記憶裡搜尋。
  
  那漂亮的黑眸閃著高深莫測的光芒,優美的唇揚起性感的微笑,看似無害,卻別有居心,勾起了她某段呼之欲出的記憶。
  
  頗眼熟的笑容,她心兒一顫。
  
  頗似曾相識的眼神,她背脊泛涼。
  
  奇怪,莫名其妙的怎會起雞皮疙瘩?好像是某種警兆……驀地,某人的影像靈光乍現地閃入腦海。
  
  瞬間,她如五雷轟頂,起立,轉身,掄起拳頭,腳踩車輪步,火速飆出門外。
  
  「別——」史威卓大掌只抓住空氣,連「逃」字都來不及說,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見鬼似的拔腿而逃,連她一根頭髮都沒抓到。
  
  送上門的獵物,哪有放手的道理!飛跳起的身影,沒有片刻猶豫,當下火速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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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3:52
第五章
  
  東皇娛樂集團樓高二十層,東皇經紀公司、東皇電視台、東皇新聞部、東皇攝影棚、東皇演藝歌唱訓練班,全設在不同樓層。
  
  走廊上人來人往、工作忙碌,在這裡,快節奏的步調是稀鬆平常的事,但是絕不會快到這種地步。
  
  在攝影榔——
  
  「我說過,在這一集要有一場男主角追殺女主角的戲!」
  
  「可是導播……製作人說怕觀眾會無法接受這種殘忍的劇情……」
  
  「觀眾就是喜歡這種精彩刺激的情節,越灑狗血、越愛恨情仇,越能提高收視變———」
  
  咻!
  
  一道影子飆過,刮起了一陣強風,吹散了滿地的劇本,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剛才什麼東西經過?」
  
  「好像是……一個女人。」
  
  咻!
  
  又一道影子飆過,刮起更強的龍捲風。
  
  「……這次是什麼東西?」
  
  「好像是……一個男人。」
  
  在新聞部——
  
  「要特別注意的是,這個地區的熱帶性低氣壓已經形成颱風,最快行進速度可能高達時速五十公里——」
  
  咻!
  
  一道人影從鏡頭前飆過,即時新聞播報的現場,當下蒙上—層死寂的沈默。
  
  「……如各位觀眾所見,時速五十公里的颱風,絕對比剛才示範的速度還要快——」
  
  咻!
  
  又一道人影在攝影機前飆過,現場蒙上一層窒人的低氣壓。
  
  「……如各位觀眾所見,人跑得再快,絕對不會比颱風還快,所以颱風天千萬別出門,以保自身安全——」
  
  在演員訓練班外——
  
  「那兩人幹麼追得死去活來?」
  
  「可能在拍片吧!」
  
  「拍哪一部?『看你往哪逃』嗎?」
  
  「是續集『好膽來追我』啦!」
  
  「不對,是結局『有種不要跑』。」
  
  「這一系列有發行海報,記得去看。」
  
  在樓梯間——
  
  「他們是特技演員嗎?」有人驚呼。
  
  「飛簷走壁的耶!」有人讚歎。
  
  「喝!好身手!」有人叫好。
  
  打從娘胎出生以來,喬熙美沒這麼害怕過,她沒想到還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雖然地球是圓的,雖然台灣地方不大,雖然山水有相逢,但她絕對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在此時此地遇上他,那個惡霸土匪雙面男——史威卓!
  
  「喬熙美!站住!」
  
  頭殼壞了才會站住,她使盡吃奶的力氣猛飆。
  
  「喬熙美!你敢跑!」
  
  不跑的是白癡!她用最強的馬力狂飆。
  
  快到了快到了,光明之路就在前頭,她更加快速度,就在離大門口十公尺的距離,忽地玻璃門自動關上。
  
  呀——煞車!
  
  快煞車!快——快——快煞不住啦!
  
  「砰!」
  
  巨大的撞擊聲震撼了所有瞠目結舌的人們,原本熱鬧的大廳霎時鴉雀無聲,四周呆掉的視線全聚在那個貼著玻璃的女人身上,包括史威卓。
  
  喬熙美兩眼一翻,鼻血噴飛,四腳朝天,昏厭過去。
  
  ****************
  
  她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惡夢,夢到那個期待今生無緣、盼望來世不見的史威卓,如影隨形地跟著她,讓她豆蔻年華的高中生活蒙上一層悲苦的陰影。
  
  不管她走到哪,史威卓始終與她糾纏不休……
  
  「明明叫你畢業典禮結束後在教室等我,你卻逃走?」閻王般的怒目凶光,瞪得她心律不整。
  
  菁英高中裡洋溢著畢業的喜悅,然而校園偏僻的一角,一個人煙稀少之地,卻充滿著走投無路的恐懼,她,喬熙美,被史土匪追得躲在樹後。
  
  「因……因為我沒聽清楚嘛……」她囁嚅地解釋,其實自己聽得一清—一楚,但打死不承認定故意落跑,好不容易熬列舉業了可以一走了之,白癡才自尋死路等他,偏偏這人神通廣大,還定給他逮著了。
  
  「我要去美國深造,明天就走。」
  
  「喔……恭、恭喜你啊……」
  
  「你笑得很虛偽,是不是在暗爽以後不必見到我?」恐嚇的表情很青面撩牙,嚇得她緊抱樹幹,只差沒學猴子爬到樹上去避難。
  
  「沒有沒有,我是因……因為難過以後看不到你了,才會笑得很勉強……」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像要把她的容顏深深地刻劃在心底,但突然又像想到什麼,眼神變得銳利。
  
  「我會寫信給你,還會打電話給你,你要回,明白嗎?如果沒做,等我回國一定不饒你。」
  
  「是……是……」
  
  「記住,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在的期間好好等我,要是敢給我另外交男朋友,我絕對會宰了對方,你也吃不了兜著走,懂嗎?!」他步步進逼,嚴厲警告的模樣似要吃了她,害她整個人抱著樹幹。
  
  「我懂!我懂!」她拚命點頭,心下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他說她是他女朋友就是嗎?她可從沒承認。
  
  「等我學成歸國,可以獨立自主了,一定回來娶你,我發誓!」他一字一字地咬牙宣佈,瞪著她的眼睛炯亮有神,像要噴出一團火,燒進她的靈魂深處,令她震撼不已,遲遲沒回答。
  
  「你為什麼這句話就沒回答了,是不是你根本不想嫁我?」
  
  「我……我……」她被說中了心事,沒有勇氣承諾他,怕違誓遭到天打雷劈。「你別那麼凶好不好……」她可憐兮兮地哀求著,他卻不肯死心。
  
  「發誓你會等我。」他冷道。
  
  「那個……那個……」他像索命的惡鬼,嚇得她血液凍結。
  
  「發誓!」
  
  「不不不不——不要!」她的頭搖得活像震動馬達。
  
  「喬、熙、美,你夠種!」
  
  「哇~~你的樣子很恐怖柳~~」她發現自己爬樹的技巧越來越好了。
  
  「敢說不要,給我下來,哼哼——」笑裡藏刀的招牌笑臉又出現了。
  
  「人家不要啦!你又想欺負我了!」
  
  「我數到三,下來!」
  
  「你在別人面前都裝好學生,在我面前卻像流氓——嗚嗚嗚——我不依……」
  
  「下來!」
  
  「你是雙面人~~我討厭你~~」
  
  「很好!你就給我待到太陽下山為止!」
  
  「嗚哇——我恨你——救命啊——啊——啊——」
  
  「救命——」她猛地驚醒,整個人突然坐起來,把一旁的葛姊給嚇個半死。
  
  「天壽喔!你撞邪了啊?熙美!」
  
  喬熙美怔怔地瞪大眼。「葛姊?」
  
  「你還好吧?」
  
  「我在哪裡?」
  
  「醫院,你撞昏了,記得嗎?」
  
  她呆了一會兒,繼而點點頭,隨即一陣天旋地轉。
  
  「我頭暈……」
  
  「快躺下,你流了很多鼻血,頭昏是因為貧血的關係。」葛姊忙扶著她慢慢往後仰,調整好枕頭的高度,讓她維持半躺的姿勢,以免鼻血逆流阻塞呼吸道。
  
  喬熙美這才發現兩個鼻孔都塞了棉花,也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事,原來她撞到玻璃了。
  
  「居然有人撞上東皇大樓的自動玻璃門,你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開天闢地以來第一人。」當葛姊接到電話通知時,立刻十萬火急地趕過來,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聽到原來她撞上玻璃門,差點沒傻眼。
  
  「噢……別說了……」她欲哭無淚,臉部表情扯痛了鼻子,卻不敢真的哭,只是眼眶泛紅地叫道:「好疼喔……」
  
  「幸好你鼻樑沒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也沒有……就是不小心嘛。」她避重就輕地帶過,真要解釋起來,也挺複雜的,不如不說。
  
  「送你來的那位帥哥是誰?」葛姊好奇地問,把對方長相形容了一遍,因為那實在是個讓人見過一眼就忘不了的男子。
  
  「我不認識,而且當時我也撞暈了。」
  
  「不認識?」葛姊一臉狐疑。「如果不認識,為什麼他那麼著急?好像撞到的人是他,而且他打電話叫我來,是因為他有不得已的要事無法逗留,臨走前還拜託我好好照顧你,說傍晚他會再趕過來。」
  
  —聽到史威卓要來,喬熙美就慌了,但表面上仍保持冷靜。
  
  「不用啦,哪那麼誇張,我又不是骨折,只是流鼻血而已,現在好多了,我想我還是出院回家休息好了。」
  
  「那怎麼行?得先問過醫生。」
  
  怕葛姊又問什麼她不想回答的事,她連忙轉移話題。「因為住院好貴喔,我擔心錢不夠呢。」
  
  「醫藥費公司會幫你出,有保險理賠,放心吧!」
  
  「可是我真的覺得好多了啊,而且我很不喜歡待在醫院,對這兒的藥味很敏感,這樣反而更讓我鼻子不舒服,還不如回家休息,躺一躺就好了。」她努力說服葛姊,要是等到史威卓來了還得了!
  
  「好吧,我跟醫生說一下,照我看,還是要吃個消炎藥才行,你回家休息個一、兩天再來上班吧,我叫人送你回去。」
  
  「謝謝葛姊。」
  
  葛姊摸摸她的頭,便去找醫生了。
  
  喬熙美躺回背後的枕頭,深歎了一口氣,腦袋依然昏昏沈沈,但思緒紛亂的腦海裡,卻浮現了那張清晰可見的俊魅臉孔。
  
  高中畢業後,史威卓便出國深造去了,她則留在台灣念大學。
  
  她並沒有照史威卓的吩咐與他保持連絡,反而快速的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因為將來的事誰曉得,那時他們才高中,結婚的事遙遠又不實際,說不定他大少爺一到國外馬上就交了女朋友,在美國結婚生子不回來了,她會等他才怪!
  
  也因為篤定自己跟史威卓絕對不會再見了,所以她才不在乎地與他斷了連絡,雖然也曾為他的離開而傷感過,但是當時還太年輕,沒想那麼多。
  
  誰會想得到,多年後兩人居然又重逢了,想起畢業前他的那些恐嚇威脅,她才會嚇得如受驚的野馬到處亂竄。
  
  只是……他為什麼追著她跑?難道他還是高中時那個對她死纏爛打、發誓將來要娶她的史威卓?
  
  思及此,她思緒紛亂:心弦被撥亂了節拍。
  
  ****************
  
  喬熙美搭乘葛姊派來的業務小弟的車,回到租賃的小窩。
  
  她住的地方是一間八坪大的套房,外表是一棟舊公寓,但環境還算清幽,重要的是離捷運站近,不管是交通或吃東西都很方便。
  
  大學畢業前她一直住在家裡,畢業後好不容易說服父母,同意讓她在外頭另外租房子,用自己的薪水建立人生第一個私人的小窩,坪數雖不大,但她已經很滿足,房內的擺設和裝飾都出自她的巧思。
  
  她以便宜卻雅致的淡黃色橡膠木置物櫃打底色,搭配條紋布的單人小沙發,使空間看起來更具層次感,素雅的床上點綴兩個幸運草抱枕,並特地買來小碎花布縫製獨具特色的窗簾。
  
  靠窗的角落書櫃上,擺放著一盆綠意盎然的檸檬香蜂草,微風拂來,空氣中飄著微酸帶甜的清涼味兒,正是她最愛的味道。
  
  關上門,她將背包放在桌上,解開的髮帶往梳妝台丟去,脫下的牛仔褲就地擺著,拉起的T恤順便疊在褲子上,白色內衣和內褲扔在浴室門口,拎起椅背的毛巾,她隨之進入浴室。
  
  這就是一個人住的好處,自由自在、無拘無東,東西隨手扔也無人管,對她而言,這才叫生活。
  
  洗淨一天的汗水與塵埃,她圍著大毛巾從熱氣騰騰的浴室走出來,忍不住發出滿足的歎息,當然,除了鼻子上貼著美中不足的繃帶外,一切都很好的,更棒的是,葛姊給了她兩天的休假。
  
  思及此,眼睛瞇成彎彎的兩道弧線,兩旁的嘴角也揚起幸福的線條,露出一個彌勒佛的笑臉。
  
  「你幹麼笑得像個彌勒佛?」史威卓一手撐腮,一手放在彎起的膝蓋上,正玉體橫陳地側臥在她的床上,閒話家常地問她。
  
  下一秒,喬熙美已貼在牆壁上,臉泛死人白,爆凸的眼球白的地方比黑的多,掉下來的下巴差點沒脫臼,就算貞子從電視裡跑出來,也絕對沒有現在恐怖。
  
  「你……你……你……你……」她想問的是「你怎麼進來的」?
  
  「我從大門走進來的。」
  
  「怎……怎……怎……怎……」她想說的是「怎麼可能」!
  
  「電鈴按了半天沒人應,我只好自己想辦法開門。『
  
  「可……可……可……可……」可是她明明有鎖門!
  
  「這種舊大樓的鎖很好開,我用一支刀片就搞定了。」
  
  「這……這……這……這……」這是犯法的!
  
  「誰教你那麼快就從醫院溜走,我只好登門拜訪嘍,真高興又見到你了,我親愛的熙美。」
  
  最後那六個字彷彿是從地獄傳來的笑聲,把她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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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4:19
第六章
  
  喬熙美好不容易把嚇飛的三魂七魄收回來,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怎麼可以私自闖進我的房間!」
  
  「都那麼熟了,有什麼關係。」
  
  他揚起一抹足以迷死一球場女人的微笑,眼睛卻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瀏覽。想不到許久不見,一見面就給他這麼有看頭的見面禮,一飽眼福真不錯啊!
  
  她退縮地往後挪了一步。「誰跟你熟啊!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好不好!」
  
  他臉色一沈。「是誰當初不回我信、不回我電話,又斷了連絡的?」
  
  她一窒,話變得吞吞吐吐起來。「我……我大學就住校了,根本就……而且我們好多年沒見,說不定你也忘了我……」
  
  他盯著她,好一陣子都不說話,室內安靜得掉一根針落地都聽得到,過了一會兒,他的臉上才緩緩堆起「跑得了和街跑不了廟」的自信笑意,一點也不擔心她再落跑。
  
  「想我嗎?」他好整以暇地躺在她的床上,慵懶地吐出迷死人的感性之語。
  
  她沒說話,因為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很想你。」他又道。
  
  她先是一呆,繼而心有餘悸地問:「你是想念欺負我的日子,還是懷念我受驚害怕的樣子?」
  
  想不到話才問完,便傳來史威卓放肆不羈的大笑。
  
  她呆呆地瞪著捧腹狂笑的他,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事。
  
  「你一點都沒變。」
  
  他笑,有一半是高興,她仍是那個令他癡迷的喬熙美;另一半是笑她的說話方式,依然保有她獨特的「諷言諷語」,酸酸的,卻又那麼可愛。這小女人不會明白,她在他心目中有多麼美麗動人。
  
  她以為他指的是另一個意思,忙警告:「我變了很多,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好玩,也不好欺負。」說著,立刻擺出不好欺負的架勢。「下來!不准上我的床!」不論他有任何理由,都不能隨意闖進她私人的天地。
  
  她罵她的,他卻問他的。「這房間都是你佈置的?」
  
  「要你管——啊!不要動我的東西!」她忙搶走被他翻開的小木盒,裡頭都是她的私人信件。
  
  「地方雖小,但溫馨舒適。」他站起來四處打量,從以前就曉得她是個愛整潔又具巧思的女孩,因為她的鉛筆盒和抽屜總是乾乾淨淨,她當值日生的那天,教室一定比平常更窗明几淨,掃帚和拖把一定排得整整齊齊,這些他都知道。
  
  「而且——」湛黑的眸子閃過一抹促狹。「還有內在美可以欣賞。」他從地板上撈起一件胸罩,大剌剌地攤在眼前。「胸罩尺寸是32——」講到數字,正好被她的尖叫聲給蓋過。
  
  「還來!」她花容失色地搶過自己的內衣,好後悔回來時沒有直接放到洗衣籃裡。
  
  「小巧玲瓏的內褲——」
  
  她再搶回來,雙頰羞憤地燒紅,這個土匪不但看她的內衣內褲,還如入無人之地,東翻翻、西玩玩,把她家當成了他家!
  
  他每動一樣東西,她就得忙著搶一樣東西,可惡的是他手長腳長,隨便一伸手便撈走一個東西,她卻得跳兩三步才能把東西拿回來,累得她天旋地轉。
  
  「我警告你,你敢再亂碰,我就——」驀地眼前一花,她雙腿一軟,人就要往地上倒去。
  
  在她身子落地前,比之更快的,是腰間圈住的手臂。
  
  「熙美?」
  
  「我頭昏……」她有氣無力地說,覺得全身虛脫,管不了自己身上只圍一條大毛巾,稍一不慎很容易穿幫,只能像只垂死的青蛙無力地掛在他的手臂上。
  
  「怎麼回事?」她臉色好蒼白,唇辦無一絲血色,令他難得地顯現慌亂,先前戲譫的神情轉為沈重。
  
  「都是你啦~~醫生說我鼻血流太多,這兩天不要激烈運動,會有貧血現象,噢~~」
  
  她現在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頭好昏哪!
  
  史威卓抱起她,動作分外輕柔,彷彿怕弄碎了捧在手心的寶貝,緊皺的眉頭像是纏了千年樹根般解不開。
  
  將她抱坐到床上後,他讓她的頭躺在他的膝上,好讓血液回流到頭頂,並體貼的抓來一條薄毯蓋著她,輕輕地撫著她的手,試圖讓她放鬆,小心翼翼的舉止就像撫摸一片羽毛,所有柔情蜜意,在這一刻完全展現。
  
  可惜,她沒看到。
  
  約莫過了五分鐘,昏眩的感覺消失,她精神好多了,大腦也可以思考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親暱的趴在他的大腿上。她倏然抬起頭,身子慌忙往後退,卻正好一分不差地落入他彎起的臂膀裡。
  
  「不暈了?」他問,攬她腰的動作自然得跟什麼似的,似乎這一切再理所當然不過。
  
  「已經沒事了。」她的臉好燙,尤其當那張英俊的臉接近時,她每一個毛細孔都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氣息,因為這奇妙的氣氛,不由得抓緊身上的薄毯,將自己包得更緊些。
  
  以前,她只覺得那張面孔太過漂亮,雖然有時候也會偷偷欣賞,倒還能把持得住。但現在感覺不一樣了,在面對面近距離的觀察之下,她發現他變得粗獷有型,五官更為陽剛,渾身散發成熟的男人味。
  
  從進門到現在,直到這一刻她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他,越打量心跳越快,看得越仔細,愈加移不開眼。
  
  為什麼這世界上有長得這麼帥的人呢?
  
  「怎麼不說話?還不舒服嗎?」他關心地問,卻不待她回答,直接自己求證,一手摟她的腰,沒事的另一隻手則在她臉蛋上找事情做。
  
  「嗯……鼻子真的有點腫。」手指輕掐住她的下巴,一下子左轉,一下子又右轉的。
  
  本來不暈,被你這樣一轉也暈了……她心裡嘀咕,但沒阻止他,因為難得在他臉上看到溫柔,想不到他也有這一面,心中不禁泛起異樣的感覺。
  
  掐住下巴的手改栘至她的額頭。「也沒發燒。」
  
  額頭沒燒,但是被你摸來模去的臉頰很燒哩。
  
  說真的,如果他能夠一直輕聲細語地說話,維持和顏悅色的表情,那麼她就不會那麼伯他了。
  
  說起來也真奇怪,因為內心還停留在高中時對他的可怕印象,所以昨天還視他如蛇蠍。誰想得到如今卻坐在他腿上,被他如此溫柔地對待?難不成那個愛欺負人的史威卓已經消失了,現在的史威卓其實已是個成熟理性的大男人?
  
  再皮的小孩,總有長大的一天,是吧?
  
  「昨天你為什麼緊追著我不放?」她突然好奇地問。
  
  「你又為什麼看到我就逃?」他反問。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還說呢,你忘記以前高中的惡行了嗎?」
  
  「我做了什麼?」他挑高眉。
  
  「高中時你整整欺負了我三年!」大概是因為事隔多年,加上他剛才的溫柔,讓她有勇氣數落他。
  
  史威卓黑眸半瞇,嘴角不慌不忙逸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打你了嗎?」
  
  「沒有。」
  
  「我有用言詞羞辱你嗎?」
  
  「嗯……也沒有。」
  
  「你數學不會時,是誰教你的?」
  
  「是……你。」
  
  「你補習快遲到,是誰載你去的?」
  
  「……你。」
  
  「看電影的錢,是誰出的?」
  
  「……」
  
  「你生日時,誰送你手機?」
  
  「……」
  
  「蟑螂出現,誰幫你踩死?」
  
  「……」
  
  「東西太重,誰幫你拿?」
  
  「……」
  
  「誰欺負你了?」
  
  「……」
  
  現在,連她也搞不清了。
  
  「綜合以上結論,我對你好得不得了。」
  
  聽起來好像是耶……不!不對!
  
  「話不能這麼說!」她反駁。
  
  「不然該怎麼說?」
  
  「應該說……說……」
  
  「嗯?」他逼近的面孔十分具有威脅性,雖沒疾言厲色,卻比疾言厲色更令人心驚膽跳。
  
  「我想到了,你威脅我!」她指著他說。「就像現在這樣,雖然你在笑,但語氣充滿威脅,好像……好像笑裡藏刀,而且你常凶我,每次我都搞不清楚你在凶什麼,動不動就瞪我,讓我精神緊張。」
  
  他們的互動方式真是只能用貓抓老鼠來形容,她永遠搞不懂他的想法,雖然他從沒傷害過她,但總讓她神經緊繃,覺得他時時刻刻都想找她消遣一番,所以對他,她心中一直殘留著想逃的衝動。
  
  史威卓冷哼。「誰教你笨笨的。」
  
  她一呆,杏眼圓瞪地質問:「我哪裡笨了?」
  
  「追了你三年,你一點表示都沒有,還躲我跟躲鬼一樣,曲解我的好意,真令人心痛哪!」他搖頭歎氣,俊逸的臉龐現出一抹憂傷,帶愁的眼神、落寞的神情,彷彿日月也跟著無光,草木為之淒涼,僅是擰個眉,就不知要令多少女人心碎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升起,不知是她多心還是神經質,總覺得有點毛。
  
  「那個……雖然你看起來很傷心,但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偷笑?」她的目光很狐疑,想從他愁容滿面的表情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別人她不敢說,但對於史威卓,她的直覺卻很準。
  
  原本還在傷春悲秋的俊顏緩緩抬起來,黑眸閃著詭異又迷人的光芒,盯得她直起雞皮疙瘩。
  
  詭異的笑容,爬上他迷人的唇。
  
  「你真的很有趣,你知道嗎?」
  
  這句話在她聽來,好像是說「你真是我玩過最有趣的玩具」。
  
  在他熾熱的眸光下,她背脊有些寒,搞不懂這人又在打什麼主意。
  
  「像你這麼寶的女人,我怎麼捨得放手?」他若有似無地縮緊手臂,拉近兩人的距離。
  
  「不要吧,我長相普通又平凡,你隨便到街上都可以釣回一拖拉庫的女人,不值得為我浪費時間。」既然掙脫不了他的箝制,只好用雙手抵住他逼近的胸膛,努力維持兩人的距離。
  
  長相普通?在他心目中,她可是美得不得了,尤其是她諷人不帶酸字的時候,令他又愛又恨又不捨。
  
  「問題是對於你,我一點也不想隨便。」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不是她耳朵有問題,就是他眼睛有毛病。
  
  「你不是認真的吧?」她口氣不穩地說。
  
  「今日相見,表示咱們緣分未了,何不順應天意再續前緣?」
  
  她倒抽一口氣,毅然決然地說出她的決定。「我不——」
  
  猛然烙下的唇封住她的口,接下來的話盡皆吞沒於他的熱吻裡。
  
  這下她不只頭昏,還嚴重缺氧。
  
  ****************
  
  休息兩天後,喬熙美一早到公司,看到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時,心中便有了底,看來大家都曉得她在東皇那兒出的糗了,才會一副憋不住想笑的表情。
  
  「想笑就笑吧你們,我認了。」她雙手舉高,決定接受大家的嘲笑膜拜。
  
  第—個過來迎接的是記者鄭仔,他熱心地拿了張貴賓椅請她坐下。
  
  「熙美,來來來,看在我們是好同事的分上,你一定要接受我的專訪。」
  
  「啊?」她一臉迷惑。
  
  「熙美,先讓我拍張照,來,笑一個。」攝影師小周笑道。
  
  卡嚓!快門按下時,正是她表情最呆的時候。
  
  「熙美,說說你兩天前不可思議的經驗。」
  
  「據說你是被東皇的人追趕是不是?」
  
  「你是如何躲避敵人的緊追不捨?」
  
  「當你撞上玻璃門時,是正面撞還是側面撞?」
  
  「鼻血是用流的還是用噴的?」
  
  「你是當場昏倒還是送醫才昏倒?」
  
  喬熙美想都沒想到,甫進公司,記者同事們便你一句我一句地猛問,開起了現場記者會。
  
  「等等!」她忙舉手制止眾人的七嘴八舌。「大家有沒有搞錯啊?我又不是大明星或名人,訪問我有什麼好處?」
  
  「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她看向記者同事甲。
  
  「你那一撞,撞出名氣來了!」
  
  「什麼名氣?」再看向記者同事乙。
  
  「你已經上了各報章雜誌的版面,標題是『為了挖新聞,不惜衝鋒陷陣的女記者』!」
  
  「什麼?」她傻住。
  
  「托你的福,我們雜誌社的招牌也上了報。」
  
  「連電視新聞也有報導!」
  
  「其他同行都打電話來想訪問你。」
  
  「肥水不落外人田,這種新聞當然是自己來報導。」
  
  「打鐵趁熱,快快說出內情!」
  
  「你口述就好,其他精彩的我們會負責掰。」
  
  「別開玩笑了!」喬熙美花容失色地大叫,她當記者是因為喜歡走幕後,做個事件的觀察人,賺錢餬口飯吃吃,從來沒想過要出名,當然不想被訪問了。
  
  一隻手臂突然抓住正要逃走的她,一回頭,赫然是總編葛姊。
  
  工作時間一向嚴肅少笑的總編,咧開了千百年難得的露齒笑容,表情比路邊推銷員還要諂媚百倍,牙齒比airwave口香糖廣告主角的還要亮晶晶,刺眼得令她睜不開眼。
  
  「我的好熙美,葛姊平常待你如何呀?」
  
  「呃……您待我很好。」她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葛姊早看出你年紀輕輕卻前途無量,你真是我們雜誌社的福星哪,剛才東皇經紀公司的羅先生親自打電話來,說願意給我們獨家採訪的機會。」
  
  「真的嗎?」
  
  「太好了,東皇旗下的大牌藝人最多,不是大牌記者還敲不到訪問耶!」
  
  「葛姊!我去!」
  
  「不!我去!」
  
  「我資歷比你深,當然是我去!」
  
  「你們都別吵。」葛姊一聲令下,充分展現總編輯的威嚴,大夥兒馬上安靜下來。
  
  「你們誰都不能去,熙美去。」
  
  「我?」喬熙美傻眼,葛姊不是開玩笑吧,叫她再回去那個有史威卓的地方?讓她死了吧!
  
  「沒錯,就是你去!」葛姊語氣肯定地說。
  
  「葛姊,這樣不好吧?」她臉色鐵青,若是平日,有這種採訪機會她當然很樂意,一般來說,要挖到圈內的勁爆內幕通常是各憑本事,若是經紀公司主動要約大牌明星做訪問,則由總編輯來點名,免得大夥兒搶破頭。
  
  但論資歷,熙美是社內最資淺的記者,即使大牌記者都被挖走了,要輪也輪不到她。
  
  何況大前天她才在東皇那兒出了洋相,叫她怎麼好意思去,而且她也怕死了再遇到史威卓。
  
  「因為人家指名你去,這是條件。」
  
  「指名我?不會吧!」
  
  「你怕什麼,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哪,你給我見機行事,想辦法挖條好新聞回來知道嗎?熙美!葛姊我就靠你了,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葛姊將她雙肩抓個結實,熠熠的目光不容她有拒絕的餘地。
  
  喬熙美勉強擠出抽搐的笑容,怪只怪她是小小一名記者,哪裡敢違逆總編輯的命令,只好認命接旨,只不過,她的眼皮又在猛跳了,這真是一個不祥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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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4:51
第七章
  
  喬熙美站在東皇娛樂的大樓門口,這次是有約而來,可以光明正大地進入,不用像先前那樣偷偷摸摸,該是可喜可賀的事,但她卻倍感心驚膽戰,舉步不定,始終無法跨進大門一步。
  
  在出了那麼大的糗之後,誰還有臉舊地重遊?況且還有可能會遇上史威卓!只有她……一個為五斗米折腰的小記者。
  
  不過再仔細想想,東皇這麼大,人又這麼多,不會那麼巧又遇上史威卓吧?
  
  她是不曉得史威卓為何會出現在東皇啦,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在這裡工作。
  
  事到如今,她沒有退路了,只好賭一賭運氣,硬著頭皮走進東皇的玻璃大門,那上頭居然還特意貼著「小心玻璃」四個大字,羞得她真想掉頭就走,但是身為一個記者,臉皮不能太薄,幾經猶豫,她還是走了進去。
  
  那天人那麼多,不見得有人記那麼清楚,馬上認出她就是那個整張臉往玻璃貼的記者吧?如此安慰自己後,感覺好多了,抬頭挺胸地走向服務台。
  
  「小姐你好,我跟羅千祥先生有約——一
  
  「啊,是你,我知道,你是那個撞上玻璃大門的記者對吧?」
  
  「……」苦笑。
  
  「羅先生在六樓。」
  
  「謝謝。」
  
  到了六樓——
  
  「先生你好,我找羅千祥先生——」
  
  「喔,你是那個撞玻璃大門的喬記者對不對?」
  
  「……」尷尬的笑。
  
  「往這直走到底右拐第三間。」
  
  「謝謝。」
  
  直走到底右拐,到了第三間——
  
  「對不起,請問羅千祥先生在嗎?」
  
  「哈,你是那位撞玻璃大門的城市眼記者厚?」
  
  「……」變形的笑。
  
  「羅先生說你來了之後,直接到66號錄音室去。」
  
  「謝謝。」
  
  來到66號錄音室的門前,喬熙美深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地敲門。
  
  「誰?」裡頭的人問。
  
  「我是大前天撞上玻璃大門的那位女記者。」她直截了當地自我介紹,幫別人節省一下口水,反正都要被笑,不如先自嘲。
  
  對方沈默了下,應該是在偷笑,過了一會兒,門的那頭才再度傳出聲音。
  
  「進來。」
  
  她再一次提氣做一個深呼吸,掛上記者職業的微笑,開門進入。
  
  「羅先生,謝謝你找我來,本人深感榮幸有這個機會與你見面。」
  
  「是嗎?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回答她的,是史威卓。
  
  「……」抽搐的笑。
  
  「嗨~~」他揮揮手,俊逸的嘴角勾出迷人的線條,明明是很欠扁的笑容,卻依然深具魅力,簡直就是天生的明星臉。
  
  驚嚇了好一會兒後,她找回了冷靜鎮定,也許這是天意,若注定她會碰上他的話,逃也沒用,她可禁不起再噴一次鼻血。
  
  何況她有任務在身,也根本沒怕他的必要,還應該生氣的,想到大前天被他強吻就很不甘心,然而更令她不可原諒的是自己居然被吻得意亂情迷。在接吻方面,若說他是技術高超的資優生,那她就是菜鳥,只有任人宰割的分。
  
  不可否認的,他吻人的技巧真的很厲害,讓她陶陶然又暈暈然的,將她帶入雲端,彷彿經歷一場不可思議的旅程……
  
  咦?她想到哪裡去了?回神回神,現在不是發春的時候!
  
  「咳……我是來找羅先生的。」她清清嗓子,試圖以客氣冷淡的語調對付這個笑容輕佻又個性輕浮的傢伙。
  
  「找他做什麼?找我就行了。」他站起身,修長的身影籠罩住她,害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碰到身後的門,正好把門給關上,也封了自己的退路。
  
  有他在的地方,什麼地方都變小了。
  
  「我和羅先生約好這個時間見面,告訴我他在哪裡?」她冷靜地說,偏偏不平靜的心跳就是不肯合作,正大肆亂敲一通。
  
  「他很忙。」
  
  聽起來,是不打算告訴她的樣子。
  
  「好,我自己去找他,再見。」
  
  她轉過身,試圖開門出去,逃離這種曖昧的危險空間。
  
  但還來不及開門,自她身後左右兩方伸來兩隻手掌,平放在門板上,力道剛好抵消她開門的力氣,擺明了不讓她走。
  
  紅潮當場襲上雙頰,她曉得,如果他不允許,她是走不了的。
  
  不用回頭,她就能感覺到此時彼此的距離有多近,他溫熱的氣息讓她的頸背變得敏感異常,甚至因為他似有若無的碰觸而產生觸電似的麻癢,雖然他沒真正碰到她,但她卻覺得自己每一寸肌膚都在他氣息的包圍下。
  
  這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感覺,她是怎麼了?全身都感到不對勁,在害怕史威卓的同時,她竟有一絲莫名的期待。
  
  期待什麼?期待他對自己有下一步行動嗎?
  
  噢——千萬不要!愛上這個人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耳邊傳來他低啞帶有磁性的聲音。「你找羅先生也沒用。」
  
  為使自己冷靜,她不由自主地緊閉雙眼,語調盡量平穩。「為什麼?」
  
  「因為約你的是我不是他,是我叫他通知你來的。」
  
  「什麼?」她詫異地回頭,迎上他帶著可惡笑意的臉龐。「是你叫人打電話要我來的?」
  
  「正是。」
  
  她沈下臉,滿肚子的怨火又起,但跟這人吵架吃虧的絕對是自己,她不想再白白浪費力氣跟口水了。
  
  「我走了,不見。」她把再見改說成不見,推開他擋在門板上的手,開了門就要走。
  
  「去哪?」他拉住她。
  
  「當然是回去啊,被人家耍了難道還繼續當白癡給人玩啊!」她氣呼呼地凶回去,但對史威卓根本起不了任何威嚇作用。一直以來,她就是好好脾氣的個性,很少生氣,就算發脾氣,也缺少氣勢,凶起來只比小貓張嘴稍微唬人一點點而已。
  
  「我哪裡要你了?」
  
  「你還好意思睜眼說瞎話喔!我本來不敢來的,要不是因為有新聞可以挖,不然打死我都不來。從一進門開始,每個人看到我都在偷笑,沒人叫我的名字『喬熙美』,只稱我作『那個撞到玻璃門的記者』,好像我是一個會走路的笑話,走到哪裡讓人笑到哪裡,說到底這是誰害的?如果不是有人追得我嚇到屁滾尿流,我怎會去撞防彈玻璃?又不是不想活,我就算長得不怎麼樣也不至於用這種方式毀容——你還敢笑?」
  
  他的身子因為憋笑而猛抽搐,聽到最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天呀——她真是他遇過最有趣好玩的女孩了,教他如何不想「欺負」她?
  
  喬熙美被他亂沒氣質的大笑搞得臉紅脖子粗。
  
  「史、威、卓!小心下十八層地獄連閻羅王都不收你喔我告訴你!」
  
  她太清楚這人的劣根性了,擁有天使的面孔,卻有魔鬼的性格,高中同學們都當他是斯文有禮的偶像,其實這人只要逮到機會就以逗她為樂,更可惡的是他這一面永遠只展現給她看,所以說出去根本沒人信。
  
  「看在你這麼可愛的分上,我就給你一個值回『笑價』的新聞。」他抓起她的手,不由她拒絕地往裡頭走,將她壓坐在沙發上後,逕自落坐在她身旁,手臂自然地就橫在她身後的椅背上,意思很明白,如果她想跑,他可以立即拎小雞似地逮住她。
  
  她雖然不情願被他強壓坐下,但也沒什麼勇氣落跑,有時也很氣自己這麼沒種,也許這就是她好欺負的原因吧。
  
  既然走不了,她就瞧瞧他放什麼馬過來?
  
  「你?」很不屑地睨他一眼。「你能給我什麼新聞?」
  
  「我當然可以。」他神秘一笑。
  
  她突然想起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究竟史威卓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難不成他是東皇的員工,所以才這麼胸有成竹?
  
  「你是在東皇工作?」
  
  「差不多。」
  
  她恍然大悟。「你是東皇簽下的人對不對?培養你當歌星或影星?」
  
  「這麼瞧得起我?」
  
  「因為你長得帥嘛,一雙眼隨便眨都嘛電死人,又很會挑逗別人。」
  
  「是嗎?你覺得我很帥?眼睛會放電?」他邊問邊以高伏特電壓對她放電,害她有點招架不住,忙啟動防護網,像只刺蝟地警告他。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你到底憑什麼給我新聞,你又不是羅千祥!」
  
  「是不是羅千祥又如何?」
  
  「人家是演藝圈叱吒風雲的名牌經紀人哪,現在的天王天後,哪個不是被他捧紅的?難道你比他了不起啊?」
  
  「是沒有他了不起啦……」
  
  是嘍!囂張,看她不好好虧他一下怎麼行!
  
  「但也不會輸給他。」他又補了一句。
  
  喬熙美半信傘疑地睨他。「是喔,難不成你也是名牌經紀人?」
  
  「不是,我是他老闆。」
  
  「哈——」這次換她逮到機會嘲笑他。「如果你是他老闆,那東皇不就是你家開的?」
  
  「沒錯啊,東皇是我家開的。」
  
  「……」
  
  她依然在笑。
  
  無聲勝有聲的笑。
  
  肌肉發僵的笑。
  
  ****************
  
  她知道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但不曉得會這麼有錢。
  
  「史龍強,年五十六,東皇娛樂集團的創辦人,旗下有經紀公司、電視台、唱片出版公司……」
  
  答答答——指尖快速在電腦鍵盤上敲動,她整理著史威卓所給的資料,史龍強是企業界眾所周知的名人,照片上的他一點也不像五十六歲,保養良好的外表依然深具成熟男性魅力,難怪製造出這麼帥的兒子。
  
  「一生情史不斷,土性風流,對女人從不卑情,是個當街發情的公狗——」
  
  敲打聲倏然止住,她不可思議的對著資料眨了眨大眼,這傢伙居然寫他老爸是當街發情的公狗?
  
  在外人眼裡,史龍強是個多情的紳士,和眾多女明星之間的情史盛傳於上流社會,從不接受私人採訪,所以想報導他的記者只能從別人口中隱約探知一二,因為史龍強對隱私極為保密,外人很難探知他的私事。
  
  猶豫之間,指尖再度緩慢地敲打著拍子。
  
  「妻子不詳,妾不勝數,每天換不同的女人,私生活淫亂,堪比二十一世紀的西門慶——」
  
  鍵盤悄然無聲,黑鴉鴉的三條線掛在她的額頭上,手指停止了動作,盯著資料的目光繼續往下看,禁不住冒冷汗,這是真的嗎?
  
  史龍強是享譽國內外的名企業家,每年都會固定捐給海內外慈善機構不少款項,據說對底下的員工也很好,媒體及政治人物對他都非常禮遇,但沒想到私生活竟是那麼……那麼……淫亂?
  
  這可是一件大醜聞,而且時間、地點都有,照片和證物一應俱全,比電視或電影演的還要曲折離奇,內幕火辣煽情,絕對精彩絕倫。
  
  對一個記者來說,這是難得一求的大秘辛。
  
  她默默地將資料小心收回紙袋裡,將電腦檔案delete掉,然後深深吸了口氣,低聲咒罵。
  
  「史王八蛋!搞什麼嘛!」
  
  當晚——
  
  喬熙美趕在最後一天期限內將稿子整理完,送到葛姊桌上後,便搭了最後一班捷運回家,進門時,已接近午夜十二點。
  
  照例洗了個澡後,調了鬧鐘,上床準備睡覺,門鈴卻在這時候響起。
  
  除了無聊人士,這麼晚還會有誰找她?
  
  這個答案在透過門上的貓眼往外瞧時,得到了證實,老實說,這傢伙這時候出現,她一點也不訝異。
  
  打開門,她怒目插腰,正要質問他有何企圖時,人已晃進來了。
  
  「好累。」史威卓進她家就像進自己家一樣,一踏進來,便開始著手扯領帶、解扣子。
  
  「喂!有沒有搞錯啊——」一件襯衫丟到她手裡。
  
  「髒了,幫我洗一下,肚子好餓,有沒有吃的?」接下來開始脫長褲。
  
  她又羞又急地警告:「你敢在我這裡脫——」
  
  「如果沒東西吃,我就吃你。」他望向她,表情認真,兩眼閃著異樣的光芒,一副隨時要壓她上床的饑饞樣。
  
  「我去煮麵……」她很認分地立刻去張羅,每次都在他威脅的惡勢力下屈服。
  
  真不明白他沒事幹麼擠到她這間又窄又小的套房來,以他的身份,如果太累,大可叫部計程車載他回住的地方,說不定還有傭人等著伺候他呢!
  
  她從櫃子裡拿出鍋子和電磁爐,倒了六分滿的水,等水燒開,便放下一把粗面,用昨天吃剩的剩菜湯汁做高湯調味,再切一些新鮮的高麗菜、紅蘿蔔及肉,煮成一碗菜料豐富的什錦面,最後起鍋前加上一顆雞蛋,便大功告成了。
  
  正好,他人也從浴室洗完澡出來。
  
  「呀!那是我的毛巾耶!」她驚呼,史威卓手上拿著擦身體的正是她最捨不得用的大毛巾,因為上頭繡有可愛的彼得兔。
  
  「有什麼關係,都是自己人。」
  
  「誰跟你是自己人哪!」她上前搶過毛巾,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他聳聳肩,直接進攻茶几上那碗熱騰騰的大雜面。
  
  「好香!」說著,便狼吞虎嚥起來,吃的時候還發出很大的唏簌聲,把貴族氣度的外表敗壞得很徹底。
  
  趁這個時候,她趕忙把毛巾掛好,逐一檢查自己是否有其他男人不宜的私人物品不小心露在外面,幸好昨天洗的內衣內褲已經收進衣櫃了。
  
  不到幾分鐘,史威卓把大碗公里掃得一滴湯汁都不剩。
  
  「好吃!」他整個人往後靠著牆壁,大腳一伸,呈大字形舒展開來,一臉酒足飯飽的滿意相。
  
  喬熙美把碗筷收起來,洗淨後放回碗櫃裡,似是想到什麼,忙走到書桌前,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包密封的牛皮紙袋,遞給他。
  
  「喏,還你。」本來她是打算明天找個時間拿去給他,既然他人來了,正好。
  
  史威卓瞄了一眼,笑咪咪地問:「這新聞很勁爆吧?」
  
  「勁爆個頭啦!」她忍不住低斥,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一黯,語氣緩和下來。「我沒寫出來。」
  
  「為什麼?」
  
  她沈默不語,猶豫著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可是難得的大新聞,你不想要?」
  
  「可是他是你父親耶。」她皺眉。
  
  他聳肩,伸個懶腰後兩手交握在後腦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沒關係,我不在乎,你不必顧慮我。」
  
  「怎麼能不顧慮到你呢?他是你爸爸,如果我把他的事登出來,連你也會受到波及耶!雖然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對你母親也不太好,嗯……可是家醜不外揚,這是關起門來的家務事,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嘛!」她真的如此認為,雖然這麼做有點對不起葛姊,可是人不能為了貪圖己利,連朋友的道義都不顧。
  
  「你是因為我,才不想登這則新聞?」深邃的眸子突然一亮。
  
  「是呀。」她老實點頭,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蹲下來在他旁邊席地而坐,繼續解釋自己的想法。「畢竟做人要有良心嘛,我不想利用你的家庭背景來出名。這新聞確實會使週刊大賣,但賺錢是一時的,傷害卻是一輩子,這種事我做不出來,而且我不相信你不在意,不管如何他總是你父親,虎毒不食子,子也不毒父啊,他的報應就由老天去決定吧,嗯?」
  
  她溫柔勸道,奇異的能瞭解他的心事,知道他只是表面不在意,其實心中已經痛苦多年,而且她很同情他,記得剛認識時,他一直在打架,生在那種父母離異的複雜家庭,也難怪他心情不好。
  
  從資料上可知,史龍強是個只求名利而冷血無情的男人,父子的感情冷漠至此,也是另一種人倫悲劇,所以才會影響到他有類似雙重人格的情況產生……想到這裡,她便原諒了以往他對她所做出的種種不是。
  
  看著她真心誠意地說這些話,他沈默,內心一陣感動。
  
  毫無預警地,他情不自禁地執起她的臉,將唇印下,舌尖滑入與之交纏,動作一氣呵成,跟吃麵一樣順暢。
  
  「唔——唔唔——」
  
  她像只缺氧的鴨子,花容失色地揮動雙手,慌張失措地瞪大眼睛。他他他——說吻就吻,把她當便利商店啊!
  
  「咦喔唔喔~~」你很可惡!
  
  他深入淺嘗,封住這張明明很心動還硬要說話的小嘴。
  
  「喔咦喔咦唔~~」人家不要啦!
  
  丁香小舌無辜的蠕動,搞得他更加情難自禁,吻得高潮迭起。
  
  噢~~昏了~~她昏頭轉向了,被他的唇一罩上,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離,史威卓明知她敵不過技巧高超的一吻,分明是故意的!
  
  趁她意亂情迷之際,他不安分的雙手往她衣服裡面偷偷摸摸爬去。
  
  她一顫,立即意識到他的不良企圖。
  
  不行!不能讓這傢伙得逞!孤男寡女的一定會擦槍走火。
  
  奮力逃離他唇舌的進攻,雙手雙腳抵著他,臉紅氣喘地不准他再越雷池一步。
  
  「說好有面吃就不吃我的!」
  
  她用雙手撥開他的頭,左腳膝蓋抵著他的胸,右腳則踩在他匹敵天下的俊臉上,試圖把他推開,兩人纏鬥的樣子一點也不浪漫,反倒像在摔角。
  
  「你就不能掙扎得唯美一點嗎?」他沒好氣地低咒,這女人一點欲迎還拒的嬌態都沒有,每次都給他露出這種猙獰的表情,一點長進都沒有,他的臉都被她踩歪了。
  
  「你的表情才變態咧!像個二十四小時發情的淫魔!」
  
  兩人滾過來又滾過去,他想要,她不肯給,殺伐氣味很濃厚。
  
  「你這輩子注定是屬於我的,還是乖乖就範吧!」
  
  「你說要就要啊?想得美喔!」
  
  「唔~~」
  
  他把她的臉蛋掐得像只河豚,翹起尖嘴不死心地要親她。
  
  「噎~~」
  
  她把他的臉推成豬鼻子,用堅守四行倉庫的毅力擋回去。
  
  僵持不下的兩人,誰都不肯妥協,纏鬥一會兒後,終至弄得滿頭大汗。
  
  「算了!」史威卓率先放開她,呿了一聲。「被你搞得力氣和心情都沒了。」
  
  另一頭的喬熙美也好不到哪去,四肢酸得要命,喘吁吁地大口吸氣,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要睡覺了。」丟下這句話後,他便逕自摸上她的床,準備就寢。
  
  喬熙美眼睜睜地瞪著那傢伙佔去她的床,奪走她的枕頭和被子,竟然真的倒頭要睡。
  
  「喂!」她氣呼呼地抗議。「這是我的床耶!」
  
  「如何?」他好整以暇地輕哼。
  
  「什麼如何!你給我下來!」
  
  「不要。」
  
  天使般的笑容,卻是惡魔般的耍賴不依。
  
  「你……」他一旦存心吃定她,她便拿他沒轍,只能無奈地苦著臉。「那我睡哪?」
  
  「來來來,這裡有位子。」他挪出旁邊的空位,拍拍床又招招手的,色迷迷的笑臉很像皮條客,動作卻像提供肉體服務的男妓。
  
  叫她跟他擠一張床,不等於與狼共枕?
  
  「少肖想了!我睡地板!」朝他恨恨地做個吐舌頭的鬼臉,她從衣櫃抽屜裡拿出睡袋,決定今晚打地鋪,幸好她的地板每天都保持得很乾淨。
  
  鑽進睡袋前,她想了想覺得不安,又添加了一件運動衫,穿多一點比較安全,免得有人趁著月圓夜偷襲。
  
  沒多久,便聽到床上鼾聲大作,她不敢置信地坐起身瞪著史威卓。她忐忑不安得要死,他竟然不到五分鐘就睡得跟死豬一樣?
  
  嗚嗚嗚……她怎麼那麼命苦,姓史的不但奪走她的吻,還賴在她的地方不肯走,明明是自己的窩還得睡地板,她明天還要上班耶,都是他啦!鳩佔鵲巢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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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5:25
第八章
  
  如果以為史威卓只來賴她一晚,可就大錯特錯了。
  
  這傢伙絕對不會那麼客氣,時光彷彿又回到高中時兩人初見的情況,所不同的是,高中時是她去他家照顧他,現在則是他賴在她家吃定地。
  
  隔天,姓史的米蟲又不請自來——
  
  「你今天怎麼那麼晚回來?我快餓死了。」
  
  她沒好氣地瞪著那個粗魯地坐在地板上、衣衫不整、舉止不雅、狂打電視遊樂器,卻還是帥得沒道理的臭傢伙,竟敢擺出一臉幽怨的小媳婦表情。
  
  「肚子餓不會自己去吃東西啊!麻煩你下次別像小偷一樣開我的門好不好?否則哪天被警察抓去我可不救你!」她不自覺地跟他對罵起來,像極了丈夫的語氣。
  
  「誰說的,我有鑰匙。」小媳婦理直氣壯。
  
  「你哪來的鑰匙?」大丈夫瞠目結舌。
  
  「你放在鞋櫃裡的備用鑰匙。」小媳婦天真無邪地回答。
  
  「Fuck……」
  
  「來啊來啊~~~」他一副任君為所欲為求之不得的垂涎樣。
  
  「不跟你說了!」她紅著臉逃進浴室,身後則傳來他肆無忌憚的狂笑。
  
  第三天——
  
  「我要吃家常菜。」
  
  「收費!」她伸出手,擺出刻薄的房東樣,想白吃白喝免談!
  
  「拿去。」丟給她一本存摺和提款卡,用著老公慷慨的語氣。「想領多少隨你。」
  
  她傻眼地瞪著存摺裡的天文數字,本來是要故意刁難他才這麼說,卻忘了這傢伙最不缺的就是錢,害她好沒成就感,到頭來還是乖乖地去煮飯。
  
  第六天——
  
  「今天我要吃蔥爆牛肉、酥炸黃魚、蝦球——」
  
  「姓史的,你當我開餐廳啊!別忘了我這裡是小套房耶,只有一台電磁爐。」她沒好氣地說,連跟他吵的力氣都沒了。
  
  「可是每天吃麵很膩哩。」俊容一臉幽怨。
  
  「嫌膩就回你家啊!」
  
  「不要。」幽怨又轉為臭臉。
  
  「要不然吃海鮮粥?」
  
  「不要。」
  
  「吃火鍋?」
  
  「不要。」
  
  「冬粉?」
  
  「不要。」
  
  「水餃?」
  
  「不要。」
  
  「這個不要、那個不要,你到底要吃什麼?」
  
  「吃你。」臭臉轉為淫蕩。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第十天——
  
  她認了!
  
  既然有人賴定她,趕也趕不走,就當作多養一條狗好了。
  
  「史威卓,去把樓下信箱的報紙拿來!」
  
  「寵物」乖乖去拿了,真好。
  
  「史威卓,燈泡壞了,去換!」
  
  有現成免錢的修理工,挺方便的。
  
  「史威卓,鹽巴沒了,去買回來!」
  
  有人跑腿,真省時省事。
  
  「把這個放好——打開這個——搬開那個——開電視——轉大聲點——拿那個過來——挪這個過去——」
  
  「喂!你當我是什麼?」
  
  「當你是聲控的傢俱。」
  
  「@#$%&……」
  
  ****************
  
  近一個月來,兩人雖然不是同居,但也差不多了。
  
  她的浴室裡有他的牙刷和毛巾,床頭櫃上多了他的手錶和手機,衣櫥裡多了他的內衣、內褲和衣服,這還不打緊,最要緊的是睡覺時多了一個人跟她搶被子。
  
  因為每次睡覺,隔天醒來一定會發現自己被史威卓抱到床上去共眠,既然避免不了,她也懶得計較了,不知不覺便與他睡在一起。
  
  他與她,算不算是一對戀人?
  
  說不是,大概打死一堆人都不相信,她就算再不願承認,其實心裡也是喜歡他的,只是高中時的反抗心還在作祟,搞不清理還亂,就給它亂了吧!
  
  「你在幹麼?」身後一顆大頭故意探過來,聞著她梳洗過的髮香,將她包圍在男性氣息下。
  
  每當她在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他就非要湊過來吵她不可,有時用唇,有時用手。
  
  「工作。」她頭也不抬地回答,專心地坐在書桌前整理採訪稿,對他特意的撩撥不為所動。
  
  「明天不是星期六?」
  
  「記者是沒有休假的。」
  
  「你最近的工作量好像變大了?」
  
  「托您的福,提供我不少寶貴的演藝圈消息和門路,所以總編給我負責的版面也多了。」
  
  他眉頭微擰,她沒看到,但心有靈犀地知道他的不悅。
  
  身後兩隻手悄悄摟住她的腰,蠢蠢欲動地揉撫著,頸項傳來他的耳鬢廝磨。這半個月來,史威卓一下班就往她這裡跑,每晚共處一室,雖然她很努力地防止他越雷池一步,但不表示可以躲過其他偷襲。
  
  說到偷襲,他的招數可多了。
  
  趁其不備強吻她,直到把她的唇辦吻得又紅又腫,才得意洋洋地放開她。
  
  當她看電視看得正入迷時,他就有意無意地碰碰她,待有機可乘時賊手就探進她的衣服裡,以唇封住她抗議的嘴,吃盡她的豆腐。
  
  總之,除了最後的防線,她身上其他地方都給他實地勘察並仔細造訪過了。
  
  「肚子餓了想吃宵夜是不是?」她酷酷地問,對他的毛手毛腳無動於衷,反正也阻止不了。
  
  「是『小弟弟』餓了。」他可憐兮兮地說,眼中的飢渴可露骨了。
  
  她翻著白眼,早知他會這麼說!
  
  「你小弟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不餓?」
  
  史威卓愛死了她酸言酸語的樣子,從以前到現在,她不管是罵人、埋怨、數落、頂嘴,都別有一番滋味,罵人不帶髒字,說得很絕,有種餘音繞樑的味道。
  
  「因為你一直不肯喂『他』。」他低啞地在她耳邊輕吹熱氣,樂得與她打情罵俏。
  
  「我沒空,去睡覺!」她擺起地盤主人的威嚴。
  
  「餓得難受,小弟弟怎麼可能睡得著?」他不依,死黏著她不放。
  
  「睡不著就讓他繼續『罰站』,累了自然會睡著。」
  
  「熙美~~」兩隻手像毛毛蟲在她身上亂爬。
  
  她不理,知道這傢伙一直企圖勾引她。
  
  「熙美~~」點點吮吻印在她敏感的耳垂和脖子上。
  
  她忍住,心想只要表現得不來電,就會讓他自討沒趣又自動放棄。
  
  「熙美~~熙美~~熙美~~熙美~~熙美~~熙美~~」
  
  肉麻的魔音直穿入她腦裡,讓她根本無法思考和工作,一般來說,動物到了發情期就會不斷求偶,叫魂叫一個月,若得不到滿足,恐怕會沒完沒了。
  
  她終於忍不住歎了口長氣。「唉……真拿你沒辦法。」
  
  史威卓雙眸爆出異常光亮。「你的意思是終於肯跟我——」
  
  她站起身,二話不說往冰箱走去,拿出一個東西丟給他。「喏,別說我對你不好,拿去。」
  
  他盯著手上的東西,濃眉緊蹙。
  
  「這是什麼?」
  
  「上等五花肉,彈性好,脂肪厚,摸起來的感覺其實跟女人一樣——呀——」她尖叫著逃跑,因為史威卓正面色鐵青地撲向她。
  
  「叫我跟豬肉做?喬熙美!你好大的膽子,用五花肉侮辱我!」
  
  「是你說小弟弟肚子餓了嘛,正好有現成的肉可以——」
  
  「你還敢說!」
  
  她又叫又笑地四處逃竄,問題是房間就這麼點大,她能逃去哪兒?一下就被他逮個正著。
  
  「哇——好嘛好嘛——我認錯行了吧!」她忙告饒。
  
  耳畔傳來他灼熱如火的氣息。「現在求饒太遲了!」
  
  笑鬧之中,兩人交纏在一起往床上跌去,她的力量終究敵不過他,再加上笑得太厲害,所以失去不少力氣,最後被他制伏,兩隻手腕被他牢牢扣住。
  
  這下糗大了,她在他身下動彈不得,成了待宰的肥羊。
  
  當笑聲漸歇,房間裡只剩下彼此的喘息聲,氣氛開始曖昧起來,在他男性氣息包圍下,她突然感到自己好渺小,掃住她手腕的力道強而有力,劇烈起伏的胸部輕觸到他結實的胸膛,刺激著某種一觸即發的渴望。
  
  他定定地凝視著她,深不見底的黑瞳裡閃著慾望之火,隨著他溫熱氣息的逼近,她心跳也隨之加快了。
  
  「你想幹麼?」她吞著口水,滋潤乾渴的喉。
  
  「你知道我想幹麼。」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答案,烙下吻,將堅定的訊息送入她口中。
  
  她已經熟悉了他的吻,熟悉了他的調情愛撫,卻依然對他的唇舌糾纏感到臉紅心跳,而且—次比—次難以自拔。
  
  這次的吻比以往更激烈且深長,他想挑起她的熱情,而她也真的被挑起了。
  
  也許是情境使然,她情不自禁地回應。
  
  對他,她不是沒感覺,畢竟少有人抵擋得住他的魅力,只不過因為太熟悉這人的劣根性了,在被他邪氣的一面深深吸引的同時,卻又害怕被他一輩子吃定。
  
  喜歡他,卻又怕他,那種矛盾的心情就像老鼠要嫁給貓,雖然知道這隻貓不會吃老鼠,但是天天玩貓追老鼠的遊戲也是很恐怖的。
  
  好一會兒後,他放過她的唇,讓她得以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熾熱的吻往下延燒。
  
  「喂——做什麼——」這傢伙竟得寸進尺地脫她的衣服。
  
  「你以為咱們永遠只是蓋被子純聊天嗎?」好笑。
  
  「可是你——你——我——我——」
  
  「看你的反應就知道你也很心動。」
  
  被他說中心事,令她好糗,想以抗議行動來證明自己一點也不心動,卻因為他在自己頸子上種草莓而發笑。
  
  「別咬——會癢柳——」
  
  被他啃吮吻咬過的肌膚,皆燃起一把火,引得她不住輕顫。
  
  「你比高中時豐滿多了。」
  
  「當然!啊呀——你還亂摸——討厭啦——」
  
  糟!她全身好熱喔!被挑起了不該產生的情慾,全是這該死又色迷迷的「史傢伙」害的!
  
  「啊——別脫我衣服——不要臉——」
  
  兩三下她的武裝就被解除了,身上一絲不掛,衣服都被他丟到最遠的角落去,在她忙著遮掩自己外洩的春光時,換他開始卸下自身的衣物,在她面前越脫越少,她的眼睛也越張越大。
  
  他褪去上衣,露出了結實強健的體魄,那鍛煉有素的肌肉與他斯文的外表完全不符,蘊藏著無限的精力。
  
  接著褪去短褲、內褲,直到一件不剩,她的瞳孔也跟著放大,直盯著他的下面看,呆住!
  
  男人的裸體她不是沒見過,書報雜誌網路隨處可見,何況她是記者,什麼刊物都得看,一眼即知他的身材超棒,比例完美,證明上帝是偏心的。
  
  她嘴裡叫他不准亂看,眼睛卻瞪得比他還大,原來他是這麼「有料」的男人,那肌肉、那線條,比那些拍寫真集的男明星還要令人血脈僨張,該壯的地方壯,該大的地方大……
  
  「呃……你……別過來……」對方太「秀色可餐」,害她心動得說起話來都不怎麼有力。
  
  他微笑道:「你想可能嗎?」
  
  大火一燒不可收拾,他緊緊抱住她,兩人之間再無屏障,兩顆交纏不清的心,多年後戰場繼續延伸,改以成人的方式來糾纏……
  
  「唔——好痛——你一定要這麼猴急嗎——嗯呀——」防線被攻破,隨著痛感而來的無助,令她忍不住生起他的氣,覺得他在故意欺負她。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有點舒服,又有點痛苦,好像身體不是自己的,全任由他在掌控。黑暗中,感覺到他在輕笑,動作變得緩快而有韻律,帶給她快樂,同時也更痛苦,他果然在欺負她。
  
  喬熙美因為無力抵抗而輕歎,隨著每一次他的深入而輕咬貝齒。
  
  好吧,想想自己也不是很吃虧,這男人有這麼帥的長相、這麼完美的體魄、愛撫技巧又高超,反觀自己長得普普通通,嚴正說來算他比較吃虧,因為他比較辛苦,要這麼費力費時地做苦工,而自己只要躺著就行了。
  
  根據婦女基金會的問卷調查統計,台灣有高達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女人,在性事方面得不到滿足,其中百分之十的婦女,終其一生沒體驗過高潮。
  
  是否女人的幸福取決於男人的床上表現?
  
  如果男人技術太差,那麼和他做愛的那個女人的確很可憐,一方面要忍耐不舒服的感覺,一方面還要取悅男人。
  
  「當哈利碰上莎莉」這部電影裡最有名的片段,就是男女主角談到性事而展開激烈辯論,莎莉當著哈利的面,表演一段女人的假高潮,令男主角看得目瞪口呆。
  
  想想,有高達一半的女性不滿足,表示有高達一半的男人在這方面技巧不及格,每兩個男人就會碰上一個,那自己算幸運的嘍?碰上的是成績好的這一個。
  
  「你不專心?」
  
  「啊?」
  
  黑暗中,隱約有兩道灼光在瞪著她,令她心驚膽戰。
  
  「這個時候,你居然給我神遊?」很危險的語氣。
  
  「咦?這樣你也看得到?」察覺到自己說溜了嘴,她忙又改口解釋。「因為沒事做嘛,一時無聊就——」
  
  「無聊?你竟然覺得無聊?」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警告。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一時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我這麼努力做事,你竟敢給我靈魂出竅,好!」好字一撂下,他的動作突然變大。
  
  「哎呀!你輕點!我——」
  
  「我會讓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依稀見到黑暗中的眸子光芒一閃,惡魔咧開了邪笑,她正要求饒,突來的衝刺令她要出口的話變成了呻吟。
  
  天呀~~她遇上的不但是技巧好的那一個,還是優等生中的優等生。
  
  這下子,她真的呼天喊地又叫爹喚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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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5 01:05:46
第九章
  
  城市眼週刊連續幾周的銷售量大有起色,不再讓勁敵秘辛週刊一枝獨秀,因此總編輯葛姊看著報表上的數字笑得合不攏嘴,其中最該歸功於喬熙美多樣化的消息報導。
  
  看著葛姊一掃連周來的陰霾,喬熙美也很高興,她生性容易同情弱者,不願看著對她有提拔之恩的葛姊為了雜誌社的生計而煩惱,好在有史威卓這條線,提供她不少門路,讓她得以在挖新聞之後,寫出精彩的報導。
  
  也因為如此,她對史威卓有了更深的瞭解,他人脈之廣令她昨舌,舉凡大小宴會、走秀、發表會、時尚party、名流餐聚等等,他都能幫她弄到一份邀請函,讓她得以深入觀察那些演藝人員或名媛紳士的各種面貌,獲得只有大牌記者或是有門道的記者才挖得到的新聞,不用像狗仔隊一樣天天等門或跟蹤,甚至連其他記者不得其門而入時,她就是能得到獨家新聞以及別人拍不到的照片。
  
  一場LV的秋冬發表會上,邀請的貴賓名單經過嚴格的篩選,與會者皆是平日只能在螢幕上目睹的影歌星或名人。
  
  發表會前的酒會上,被邀請的貴賓陸續入席,喬熙美站在會場的角落,靜靜地當一個不起眼的旁觀者。
  
  因為這是一個只針對固定特別貴賓優先辦的對內發表會,為防止產品還未上市便被仿冒,所以主辦者規定不准拍照,避免照片外流,所以喬熙美只好暫時先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靜觀其變嘍!
  
  「原來你在這裡。」史威卓向她走來,他今天穿了一套休閒及正式皆宜的獵裝,帥氣十足,雖不是明星,卻比明星更有架式。「我找你找了老半天,才一晃眼,你就不見了,為什麼跑走?」
  
  「我以為你在忙。」她剛才看見一堆女人圍著他。
  
  「我有什麼好忙的,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伴。」他沒好氣地說,別的女人像蒼蠅似地緊黏住他,唯有她,老是離開他身邊。
  
  「可是當你的女伴只是進會場的權宜之計啊,我真正的目的是來找新聞的。」
  
  話是沒錯,但是他們難得有機會一塊出席公共場合啊!平日她都忙著寫新聞稿、跑新聞,不然就是加班,記者的作息不固定,甚至偶爾會到外縣市出差三、四天,讓他一人枯等。而且他也很忙,兩人平常連出門約會的時間都沒有。
  
  想當初為了勾引她,他用盡心機,一個新聞換取她一個心甘情願的吻,一條採訪門路索取一個纏綿悱惻的擁抱,一張難得的邀請函獲得對她動手動腳的權利。
  
  從一壘推進到二壘,從二壘盜壘到三壘,最後終於千豐萬苦奔回本壘,並滑壘成功。
  
  原以為這麼一來,她會死心場地跟在他身邊,但是她依然沒變,不會小鳥依人地向他撒嬌,也不會因為兩人有了親密關係而坦承愛他,她仍然是那個大剌剌少根筋的喬熙美,比較患得患失的人反而是他。
  
  開始後悔給她太多方便,這女人一拚起來,對工作比對他專注。
  
  「跟在我身邊也可以挖新聞,為什麼一定要一個人晾在旁邊?」
  
  「不行啦,有你在反而不好做事。」
  
  「為什麼?」他皺眉。
  
  「因為我不想引起注意啊,記者要像隱形人,讓人不知不覺才不會有防備心,沒有防備心才會說出真心話。有你在就不成了,因為你是這麼閃亮,又如此龐大,不必挑中間,隨便選個角落一站,立刻壟斷眾人的視線。」
  
  難得她如此讚美自己,令他心情愉悅,但略微思考她的話,隨即發現她的用詞有問題。
  
  閃亮?龐大?壟斷視線?他忽爾面色一沈。「你的言外之意,該不是指我『礙眼』吧?」
  
  咦!
  
  她心下暗驚,心虛地瞄他,這人也未免太敏銳了吧,竟然聽得出來!
  
  「閃亮是說我刺眼,龐大是指我擋路,至於壟斷視線——」星眸瞇成一條線,臉上雖保持笑容,口氣卻透露出危險。「不是嫌我礙眼是什麼?」
  
  「哈……你想太多了啦!」她忙打哈哈,背上的冷汗偷偷流,發現他越來越精了,看來下次要想個難度更高一點的才行。
  
  「竟敢嫌我礙眼——」
  
  「噓——小聲點,有人在看這裡呢,你完美的笑容有破綻,快保持下去。」她陪笑地告饒。
  
  史威卓本想拉她到沒人的地方「教訓」一下,正好有人來打招呼,他不得不暫時應酬一番。
  
  對方的身份顯然很尊貴,也跟他的公司業務有關,史威卓與他們談笑了一會兒,便轉過來對她微笑道:「如你所願,我現在有事要忙,晚點再教訓你。」
  
  「你忙你忙,不必擔心我,哈……」她還故意很賢慧地催促他正事要緊。
  
  史威卓投來警告的一眼,帶著不捨的遺憾隨著那些人往另一頭離去,走沒幾步?S地思慮頓住,他似乎忽略了什麼?
  
  仔細回想,她剛才說他完美的笑容有破綻?這什麼意思?聽起來好像在暗示他的笑容是裝出來的?而「裝笑」跟「裝肖」同音……
  
  俊酷的面孔染上一層墨黑,微微抽動的臉皮讓完美的笑容破功,這女人居然還叫他保持下去,不等於叫他整晚裝肖?
  
  很好!非常好!好個喬熙美!
  
  他一改怒顏,低低輕笑出聲,難怪自己對她迷戀多年不曾改變。
  
  沒關係,一切恩怨,將於今晚在床上做個了斷!
  
  至於喬熙美,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左眼皮又在跳了,會不會是葡萄酒喝多了?
  
  她酒量不好,但是今晚會場上準備的西點佳餚口味都很獨特,而且切成一小塊,好人口又不沾手,每一種都跟葡萄酒的味道很搭,令人按捺不住地一口接一口,所以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她將酒杯遞給穿梭在人群中的侍者,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輕握住掛在胸前的項鏈。
  
  其實那是一個外形精巧的數位錄音棒,中間鑲上仿鑽的地方是按鈕,只要輕輕按下,便可以錄音,方便她口述記下剛才聽到的名人交談內容,有些是名人的私生活,有些是哪家的名媛正和誰家的繼承人相親,或哪家企業在未來打算推出什麼企劃案、名牌與名牌的業績競爭賽,哪位影星鍾愛什麼名牌、花了什麼代價等等。這些獨家消息都很寶貴,讓她有明確的方向去搜集更多相關的新聞,比別家媒體掌握更多更精彩的內幕。
  
  這個外形美麗別緻的錄音棒,並非雜誌社提供的,而是史威卓送給她的禮物。
  
  就跟正常男友送女友禮物一樣,史威卓也會把鑽戒、珍珠耳環、黃金飾品等貴重禮物一股腦兒地塞給她,像不要錢似的。但是她自認外表條件普通,所以也不需要什麼高貴的飾品裝飾,除了典雅的粉紅珍珠耳環偶爾會戴外,其他東西都收藏在盒子裡,唯有這個錄音棒讓她愛不釋手,她一見就愛上了。
  
  當然,獲得土匪送的禮物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想到當時他索取的報酬,她雙頰不禁一熱,那一晚可快把她折騰死了,隔天差點下不了床。
  
  史威卓老跟她抱怨,說她沒把他放在心上。
  
  這個霸道又任性的傢伙呀,她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他呢?只是她個性低調,表現出來的態度好像可有可無,實際上是因為自己太害羞,更怕他得寸進尺又以逗她為樂,才會假裝不在乎。
  
  她的心早被死纏爛打的他牢牢綁住了,不愛他也不行,只是她並不想用愛束縛他,這樣哪一天他厭了,或是出現更令他著迷的女人時,自己才不會失戀傷心過度而死得太難看。
  
  當她正想得出神時,不經意地瞄到入口處一張熟悉的面孔,那人也恰巧往她這邊看來,四目不期而遇。
  
  「喬熙美?」
  
  「張曉虹?」
  
  兩個女人同時意外地叫出對方的名字,但張曉虹顯然更加訝異,這份訝異來自她的傲慢與競爭心態,因為她不相信喬熙美竟然也會出現在LV舉辦的貴賓制發表會上。
  
  喬熙美的訝異則來自於張曉虹一身暴露的裝扮,她穿著低胸晚禮服,胸前兩團肉緊束得像是隨時要爆出的肉彈,臉上還塗著與年齡不符的濃妝,特意彰顯她的美艷,而她挽著另一位看起來足以當她父親的男人,顯示關係非比尋常。
  
  「你怎麼會在這裡?」張曉虹率先間。
  
  「我跟朋友來的,你呢?」
  
  張曉虹怔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喔,我想起來了,你在雜誌社當記者,所以你是來採訪的,對吧!」這件事是母親告訴她的,他們兩家是死對頭,她跟喬熙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同學,更是無所不比的對手,現在兩人都出了社會,競爭當然延燒到兩人的事業發展、前途和所交的男友上頭。
  
  「今天的發表會沒有對外公開,也不能拍照,我是跟朋友來的,你也是嗎?」喬熙美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打量她身邊的男人,怎麼看,都覺得此人活脫脫就是酒色財氣的代表,張曉虹怎會跟他在一起?
  
  張曉虹頗自豪地介紹身邊的護花使者。「這位可是名導演鄭元財先生呢!」
  
  沒聽過。
  
  「幸會。」喬熙美禮貌地伸出手。「我是喬熙美,『城市眼』的記者。」
  
  「你好,喬小姐,嗯,你的皮膚保養得很好,雙目炯炯有神,也很上相,我認識一些廣告商,說不定可以介紹你去拍廣告。」
  
  「呵……您過獎了。」當握住對方伸出的手掌時,喬熙美沒來由地泛起雞皮疙瘩。
  
  那男人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上慇勤揉握,死都不肯放開,才第一次見面就舌粲蓮花,她雖涉世不深,但由於工作的關係,常聽前輩們的諄諄教導,也領教過演藝界的複雜,直覺這個男人不安好心。
  
  好不容易抽回自己的手,但嗯心的感覺已經爬滿她全身,心想等會兒要去洗手間把手消毒一下。
  
  一旁的張曉虹面露不悅,嬌瞠道:「導演,那我呢?」
  
  腦滿腸肥的鄭元財拍拍挽在他手臂上的溫香玉手,哄道:「你是拍電影的料子,拍廣告那種小兒科太委屈你了。」
  
  瞧他們的互動,喬熙美這才想起聽爸媽說過,張曉虹加入了模特兒行業,早在高中時,張曉虹就是明星派那一類,對當明星有著美好憧憬。
  
  高中畢業後,她和張曉虹比較沒往來,—切消息都是爸媽從三姑六婆那兒聽來的,聽說張曉虹大學學測那天發高燒,因此沒考上,爸媽為此還幸災樂禍,說她贏了張曉虹,為喬家爭光,聽得她差點沒翻白眼昏倒。
  
  因為受不了爸媽凡事要跟張家比的心態,所以大學畢業後一找到工作,她就立刻說服爸媽讓她搬出去住。
  
  看情形張曉虹似乎也過得滿順利的,沒有因為大學重考一年而受影響。
  
  張曉虹有了導演的保證,更加心高氣傲,擺出一副未來大明星的架勢對她說道:「我打算向香港、大陸的電影界進軍,朝國際影星之路邁進,你呢?有什麼目標?」話裡示威的成分居多。
  
  喬熙美老實地聳聳肩。「我沒有你那麼大的志願,只想當個小記者餬口就滿足了。」自己原本就是生平無大志的人。
  
  張曉虹不屑地笑了笑,認為在這個階段上,自己已大大贏過了熙美,此刻開始,在人生的競賽跑道上,熙美將再也追不上自己。
  
  「這樣好了,鄭導演,等我大紅大紫,分一些新聞給我這位鄰居好不好?呵呵——」她矯揉造作自己是好心地笑道。
  
  鄭元財點頭。「不如喬小姐有空來找我,我有很多獨家新聞可以提供。」
  
  「鄭導演真大方,我會跟我們總編說的。」他善意的笑臉,看在喬熙美眼裡,像極了豺狼露出大狼牙,令她猛打哆嗉,很想找個理由離遠一點。
  
  「那麼,就不打擾兩位了,我——」
  
  「難得見面,多聊聊嘛!」張曉虹親熱地抓住她,認為她是自卑比不上自己而想逃開,怎肯放過這個可以表面炫耀、暗裡嘲諷她的機會?」
  
  「你不是跟朋友來嗎?你朋友在哪?」
  
  「他忙著跟別人打招呼。」
  
  「喔?男的?」
  
  熙美有些心虛地點頭,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她說太多。
  
  偏偏她表現得越逃避,張曉虹越不肯讓她走,目光更加銳利。
  
  「男朋友嗎?」
  
  「呃……嗯。」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行,她苦笑著。
  
  「哎呀,原來你交男朋友了啊,怎麼不早說?快介紹一下。」她才不信熙美會交到什麼大人物,看她這麼支支吾吾的一定有問題,說不定她男友是會場上的侍者,所以才不肯介紹,她當然更要瞧一瞧了,絕不放過這個嘲笑她的機會。
  
  「改天吧,人這麼多,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而且發表會快開始了,不如我們先入座。」喬熙美建議道。
  
  「急什麼,人家鄭導演人脈廣,又有辦法,弄了兩個貴賓區的位子呢!哎,早知道你會來,我就請他幫你和你男朋友也弄個貴賓席,可惜現在太遲了。」
  
  喬熙美哪聽不出她話裡的嘲弄,但不以為意,就怕被她看到史威卓,忙搖手。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坐你們的,別管我們——」
  
  「熙美!」
  
  僵硬!聽來人的聲音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史威卓大步向她走來,一手攬過她的腰,道:「總算找到你,發表會要開始了,還不過來。」
  
  「史威卓?」張曉虹驚呼,乍見到高中時瘋狂單戀的偶像,既不敢相信,又驚喜交加。
  
  「你是……」史威卓微擰著眉,他早就把這號人物給忘得一乾二淨,只覺得眼前的女人濃妝艷抹,是他最討厭的那一型。
  
  「我是張曉虹呀,你的同班同學。」說著,刻意更挺起胸前的波瀾壯闊,深怕對方沒看到她傲人的聖母峰,眼帶嬌媚,頻放秋波,高中時她也像其他女生一樣瘋狂迷戀史威卓,如今竟然在此時此刻相遇,一定是命運的安排,她自認自己變美了,史威卓一定會對她另眼看待。
  
  「同班同學?我們班有這號人物嗎?」他問向熙美。
  
  喬熙美除了繼續苦笑,真不知該說什麼。
  
  「咦?你們——好像很熟?」她盯著史威卓放在喬熙美腰間的手,神情微變。
  
  史威卓揚起俊美的笑容,回答道:「我們豈止很熟,我還是她的男朋友。」
  
  「什麼?」張曉虹恍如晴天霹靂。
  
  喬熙美心下叫媽,知道紙包不住火,偏偏史威卓將她摟得更親密,還將唇湊到她臉蛋旁。
  
  「而且,很快就是她老公了。」說完,在她臉蛋上香一個。
  
  張曉虹僵成了—具裂痕斑斑的雕像,隨時會四分五裂。
  
  「走吧,發表會開始了,按照你要求的,我訂了第一排正中央的『特等席』。」對那兩位路人甲禮貌點頭後,將心愛的熙美納入懷裡一同離去。
  
  那一尊在原地定住的雕像,正式崩塌瓦解,就地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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