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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婧]絕戀變身愛人(所愛非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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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6:03 |倒序瀏覽 | x 2
絕戀變身愛人【所愛非人之二】  作者:唐婧

有這種不良遺傳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家人沒事變個身,家中頓成動物園,
貓頭鷹飛田鼠跳,美麗天鵝在後呱呱叫,
這種丟臉基因害他不小心一碰酒就成狼,
讓她撿回家當成小狼狗養,
幫他洗澡、喂他吃飯還陪他睡覺,
他當然會覺得羞羞臉的臉紅紅啊,
人家才不是天生小色狼一只呢!
在學校裏他挺她,陪她回家、帶她吃好料,
每逢佳節她倍思狼,
他還得變身寵物來和她過中秋、慶團圓,
只是他的小主人怎麼這麼快就移情別戀,
逼得他卑鄙的整日偷襲那只吸血壞蝙蝠,
證明狼比那種會飛的老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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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6:29
楔子

      我,渥夫•道格拉斯,一個普通的八歲男孩。
  你會發現我在使用“普通”兩字形容自己時的慶幸。

  會這樣不能怪我,如果你像我一樣生活在個吃飯時飯桌上的奶奶會突然因為濃湯裏的鼠尾草而變成一只貓頭鷹的情況下,你就會明了所謂的普通是多麼的重要。

  “白蘭琪!”

  出聲的是我老爸,白蘭琪是我媽咪的名字,在對著我媽咪說話時,我那孝順的父親正準備動手將我那還戴著玳瑁眼鏡、咕嚕嚕出聲的棕灰色貓頭鷹奶奶移往鳥籠裏。

  “你怎麼又忘了媽的湯裏是不能加鼠尾草的?”

  “喔!對不起!親愛的,我想可能是湯放錯了。”

  “不用說對不起,白蘭琪乖媳婦。”

  混亂中我那坐在上首的爺爺哈比古納發出了咭咭怪笑,並伸手舉高了右手邊的酒杯慶祝。

  “再沒什麼比芮娜變成她該變成的模樣更值得高興的事了,天知道,”爺爺大口幹杯,“她的嘮叨連吸血鬼都會被逼出棺材裏跳舞的。”這是爺爺愛說的老笑話,聽多了實在不怎麼好笑,尤其是,他接下來的遭遇。

  “爸!別喝!那不是你的……”

  媽媽急急忙忙喊道卻已不及阻止,爺爺在喝下了拿來當調味用的茴香酒後,變成了一只癱坐在椅子上打著酒嗝的大田鼠。

  “快!渥夫!快幫忙!”

  爸一邊得阻止見著田鼠眼睛睜得雪亮而掙飛起的貓頭鷹,一邊對我下達指令。

  “快將爺爺藏好,千萬別讓奶奶見著。”

  爸的顧慮不是沒原因的,不藏還得了,誰都知道一只肥嫩的田鼠對只貓頭鷹是多大的誘惑!

  真不知道爺爺奶奶這一對當年究竟是怎麼湊在一起的?

  婚前,難道他們都不知道彼此的分身?

  愛情是盲目的,婚姻是步人墳墓的開始,這些話,都可以拿來用在我爺爺身上。

  藏好爺爺、關妥奶奶,回到餐桌,又是另一場戰役的開始。

  “這不是第一次了,白蘭琪。”爸爸用著憤怒的手咄咄指著媽咪,“你究竟是恨我爸還是恨我媽?”

  “我沒有,泰德親愛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媽坐在餐桌旁咬著桌巾一瞼的懊惱,我真的相信媽媽不是故意的,她沒那麼黑心肝,更沒打算借此登上人獸族周報的頭條,她只是比較迷糊了點。

  “不是故意的?什麼叫做不是故意的!”

  老爸得理不饒人,看樣子還沒打算罷休。

  “等到爸被媽吃下肚裏變成一坨屎拉出來時,你再去對著那坨屎含淚咬唇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氣氛凝肅,可爸的話讓我想起南方四賤客卡通裏那會說話、會唱歌的知名人物黃金便便先生,這使得我覺得爺爺若真成了那個模樣,倒也沒什麼不好的。

  “怪我?你就知道怪我!”

  媽咪終於惱羞成怒了。

  “泰德•道格拉斯!嫁給你我每天得辛辛苦苦維持這個家庭,幫你照顧父母、幫你養兒子、幫你煮飯燒萊洗衣服!當年你苦苦追求我、肉麻兮兮死纏著我時,為何不先說清楚你有一個吃了鼠尾草會變成貓頭鷹的母親、一個喝了茴香酒會變成田鼠的父親,以及他們是彼此的天敵!”

  “說這些個幹嘛?說了對我們有影響嗎?”

  爸爸微微洩了氣,他是個理智的人,怒火停留不久,加上他很愛媽咪,愛這回事總會讓男人在女人面前洩了氣,還有一點,他並不真的喜歡看到媽咪發脾氣。

  “當然有!”輪到媽咪發飆了,“如果知道你的家人這麼難搞,或許我就會重新考慮是不是應該嫁給你這頭無尾熊了。”

  媽咪叫嚷的尾音化成了呱呱啼,我的媽咪在變成了一只昂首的美麗天鵝後,搖搖尾巴離開了餐廳。

  這就是爸不願惹媽發脾氣的原因,怒火,會讓他的妻子變成一只天鵝。

  追著天鵝,爸爸也離開餐廳。

  環顧那滿桌滿地臟亂的房子,我擠不出聲音。

  這樣的結局其實還不算惡夢,真正屬於惡夢的是,它的經常性出現。

  所以你說說,當個普通的八歲男孩還能不是我最大的心願嗎?

  我也想和別的八歲男孩一樣,有個整日叼煙桿兒看報紙的祖父,一個坐在搖椅上打毛線微笑的祖母,一個勤奮上班只能撥空在假日陪我打球的父親,和一個會烤蛋糕、會做餅幹卻絮絮叨叨的母親。

  可這種事兒怨不得人,誰讓我出生在個人獸族的家庭裏。

  是的,我是個八歲的人獸族男孩,雖然在外表上我和一般的八歲人類男童毫無差異,可我是不同的,在我的血管裏,流有異變成野獸的因子。

  對於這樁事兒,有人將其發生的因素歸咎於我們祖先做了忤逆上帝的事情。

  然而我的太祖爺爺、太祖婆婆們可不做如是想。

  他們都說這是種上天的恩賜,讓我們在做人之外,偶爾,還可以多種選擇。

  除了會變化,我們和人類一樣會老會死會受傷,事實上,大多數的時候,我們的族人在外為了避免麻煩,都會盡量只以人類的分身出現。

  每個人獸族的孩子體內都流竄有變化為野獸的因子,但沒有人知道那個突變因子會在何時因著什麼樣的外在因素而產生變化,至於回復的借因亦有所不同,換言之,每個人都可能成為新的個案。

  有個細心的太祖爺就曾窮極很長的時間,把他接觸過的人獸族變化案例寫成了一套《別害怕!歡欣接受你的變化!》的厚厚三本精裝書冊,這套書是所有人獸族孩子書房中必備的寶典。

  我的書房裏自然也有一套。

  但我衷心希望這一輩子都別用到。

  可我不知道,我很快就得求助於它了。

  這一夜,餐廳裏的氣氛讓我決定離開家門,人獸族雖與人類長期混居,但為了避免麻煩,通常還是盡量減少與人類當鄰居互通的機會。

  我家住在一條長街的底端,用大大的院落與最近的一戶隔開。

  但我知道媽並不以此為滿足的,她常會向爸抱怨說想住在像傑斯•卓久勒他們家那樣的古堡裏,而每一回若媽說出了這樣的希望,爸就會光火。

  一說到底,你在意的是當年那只吸血蝙蝠沒娶你。”

  這時候媽會立刻頂了回去。“搞清楚,是我‘不’嫁他而不是他沒娶我。”

  媽是要面子的人,聽說當年她和傑斯父親丹奎•卓久勒曾有過一段。

  對這些大人們的羅曼史我沒興趣,對於住哪裏也無所謂,我渴望的只是,平靜。

  傑斯是我的好朋友,和我一樣大,他是個吸血族的男孩子,吸血族和我們不同,他們與人類混血數代的後裔已嚴禁直接吸食人血而被人類所接受,不像我們,為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原則上,人獸族的存在對人類而言還僅是傳奇。

  這一夜,月圓。

  我踱向了離我們最近的隔壁屋子,卻意外地聽見人語。

  隔壁空下很久了,不知是在什麼時候搬進的新鄰居?

  我聽到的人聲並不是我熟悉的英語或意大利語,那語言對我陌生至極,鏗鏘音節與抑揚頓挫的節拍當屬東方人的語言,接著我聽到了個稚嫩的女孩兒聲音,那聲音不同於意大利小女生慣常的喧嘩吵雜,那樣不急不緩輕柔嬌軟的語聲,讓人聽了很舒服很沁心很甜蜜。

  而且,非常非常的誘人。

  一個八歲男孩,一個正處於和異性是死敵的年齡,我卻突然對個女孩兒的聲音起了好奇,這樁事情委實詭異。

  是的,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個女孩兒,日後將成為我的天敵。

  接下來我爬上了屋旁的大樹,這於我比吃飯還容易。

  樹上視野不錯,我看清楚了院裏的人影。

  那是個很正常的人類家庭,一對中年夫婦,和一雙漂亮的小兄妹。

  我沒聽錯,那果真是個來自於亞洲移民的家庭,父母約四十歲,哥哥比我大了兩、三歲,至於妹妹,正是方才引得我爬樹的原因,她看來好小,只有六歲左右吧,這會兒她背對著我,除了那帶著些許嬰兒卷的長發,看不清楚模樣。

  這一家人和樂融融,和我那盤飛汁揚的家庭不同,非常不同。

  雖然我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瞧他們在院裏的小桌上擺得滿滿的飲料和食物,我想,他們是在野餐吧。

  在夜裏野餐?

  這些亞洲人真是奇怪。

  院裏那對父母看著月亮和孩子們說話,那模樣像是在說故事,還有他們桌上一堆堆圓餅和一只只青綠色的袖子、菱角、瓜果及燃著的線香,那模樣兒倒像是在祭祖。

  只是我不懂他們到底在祭拜什麼,因為桌上並沒有被拜祭的東西。

  我將視線轉往月亮,難不成,他們膜拜的是月亮?

  真是個奇怪的習俗。

  下一刻,幾道水線朝我的方向潑灑來,將我的思緒由月拉回了人間。

  原先我還以為是被人發現了,後來才弄清楚潑水的男孩意在胡灑而不是針對我。

  身上溼溼的也就算了,只是,我抽抽鼻子才發現他用的不是水,而是漫著酒香的紅葡萄酒,他們拜祭完了月,然後將拜祭的紅酒拋給了天地,我抿抿嘴,這是什麼怪習俗?真夠浪費的。

  遇了酒劫但所幸並未遭人發現,我舒了口氣打算趕緊由樹上滑下遁走。

  我發誓,我原先只是想快點兒爬下樹的,卻突然,一陣自體內深處進發出的不知名反應震顫地在我血液中快速流動,接下來,我從樹上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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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6:55
第一章

  “蕪,爸媽進房了,你陪妹妹在院裏再玩一會兒就該上床了,別忘了你明天還得到新學校裏報到。”

  白氏夫妻扔下話離去,十一歲的白蕪漫不經心嗯了聲沒打算移動,看得出他絲毫不擔心明天要到新環境的事情。白蕪,一個天才型的少年,他的許多想法十足超齡,沒幾人能弄懂,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小他五歲的妹妹白蘋。

  雖然,她是一直很努力地想打進他的圈子裏的。

  就像這會兒那六歲的小女孩兒正設法想擠在哥哥身前,看清楚他究竟想在溼溼的泥土穴裏研究些什麼。

  “蘋”

  小丫頭嗯了聲頭沒回。

  “你擋住我了。”白蕪說話向來簡單明了。

  “我知道。”知道歸知道,她卻沒有移動的意思,“可如果不這樣我根本看不清楚你在做什麼,你又從來不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或做什麼……”

  “告訴了你又怎樣?”白蕪漫不經心,“說了你又不懂。”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懂?”白蘋猶不死心,“你可以試試呀?我就是不讓開,別總一副當我是小笨蛋的樣子。”

  “你不是小笨蛋可卻是膽小鬼。”他依舊是從容不迫的語調,“你擋住我沒關係,我只是擔心如果那洞穴裏突然伸出了骷髏爪或血淋淋的舌頭,我會來不及救你。”

  小女孩兒發出尖叫,退避三捨的摔倒在地,半天才回過神知道上了當。

  “壞哥哥,你又嚇人了!”她氣嘟著小嘴,眼眶中蓄飽了淚水。

  “我沒有。”他面無表情睇著妹妹的淚水,這就是他不愛跟她玩的原因之一,女生都喜歡撒嬌潑賴佔便宜,且動不動就成了水龍頭,掃興得可以。“是你自己膽子太小。”

  兩兄妹兜不攏只有一拍兩散,哥哥總算趕跑了小小跟屁蟲,而妹妹則發起了第N次的誓語,決定再也再也不要理這種壞哥哥了。

  拍拍小白裙上沾染到的泥土,白蘋向哥哥做了鬼臉轉身離去,沒關係,少了他,她一個人一樣可以玩得開心。

  說是這麼說,可六歲的她心知肚明自己只是說說而已。

  真的,只是說說而已。

  方圓百裏之內她沒有半個朋友,連可以說話的對象也都只有家人而已。

  白蕪,是她僅有的玩伴,也就是這樣她才會在由他那兒領受到了多次冷淡對待後,卻依然百折不撓要去纏他的原因。

  他們的父親自磐石甫接任了家跨國知名廠牌的意大利酒商羅馬區總經理一職,是以這一家子人才會由中國大陸移民到了意大利的蒙特非雅斯克內。

  蒙特非雅斯克位於中古時期是火山口的山丘上,俯瞰柏塞納湖景色,風光明媚,由羅馬至蒙特非雅斯克路上會途經安奎拉拉、維特波和博馬佐,再加上個巴納雅,這幾處鄉鎮分別為羅馬近郊增添了各式不同的迷人景色。

  蒙特非雅斯克地理位置絕佳,在從前它曾是個著名的守望臺,可時至今日,它的聞名於世已經被一種叫做“ESt!ESt!Est!”的白酒給取代了。

  這種名叫“有!有!有!”的酒的典故得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那時,喜好美酒的德國主教要到羅馬的路上,他習慣先派遣隨從沿途尋找好喝的美酒,並約定若找到了有美酒的村子,就用拉丁話的“ESt!”當聯絡暗語。

  當時這位隨從到達蒙特非雅斯克村時,因為這裏的美酒實在太好喝了,感動之餘連續用了三個ESt來表達,是以之後才有這樣一個酒名,並讓這個鄉鎮因此美酒而名傳千裏。

  六歲的白蘋自然不懂酒有什麼好壞可分,更不明了她突然身處的這個國家的人們在意的是什麼東西。

  她只知道搬到這地方之後,她的童年由明朗而陷入黯淡,她的小玩伴們,一夜之間都不見了。

  移民之前白磐石雖曾試圖請家庭教師為兩個孩子解決語言上的問題,但時間短促,對於年紀尚小的白蘋壓根無濟於事。

  學習於白蕪從不是問題,不出三個月,這個天才型少年已能嫻熟地同時運用多國語言。

  而可憐的白蘋,在中文底子都還沒打妥前竟又得同時面對數種新的語言,不會說又聽不懂讓她沉淪在挫折裏,這使得她下意識裏排斥起了學習與接觸,她寧可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裏。

  所以,她才會動不動就去黏哥哥,所以,她才會在受挫後寬宏大量地原諒了哥哥,因為在這異國之地,她很寂寞。

  真的,很寂寞。

  窸窸窣窣一陣響,賭氣中的白蘋推開小門離開開家,就算真要原諒哥哥也得要有段緩衝時間才能顯示出她的骨氣,可不到三分鐘小丫頭就跑回來了,不但回來且眼中滿是興奮的亮芒,前一刻還飽漲漲的怒氣已然全部消失殆盡。

  她前嫌盡釋地小跑步來到了哥哥面前。

  “蕪!你瞧,我在門口樹下撿到了什麼?”她並心地向哥哥獻著寶,“一頭小狗。”

  “小狗?!”

  白蕪將注意力轉到妹妹身上,他蹙蹙眉用兩根手指捏起了她懷中那只全身漂亮金棕短毛,且還有對藍眸的奇異小家夥。

  小家夥對著他露出小小的尖牙狺狺而吠,看得出來它並不喜歡他。

  “蘋,放回去吧。”白蕪瞇了瞇眼。

  “為什麼?”

  像是怕被人奪走寶物一樣,白蘋急急忙忙由哥哥手中奪回她。

  “它是我撿到的,我會去求媽媽答應讓我養它,我們家院子這麼大,養條小狗不是問題,我會幫它洗澡、喂它吃飯、陪它睡覺,而它可以陪我玩家家酒、玩躲迷藏、玩小飛盤……”她絮絮叨叨的說出早在心底描繪的她和這小家夥共有的未來。

  他溫吞吞出聲打斷了妹妹。“蘋,我要你放回去是因為它不是小狗,它是匹狼,一匹牙還沒長全的小狼。”

  “蕪,你錯了,它不是的,它只是一只很普通很普通、很乖很乖的小狗狗罷了。”

  “看清楚點兒,小妹。”

  白蕪用手指帶領妹妹在小家夥身上遊移。

  “它的眼斜裂,耳殼小而尖,尾下垂,四肢比一般的狗長了點,還有它的小尖牙,”他睇著妹妹做下結論,“總而言之,它是一匹狼,一匹絕不適合被當成家犬豢養的野狼,還有…

  他朝著小家夥抽了抽鼻子,繼之發出笑聲。“它是只愛喝酒的小狼,瞧它,一身的酒氣,怕是被我們家的酒香引來的吧。”

  “我不管它是怎麼來,也不管它究竟是狼是狗,”白蘋將小狼死命摟緊在胸口,“總之,它是我的。”

  白蕪不出聲,打量著妹妹和被她緊摟在懷中並未掙動卻似乎紅了臉的小家夥,因著小浪那身金棕的色澤使得它臉頰上那紅撲撲的兩朵紅雲更加明顯。

  一頭會臉紅的小狼?這倒是稀奇得緊,他覺得好笑。

  “由著你,蘋,我向來不愛幹涉別人的做法,只是,你別怪我沒提醒,狼的本性是種非常殘忍的動物,噬血食肉,且時常都是處於極饑餓的狀態下的,你可以抱它,卻別抱得太緊,當心……”他柔著微帶威脅的語氣。

  “你的胸口會突然透出了涼風,只因,在無意間讓它在胸口上咬穿了個前胸通後背的大洞。”

  白蘋定定神,忍住了尖叫。

  “你嚇不了我的,哥,我會好好管教它不會讓它咬人的。”她宣誓似地,“我會想辦法讓它當只乖乖聽話的家狼的。”

  “家狼?”白蕪邊呼邊笑,“蘋,我期待著你的成功,不過在成功變成‘家狼’前,你得當心別讓他先成了‘色狼’。”

  “什麼意思?”

  “這頭來歷不明的小狼,”他漫不經心覷著眼前的小女孩兒和小狼,“正漲紅著臉,如果它的臉紅不代表缺氧,那麼,就代表它喜歡被女生抱,而且還會臉紅呢,所以,那當然就是頭小色狼嘍。”

  “你又在亂說話了。”

  “我沒有。”他自妹妹懷中抱高起那頭有著美麗金毛的小野狼,一邊研究審視,一邊嘖嘖有聲。

  “果然,是個帶把的小家夥,一頭小公狼,難怪會對我美麗的妹妹無法抗拒,只是,”他對著那被捉緊著四肢無力掙動的小東西發出了笑聲,“目前它的兇器仍屬短小精幹,看來是徒有犯罪意念而辦不了事的。”

  嘶吼伴隨著小狼偏過頭的嘴掠向了白蕪,他沒當回事地輕易避過。

  “不錯嘛!蘋,你這頭小狼倒是挺有骨氣的,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對於會侮辱到它自尊的言語反應還真是激烈。”

  “別玩它了,還我,哥,它真的生氣了。”努力踮高腳跟卻依舊構不著哥哥手中小狼的白蘋一臉發急。

  他瞇瞇眼看著薄怒中的妹妹。“你真要養它?”

  “真的!”她用力過度的點頭幾乎變成了九十度的鞠躬禮,“明天起連你都要去上學了,在這裏,除了媽媽我既沒玩伴又沒可以說話的人,它會是我在意大利所交的第一個朋友的。”

  “朋友?”白蕪懶懶輕笑,“以你那口蹩腳的英語或只會三句的意大利話?”

  “誰規定和意大利的動物溝通就只能用這兩種語言的?”白蘋漲紅臉不服氣。

  “你教它中文和它溝通?”

  她用力點頭。

  “有趣!”他揚手將小狼還給了妹妹。“中文之外記得教它點意大利的交通標志,省得哪天你帶它出門時它什麼都看不懂,你就只有等著幫它收屍了。”

  “哥,我討厭你這麼詛咒它,”白蘋向哥哥拉長了舌頭,“它會活到一百歲,等你死了它都還在呢!”

  “有了‘狼’友沒了哥哥?”白蕪笑嘻嘻,“蘋,你才六歲,女生外向,可別這麼快好嗎?你想養它,那麼名字呢?”

  “名字?”她轉著念頭,“今天是中秋節,所以該叫它……”

  “嫦娥?”他接了話。

  “哥!它是男的耶!”她瞪大著眼睛抗議。

  “你哥才是男的,至於它,”白蕪哼哼氣糾正妹妹,“它是‘公’的,不叫嫦娥叫月餅吧。”

  “才不要,”她認真地想著,“它的毛色金燦燦地,正好和我們吃的月餅裏那黃色的東西顏色一樣……”

  “蛋黃?”他皺了皺眉頭。

  “是呀!是呀!”她興奮地拍拍手,“就叫蛋黃,哥,你覺得這名字好不好?”

  “好,非常好,”他無所謂的聳肩,“只要這個蛋黃不是要叫我吞下的都很好。”他伸了懶腰準備返回屋裏,“蘋,該休息了吧。”

  “我知道。”白蘋將頭埋進小金狼柔軟的毛裏,那黃色的絨毛幾乎要掩蓋掉她軟軟的聲音了。

  微轉過身,白蕪瞄了眼那匹在妹妹懷中戒備地瞪著他的小狼,聳聳肩他率先舉步踱入了屋裏。

  他向來不喜歡當殺風景的人,而看得出這會兒那一個小人兒、一匹小狼都表明了不需要他這個“第三者”的存在了。

  * * *

  “乖蛋黃,聽我說,洗了香香的小狼才會有更多人喜歡喲唷!”

  十只胖胖小手指朝縮在角落一臉戒備的金色小狼進攻,幾經失敗,白蘋總算如願地將蛋黃給壓進了水裏,其實有幾回,小狼是有機會可以咬脫小白蘋的手而逃離脫困的,但它沒有。

  它雖擺明不願讓小女孩兒幫它洗澡,卻也更不願因此而咬傷或抓傷了她。

  沒多久,浮滿了泡泡的小浴盆裏伸出了一顆小浪的頭,一頭看來非常不快樂卻只得乖乖就範的小狼。

  無視於小狼不開心的神色,白蘋細心地用蓮篷頭將心愛寵物衝洗幹凈,再包入了白茸茸的大毛巾裏,拭凈之後她再度將小狼像抱嬰兒似地摟在懷裏,凈美的小臉蛋兒熱情地偎緊著擺了張臭臉的小狼。

  “乖蛋黃,現在你可香噴噴的嘍,這樣你才可以跟我一塊兒睡睡嘛,今天太晚,明天早上我再跟爸媽說我要養你,等你大了點,我再幫你在院裏蓋間‘蛋黃屋’,在這之前,你先跟著我睡吧。”

  將小狼躡手躡腳抱入自己房裏,她將它擱在小床上並移開了原擱在床上陪她睡覺的芭比娃娃。

  “蛋黃來了,芭比退位!”白蘋對著金色小狼甜笑,“蛋黃,現在你對我是最重要的嘍,真好、真好,從明天起,我將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接下來,她在小狼面前脫光了衣物換上小睡袍。

  “嘿!小蛋黃!”她咯咯笑好玩地刮了刮小狼偏到一邊紅通通的臉頰,“哥沒撒謊,你真是頭會臉紅的小狼耶!”

  小狼垂下臉,像是反省又像是不屑。

  “不玩了,蛋黃,我們睡吧。”

  白蘋打了個柔嫩嫩的小呵欠,小女孩兒五官細致,活脫脫是個水嫩的洋娃娃。爬上床,她先跪在床上對著月亮和上帝做了禱告,才抱著小狼爬進被子底,躺平後,她對著小狼眨巴了下那雙全然無垢的大眼睛。

  “晚安,我心愛的蛋黃,明天!明天對我們都是新的開始唷!”

  六歲的孩子是沒有復雜心思的,不到幾秒鐘,白蘋已發出細細的鼾音。

  聽見聲音,小狼聳立背脊,緩緩掙出了被子裏。

  小女孩兒睡前忘了合窗,勻柔的月芒灑銀在室內。

  月光底,那頭有著美麗金毛的小狼突然張口朝向熟睡中的白蘋俯身過去,它伸出細細的粉色小舌,舐舔起了那張柔美而動人的清妍小臉蛋兒。

  在這個類似於吻的動作之後,它跳上了窗臺。

  回過頭,它再瞧了眼熟睡中的白蘋,接著它輕竄一縱,由窗口躍回了夜色裏。

  金色小狼迅速地離去。

  * * *

  “喔!天哪!誰能告訴我我心愛的兒子究竟在哪裏?”

  泰德•道格拉斯家中,他傷心的妻子白蘭琪正在低頭飲泣。

  “沒事的啦,白蘭琪。”哈比古納先擠出了一個酒嗝才能繼續說話,“誰都知道咱們道格拉斯家族的本事,誰敢綁架我的寶貝金孫?”

  “是沒人敢綁架,怕只怕……”泰德出了怨語,“他是離家出走的,怪不得渥夫,有個整天迷迷糊糊發脾氣就會變成天鵝的母親,連頓晚飯都吃不安寧,換了是我,我也會想要離家出走的。”

  “泰德•道格拉斯!”白蘭琪豎直了頭上黑色的長卷發,聲調提高了八度,頗有再度變身的架式,“你、在、說、什、麼?”

  “我說”

  不見了獨生子的憤怒讓泰德失了控制,罵人的話正要出口,卻在此時,三個人的耳朵裏同時聽到了撞門的聲音。

  “別吵了,一定是渥夫!”

  哈比古納起身離開劍拔弩張對峙中的兒子媳婦,來到門口轉開門把。

  “我早說了這孩子沒事的嘛,你們這些做父母的就愛窮緊張……”

  他的話停在半空,他開了門,門外並不是他的寶貝孫子,而是……

  “一頭黃色小狗?!”

  哈比古納捉了捉頭上僅存的幾根頭發,“這是怎麼回事?泰德,你什麼時候開始養狗的?”

  “我沒有,爸爸。”

  泰德恭謹回話一勝困惑,他瞪大著眼看著那頭金色毛發的小家夥無視於三人愕視,昂首闊步邁進家裏,那神情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般的自在,它甚至對著哈比古納起了輕吼,似是對於他說它是狗的話感到極度不滿。

  “天哪!是渥夫!是我的小心肝寶貝渥夫!”

  白蘭琪發出尖叫,衝到了金色小家夥身旁。

  “瞧瞧它的藍眸子,只有我的小寶貝才會有這樣漂亮的藍眼睛,相信我,我是他媽咪,絕不會看錯的。”

  “我的小渥夫,他變身了?”

  泰德也跟著來了小家夥身邊,跪下身他用著崇慕眼神摸索起兒子身上的金色絨毛,“喔,以人獸之神聖名,瞧瞧他,爸,你的老花眼鏡該換了,他不是小狗,我泰德•道格拉斯的兒子——”他用著興奮的嗓音道:“是、頭、野、狼!”

  “是狼嗎?”哈比古納開始擦眼鏡了,末了,他蹲下身和兒子一樣用著敬畏且抱歉的眼神睇著金色小狼。

  “沒錯、沒錯,怪只怪渥夫還小,讓我看走了眼,沒關係,等他大點時就會變成一頭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狼,而不像我們只能是可憐的小田鼠、愚蠢的貓頭鷹和膽小怕事的無尾熊了。”

  “還有……”泰德哼了哼壓低聲音,“一只空有啄人氣勢的白天鵝。”

  白蘭琪沒空瞪丈夫,因為這會兒她的心思已全被兒子變身的事實佔滿了。

  “是呀!”她目中滿是星芒,“長大之後,我的寶貝將會是個偉大的狼人,在咱們人獸族有記載的歷史裏,可以變身為狼的狼人多半也都會在人類歷史中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若非一國皇帝,也會是名震一時的大將軍,像法國的拿破侖、羅馬時期的羅穆洛斯及雷摩斯英雄……”

  “別忘了!”哈比古納提醒媳婦,“英國的開膛手傑克也是狼人的另種典範。”

  “那不同的,爸爸,”白蘭琪維護地用力攬緊著她的小心肝,“開膛手傑克出生在個破碎的家庭裏,自小便失去了親人的照顧,我的渥夫不會變成那種‘人面獸心’的壞東西的。”

  “別緊張,好媳婦兒,開開玩笑罷了,”哈比古納笑呵呵的撫著小狼,“我們道格拉斯家的子孫當然是不會變成那種壞東西的。”

  “是呀!”泰德抬高了胸膛,“我泰德•道格拉斯的兒子肯定會比那些什麼狗屎蝙蝠俠或狗屎蜘蛛人的人獸族後裔更加出色,哼,什麼蝙蝠蜘蛛的小家夥,加起來還不如我兒子的一根爪子來得本事呢。”

  三個人愈說愈興奮,似乎已幫小金狼預見了個光明的未來。

  沒人注意的空檔裏,小金狼排開了眾人的手,悄悄地踱進了書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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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當白蘋發現床上“狼”影杳然時,她哭了好一陣子。

  她甚至還跑到哥哥房裏翻天覆地大搜檢,末了,她不得不接受事實,蛋黃是自行離開的。

  因為白蕪房裏並沒有留下解剖任何小動物所留下的痕跡,而她的窗臺上卻留有小狼離去的爪痕。

  她很傷心,因為她一直以為小狼喜歡她,就像她喜歡它一樣的強烈。

  她並不認同白蕪說她只是一廂情願的說法。

  三年快速過去,白蕪早兩年前就上了中學,離開家過起住校生涯,而白蘋雖已上小三了,可因為語言的不通暢及她本身的冷僻,使得她孤單依舊,她變得安靜,不熟的人更因此而認定她是冷漠且難以親近的了。

  這一天,白蘋跟著母親顧子秋,為了辦事而來到羅馬。

  事情辦完,媽媽帶著她來到了以十七世紀典型巴洛克式風格聞名的那佛納廣場(PiazzaNavona),在那兒她陪著母親在廣場上的露天咖啡座上看著街頭藝人和小販們在身旁穿梭,聽著媽媽和朋友談論著意大利媒體大亨貝魯斯康尼和影星蘇菲雅羅蘭曾在此置產過的小道消息。

  這些消息自然引不起九歲白蘋的興趣,倒是廣場上著名的四河噴泉(FOntanadeiQuattroFiumi)比較能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那是貝尼尼的作品,噴泉上有四尊海神的雕像,分別代表著尼羅河、多瑙河、恆河和拉布拉多河。

  噴泉之後是貝尼尼的對手伯羅米尼設計的巴洛克式聖塔涅塞教堂(ChiesadiSant,AgneseinAgone),據說,貝尼尼靠近教堂的拉布拉多河雕像故意舉起手來遮住眼睛,為的就是要表達他不忍見到伯羅米尼設計的拙劣教堂外墻。

  顧子秋見女兒欣賞景物看得津津有味,遂趁勢移轉了話題,“蘋蘋,媽知道你年紀小小可已對服裝設計有興趣,而意大利也將會是個很適合你培養這方面能力的地方,不過前提是,你得先將語文底子打好,而不是遇著了事情就索性來個遮眼捂耳,裝做什麼事都不曾發生的小鴕鳥。”

  “我不是小鴕鳥,媽,我只是不想和不熟的人說話裏了。”白蘋別過頭,表明不喜歡這個話題。

  “蘋蘋,這樣好嗎?”顧子秋將女兒軟嫩的小手揉在掌裏,“媽去幫你請個家教,專門和你練習意大利話和法語、德語。”

  “我不要!”她抽回手,一臉的不開心,“媽,你知道我最討厭和陌生人相處的。”

  嘆口氣,顧子秋只得先行放下這樁煩心事。

  “蘋蘋,快中秋了,今年你哥哥要準備考試不回來,你爸爸又得到威尼斯出差,家裏只剩我們兩母女,月餅少買點兒,到時媽媽多煮幾樣家鄉萊,像西湖醋魚、蘑菇白玉之類的給你吃……

  她的聲音在露天咖啡座上還沒停歇,白蘋卻已神魂飛離了。

  這麼快,又是中秋了?

  每回中秋月圓,她就會想起一頭金毛藍眸的小狼,一頭她曾擁有過一夜的金色小狼。

  雙手支在桌上撐頭,她歪著頭起了思索。

  那一夜已然遙遠,有時候她會忍不住要認為,那頭金色小狼只不過是她因為寂寞而產生的幻影罷了。

  * * *

  今天,是白蘋當值日生的日於,也似乎是她倒霉的日子。

  一大早,她先是因為聽不懂老師說的話.將不該銷毀的。課外資料給送進了碎紙機.得到了半天的罰站之後,接下來她又因為錯過了鐘聲而沒去吃午餐,所以直到下午上體育課時,她都是餓著肚子的。

  當值日生的另個重要任務就是在上課後幫同學們收拾使用過的運動器材,所以在同學們走光後,她得和另個女同學留在體育館裏,將球—一撿回球簍裏,她們今天上的是排球課。

  收拾不到兩秒鐘,那個叫葛蕾絲的女孩子朝白蘋撂句意大利話就擺擺手離去,她除著對方背影沒作聲,依舊忙著手邊工作,這樣的對待她早已司空見慣,她不善於使用意大利語,又不懂得為自己爭取權利,所以大部分的同學也都喜歡佔佔她的小便宜,反正,她不會向老師告狀,也不會大發脾氣。

  她像是個冰塊雕成的東方娃娃,摸不清楚想些什麼,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在低頭整理球簍不久後,一大群球鞋聲和人語聲自門外響雷似地穿入,一個個高大的外國男孩穿著學校籃球校隊的衣服,看來已是課後活動時間了,體育館裏正該是籃球隊的世界。

  沒注意間,一顆籃球直直朝白蘋方向飛來,且正中額心地K上了她的腦袋,疼痛襲上她摔倒在地上,肚裏空空、眼冒金星,她即將陷人昏迷。

  失去意識的前一剎那,她進模糊糊地感覺到有個高大的金色人影將她抱進了懷裏。

  奇怪,那明明該是條金色人影的,可在她心底,卻莫名其妙地將那身影和三年前的金色小狼起了重疊。

  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有著一身或一頭的漂亮金色毛發吧。

  一個人和一頭狼怎麼可能會有混為一體的錯覺呢?

  這樣荒謬的念頭尚不及理清,下一瞬迷霧襲上,白蘋失去了知覺。

  * * *

  還沒睜開眼白蘋就已聽見了身旁嘀嘀咕咕的意大利語,可為了省掉麻煩,她索性閉眼裝睡,想等到人走光才要清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屋裏恢復了安靜,她悄悄睜開眼,卻在瞬間沒有防備地墜入了一池蔚藍無垠的汪洋。

  噢!那並不是真的汪洋,只是一對男人的藍色深瞳,深邃湛藍得像海的瞳子,而會如此親近是因為那對藍瞳的主人正俯身傾向她,那距離近在咫尺,甚至近到可以和她分享彼此的氣息。

  她大吃一驚瞪大眼向床頭猛退,叩地一聲後腦袋撞上了床頭的鐵欄桿,新傷加舊創,疼得她叫了聲疼,連眼淚都滴了下來。

  “別告訴我,你正打算把自己撞成個白癡。”藍瞳的主人發出了輕松的笑語。

  聽見對方的聲音,白蘋邊揉腦袋邊瞪大了眼睛,總覺得這事兒有些古怪。

  古怪何在?

  原來眼前這穿著籃球隊服的高大帥氣外國男生有頭金發,有對藍色的眼睛,可他開口說的卻是中文,是的,他說中文,雖然有些怪怪的洋腔,可貨真價實是她聽得懂的語言。

  言語相通讓她微微松了口氣,她乍停了揉頭的動作,好奇問向對方,“你是誰?為什麼中國話說得這麼好?”

  “渥夫•道格拉斯,五年級生,高你兩級。”

  男孩簡單做了介紹,可並沒說明他的中文是打哪兒又為什麼學的。

  “嗨!你好!”白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可眸中晶亮未減,天哪,一個會說中文的男孩子?!一個看來很友善、很好相處的外國大男生,他將會是她在這國度裏的第一個朋友嗎?”我叫……”

  “白蘋。”

  他正確無誤道出了她的名字,這兩個字利落地滑出了他的嘴裏,比他曾說過的任何話語都還清晰,倣佛已然演練多遍。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再一次領受了訝異。

  “這個學校裏的中國人很少。”

  “你喜歡中國人?刻意學中文是因為仰慕中國傳統文化?”

  渥夫垂首淡淡瞥了白蘋蘋一眼,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她今日看來已吃了不少苦頭,他不想再嚇她,更不能告訴她他沒那麼博愛,會學中文是因為三年前他的心頭就開始惦念起一個叫白蘋的中國女孩兒。

  “你的頭好些了嗎?”他關心地問著。

  “嗯,不痛了。”

  她柔柔淺笑,很想告訴他在知道她可能將會有個新朋友後,再大的痛苦都無所謂。

  她原先還以為今天是個倒霉的一天的,而如今看來,上帝還是仁慈的。

  看著她的笑容,他心底先是一蕩,繼之變成惶恐,他還是忘不了在她面前的那第一回無措的變身經驗。

  她是個天使般的人類女孩兒,而他,是個隨時會化身為狼的人獸族男孩。

  從那一夜後他總忘不了她,可又得提醒自己和她保持距離,他知道他該喜歡的是人獸族少女,因為只有這樣他才不用擔心他的變身會為這段感情帶來困擾,然而這幾年裏他還是忍不住去學了她的語言和她的文化習俗。

  現在,命運卻促使了一顆球將她推到了他身前。

  而他,還應該繼續躲開且回避嗎?

  渥夫不斷質問著自己,掙扎良久後他終於向她伸出了手。

  “我送你回去吧。”

  白蘋點點頭,想都沒多想就伸手握住了他遞送友誼的手。

  但他們並沒有馬上回家,在她昏迷時他聽見了她肚裏的聲音,那使得他決定先去喂飽她肚裏的小餓蟲。

  騎著單車,渥夫載著白蘋踩上了通往柏塞納湖的鄉間小路,一路上兩側盡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和橄欖園,這些景致白蘋早已見過多遍,但這會兒因為心情好,她連迎面拂來的微風都感覺特別沁心而美麗呢!”

  柏塞納湖是意大利的第五大湖,也是意大利最大的火山湖,清澈湖中觸目可見各式魚類,夕陽時分,湖畔除了像他們這樣騎單車的學子之外,還間雜著些一家大小來此露營過夜的營帳和露營車。

  渥夫將單車停在IsolaBlu店門口,這兒是當地最著名的冰淇淋店,有各式口味的冰淇淋,生意和口碑均屬一流。

  吃完兩條熱狗,白蘋停在冰櫃前,可愛的雙眸被數十種口味的冰淇淋弄得撩亂,除了常見的香草及巧克力,還有好些她沒吃過、沒聽過的莓果類及柑橘類等等的新式水果口味。

  “我不知道該吃什麼口味好?”

  白蘋嘆口氣望向渥夫,臉上有著拿不定主意的困擾。

  她望著他,真心困擾,他卻只從她的困擾裏覷見了專屬於她的可愛動人的稚氣,就像當年她硬捉著小蛋黃洗澡時那股硬拗的稚氣。

  “你是不是常常會這樣,”渥夫陪著她也將臉貼上了冰櫃,“連自己究竟最喜歡的是什麼東西都搞不清楚?”

  “我沒有。”

  她嘟了嘴,雖有些不服氣卻又不能全部否認,身為麼女,不諱言,她似乎常會有些小小的貪心和任性。

  他沒理她,徑自向店家點選了所有她曾考慮過的冰淇淋。

  在見到那得用兩個大托盤才能裝得下的十來盅冰淇淋,白蘋睜大了稚氣的眼。

  “點這麼多吃得完嗎?”

  “放心吧,”他捧著托盤領著她找了張面湖的桌子,將所有冰品放下,“我有個很大的胃,你都先嘗嘗吧,喜歡的就吃完,吃不完的留給我就是了。”

  “可這樣,”面對眾多選擇,白蘋雖然面現興奮,卻又不得不對渥夫感到些微歉意,“你不就得吃我吃過的東西了嗎?”

  “你有肝炎嗎?”他問得不經意。

  “應該沒有吧。”這,應該不是問題所在吧?

  “那就沒關係了,快吃吧。”渥夫將五顏六色的一盅盅冰淇淋推到她眼前,“等溶了,可就都一樣——不好吃了。”

  白蘋終於放下顧忌,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一匙匙地瓦解桌上的彩色王國。

  “青芒的不錯,蔓越莓的酸了點,甜橙的好香……”

  她開心地一口一個結論,邊吃邊玩似地,半天之後她才發現坐在對面的渥夫連一口都沒動,眼神只是停留在她臉上和開心的舌尖。

  “你幹嘛不吃?”

  她暫時偃下興奮的心情,提醒自己別忘形得意,忽略了她這得來不易的新朋友。

  “你先吃吧,我得空著肚子吃待會兒剩下來的。”

  “別這麼可憐吧!”

  她挖了一勺甜橙口味的冰淇淋送進渥夫口中,卻忘了這個湯匙她才剛剛舔過。

  “甜嗎?”她期待地翹首問著。

  “甜!”

  渥夫給了她想要的答案,心底知道他所謂的甜味其實是來自於那把碰過她舌尖的湯匙罷了。

  “給了我這麼多選擇,”白蘋嘆口氣搖搖頭,“你不怕我的舌頭最後凍麻了,反而分不出什麼才是我最想要的嗎?”

  “給了你這麼多選擇,”他無所謂聳聳肩,“是不想讓你有錯過了選擇的遺憾。”

  她睇著他,眼底攀起濃濃的感動。“渥夫,你有弟弟妹妹嗎?”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他睇著她那因嘗多了冰淇淋而變得更加傃紅的小小尖舌,想起了初抽芽的薔薇。

  “你像個大哥哥,很會照顧人。”白蘋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是嗎?”他搖搖頭並不茍同,“不,我沒有,既沒有弟妹也沒有兄姐,我是獨生子。”

  “那麼,”她又露出了殷切期待的笑容,“你一定很想很想要個妹妹嘍?”

  他沒作聲,因為他知道她想的是怎樣的答案,卻沒打算滿足她。

  他雖然沒有妹妹,可心底非常清楚,於她,他絕沒打算只當成個妹妹。

  “有了哥哥並不代表就不會寂寞。”渥夫盯著白蘋,出聲提醒她。

  “那倒是,我就有個哥哥,”她嘆口氣收回了笑容,“可那真的並不代表就不會寂寞。”

  “你的寂寞是來自於性格封閉與言語不通,跟有沒有哥哥沒有關係的。”

  “你好像……”她眼裏添加著崇拜,“很了解我?”

  “你的寂寞,”他伸出手輕輕點著她的鼻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回家的路上,白蘋坐在單車後座環抱著渥夫腰際,兩人漫天漫地的說著話,壓根不覺他和她是初識,倒像是久違了多年的老友。

  到家後,當白蘋得知渥夫的家竟與自己家在同條街上時,她再度吃了一驚。

  “你家竟然離我家這麼近?”

  她抬頭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著街尾那幢被附近人們蒙上了層神秘面紗的古老大宅。

  聽媽說,那屋子裏住的是一戶不喜與人來往的孤僻家族,傳聞中,他們似乎是中古時期的一支貴族後裔,眼高於頂,不屑與一般人交往,可真令人想不到,這樣的家庭裏竟會培養出像渥夫這樣平易近人的孩子。

  “我已經在這裏快住滿三年了,而我們,”白蘋深覺不可思議,“竟從來不曾見過面?”

  渥夫沒作聲,其實他常會忍不住在暗地裏遠遠瞧著她的,只是她毫無所覺罷了。

  “明天起我來接你上下學,也好順便幫你練習練習意大利話。”

  沒徵詢過她的意願,他就徑自幫她作了決定,而她也反常地不似以往厭惡陌生人親近的習慣,竟也接受了他的建議。

  她甚至有些期待那來自於他的照顧與保護了。

  “渥夫,你對我真好,你是我的神燈精靈嗎?”

  白蘋說得真心,在她嘴裏的味蕾上還殘留著十多種冰淇淋的沁心滋味,心底更是因著被人重視而甜甜如蜜。

  “如果我是,”他睇著她,“那麼,你還想要些什麼?”

  她思忖了一會兒,亮出了孩子氣的笑容。

  “我知道這要求奇怪了點,但既然你也住在這附近……”她閃亮著回憶的眸光,“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一只很可愛很漂亮的金黃色小狼,喔,不,三年了,它應該長大了點,他的毛和你的發色很像,金燦燦的,喔,對不起,我不是說你的頭發像狼毛,我的意思是……”

  她微有局促地搔搔頭,半天接不下去。

  “你喜歡那頭小狼?惦記那頭小狼?想叫神燈精靈找它出來?”他瞅著她。

  “是呀、是呀!”她拼命點頭,“事實上,我還幫它取了個叫‘蛋黃’的可愛名字,它有點兒倔有點兒傲,可真的真的好可愛,我覺得它應該也會惦著我的。”

  “很奇怪,你看來柔弱得像只小白兔,又怎會去想養只狼當寵物?”

  “不是寵物,”白蘋急急解釋,“雖然我真的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可後來我想通了,對一頭狼而言,外頭遼闊的天空才該是它的家,我只是很掛念它,很想看看它是否元恙罷了。”

  渥夫睇視她片刻後,慢慢出了聲音,“來,看好,學起來吧。”他將自己雙掌交抵胸前,做了個倒三角形的手勢。

  “這是什麼?”她看傻了眼。

  “這是種自遠古時代流傳下來的神秘魔法,來,照著我的手勢做。”

  她伸出雙掌學著他在自己胸前比了個倒三角形,再傻傻問:“然後呢?”

  “然後?’

  他看著她,一本正經。“你必須閉上眼睛念句‘訇鈸魃吁奴’,在腦海裏說出你的希望,不久之後,這個希望就能實現。”

  “慢一點兒,渥夫,”白蘋一臉的急,“你念得太快了,再來一遍吧。”

  “不是我想笑你,白蘋,你的語文能力真的差了點兒。”

  接收到她的瞪眼後,握夫氣定神閒再念了遍方才胡謅的咒語。

  他想笑,她可不,他看得出來眼前的女孩兒是很認真在許願的。

  他嘆口氣,因為她的虔心,因為他是她的神燈精靈,或許,他是該幫她達成心願。

  三天後的中秋夜,如顧子秋事先預告的,爸爸和白蕪缺席了,這是個冷冷清清的中秋夜。

  可在睡前當白蘋正準備合上窗時,院裏的一抹燦金色勾起了她的注意力,咕咚咚的跑,她連睡袍都沒加,只穿了件單薄的睡衣就急急跑下了庭院。

  “蛋黃!”

  她發出了開心的大嚷,趨前俯身抱緊著那頭幾乎已經要超過她胸口高度的金色小狼。

  喔!不!這會兒的蛋黃已不再是頭小狼。

  雖然,金黃美麗毛色依舊,可他的身形已拉長而略見雄偉了,介於小狼與成狼之間的體型,它的頸間有圈豎立的深褐色梗毛,四條腿剛猛健勁,神情傲然而不馴,那雙眼帶著睥睨一切的霸氣,還有他那微齜的森森白牙,看得出已然長全。

  這樣一頭渾身散發著野氣的獸任誰見了都要心驚,可白蘋沒有,她見了它只覺安心與開心,由它傳達給她的種種感覺,她深信蛋黃是不會傷害她的。

  “嗯,渥夫教我的魔法真的很靈耶,明天我一定要去謝謝他,還要再問問,”白蘋摟著蛋黃親了又親,也再度見著了它那近似於臉紅的反應,“他到底要不要個幹妹妹?”

  蛋黃低鳴吐氣,似是對這樣的提議沒好氣。

  “嘿,小蛋黃!”

  她摟著金狼在明亮圓月下,在如茵草地上坐下。

  “這幾年你都在哪裏混的?過得還好嗎?有要好的朋友了嗎?”俯下身,她在金黃色的長毛裏抽動著鼻端,“一定是受了那次我幫你洗澡的影響,你變成了一只很愛幹凈的小狼了唷。

  “看見天上的月亮了嗎?今天,是我們中國人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節日,叫做中秋節,這個節日代表著團圓的意思,它希望著人們也能像月亮一樣圓圓滿滿、開開心心.所以這一天,我們都要和自己喜歡的親人在一起的唷,如果你聽懂了我的話,不管你身在何處,往後的中秋節你都得來看看我唷,要不然,我會很想你的。”

  白蘋抱起它指了指滿月,繼之吐舌輕笑。

  “看看我,又忘了,媽媽說過小孩子是不能用手指月亮,這樣做會惹來月神割人耳朵的,”她摸了摸蛋黃的尖耳朵咯咯笑,“不管是人還是狼,沒了耳朵可就難看了。”

  抱著蛋黃,她嘰哩咕嚕又說了一大串,金狼倒也溫馴,窩在她懷裏由著她捏捏揉揉。

  “小蛋黃,你一定覺得我很吵吧!”

  她笑了笑再吐了舌,她常會有些很孩子氣的動作,可卻因為控制得好而鮮少在人前顯現,蛋黃卻不同,它是不會笑她的。

  “沒法子,整日在學校裏像個小啞巴,也不知道有多久沒這麼好好說過話了,不過,你別為我擔心,下回你再來時我就不會這樣子了,知道嗎?我現在有個新朋友,他叫渥夫,他還答應要陪我練習會話呢!下一回你來,也許我就可以和你說說意大利話嘍!”

  這一夜,白蘋和蛋黃過了個很盡興的中秋夜,他們玩了飛盤也玩了躲迷藏,已長大的蛋黃甚至還可以馱起她在深夜無人的巷道間穿梭跳躍,嚇得她趴在它背上,緊揪著它長毛不放。

  一個女孩兒和一頭狼,在皎潔的月色夜裏玩得幾近瘋狂。

  之後,白蘋見著了蛋黃一身泥漬而想幫它洗個香香的澡,她笑嘻嘻扔下叮嚀。

  “別走,我去拿些東西就過來,要等我唷!”

  她只花了一分鐘就跑回來了,手上分別提著大毛巾、鬃刷和沐浴乳。

  可這回蛋黃並沒像三年前一樣打算讓她如願,一感覺出白蘋要幫它洗澡,它嚇得飛遁離去。

  留下回到院裏的白蘋望著空蕩蕩的院落,頓然心生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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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渥夫沒有食言,從他們相識的第二天起,他就每天都來接送白蘋上下課,風雨無阻。

  不僅於此,他還每天幫她溫習學校裏的功課,也是那時起,白蘋才知道他除了是學校裏的各項體育競賽的常勝冠軍得主外,還是個很會讀書的模範學生。

  事實上,他在學校裏一直是個出盡風頭的風雲人物,之前她不知道他,是她孤陋寡聞。

  和渥夫一起,白蘋不但逐漸熟諳了她向來視若畏途的語言,還有一點,也沒人敢再欺負她或趁機佔佔她的小便宜了。

  有一回在渥夫等她回家時,發現了那本來應該和白蘋一塊兒刷廁所的家夥正準備腳底抹油,他瞇瞇藍眸攔下對方,他沒開揍,只是很單純地在對方驚懼的眼神裏卷高袖管,露出了結實的臂肌。

  在這件事以後,學校裏的人都“確實無誤”地明白了白蘋是由渥夫•道格拉斯罩著的事實,換言之,除非是活得不耐煩的人才會敢再去惹這個柔柔弱弱的東方娃娃。

  渥夫並不崇尚暴力,也不是混黑道的小混混,他甚至是個德智體群四育俱優的頂尖模範生,對老師有禮,與同學和樂,不沾煙酒大麻,愛護小動物,不亂丟垃圾,不攀折花木,過馬路時會看看紅綠燈,可這一切的一切,都絕不包括在他發脾氣的時候。

  他爽朗可親、崇尚和平、容易相處,平時的他極少惱火,他在學校裏,只發過三次的脾氣。

  只有三次,不過,都很驚天動地嚇死人。

  怪的是,他發脾氣的原因有時都不太能讓人輕易理解,他的第一回發火據說是為了個高年級學生拿石頭扔擲水潭裏的白天鵝致死,第二回是為著校工弄錯了飼料害得校園裏動物園的貓頭鷹狂瀉至死。

  為了天鵝和貓頭鷹不顧校規揍人,這使得渥夫另有了個視動物如人的“動物大使”美名。

  他的這兩次怒火雖然也很嚇人,但比起第三次,都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而渥夫的成名,也是係於那最後一次的大發脾氣。

  那次他替個遭老師誣陷而淪落退學命運的學生上校長室打抱不平,得不到校長理會,他火起來索性搗毀了校長室,據說,連墻都被打穿了一個洞,屋頂也發發可危。

  渥夫的暴力引來了關愛的眼神,一個憤怒的小學生砸毀了校長辦公室畢竟不是天天可以有的新聞,它被搬上了電視,甚至教育局官員還派員徹查,末了,那原該被退學的學生得到了平反,老師被調職,而校長室另辟他處重蓋。

  而沒人提及懲處渥夫的事,一方面因著他發怒時駭人的氣勢連校長看了都怕,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經此一役,竟成了意大利小學生們心目中新的英雄代名詞,懲處他將會引起公憤。

  所以,只要是見過他發脾氣的人,通常都不會想再見一次的,這個平素乖巧的模範生在發火時竟有著獸似的暴戾之氣。

  就由於渥夫對於白蘋的不尋常,眾人眼底,上自校長下到校工,都將這個東方小女孩兒視成他的小女友。

  不過,當事人似乎並不做如是想。

  在渥夫眼裏,白蘋只是他希冀守護的天使,不得褻瀆。

  在白蘋眼裏,渥夫是個比白蕪還要盡職的好哥哥。

  這樣的溫馨接送維係了整整兩年,直到渥夫上了中學,白蘋才再度落了單。

  但這兩年的帶領已幫白蘋建立起足夠的自信與基礎,她的學業上了軌道,甚至還躋為名列前茅的好學生,她已經可以和人用意語甚至德語侃侃而談、應答如流,但多半的時間裏,她還是習慣獨來獨往,渥夫說她性格封閉是真的,許是本性羞澀,許是自衛心過強,總之,她就是不太懂得如何和人結交。

  她只能在很熟很熟的人面前安然自若,像是對家人,像是對渥夫,或者,像是在蛋黃面前。

  來去無蹤的蛋黃每年都會來看她一回,每回,它都選在中秋夜。

  也不知道它究竟懂不懂得她曾說過的中秋團圓的意思,只是它還真的乖乖地都選在中秋夜裏來和她團圓相見。

  渥夫上中學後只在假日裏會出現在白蘋的生活裏,他和白蕪由於同樣是學校裏的頂尖活躍份子,兩人很快便投契相熟了。

  又過了兩年,白蘋十三歲,終於可以步上哥哥白蕪和渥夫的腳步進到那所極有名氣的雅德斯學苑寄宿就讀了。

  白蘋的新生校園巡札是由白蕪和渥夫一塊兒帶領的,但在回程時,白蕪的傳呼機大響,他和渥夫立刻趕回學生會參加一項緊急的會議。

  “小妹,你可以自己走回女捨嗎?”

  白蘋點點頭,雖然有些膽怯,但她井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包袱。

  “你先去吧,我先送白蘋回去再趕過去好了。”雖然白蘋點頭,可渥夫還是一臉的不放心。

  “你是擔心她迷路還是擔心她摔跤?”白蕪拍了拍渥夫,笑眼睇著白蘋。“渥夫•道格拉斯,我妹妹十三歲了,如果她連如何走回宿捨都會有問題,那麼接下來她會連吃飯都得找人幫忙了。走吧,我是現任學生會長,你是下屆候選人,無論少了哪一個,這場會議都會很麻煩的。”

  末了,渥夫是被白蕪給硬拖著離開的。

  “到底你是她哥哥還是我是?”白蕪含笑的嗓音遠遠傳來,“別這麼緊張兮兮的吧,蘋不是孩子,除非你打算守護她一輩子,否則你總得偶爾放她獨行體驗人生。”

  見兩人走遠,白蘋悠悠自在地漫步在翠綠的小石子路上,白蕪說得對,她總覺得渥夫對她實在太過於保護。

  他就像是她的保姆。

  雅德斯校區包括整整一座山頭,既大且美,她一路行去看了不少賞心悅目的美景,也碰觸了不少古跡,她甚至還到了中途的望景小棧裏啜飲了小有名氣的薰衣草冰茶,她玩得很開心,只除了稍微延誤了點時間,在她想起該回宿捨而匆匆趕路之際才發現日正當中,在眾人午睡時刻,路上見不著半個人影,她有些心慌急著趕路,卻找錯了路愈走愈荒涼,直至眼前響起了人語,就在她以為遇上了可以指路的貴人之際,在看清楚來人打扮與說話語氣時,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哇嗚!老大!瞧瞧這,一個東方女娃娃!”

  “哦!我知道了,她就是傳聞中這屆新生裏最漂亮的那個中國女娃娃嘛!嗯,不錯、不錯。”品鑒中的男人一臉充滿了壞氣的笑容。對著白蘋滿意地點頭,“百聞不如一見,極品中的極品。”

  “小學妹,讓學長們來為你做趟更詳盡的校園巡禮,也順便交個朋友吧?”

  眼見那六個將校服穿得流裏流氣,上衣扣子敞到腰際的壞笑男子向她靠攏聚來,白蘋連連退了幾步,繼之她努力用她惟一可以使出的武器——冰顏,冷冷冰語,“我不需要。”

  放完話後,她轉身試圖移動方向,卻發現男人們已圍成了高大的人墻,將她環在圈子裏。

  “不、需、要?”有人發出了怪笑,並學起她的嗓音,“聽聽這,老大,好冷的聲音唷,咱們這可愛的小學妹據聞還是個冰山女王呢!”

  “美麗的女人多半又冷又多刺。”

  “冷不怕,因為我們有的正是熱情,而有刺更別怕。”那被叫老大的男子拍拍胸膛,“老大我有的是拔刺的鑷子。”

  “讓開!”白蘋繼續冷著嗓,心裏卻早已失去了可以安然離去的自信。

  “別這麼不近人情吧!小學妹,雅德斯的優良傳統就是學弟妹要服從學長唷。”他伸出深褐色的大掌試圖去摸白蘋纖巧凈白的下巴,卻讓她給閃掉了。“你這麼不聽話,將來會很難在校園裏生存唷!”

  “是呀!小學妹,乖乖聽話,我們幾個學長,”另個男人逸出了淫笑,“就會好好‘疼’惜你的。”

  “學妹,聽學長的準沒錯,女人嘛,總得有個第一次,不用怕。”男人笑聲不絕,“只要嘗過了滋味就會知道聽話得人疼的好處了,前面就是綺戀之境了,在幸運路viaFortuna、戀愛路viaAmore、接吻路viaBacio和黑暗路viaBula上,可不許一個少女獨行的唷,就讓學長們陪你好好走一段建立感情嘛。”

  白蘋維持冷嗓,“我哪兒都不去,待會兒我哥哥學生會長白蕪就會來找我吃飯了。”

  “唷!還搬出了哥哥呢!學生會長耶!那可好,我都還不知道學生會長的妹妹嘗起來是什麼滋味,是不是比較香甜呢?”他倏然出手捉住她將她拉近,緊接著一股濃濃的煙臭和汗臭讓她急急捂住了口鼻,男人見狀惡笑依舊,

  “小學妹,別嫌惡了,活在當下吧,現在的你人可在我手裏。”

  使勁朝對方命根子踹下,白蘋得到了男人殺豬似的痛呼和一個小小的空檔,但她沒跑兩步卻又再度落人了對方手下的掌握裏。

  “該死的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待會兒你可別怪學長動作粗魯了!”

  見著對方再度伸過來的魔掌,白蘋一邊掙動一邊發出了失聲呼救。

  就在此時,一陣引擎聲呼嘯過來,那是部重型機車,車原是向著綺戀之境去的,可在聽見了白蘋的呼救聲後,車子略停了停卻沒熄火的意思,車上男人穩穩坐著伸長了兩條長長的腿,戴著墨鏡的眼睛緩緩向這邊掃了掃。

  “傑斯•卓久勒!”捉著白蘋的男人發出了警語,“去蹺你的課睡你的午覺,像你平日的作風一樣,別插手管你不該管的事情。”

  “我是正打算這麼做。”機車上的男子淡淡出語,“可這丫頭的尖叫聲會擾亂了我的睡眠品質,而如果沒睡好,”他漫不在乎伸手拂了拂那被風吹到了額前的長發,“我的脾氣通常都會很差。”

  透過被嚇出的盈眶淚水,白蘋半天才能將那叫傑斯•卓久勒的男人端詳清楚。

  傃陽下,他戴著副帥氣卻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的墨鏡,上著黑皮衣,下身是同樣黝黑的皮褲,在這麼熱的天氣裏,他卻由脖子到腳包扎得密實,像是厭惡極了陽光的夜行動物。

  他的臉上滿是帥氣而剽悍的氣焰,那是個全然男性的男人,一個渾身散發著危險而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別擔心。”擒著白蘋的男人扯著她離開,“為了不影響你的睡眠品質,我們換地方就是了。”

  男人的動作再度讓白蘋拔高了尖叫.就在那些男人決定要堵住她的嘴時,傑斯冷冷出了聲音。

  “放開吧!幾位同學,這妞看起來並不怎麼喜歡玩你們想玩的遊戲,為什麼你們不去找想玩的人呢?”

  “別管我們的事。傑斯,像你平日做的一樣——少管閒事。”男子使了眼色,瞬間他身邊的五個男人各自從懷中取出了彈簧小刀,“我不壞你的睡眠,而你也別來擾我的興頭!”

  “我也很想,只不過太遲——”傑斯搖搖頭由機車上大步跨下,他的眼透過墨鏡注視著那在傃陽下燦著炫光的刀子,見了刀他的眸子竟微微燦出亮芒,語帶遺憾的他道:“你的玩具把我吵醒了。”

  接著在白蘋還弄不清楚的狀況下,傑斯已旋風似地出拳掠腿,三兩下便把那六個家夥打到跪地求饒,他沒讓對方有機會用到小刀,而他自己更是不屑使用,但即便只是用腿,他一樣打出了那些原本惡形惡狀的男子們迸飛的血絲和哭嚎求饒的聲音。見了血,他非但沒有懼意,且似乎更興奮了,他打得十足痛快,下手更加狠準。

  片刻後,在對方渾身腫脹得幾乎不成人形時,他才停下了手冷冷下令,“滾!”

  僅僅一字卻對惡男們形同天籟,沒有多做一分鐘的停留,他們像群被只惡貓徹底淩辱過的老鼠們,一跛一跋沒命地逃走。

  鼠輩們離去後,白蘋強自振作站直了身,她望著救命恩人一臉的感激與感動,她開了口卻連句謝謝都還沒來得及說,對方已然上引擎還燃著的機車,呼嘯之後他絕塵離去。

  打發惡徒對他只是個好玩的遊戲,只是求個安靜,並不是為了白蘋。

  他無動於衷,白蘋卻不行,她的眼睛自那一刻開始,就執意地想為那個叫傑斯的男人而燃燒了。

  *  *  *

  “哇塞!好香好漂亮的餅幹!”

  渥夫伸出了手卻在半途遭人擊落。

  “這不是給你的。”白蘋一邊打落他的手,一邊撇撇嘴朝向另一個竹籃子,“喏!那才是給你的。”

  “為什麼是這些?”他發出了大吼,繼之嫌惡地用一根手指頭去撥動那籃外型殘破的餅幹屍骸。

  “因為這些是我做失敗的,而你,”她氣定神閒的柔柔而語,再附上了朵永遠可以輕易降服他的可愛笑花,“不是都專門幫我清除垃圾的嗎?”

  “清除垃圾是在不得已的狀況下才進行的,好嗎?”

  渥夫委屈地扁扁嘴,想起了柏塞納湖畔IsolaBlu店裏吃冰淇淋的一幕,他懊悔著自己將這丫頭寵上天,卻得到了今天下場的做法。

  難不成她還真以為他只愛吃剩下的東西?

  那一回幫她吃剩的冰淇淋時她還有些愧意的,可在那之後她被他養成了習慣,一起出去吃東西時她都會先嘗,然後再將吃過的或不愛吃的全塞給他解決,天知道他這被封為雅德斯第一美男子的人一天要接到多少愛慕者的眼神與信件,卻偏偏要在自己惟一在意的女子面前吃癟。

  “既然有完美成型的餅幹,失敗的丟了就是了嘛!”

  渥夫伸手卻又再度被打落。

  “說了不許吃就是不許吃。”白蘋嘟高了嘴,看來是認真的了。

  “理由?”

  “這些餅幹,”她微微臊紅了臉,“我是特意做了要送人的。”

  “送人?”

  她那配紅的臉頰雖美麗動人,可看在他眼底只覺刺眼,他沉下了嗓音,“又是傑斯•卓久勒?”

  白蘋嘰嘰哼哼不作聲,表示默認。

  “蘋,你對那蝙蝠後裔還不死心?上回我帶你去向他道謝,他根本連你這個人都不記得,我也和你解釋過那家夥是個冷血動物,是沒感情的,而你,”渥夫愈說青筋跳得愈高,“竟——然——還——要——烤一一餅——幹——給——他——吃?”

  是呀!

  烤餅幹給那只是輕輕松松出手救過她一次就贏得她的芳心的死蝙蝠,卻留下殘渣敗屑給他這守護了她將近十年的苦命狼子?

  他原先認定自己只是她的守護者,不敢多存妄思,可這會兒見她竟當真對別的男人動了心,且喜歡的還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一個和他一樣非屬人類的男子,他的心竟像是被人扔進了高溫油鍋裏煎炸一樣,一邊哀叫還得一邊任由著那熱熱的燙油,在他千瘡百孔的心裏鑽出流進。

  見渥夫難得失控對她生氣,白蘋咬咬唇垮下臉,索性兩籃餅幹都拿走。

  “你不想吃破的就別吃吧,我自己想辦法解決就是,至於給傑斯的餅幹,我去拜托別人,不用麻煩你。”

  她轉身就走,在渥夫面前她向來率性直為不用矯飾心情,她看準了他對她的無計可施。

  吞下火氣,渥夫伸手急急攔下準備離開的她。

  “你想幹什麼?”她沉著冷冷的聲音,絕美的臉上是寒寒的霜氣。

  “想幹什麼?我又能幹什麼?”他伸手硬是取下了兩籃餅幹,惱恨自己太過在意她的心情,“除了幫你送餅,我還能幹什麼?”

  “好渥夫!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

  白蘋在瞬間轉怒為笑,開心地雙手攀低了渥夫,在他臉頰印上了一個甜吻。

  一個感謝的吻卻能惹來他十分鐘的面紅耳赤,有一刻,他甚至以為他又變回了那頭硬被她捉去洗澡而無力抗拒的金色小狼。

  “你確定——”她拉長了尾音,“不會偷偷將兩籃餅幹調換?”

  “我有人格的,白蘋,”渥夫沒好氣的道,“我想我還不至於淪落到為籃完整的餅幹就去出賣人格吧?無論如何我該滿足了。”他冷睇一眼那籃殘破的餅幹屍骸,“好歹,我也‘順道’得到了一籃餅幹了,不是嗎?”

  “你會——”她紅了紅臉,“跟傑斯說餅幹是我特別幫他烤的嗎?”

  “我會。”他冰冷著嗓音,“可我不能保證他會因為這籃餅幹就記住你,我跟你說過了,他這爛家夥根本記不住不相幹的人。”

  “我不是不相幹的人!”白蘋不服氣的頂了回去,“他救過我,足見我們之間,”她夢幻著星眸,面紅過腮,“緣份很深很深的。”

  清醒點,傻丫頭,有個與你真的緣份很深很深的人正站在你面前!

  渥夫忍住了抗議的衝動,轉身離去。

  不打緊,少女夢幻總是詩,傑斯的無情遲早會讓她清醒過來的。

  每一回當白蘋要他幫忙倒追傑斯時,渥夫總會用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

  可他絕沒想到,這樣的安慰話語他卻持續用了三年之久,由她十三歲用到了她十六歲。

  三年!

  整整三年!

  用到他忍無可忍,用到他火冒三丈,用到他咬牙切齒,用到他不得不用偷襲的無恥方式來幹掉那個有血無心,老在無意中攫取少女芳心的死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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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托斯卡納古堡,血紅色的夕陽下。

  傑斯冷眉睇著那毛色讓夕陽輝映得更加金燦的野狼。

  這頭大狼高倨在城堡碉樓上方、在倏然翻飛的風勢裏,豎高起厚實的背脊,咧出了森白駭人的尖牙,那銳利的尖牙只消一口便能咬斷一個成年男子的頸項,還有那冷尖的長爪,綻放出足以震撼人意志力的冰魄,配著怵心的狼嚎更使人害怕。

  不過對於這一切,傑斯卻只是冷噙著笑意,毫無驚惶。

  風停瞬間,金狼縱身驟出淩厲的攻勢,那氣魄千軍萬馬無阻,那靈矯找不著半點瑕疵,它張大嘴伸長了爪向那站立著的傑斯攻下,傑斯不避不閃不躲,他只是突然舉高了他一直放在身後的右手——

  在他手裏有杯飲料,那只是一杯酒,一杯很普遍很普通的白酒。可見著了白酒的野狼卻同見著了鬼一般乍然失色,但攻勢已下不能回頭。

  如電影裏的慢動作定格一般,白酒灑中了野狼,接下來,兵乒乓乓咕咚咚,氣勢駭人的大狼在空中變回了高大的男人,一個赤裸裸的男人,乍然變回人身反應不及,使得他的偷襲不但沒成功,還因之跌得鼻青臉腫。

  “一百零八遍。”

  傑斯漫不經心的捉起椅背上的大毛巾,走向倒臥在地的渥夫,先用腳狠狠踹了他兩下才拋下毛巾。

  “渥夫•道格拉斯,這是你對我的第一百零八次偷襲了。”他蹲身取下墨鏡,太陽隱下了山頭使得他的心情轉好,即便是,他得面對著好友的偷襲,“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玩膩這個偷襲的遊戲?我玩得好累了。”

  “我說過了,我不是在玩!我是認真的!”

  渥夫憤怒的聲調裏夾雜著濃濃的惱意,就是這種比較容易被人挑動情緒的壞脾氣,使得他和同齡的傑斯相較起雖同樣優秀,卻就是多了股孩子氣。

  “幹嘛這麼恨我?”傑斯不解地再踹了踹那一臉恨意的好朋友,“讓我猜猜你矢志非殺了我不可的原因……”

  他摸摸下巴在渥夫面前坐下,認真地盤思著。

  “你是個崇尚和平的天秤座,不易動怒,可動了怒便驚天動地,會引得你如此失控、失序、喪失理智的原因,難不成……”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是為了愛情?”

  一瞬間,渥夫的臉頰紅炙得像方才沉落在山頭的夕陽。

  “愛一個人是件好事,可渥夫,”他一臉遺憾的伸掌,同情地拍了拍好友肩頭,“你不該愛上我的,在我們吸血族裏還不曾出過同性戀的例子,而我,更不想為了你而成為族裏的特異份子,對於你的愛,我只能心領……”

  “去死吧!你!”渥夫爆出笑來一拳打中傑斯胸口,斷了他的話語。“神經病,自戀狂,鬼才會去愛上你這自大自負又自以為是的吸血鬼!”

  “不是就好,”他無所謂的扯了扯笑,“這樣我就不必為我那過於充沛的男人,魅力對你感到抱歉了。”

  渥夫瞪瞪眼,一臉的氣結。

  “毛巾係上。”傑斯的耳朵抽動了下.身子也站了起來“我老妹來了。”

  他直直矗起他挺拔壯闊的軀幹,那赤裸而男性的軀體渾身上下充滿著剽悍的野味兒,似野狼如獵豹,令人怵目驚心,他的膚色不同於傑斯的死白,而是被陽光炙吻得均勻的小麥色,健康而耀眼,配上他出色的五官,真的像極了希臘神話裏的太陽神阿波羅。

  渥夫起身後冷眉瞪著傑斯,看得出他比較在乎的不是傑斯老妹丹妮芙的到來,而是為什麼傑斯耳力能勝過他。

  “為什麼你會先聽到?”他皺著眉頭捏捏耳朵,“為什麼臭蝙蝠的聽力會贏過一頭猛狼?”

  “那當然,否則我又怎能避過你的一百零八次偷襲?”

  見渥夫毫不遮掩他的赤身裸體只顧著鬥氣,傑斯瞇著眼朝他上下掃了一遍。

  “親愛的渥夫,如果你是想借這機會讓我接受你已經長大的事實,那麼恭喜,你已經成功了,而如果你是想和我比‘大小’,請日後再擇地方,麻煩你快點兒係上毛巾,我們十八了,應該遠離那種不懂事喜歡獻寶的年齡了。”

  渥夫向他冷眉哼哼吐氣。“放心吧,你聽得雖快,但我的時間,卻絕對捉得比你準。”

  邊說話他邊漫不經心在腰際扭上了毛巾,果不其然他剛完成動作,十二歲的丹妮芙就出現在兩人面前。

  “吃飯了!”丹妮芙笑瞇著眸,可那笑靨是只對著渥夫發出的。

  晚餐的餐桌上,傑斯的母親雪莉笑咪咪朝渥夫開了口

  “渥夫,這陣子比較忙嗎?好像有一陣子沒見到你來了。”

  “渥夫是忙,”傑斯由喝湯的碗底抬高了眸於,“他忙著除掉仇家。”

  一句話讓渥夫險些兒就被面包給哽住了。

  “渥夫!”丹妮芙熱心地傾過身子,“你有仇家?要不要我幫忙?別小看我,”她驕傲地頂高了翹翹的可愛尖鼻,“我最近在魔法學苑裏學了不少東西唷。”

  邊說著話她邊彈彈指頭,指示胡椒罐飛高朝向渥夫的濃湯傾倒調味,卻一個不慎打翻了罐子,風揚起胡椒細粒,倒霉的是坐在上首的傑斯父親丹奎卓久勒醫生。

  一時之間,噴嚏聲連連,可憐的丹奎醫生捏著餐巾布受罪了好半天。

  “好驚人的魔法,好可怕的胡椒神功,”傑斯淡淡瞧著妹妹。“丹丹,有了你的神功庇護,渥夫的仇家肯定會死得很慘。”聽出哥哥話中的嘲諷,丹妮芙扁扁嘴,改向渥夫奉上一盤白酌蝦。

  “吃吃看,渥夫,這大蝦是我親手烹煮的。”邊說話她邊剝好了蝦殼向他遞送過去,“來嘛,別客氣唷,吃吃看!”

  一只銀叉自空中飛來,肆無忌憚地綁架了那只沒穿衣服的蝦子。

  “哥!”丹妮芙的腳在餐桌下惡狠狠地踩著。“那不是給你的啦,是給渥夫哥哥的,你又不是斷了手,想吃不會自己剝呀!”

  “別當我貧嘴。”傑斯美好氣的嚼著蝦子。“這麼難吃的蝦子不管有沒有穿衣服我都興趣缺卻,我只是在幫渥夫的忙,丹丹,你的蝦子裏是否加了酒?”

  “那當然,海鮮食物自然得加酒調味。”

  “加了酒的食物渥夫是不能碰的。”他挑挑眉,“渥夫是學生會長,做好學生是他的使命更是他的性命,所以,他是滴酒不能沾的。”

  “這是真的嗎?渥夫哥哥?”她將疑問句轉給了渥夫。

  “傑斯說的是真的,丹妮芙。”

  渥夫點點頭,卻沒打算向這小丫頭解釋他碰了紅酒會變身為狼,碰了白酒會變回人的事情,這件事情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惟一知道的只有傑斯。

  他在八歲那年首次在無意間變了身,之後他翻了幾天的書都找不著復原的解方,末了是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在試了上千種東西害他遍體鱗傷後,才找到了白酒這個方法的。

  他是一個因為紅酒、白酒而產生變身的狼人,同其他狼人一般,月圓的魔力可以讓他增添力量,如果他願意把握時機在每個月圓在變身為狼去吸收月圓的精華力量,那麼他很快就會變成一頭天下無敵的巨狼了,可他沒打算這麼做,他不需經由變為狼來變強,有關於他的強壯,他寧可是來自於運動的鍛煉。

  為了不願在無意中變身,渥夫在自己的生活裏嚴格限制了任何可能與酒有關的物品,他為自己定下的規條比清教徒還要嚴格,在別人眼裏,他是個煙酒絕對不沾的優秀學生,只有傑斯和他自己清楚他為的是什麼。

  他惟一的自願變身除了偶爾發發火對付傑斯外,就只有用在中秋夜化身為蛋黃去哄白蘋開心的時候了。

  他倒不是以身為人獸族為恥,也不是厭惡狼族,只是,變身時他是不著衣物的,如果他不能在自己控制的範圍裏變回人身,那麼接下來,他所要面對的就是裸裎的問題了。

  他是雅德斯學苑名聞遐邇的學生會會長,雅德斯的頭號美男子,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以及意大利小學生們的現代英雄典範,他不想讓一次突如其來的裸奔毀了這一切的優秀。

  “不能碰一切的酒類?”丹妮芙瞪大的眼中寫了驚訝,“包括做菜用的酒?”

  “是的。”渥夫泰然自若的點頭,為了避免不小心混淆到什麼紅酒白酒之別的,他索性一概拒絕。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搖搖頭一臉遺憾,“那你就無法享受到在燭光晚宴上舉高酒杯唱著情歌向心愛女人求婚的經驗了。”丹妮芙的話帶來了一陣子的安靜,雪莉微微臊紅了臉,不知道當年丹妮芙老爸向她求婚的經典畫面是怎麼讓這小丫頭給知道的?

  而傑斯則是冷冷出聲,做為這件事兒的終結。

  “丹丹,你大可不必為此幫渥夫傷腦筋,因為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論他將來的求婚對象是誰,總之,都絕對不會是你丹妮芙•卓久勒就是了。”

  厚!我切、我切、我切切切!

  丹妮芙轉回眼,全神貫注在眼前的牛肋排上,將對哥哥的憎恨灌注於刀叉之間。

  等著吧,傑斯•卓久勒,等我將那可以改變人心的魔法修練成功,你們就會知曉我丹妮芙的本事了!

  而我心愛的渥夫哥哥,屆時也將成為我的裙下不貳之臣了。

  *  *  *

  接下來是從臺灣來的十六歲孤女李安妮的出現。

  安妮與白蘋同歲,可外貌看來她卻頂多像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兒。

  身高一五六的李安妮和一七  的白蘋並站一起時,足足差了十多公分。

  論較五官,她那只能歸屬於可愛的臉龐,也遠不及於白蘋的古典精致柔美。

  安妮不能算是美女,至少,和白蘋在一起時絕不能算是。

  可感覺與緣分的事兒從來就由不得人。

  安妮並不美卻有其獨特的韻味及自信,此外,她還有個願嫩嫩的蘋果臉和豐潤潤的性感豐唇,光就這幾個特點就使她意外地擄獲了那從不曾將女人放在心頭的吸血族後裔傑斯的心。

  於是乎一場屬於吸血鬼與蘋果妹妹的愛情故事於焉開始。安妮原先並不願承認自己對傑斯的愛的,直至,傑斯和渥夫的那場西洋劍生死決鬥。

  在渥夫的第一百零九次偷襲後,傑斯厭倦了這樣無止境的纏鬥,他提議了以在人前公開決鬥的方式來徹底了結渥夫對他的苦苦糾纏。

  凱撒廳裏人聲鼎沸,場上的雅德斯兩位頭號美男子未著頭盔護甲,進行的是一場見血亦不休的生死決鬥,除非,兩人之中有人投降。

  看著傑斯和渥夫在競技場上的拼鬥,白蘋從頭至尾緊揪著心口。

  她也不懂自己的心緒,她只知道這兩個都是倔性至極的男子,在這樣公開的場合裏認輸,那要比殺了他們都還要困難。那麼,她又究竟希望是誰勝利?

  她是寧可見到傑斯的血還是渥夫的?

  她見到傑斯冰冷而鋒利的長劍劃破了渥夫的肩上、腰際幾回,帶出了幾道見血的傷口,渥夫眼睛眨也不眨,像是毫無感覺,反倒自蘋的心沒來由的痛了幾回。

  一時之間,她的腦海裏突然湧生了很多很多的畫面。

  在柏塞納湖畔的LsolaBlu冰淇淋店裏,他幫她叫了滿桌的冰淇淋,當時她說,給她這麼多選擇,他不怕她的舌頭到最後凍麻了,反而更分不出什麼才是她最想耍的嗎?

  “給你這麼多選擇,是不想讓你有錯過了選擇的遺憾。”

  渥夫是這麼回答的,他總是毫無限制地縱容著她。

  相識這麼久,她提了不下百次想當他妹妹的提議,卻全讓他給駁回。

  那天晚上安妮來找她,她是怎麼說的?

  “你拿人家當哥哥,人家可沒拿你當妹妹。”

  是的,渥夫對她的好,她向來任性地習以為常,沒認真深思過,她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太習慣了他的存在,就像她習慣了陽光、空氣和水一樣,只是她從沒想過這三樣東西還是有可的會消失的。

  直到現在,她見到了渥夫在決鬥場上紛飛的血絲。

  “他們這次的決鬥也許就是為了你,如果渥夫當眾勝了傑斯,或許他就會有勇氣對你表白了。”

  這些話幾天前安妮就告訴她了,可她卻沒認真思考過。

  渥夫向來對所有女子視若無情,惟有對她例外,而她又是怎麼回報他的?

  三年裏她不斷逼他幫他送信、送餅幹、送禮物給傑斯,冷血的傑斯愈對她無動於衷,她就愈想徵服傑斯,她是雅德斯的校花,不該有徵服不了的男人的,不是嗎?

  就是這樣的好勝心使得她忽視了渥夫對她的好?

  就是這樣的任性使得她蒙住了心,一再地踐踏著渥夫的心?白蘋舉起雙掌交抵胸前做了個倒三角形然後閉上眼睛念了句“訇鈸魃吁奴”,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許了個什麼樣一的願望,片刻後,白蘋見著了渥夫的長劍宜宜地、宜宜地,插入了傑斯的胸口。為什麼會這樣?

  她喃喃自語,“我只是希望渥夫平安,可,我也不要傑斯在渥夫用下山事呀!”眾皆愕然間.她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別人都以為那聲尖叫是為著傑斯的。

  她卻清楚地知道那是為了渥夫。

  傑斯的生死並不是第一個湧入她腦際的思緒,她在意的,是渥夫的未來。

  在最要緊的關頭裏,女人的愛,畢竟還是自私的。

  傑斯若當真死在渥夫劍下,即使這種決鬥早有明了生死無尤,但渥夫的下半生卻必須得活在親手殺死好友的輿論壓力及良心道德苛責下。

  這樣的活存,對於早已習慣於在人前保持著英雄典範的渥夫,絕對不會比死了的下場更好。

  白蘋僵冷的身子起了輕顫,為了渥夫,也為了自己。

  直至這一刻她才確認出自己的感情所在。

  如果渥夫就此斷送了一生的幸福,那麼,她的也將會。

  僵局中,安妮衝上了競技臺,她先是試著幫傑斯吮血喂血,繼之哭得淅瀝嘩啦。

  “別這樣,傑斯,別這樣對我,別在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有多愛你之前就離開了我!”

  可接下來的變故卻出人意表。

  安妮懷中的傑斯突然睜亮了雙眼,不僅睜開眼他還坐起了身,接著他漫不經心拔出了渥夫的長劍,伸長了舌頭,望著呆若木雞的渥夫舔舐起劍上的鮮血。

  “差了一寸,渥夫,記住了,要殺吸血族的人只有刺中心口才能有效。”

  像是呼應著傑斯的活一般,那被拔出了長劍的傷口在眾人眼前瞬時自動生出新肉、自動密合,上頭血跡還在,可傷口已杳然無蹤。

  “你這個賊胚,你是故意的,你差點兒就嚇死我了!”渥夫跳起僵硬了許久的身於,再蹲下身去一拳一拳朝傑斯身上招呼去。傑斯笑了笑,也沒閃就這樣由著他練拳頭。

  “你這家夥,我已經順了你的意思和你在人前決鬥,也讓你在人前贏了我,你要的我全辦到了,你還不滿意?”

  “幫我?!”渥夫掃了哭得狼狽的安妮一眼哼著氣。“少來這套,你是在幫你自己吧!”

  這場原是驚心動魄的生死決鬥末了卻是以爆笑而甜蜜的結局收的尾。

  接下來傑斯和安妮甜蜜地攜手離去,圍觀的人群也散了。渥夫指揮著學生會成員清理現場。

  然後,渥夫想起了白蘋,別過瞼,她的位子上卻空無一人。在那一劍刺下前他知道她一直都在的,甚至於他還聽見了她驚懼的尖叫聲。

  那麼,她的離去是因為惱他用劍刺中了她的心上人?

  還是見著了傑斯與安妮的卿卿我我而傷心離去?

  他的心起了片刻酸澀,無論白蘋是為了什麼,總之,她都不會為了他就是了。

  雖然有這樣的認知,可渥夫還是決定去找她,無論她現在想的是什麼,她都需要一副可以容她傷心憩足的寬闊胸膛。而這,似乎是他或蛋黃所賴以生存的神聖使命。

  只是這會兒,他心愛的少女,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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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8:25
第五章

       渥夫奔出凱撒廳,並迅速探出了白蘋所在,這就是身為狼人的優勢之一,他得天獨厚地具有尋獲獵物的本能。

  直至出了廳門他才知道天色已然入夜,天色晚了,這種時候白蘋獨自一人往僻靜的後山想做什麼?

  她在多年前險些吃了些壞蛋的虧後明明是怕極了獨行的人,這時候的她,又是怎麼樣的動機使得她連恐懼都忘了?

  疾追之後,他總算趕上她,伸出手他拉停了她。

  “蘋,你要上哪兒去?”

  她冷冷瞪著他,繼之掙脫了他不作聲地繼續前進,認識多年,這是頭一回他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在氣我?”他苦澀著嗓。“為了我給傑斯的那一劍?”可蘋,渥夫心頭沉沉,‘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為了誰去刺那一劍的?’

  白蘋無語,依舊憤怒前行。

  “別去了蘋,這時候的後山是很危險的。”

  他再度試圖攔阻,可伸出的手依舊遭到了甩脫的命運。

  “你就這麼喜歡傑斯?”她身後傳來了他艱澀的嗓音。“喜歡到寧可讓自己身陷險境?難道你還在指望著,”他緩緩低語,“來自於傑斯的英雄救美?”

  她停了腳步卻沒有回頭。“我喜歡誰不關你的事.我的人身安危不勞你操心,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你為什麼這麼說?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月牙兒底,山風輕移,渥夫心頭發酸,他摯愛的少女,連他惟一能保有的默默守護也不允許了嗎?

  “是呀!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了!”背對著他,她纖肩微微起了抽動。“我討厭你對我的寵溺,討厭你由著我的恣意妄行,討厭你對我的默默守護,我更討厭的是你沒問過我就去跟人家做什麼生死決鬥!”

  白蘋回轉過身,這會兒渥夫才在柔柔月光底見著了她的淚流滿面,他半天無法言語,只能愣愣地看著她握著拳頭控訴。

  “渥夫.道格拉斯,你既然懂得擔心自己喜歡的人可能會出事的感受,那麼,在你和人決鬥前,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她哭得抽抽噎噎。

  “你是要我接受你的死訊,還是接受你為了殺死好友而內疚一輩子的頹廢?你好自私,渥夫,你真的好自私,在你那樣寵溺得使我全然依恃著你之後,卻又全然不負責任地做了可能會危害我們一輩子幸福的輕率行為!”

  一只溫柔大掌憐借地幫她拭去了淚水。

  “別哭了,蘋,我知道我錯了,只是,”他睇著眼前飲泣中的少女,聲音裏滿是不確定,“你知道我的中文程度有限,我不太明白剛才你的意思,你說我應該懂得擔心自己喜歡的人可能出事的感受?你的意思會不會是……”他語帶虔敬,卻又忍不住紅了紅臉,“你擔心著我?而且喜,嗯,喜歡我?還有,你說了我們一輩子幸福什麼的。”

  白蘋吸吸鼻子收了眼淚,瞪了手足無措的他一眼後轉身就走,“聽不懂最好!你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不行的,蘋!”

  渥夫急了,他伸開雙臂擋在她面前,“話說出口就算數,是不能收回的,你到底……”他搔搔頭,一個向來如野狼般自信而剛猛的男人竟然會手足無措至此,他訥訥然地憨憨追問道:“是不是喜歡我?”

  只有白癡才會問這種問題!

  她沒好氣再瞪了一眼那一臉渴慕卻又疑懼不定的男人,末了是之前那一劍刺下時的心悸感受,使得她不捨得再這麼折磨他了。

  閉上眼,白蘋將雙掌交抵在胸前做了個倒三角形並暗念了句“訇鈸魃吁奴”,然後她張開眼睛看著他。

  “知道嗎?渥夫,你教我的這個咒語好靈,它幫我喚來了蛋黃,還在剛剛你們決鬥的時候,為我守護了你的平安。”

  “你在決鬥時許了願?”渥夫目中有著感動,“為了我?”

  她輕輕點頭,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睇著他。

  “那麼現在,”他輕輕地追問,“你又許了什麼?”

  她目視他,眼中是濃濃的情意。

  “我要你給我一個吻!”她輕柔著誘人的嗓音,“一個只能屬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吻。”

  渥夫呆若木雞,下意識伸手去摸他那似乎突然忘了該如何跳動的心臟,這句話比方才他刺入傑斯胸膛那一劍所帶來的衝擊更大,他傻在當場,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的神燈精靈,”白蘋伸長白凈纖美的手臂環上了發傻的他的頸項,眸中是柔柔的邀請,“你不想讓我如願嗎?”

  一聲狼嗷似的低吼自他口中逸出,接下來他猛然出手將他渴慕了十年卻不敢碰觸的少女緊緊揉入懷中,低下頭索求著她的甜蜜。

  這個吻綿密細長,甜蜜繾綣,如白蘋所願,全然屬於男人與女人之間。

  渥夫吻得很久很深,畢竟,他有十年蹉跎的歲月等待彌補。

  良久後連月兒都羞得躲入雲裏不敢再偷看,而這個深吻卻依舊沒有結束。

  * * *

  “所以待會兒我不能喝湯?”芮娜坐在椅子上發出了戒慎而略帶憂愁的問句。

  “最好不要,”握夫諄諄告誡著,“因為我們捉不準我那糊塗老媽會摻了什麼在湯裏。”

  “可是以前我根本不用管白蘭琪加了什麼的。”她忍不住起了抱怨,“就算真的不小心變成了貓頭鷹,我也可以因此休息休息呀!”

  “那是平日,今天不同。”

  “我知道不同,乖孫子,”她掏了掬耳朵,“你說了幾百遍啦,今天你女朋友要來,不是嗎?”

  “既然知道你就多配合點嘛!老太婆!”說話的是哈比古納,他叭嗤叭嗤地吸著煙桿兒,“渥夫要你做什麼你就乖乖照辦,渥夫是第一次帶女孩兒回來的,你還看不出這代表著什麼嗎?”

  “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什麼!”芮娜突然趴在桌上痛哭失聲。“這代表著好日子即將結束,代表著我再也不能肆無忌憚變身,代表著我必須為了個小丫頭的想法而調適自己當個人類,代表著我連喝湯的權利都沒有了,哈比古納,當年我就說別生孩子了,你不肯聽,瞧瞧這麼多年後我得到了什麼?孩子生了孫子,孫子有了女朋友,然後,他就開始為了女朋友而不許你喝湯了!”

  “老太婆!”哈比古納用煙桿兒敲敲桌面,“你又在發什麼神經了?”

  “噢!爸爸,媽媽,停!別再吵了!”白蘭琪自廚房中披頭亂發的跑了出來。“求求你們,這一早上我的頭已經夠疼了,鼠尾草不能加,茴香酒不能用,紅酒、白酒收幹凈,還有,我還沒想好該穿哪套衣服、該烤什麼蛋糕,這一切的一切已快把我給逼瘋了,真的求求你們別再增加我的負擔了。”

  “是呀!這真是個負擔。”

  “直沉坐在客廳沙發裏的泰德抬起了頭,“兒子,為什麼你就不能去找個人獸族的‘正常’女孩兒來談個戀愛?”

  “蘋就是個‘正常’的女孩兒,”渥夫正聲糾正起了父親,“錯過了她,”他冷硬著粗嗓,“我誰都不要。”

  “好偉大的愛情!”哈比古納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初戀情人,他甚至還動情地用煙桿腳兒拭去眼角的淚花。

  “別告訴我,該死的田鼠哈比古納!”芮娜瞇緊了眸,“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你那該死的初戀情人——淫蕩的雅典娜!”

  哈比古納漲紅臉憤怒跳起身,“停止你的污辱,老太婆!雅典娜或許是我的初戀,可她絕不淫蕩。”

  “不淫蕩?!”芮娜霍地矗直了腰桿兒。“老色鬼,你要不要我去拿那片你年輕時和那賤女人拍的性愛光碟給兒子、媳婦兒和孫子分享?”

  “性愛光碟?”泰德蹙了眉,“媽,你搞錯了吧?爸年輕的時候哪有這麼先進的東西?”

  “怎麼沒有?”趕著回話的是哈比古納,他看向兒子一臉的輕蔑,“別門縫裏將人瞧扁,兒子,卓久勒家族的庫奇老頭兒,那個整日鑽研在科學領域裏的狂人庫奇,你們現在才流行的東西他幾十年前就有了,而且還厲害得很。”

  “所以……”白蘭琪比較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爸,你真的拍了那種東西?”

  天哪!這樣的東西若傳了出去,他們道格拉斯家族在人獸族裏還能立足嗎?

  “當然是真的,”哈比古納一臉的依戀,“真槍實彈,肉欲橫流,纏綿悱惻,感人肺腑,血脈僨張……”

  他的話還沒完,迎面一杯茴香酒讓他在瞬間變成了一只還捉著煙桿兒的大田鼠。

  “你再去感人肺腑呀!”捉著空杯的芮娜陰惻倒冷笑,“讓我將你吞下肚後你再來感我的肺我的腑吧!”話說完她捉了把鼠尾草硬生生咬下,瞬時間,惡狠狠的貓頭鷹飛撲向還坐在椅子上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大田鼠。

  “快阻止奶奶!”

  泰德對著渥夫發出大叫,並一邊動手去捉那竄進了廚房裏的大田鼠。

  “天哪!瞧瞧這——”

  白蘭琪捏著不斷拍痛的額頭,看著地辛苦了一早上的廚房變成了貓頭鷹和田鼠的戰場,怒火騰騰的她發出了憤怒的叫嚷,“這到底是什麼家庭?!”接下來,她化成天鵝登場。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門響。

  “一定又是那該死趕不跑、成天不敲門便隨意穿過院子進到人家家門的推銷員!”

  站在門邊的泰德一邊大吼,一邊開了門對著來人嘶喊,“滾遠點兒!抱著你的百寶箱!我們家不需要任何你可以提供的用務……”

  泰德唾飛的吼聲煞停,他微愣地覷著那站在門外一臉驚懼,手上還拎著禮盒的東方少女。

  “什麼時候開始,”他蹙著眉,“皮古公司的推銷員改由女人上場?且用的還是未成年少女?”

  聞聲自廚房中鑽出的渥夫滿頭大汗捉緊了手上的貓頭鷹,一眼瞧見那傻站在門口的白蘋他心頭一驚手一松,貓頭鷹趁此空隙嘎嘎叫拍拍翅膀掙飛開來。

  接下來是一只大田田自白蘋腳邊跑出了門外,她見狀發出了尖叫,下一瞬貓頭鷹拍動兇猛翅膀朝門的方向撞飛過來,她也只得趕緊蹲下讓它飛出去。

  “哎呀呀!”泰德伸手去攔卻已來不及了,他側過身埋怨起了白蘋,“你杵在那兒做什麼?幹嘛不攔下芮娜?還讓她飛了出去?”

  “對不起,我不知道不可以讓它出去,”她囁囁嚅嚅,“不過,它好兇,我、我有點兒怕……”

  “這不幹你事的,蘋,”渥夫箭步上前將身子隔在泰德和她中間,“爸,這是我的女朋友自蘋。蘋,”雖在倉惶間,他投給她的視線依舊是溫柔的,“這位是我的父親泰德•道格拉斯。”

  “對不起,伯父,對不起,渥夫,”驚魂未定的白蘋期期艾艾的道:“我在院子外面敲了好幾次門,或許你們沒有聽到,如果、如果我出現得不是時候,我可以……”

  “別這樣,蘋,不關你的事的,”渥夫伸手將她攬到身邊,忍住心底的嘆息,“我家裏很亂,常會發生這種事的。”

  “所以,這就是你口中錯過了就會終身遺憾的女孩兒?”

  泰德的話惹來了白蘋的紅霞滿面,他瞇著眼上下打量著這極可能會成為他未來兒媳的東方少女,嗯,美則美矣,只是,柔弱了點也太“正常”了點,她是個美麗的人類女子,但她真知道她愛上的是個怎樣的男人嗎?

  而渥夫,他以為他又能瞞住這個事實多久?

  並非泰德有意想掃兒子的興,只是這會兒,廚房裏不斷傳出的天鵝鬼叫聲分了他的神。

  “歡迎到來,白小姐。”

  泰德握了握自蘋冰冷的小手,繼之拍了拍兒子的肩頭。

  “去吧!兒子,帶你女朋友到街角那間新開的披薩店吃東西,今天咱們廚房裏怕是煮不出什麼好東西了。”他瞄了眼廚房急急移身而去,“我得快點兒過去,省得讓那只憤怒的天鵝將自己送進了微波爐裏。”

  泰德進廚房後,渥夫牽起白蘋的手,逃難似地離開了他那猶如災難現場的家裏。

  出院子前,白蘋在水池畔再度見著了那對正在追逐中的貓頭鷹和大田鼠。

  “渥夫,等一下!”她掙了掙,“要不要幫你爸爸先捉住它們?”

  “別理他們!”他扯著冷嗓拉著她踱出了大門,“他們已經互相拼鬥廝殺了多年,不會因為一次的疏失就喪命的。”

  “可渥夫,”她咬咬唇再度回頭看了眼那幢林木蔭天的大宅邸。“我還沒見到你媽媽及你的爺爺奶奶,就這麼離開會不會不禮貌?”

  “不禮貌的人是他們不是你,別胡思亂想。”他伸手揉了揉她發頂,親昵地將她攬在身邊,並幫她接過手上的禮盒,“什麼東西?”

  “有‘禦用葡萄酒’之稱的巴洛羅紅葡萄酒。”白蘋笑吟吟偎在渥夫身側,發現他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那可是我爸爸公司獨家代理的唷!若沒有一點兒門道是買不到的。”

  “蘋,你知道我不碰酒的。’他下意識將那會害他出事的罪魁禍首移遠了點。

  “知道,知道得很清楚。”她嬌笑著依偎在他懷裏,“知道我們雅德斯歷屆以來最優秀的學生會會長是個模範寶寶,不喝酒、不抽煙、不碰任何會讓他沉溺不起的東西。”

  “這句話有錯誤。”他平靜地打斷了她。

  “哪邊有錯?”她不明白,微側的可愛臉龐上是疑惑的笑容。

  “關於不碰會令人沉溺不起的東西這種說法有錯……”他低頭偷香了她一下,“你是我的例外,不是嗎?”

  她紅了臉啐了聲的捶了他一下。“別借機轉移話題及偷襲,別打斷我的正題,”她柔笑著睇他,“酒是給伯父的,至於你,不嗜酒雖是好事,但將來你若進了社會,薄酌小欽還是必須,至少,”她輕哼了聲,“如果你為了應酬被硬拉到酒店裏,有點酒量就不會因為一杯酒而失了身。”

  “你許我上酒店?”他逗著她,“還許我因酒而失身?”

  “我相信你,你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以及能做什麼的,你既聰明又理智,當然,除了那次可笑的決鬥之外。”說到這兒她綻出了甜甜而有信心的柔笑。“也就是這樣我才會這麼地這麼地愛著你呀!”

  聞言,他動情地將她摟進懷裏,在她的認知裏,渥夫•道格拉斯完美無缺且無所不能。

  能被自己心愛的女子如此崇拜雖不是壞事。可渥夫的心裏突然涼了起來,如果她知道他是個人獸族的男子,知道他碰了酒會變身,還知道他那些會變身的稀奇古怪親人之後,她還會這麼地這麼地愛著他嗎?

  還會願意和他攜手一生一世嗎?

  這樣的恐懼將他原來生起想將一切跟她坦白交心的念頭全部摧毀。

  他不能說,真的不能說,他無法承受可能會失去她的任何風險。

  他不能失去她的,真的,在他曾經擁有過她的愛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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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8:45
第六章

   三年之後

  天公不作美的下起了霏霏細雨,但這會兒別說是下雨,怕是連下冰雹也澆不熄球場內外眾人所織羅出的那股狂噪而鬱熱的情緒吧。

  相較起場邊毫不間歇的搖旗吶喊及敲打鬼吼近似於瘋狂的聲浪,場中心那一個個融著汗水與雨水淋漓交纏在身上的男人們反而顯得平靜。

  平靜,只是種表面,只是種假象,只是種偽裝。

  他們眼底,個個綻著誓在必得的強烈渴望。

  勝利,是他們目前心中惟一記掛甚至願意用命來換取的東西。

  原是雪白這會兒卻染上泥漬的足球急飛而來,依球勢孤度及勁道這都該是一記漂亮的傳球,可沒有人想到這麼完美的一球竟在中途被人硬生生截走。

  只一眨眼的時間,球,易了主。

  搶下球的是個貌似太陽神般的金發男子,他動作矯健得簡直可以媲美猛獸。

  眾目環伺下他用著快到幾乎不屬於人類的速度將身子躍向半空,身體向後拗、臀部向前、頭部後傾,就這麼硬生生地用胸膛截走了那帶著剛猛勁道的一球,然後將球傳給自己隊友。

  這一球搶得漂亮、搶得可怕,也搶出了場邊觀眾鼓噪再起的喧動。

  球易主後,金發男子及隊友以合作無間的方式不曾再讓球有更換主人的機會,片刻後在隊友傳送中,球再度回到金發男子腳下,男人竄身在對方球門附近,毫不掩飾地擺出了準備叩關直闖對方禁區的模樣。

  不同於環伺四周敵手的繃緊臉色,金發男子嘴角上竟還淺淺掛著從容的笑意,他的狠勁只有在眸底可約略覷見。

  球一來到他腳下後,對方就已急急簇來四名彪形大漢圍在他身邊,這樣大陣仗的夾擊在足球場上並不常見,可這會兒,球到了他腳下就代表著閻王犯邊,那下場就代表著——隨時致命的意思。

  可即使是在來自於四名壯漢的前後左右包夾搶攻之下,金發男子卻始終未曾流露半點懼色,他以完美無暇的流暢動作隨心所欲控制著腳下的球,那球像是與他的腳起了吸力一般,始終不棄不離。

  下一瞬,一個假抽球的動作騙開了四方的守禦,僅僅一個空檔,一個不可能成功的角度,他來了個足以抽盡全場呼吸的淩空抽射,在此起彼落的訝嘆聲中球由他腳下飛出,在對方守門員飛撲不及的疾速中飆揚。

  球,漂亮進了網。

  人,安靜三秒鐘。

  勝負,已然定局。

  接下來,是鼓噪雷動得幾乎要震破耳膜的高分貝叫喊。

  “嘯狼!嘯狼!長嘯之狼!”

  “神腳!神腳!神來之腳!”

  隨著觀眾呼喊,金發男子被隊友們高高舉起拋在肩上繞場一周。

  嘯狼——渥夫•道格拉斯,羅馬新近崛起的“足球王子’再度在足球場上做了一場完美的演出。

  梳洗更衣後握夫剛步出球員休息室就被蜂擁而上的記者、鎂光燈及熱情的球迷們給團團圍困住了。

  他看著那邊擠邊興奮吶喊,發出思春般尖叫的少女們,強忍下皺眉的衝動。

  踢足球是男人的事情,可怪的是,這些整天纏著足球員不放的球迷們幾乎都是女生,他實在是不明白光看個球賽便能喜歡上對方的詭異心態。

  像蘋,別說到現場看他踢球了,她連電視上的足賽轉播都少有時間看。

  多年的禮教修養讓渥夫捺著性子回答了記者們的問題,他臉上始終維持著完美可親的笑容。

  這是他擔任學生會會長及乖寶寶多年修養出來的功夫,他臉上有笑,眸底沉鬱著冷淡,但那些光會盲目崇拜英雄的人是永遠看不見的。

  回答完記者問題轉向球迷時,渥夫就明顯謹慎多了。

  因為所謂的“迷”,似乎體內都流竄著可以為偶像而瘋狂的血液因子。

  有一回,他只是禮貌性地對個女球迷微笑且收下了她自制繡有“渥夫”兩字的心型抱枕,到了晚上他竟在下榻飯店的床上見著了令人吃驚的另一份禮。

  那個送了他愛心抱枕的女球迷全身脫得精光,僅在胸前前扎了個紫色蝴蝶結緞帶,等著他來解開結收下這份大禮。

  被警衛架出時,那全身只裹著床單的女球迷又哭又鬧說情感被人踐踏玩弄,她認定渥夫既肯收下了她的“心”禮,自然沒有拒絕“身”禮的理由。

  這件事情還被當成了球壇花邊新聞登載在報上,白蘋見報打了電話過來,渥夫原還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卻半天沒聽到聲音,末了才知道她竟在電話那頭笑得喘不過氣。

  發生這種事情,她沒生氣,反倒是他耿耿於懷,她能將此事純粹當成笑話一則是因為太信任他了,還是因為她始終不像他一樣地在乎這段感情?

  渥夫自知不是傑斯,沒有傑斯那種氣定神閒接受和情人分隔兩地的信心,在他與白蘋的情愛國度裏,因為他的習慣性付出,從開始起,他就注定了是輸家。

  白蘋不在意,他卻不行,那次經驗之後他在對著球迷時明顯的謹慎多了。

  禮貌地與記者、球迷及幾個球隊經紀人周旋後,他逮著了空隙,刻不容緩地逃離了人群奔至後門,果不其然,一部黑色積架候在那裏。

  雨落得綿綿密密,車上坐著的男人戴著墨鏡、身著黑色皮衣,在微雨中意態閒適依舊,直至渥夫突然打開車門跳上車丟了話——

  “快走!”

  墨鏡男子揚揚冷眉,車子在瞬間駭人的啟動起來,在渥夫還不及係要安全帶之前,引擎也沒暖熱,黑色跑車已如箭矢般拔地騰飛,留下一泡又一泡的煙屁股噴向那些緊追不捨的球迷與記者。

  “夠了,傑斯!你現在不是在法國CP賽道,更不是在賽車。”

  渥夫一邊大吼一邊試圖在顛簸甩搖不定的車中扣緊安全帶,他的禮貌教養絕對完美無缺,可每回都在這家夥面前潰散無存。

  “是你說要快走的。”傑斯冷淡回答,眼神連瞟都沒瞟向身邊的他。

  一個發夾彎似的急轉彎,黑色跑車由一部大拖車的車頭與拍板車之間急馳飛過,車子四周滿是刺耳的車輪急轉打滑聲,離去前渥夫見著了氣急敗壞的拖車司機探出頭來,比出一根肥短中指與意大利式的臟話問候。

  “我要的是快走——”紛亂中渥夫的聲音顯得有些支離破碎。“而不是快死!”

  聞言傑斯終於忍俊不住笑了,在駛進鄉道後他總算緩下了車速。可那所謂的緩速卻仍維持在時速一百二十公裏左右。

  “渥夫•道格拉斯,”傑斯單手操控著方向盤,空出的手則用來撥開他那頭過肩的黑色長發,瞄了眼身旁好友,他挖苦的語氣毫無遮掩,“你的膽子真小,那些記者的報導有誤,你不該叫嘯狼而該叫小狼的。”

  “去你的小狼!”即使對方正開著車,渥夫送上的鐵拳卻毫無減量的意思,“我今年二十一歲,即將大學畢業,我並不膽小只是不想和你一塊兒死在你的爛車裏,別再用‘小’字冠在我頭上,當心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傑斯無所謂地聳了冷肩。“你幾時對我客氣過了?姑且不論那一百零九次的偷襲,我胸口還有你三年前留下的紅印子。”

  若是刺在別人身上,渥夫當年的那一劍早已幹凈利落將對方送上了西天,可因為是落在傑斯身上,所以,那只是一個紅印子。

  “那次是你自己找死。”渥夫沒好氣,“別賴在我頭上。”

  瞥了眼好友不豫的臉色,傑斯瞇瞇眸子有著好奇。“剛贏了大學杯的足球聯賽,成了決戰之役的典範英雄,幹嘛愁眉苦臉的?”

  他一臉煩厭,“還不都是那些球團的經紀人?真纏死人了!”

  “有人找是件好事,沒人要就只能躲著流淚。”傑斯說話向來實在,“這兩年你總用學業為借口,這會兒你就快畢業了,那些家夥還有放過你的可能嗎?”

  他邊說話邊用修長的手指頭隨著音樂敲著鼓點。

  “難不成你嫌年薪太少?我如果沒記錯,上一回曼聯不是開出年薪四百萬歐元的價碼嗎?聽說人家席丹也不過才六百四十萬歐元年薪罷了,對個新人而言,這樣的行情算是不錯的了。”

  “去你的不錯!”渥夫冷瞥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並不是錢的問題。”

  “你在意的是——”傑斯拉長著玩味的語氣。“變身的問題?”

  渥夫沒好氣揉揉燦金發絲,將視線投注於遠方天邊。雨過天晴,浮雲如絮,天空亮潔一片,他將身子倚靠在窗邊閉上眼,懶得回答這個白癡級的問題。

  廢話!若非怕在人前不慎出了紕漏,他會央求傑斯在每次賽後立即將他接走嗎?

  報上稱他為“完美嘯狼”,不居功、不戀棧掌聲,連慶功宴都從不參加,神秘而孤傲,卻不知道他真正忌諱的是慶功宴上的香檳狂掃亂噴,如果嘯狼當真在人前變身為狼,他不知道還有哪個球迷敢再開口誓言要愛他愛到死?

  而接下來接踵而至的合約將不是來自球壇經紀人而是馬戲團長了。

  “瞞著世人倒無關緊要,可你那個白橘子女友總不能也瞞她一輩子吧?”

  “不是橘子,”渥夫張開眼一臉無可奈何。“傑斯•卓久勒,你懶得記人長相也就算了,可別連名字也老是記錯,我的女朋友叫做白蘋,蘋果的蘋。”

  由於他們的心上人都是華人,所以彼此之間的對白裏偶爾也會插上一兩句簡單的中文。

  “讓她換個名字,別盜用我心肝寶貝的代號。”傑斯狀似悠然卻又隱隱有著不自覺的霸道,“天底下能和蘋果劃上等號的只有我的蘋果派。”

  “清醒點吧。”渥夫白了他一眼,“你的女人叫安妮,蘋果派是你幫她取的綽號,可白蘋卻是從小就用這個名字的,什麼叫做盜用?”

  “算了、算了,不談這,”傑斯一瞼意興闌珊,“有異性沒人性,每次只要提到你的心上人你就換了個樣,蘋果也好,橘子也成,葡萄也可以,重要的是,你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敢把你的另個分身介紹給她認識?”

  “她早就見過,甚至,在見到我的人之前就見過了。”渥夫回想起白蘋六歲時的可愛模樣,和她那光用聲音就能將給他引到樹上的神奇魅力,心底仍有敬畏,“她甚至於還幫那個渥夫取了個名字。”

  “是嗎?”傑斯好奇地偏過頭,“什麼名字?”

  “什麼名字幹你什麼屁事?”渥夫悶悶回應,打死他也不會將蛋黃兩字告訴這只死蝙蝠,他還不想害這家夥狂笑至死。

  “既然你連告訴她事實的勇氣都沒有,那麼就代表著你和她……”傑斯在墨鏡底下挑高了不可思議的濃眉,“依舊維係著‘純純的愛’的關係?”

  “胡說!我們接吻了!”渥夫的聲音裏是不服氣。

  “接吻能算什麼?”他大笑。“我和我家的狗也接過吻,渥夫,天哪!你和你的蘋果談了三年的戀愛卻只接過吻?你很柏拉圖耶!”

  “傑斯•卓久勒!”渥夫正色。“我不是你,不是那種專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用下半身思考並沒有錯誤,”傑斯聳聳肩不在乎,“如果在你面對著心愛的女人時下半身始終拒絕思考,那麼才叫有問題,若非她魅力不足,就是你該去接受心理治療,或該吃點兒藍色小藥丸了。”

  “不是下半身拒絕思考,”他的嗓音有點兒洩氣,“有幾回我險些就要煞不住車了,可我怕……”

  “怕你在做愛中途變了身?”傑斯咯咯亮著壞笑,“怕你的橘子突然發現自己成了‘人獸交’的女主角?”

  渥夫用嫌惡的眼神睇著他,這家夥的嘴永遠都得這麼壞嗎?

  嫌惡歸嫌惡,可他卻不能否認傑斯的話正是他心底最大的隱憂。

  如果連酒勾出的興奮感都能讓他失控而變身,那麼他真的不敢想像和蘋若有了進一步的床第接觸,是不是也會勾出他體內的興奮因子而變身?

  一匹因為和摯愛的人類少女肉體接觸而興奮得狂吠的野狼?

  “原來,”傑斯語氣中滿是挖苦,“你的櫻桃還沒成為你的人,也難怪這幾年她人在米蘭會讓你這麼緊張了。”

  白蘋中學畢業時曾幫父親的酒廠拍了支廣告片。

  醇酒加上美人,那支無心插柳的廣告片竟意外地成了轟動的話題,更為白蘋引來了廣告界與影視界的注意。

  最後是一家頗具知名度的經紀公司費盡唇香才勸說動白蘋和她的父母點頭,讓她在一邊繼續學業的情況下一邊兼職拍廣告,而在她畢業後這樣的兼職改為專職,踏上熒光幕的白蘋,僅僅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迅速地竄紅了。

  白蘋高挑而  纖合度的身段,完美精致而略帶神秘的東方臉孔,很快地就成了家喻戶曉的漂亮中國瓷娃娃。

  他的白蘋,不再是那因著言語不通而膽怯畏懼的鄰家少女,也不再是讀書時那寡言的冰山美人了,他的蘋柔美亮麗依舊,在受過完整的模特兒訓練後,她在鏡頭前落落大方,談吐舉止完美得體。

  可同樣地她已成了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在天際,離他更遠了。

  她的工作排得愈來愈滿檔,這會兒算了算,他們竟已有三個多月不曾見過面了,兩人之間的聯係僅僅憑借著電話的空中交會。

  蘋雖從不吝嗇於電話裏對他甜聲說愛,可那個字透過電話卻無法讓他領受到暖度。

  剛想著電話渥夫的手機就響了,他趕緊捉起手機,在見著來電顯示後神情立即產生變化。

  傑斯冷眼睇瞧著好友,甭問也知道電話那頭是誰,這頭死心眼的蠢狼只有在接到他的女人的電話時會有這種超惡心的表情的。

  “喂,”尾音抬高,輕柔沁心,“你在哪裏?”

  抖抖手臂似要甩去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樣,傑斯索性伸手調大了音樂聲。

  “讓我想想看。”白蘋的聲音透過線路清晰的傳來,她調皮地淺笑了笑,“我的人在我該在的地方,可我的心——”她拉長如蜜的尾音,“卻遺落了。”

  “心掉了?”握夫淺笑,“需要幫忙嗎?”

  “怎麼幫?”

  “挖心剖肺給你換副新的。”

  “我不要新的,”她柔語,“我要的是原來的那個,那裏面住了個完美的男人的那顆心。”

  渥夫嘆口氣,暗禱自己心臟夠強壯,才能夠禁得起這樣的言語挑逗。“你打給我是要說聲恭喜,還是想害我心臟病發作?”

  “恭喜?!恭喜什麼?”白蘋的聲音裏毫無作偽,看來對於他的動向她是真的不知情的。

  “沒事,開開玩笑罷了。”忍下想和心愛的人分享喜悅與榮耀的衝動,他不想在她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時再將他的事情加壓在她的生活中間,蘋絕對不是有意要忽略他的,她只是真的真的很忙。

  “真的沒事嗎?”她關切得真心,“渥夫,對不起,這陣子我真的很忙,也許再過一陣就不會這樣了……”手機中傳來了白蘋經紀人勞爾催促的聲音,良久後,白蘋的聲音才得以繼續。

  “對不起,渥夫,我們剛剛說到哪裏?”

  “我們剛剛,”他雖極力控制卻還是微沉了嗓,“什麼也沒說。”

  “別生氣啦!好人!下回見面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下回見面?!

  天知道那將會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

  而她,還會記得這個承諾嗎?

  白蘋在電話那頭陪著柔笑,片刻後細細的柔音再次響起。“對不起,握夫,其實我今天打給你是有件事兒想拜托你的,除了小時候你教過我的那個古老咒語之外,是不是還有更厲害的法術?”

  老天!他拍拍額頭,這丫頭到現在還對那見鬼的魔法深信不移?

  “你想要什麼?”

  他是她的神燈精靈,也是該幫她完成心願的忠實奴隸。

  “是這樣的,過幾天我要拍部‘森林精靈’的香水廣告,導演原先的設定是想經由一頭獵豹和一個在森林中長大不愛說話有些自閉傾向的少女的奇緣,來表達出這款香水的自然野味訴求的,我和導演溝通之後,想將獵豹改為野狼,因為,我不認識任何獵豹,更怕極了那種可怕的動物,可若改成了野狼就不同了。”

  好了,這會兒渥夫總算明白了她打這通電話的意思。

  “你想找蛋黃拍廣告?想用魔法將它請出來到你身邊去?”

  電話那頭的她自知這個要求不容易而咬咬唇沒出聲音,只是用安靜來讓他明了——

  是的,他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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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貝拉吉歐,位於米蘭北方約一個小時車程的小村。

  它位於柯莫湖(LagodiComo)的分歧點上,由散落各處的二十二個小村莊組合所成。

  這裏群山環繞,還有著遼闊的湖光山色,輕快明朗得令人心曠神怡。

  村子入口處的小山丘全都屬於賽博羅尼別墅(VillaSer-belloni)的佔地範圍之內。

  這兒從羅馬時期就已有城墻遺留,但是做為別墅使用則是在十五世紀末開始的事情,在當年,李奧納多•達文西亦曾訪問過此處,現在這兒則是在洛克斐勒財團的管理經營之下。

  這兒風景清幽秀麗,管理者本身就是藝術的熱愛者,是以經常提供給學者或藝術家當成幽靜的工作場合使用。

  在這裏有利用大自然地形設計成的遊園步道、薔薇花園及亮潔的湖濱水面,每個角落裏都有著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驚傃。這會兒院落深處,一個樹頂蔽天、落葉鋪地、清風卷卷的角落裏,一個將一半長發綰梳盤髻一半、卷曲流洩於背後做著古希臘女神裝扮的柔美少女,輕輕地踩進了林子裏,少女美得清靈,傃得絕塵,纖細五官難描難繪,恍若仙子,還有她的氣韻,典雅嬌柔,滿滿的是化不開的女人味。

  她輕柔著步伐,眼神像是在林裏搜覓一般。

  雖未言語,可她那期望的眼神讓人直覺認定她在尋找她的愛人。

  驀然,一頭生著燦金色長毛的野狼由林底深處突如其來地將美麗的少女給撲倒在地,金狼勇猛剛矯,眸底全是野性的狂焰。金狼撲倒少女的畫面讓人心驚也讓人氣窒,就在所有的人禁不住要為她的安危起了擔心之時,金狼斂下了野眸,繼之垂下了倔傲的高頸,在少女頸項間貪戀地嗅聞起,接著它伸出了長長的舌頭舔舐起她來,一匹原是桀驁不馴的野狼竟在少女的香氣中馴化下成為乖順。

  少女被野狼舔得想笑,她坐直身來將金色野狼摟進懷裏,用她的唇吻住野狼……

  “卡!”英籍導演寇德喊了一聲卡並站直了身子,不消言詞誰都看得出他對於方才那一幕的效果十分滿意。

  “勞爾,”他擺擺手將白蘋經紀人喊過來,“你這頭野狼是在哪裏找來的?”“不是我,是白蘋自己找的。”

  矮胖的經紀人勞爾抬了抬鎢絲框眼鏡,不可思議地覷著眼前那雖已喊卡卻還玩在一起的少女與野狼。

  眼前畫面帶點兒溫馨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白蘋一直是個弱不禁風的嬌嬌女,是那種看到了蟑螂就會尖叫跳上桌子的女孩,這一回原先在他知道她將得跟頭野生動物配對演出時,他著實擔心了好一陣,卻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

  “森林精靈這套香水的訴求就是以森林的原始氣味為主,標榜著富芬多精的大自然森林香,”寇德滿意地點點頭,“若連頭野狼都會情不自禁被其吸引而馴服聽話,那麼,現代女人又怎能不渴求經由這款香水來達成控制情人的神效呢?”

  寇德與勞爾夥同燈光師、編劇及其他工作人員圍在一起討論了很久很久,而白蘋則和蛋黃跑到湖畔散步玩水,末了她才被勞爾打斷玩興叫了回來。

  “白蘋,”勞爾對她揮揮手,“快!下面還有一場戲。”

  “還有一場?”她神情寫滿不解,“腳本上沒有呀?”

  “因為剛剛拍攝的效果太好,導演想要再拍個續集的版本留著,當第一集播出時旁邊就打著‘待續’的字眼,如此一來肯定會更挑動起觀眾們期待的渴望。”

  “續集?!”白蘋顰了顰秀氣的眉宇。“這樣的故事還能有什麼續集?”

  “按寇德的想法,”勞爾比手劃腳,“這頭愛上了人類少女的狼在嗅著了森林精靈,再配上少女的吻後竟然幻變成了男人,原來,他是被邪術所困的古羅馬帝國王子,而森林精靈的清甜沁人配方和少女真摯的情愛正有著能使愛化為永恆、創造奇跡的神力。”

  白蘋瞪大眼努力消化著他的話語,然後她環臂淡淡睇視著自己的經紀人。“勞爾,我沒打算演童話。”

  “這不是童話,蘋,你不認為那種因為真情而幻化的情節很吸引人嗎?尤其制造廠商推出的這款森林精靈本來針對的對象就是那些十七、八歲即將轉變為女人的少女們,這樣的年紀最富有羅曼蒂克的幻想力,自然也最容易被這種不可思議的劇情所感動而吸引了。”

  看著勞爾,她終於確信他是認真的了,嘆口氣她蹲身將臉埋入蛋黃長長的金鬃毛裏,很奇怪,蛋黃只是匹狼,可它卻有著和渥夫一樣能夠安定她心情的能力。

  “你們真要拍我無所謂,反正我是論片酬的,對我並沒有損失,只是,你們臨時作了這樣的決定,要上哪兒去找個男人來接演蛋黃變身後的男人?”

  “蘋,”勞爾看著她,“這件事情看來也還需要你的幫助。”

  “我?!”白蘋一臉不解的指指自己。

  他點點頭繼之轉頭看向停在森林邊緣的那部白蘋出外景時專用的露營車廂,那裏頭客廳、餐廳、衛浴設備等等一應俱全,而這會兒裏頭正躺睡著一位怕太陽、幫白蘋男友送來野狼的黑衣男子。

  “那個將蛋黃帶過來的卓久勒先生是我們幾個人心中票選之後的最佳選擇,他有股冷傲難馴的氣質,正是我們想要的野性男子的最佳典範。”

  傑斯•卓久勒?!要他來拍廣告?!

  白蘋咬咬唇,這個任務可比找蛋黃拍廣告更難了點。

  唉,如果渥夫在就好了,為什麼他要剛好去參加足球集訓呢?

  * * *

  車廂裏,傑斯雙手枕在腦後,長腿蹺高沉坐在躺椅裏。

  “不可能。”對於白蘋的百句請托,他只回了簡單三字。

  “為什麼不可能?我們只是想請你幫幫忙,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我保證。”白蘋舉高了手掌。

  “你的保證和你的男人一樣無濟於事,純屬放屁,為了渥夫的一句幫幫忙,我已經在這該死的地方浪費了十幾天的生命了。”傑斯坐直身,順手拿起幾上的果汁喝了口,不但被困還得幫那家夥過濾所有有可能含酒的東西,這樣的苦差事當真乏味至極,他絕不容許再延長刑期。

  “這一次真的不同,和動物拍攝場景要考量的要素比較多,加上前幾天下過雨取景不易,才會浪費了這麼長的時間,可現在一切都上了軌道,你真的只要幫忙演一下那個由野狼幻化成的男人,我們就可以結束作業了。”

  “由野狼變成人?!”他冷哼,“你直接拜托渥夫不就成了!”他冷掃了眼蛋黃,果然見著它突然戒備而聳高的背脊,像是在警告他別胡亂說話一樣。

  “如果能找渥夫我就不用這麼低聲下氣拜托你了,你明明知道渥夫正在集訓,連電話都不許接,人更是走不開,否則他也不會托你送蛋黃來了。”

  傑斯嘿嘿賊笑,“你們要拍由狼變為人還需事後剪輯畫面,可若用了渥夫則只需一杯酒……”

  他話還沒完,那頭金色大狼已撲上身來,還狺狺著長牙威脅著他少開尊口。

  “夠了吧你這家夥!”傑斯在狼牙下表情依舊未變,“你是嫌我幫的忙還不夠多嗎?”

  狼蹄矗在他胸膛上沒有退縮的意思,一對兇惡的狹眼與他的眼睛對看著。

  “這種事情你應該自己來的,誠實為上策,你反正早晚要告訴她的。”一聲狼吼伴隨著張嘴的動作,傑斯頸項有一半落入了狼嘴內。“別這樣!蛋黃!你不要這個樣子嘛!”

  白蘋嚇白了臉,急急想扯開傑斯身上的狼,卻拉扯不了分毫。情況看來雖危急,可傑斯卻依舊漫不在乎,他冷覷狼眼出了聲音。

  “你硬要我做,事後可別後悔!好,我答應你了。”

  他撤開金狼轉頭看向白蘋。“不過,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跟導演說,我要在夜裏拍戲,還有,不管成或不成,一次OK,拍完我要立刻走人。”

  傑斯果真是行動派的,同意了之後他比任何人都還要積極認真、吹毛求疵,完完全全看得出他對於脫離此地的迫不及待。

  場景設在林子深處湖畔,因為是夜晚,工作人員架設了比白日更多的照明設備,且為了增添故事的夢幻色彩,由於冰制出的冉冉霧氣成了絕不可缺的道具。

  傑斯是個主見極強的男人,他拒絕了化粧師的擺布,只是穿上了那套臨時用快遞調來的中古世紀王子服袍。

  夜霧輕漫,夜裏的林子裏帶著點詭奇的色彩。

  導演喊了開始,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蟄伏在旁,屏息以待這只許成功不許重來的演出,至於原來的“男”主角蛋黃則蹲伏在一旁,用銳利的眼神瞧著眼前。

  撥開迷霧,美麗的少女在林中循著足跡穿梭尋覓。

  末了,她在湖畔站定,那兒地上攤著一塊狼皮,而一位英俊的王子正亮著深眸意味深遠地看著她。

  “你不會是……”少女撫著狂喜的心跳。

  “我就是!”

  男人肯定點頭,繼之蠻橫地將呆若木雞的少女拉進了懷裏。“親愛的,你是我的森林精靈,是你破除了我的魔咒的。”

  “所以,”她羞紅著粉頰,“你的真實身份是個男人?”

  “男人或狼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微斂起笑意瞇著若有所思的深瞳,“我是這世上最愛你的生物。”他抬高了她下巴,“真愛……能夠創造所有的可能!”

  話剛說完,傑斯俯下頭吮吻起那在瞬間僵硬了身於、有些不知所措的白蘋。

  這個吻不在腳本內,不在計劃內,不在所有人的認知內,純屬傑斯個人的即興演出,可所有的人包括導演在內,全都瞠目結舌忘了反應。

  雖是看傻了眼,但不論是誰都要忍不住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叫好,因為它恰如其分的撩高了觀眾的情緒,所以連導演都忘了要喊卡。

  導演沒喊停,白蘋也不敢妄動,就怕毀了這無法重來的一幕,末了,金影閃動,是旁觀著的蛋黃再也沉不住氣了,他飛影閃掠不但分開了親吻中的男女,還將傑斯給硬生生撲倒在地上。

  “夠了吧!你這崇尚暴力的家夥!”傑斯一邊用力撥開蛋黃在他臉上的狂捉,一邊斥責,“喂!你是多久沒剪指甲了?”

  他雖以矯健身手閃避狠厲的狼爪,可蛋黃還是在他臉頰上留下了七八道長短不一的血痕,幸好他從不用擔心傷痕這檔子事,拭掉了血漬,銀灰色眸裏是清冷的芒,“幹嘛沒事兒想在我臉上留紀念品?我早跟你說過求我幫忙事後就別後悔了。”

  這邊傑斯和大狼粗喘氣息滾打成一團,那邊導演寇德卻只顧著急急詢問攝影師拍到了多少鏡頭。

  “該拍的,”攝影師咽咽口水,“全拍到了。”包括了長吻。

  “那就好、那就好,回去之後,”他吩咐著剪接師,“將野狼攻擊王子的鏡頭剪掉就可以使用了。好了,今晚大家都辛苦了,不過,”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等到成果出來後,相信大家都會覺得辛苦是有代價的,收工!”

  “收工?”白蘋瞪著眼,“導演,你不找個人去分開他們嗎?”燈光師都已收下了大燈,可那依舊糾纏不清的男人與狼,卻還沒有罷休的意思。

  “沒什麼好分的,你看不出他們只是在玩嗎?”

  “那個樣子是在玩嗎?”

  她吞吞口水看著分別掛彩的男人與狼,這兩個家夥出手狠準,索命一般,哪像是在玩?

  “放心吧!狼是傑斯先生帶來的,對於它的習性他一定比我們更清楚。”寇德瞇了瞇滿是讚賞的眼神,“白小姐,這回的拍攝成功你功勞最大,不單發掘出一只會演戲的狼,還帶來了個出色的好演員,待會兒等他們玩夠了,你幫我問問傑斯先生的意思,如果他有意朝熒光幕前發展,請他來找我,我有把握將他捧成天王級的巨星。”

  工作人員逐漸散去,勞爾過來喊白蘋。

  “勞爾,你先回去吧!”

  白蘋連頭都沒回徑自蹲身,無可奈何的瞧著眼前還在“玩耍”的兩個家夥,勞爾腳步聲漸漸遠離,月光底,湖濱旁,她席地坐著等候這場“遊戲”的結束。

  “夠了!我不玩了!我可不想浪費太多精力在你這種笨蛋身上!”

  大吼一聲,傑斯將金狼往樹幹上使勁兒拋砸送去,金影矯健地在樹於上蹬足回身意欲反撲,卻突然,它急急煞停了強勁的撲勢,只因傑斯順手捉起了坐在一旁的白蘋當成擋箭牌。“你本事!你兇悍!我打不過!可如果你再不停止這無意義的挑釁,我保證方才的吻戲會意猶未盡再來一次!”一句話就喊停了蛋黃的動作,傑斯一手將白蘋抵在胸前,邊故意在冷瞇的狼眸前輕撫著她柔軟的臉蛋兒,“小橘子,方才那個吻你還滿意嗎?”

  “我不叫小橘子,”白蘋沒好氣,“而剛剛那個吻也只是作戲,你的心跳並未加速,而我的也沒有。”

  “小番茄,你的話有些傷人,你的意思是,只有渥夫的吻才能讓你心跳加速?”

  傑斯的話問向白蘋,可貪玩的眼神卻是盯向金狼的,乍然聽見男友的名字,白蘋臉上泛起了柔柔的甜笑。

  “傑斯,這陣子這裏的一切都多虧你了,再幫個忙,回去之後告訴渥夫,說我好想他。”

  “想渥夫不用我傳活,說給這頭死狼聽一樣可以達成效果。”傑斯松開她立於狼與她中間,在看見金狼徽紅的臉頰時念頭閃過,不論是幫忙還是破壞,今天他都要幫渥夫解開這個纏繞他多年的煩惱。

  “基於保護好友的立場,白小姐,”他難得一本正經,“我必須請你回答一個很認真的問題。”

  “很認真的問題?”她一臉不解。

  “如果,”夜風吹拂得傑斯的長發在夜空中飄擺,為他陰柔的五官更添了幾份邪佞,“如果你方才演的故事是真的,你的愛人是個會變身為狼的男人,且還有可能時而為人時而為狼,那麼,你還會愛著他嗎?”

  “這是什麼意思?”她瞇緊了美麗的大眼。

  “我是說如果——”他拉長語氣,“如果你的渥夫是個狼人……”“傑斯,你是被這些拍廣告的編劇給弄昏了頭嗎?請停下你那永遠不可能會成立的假設,”白蘋燦出莞爾一笑,“虧渥夫還把你看成了最好的朋友,如果他知道你在他女友面前毀謗他可能是個狼人,他會找你拼命的。”

  “請注意我用的是‘如果’,”他氣定神閒,“而且我並不認為身為狼人是種毀謗。”

  “在完美的渥夫身上,這種想法連如果都不該有。”她輕柔笑語,笑容裏是對男友滿滿的信心與堅定。“渥夫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我們認識超過了十年,他不可能會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們之間的感情,比親人還要親呢,他疼我、寵我,什麼事情都會幫我設想周到,無論在任何方面,他都是最完美出色的。”

  “你離題了,白小姐。”傑斯冷冷而語,“渥夫的完美並不代表著他不可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為人知的秘密?”她皺起眉頭,“傑斯,你何苦執意要將那種會變身的怪物與我的渥夫相提並論?”

  專注於與傑斯的對視,她沒發現那不經意自她口中滑出的“怪物”兩字,在瞬間奪去了一雙藍色深眸的光採。

  “怪物?”傑斯淺笑低頭踢踢腳邊小石子。“原來這就是你對於非屬人類異族生物的看法,白小姐,別怪我說你膚淺,但對於你並不了解的生物你是無權妄下評論的,很多時候若非親身體驗過,妄下結論對誰都不公平。”

  “隨你判定,既然你開口問,我自然說的是最直接的反應,”白蘋不介意的聳肩,“你對我的認定是你的事情,我在乎的,只有渥夫的想法。”

  “是嗎?你當真在平嗎?白小姐,說了這麼多,我覺得你愛上的似乎只是個完美的男人典型,他必須堅強、必須出色、必須聰明,還必須無欲無求、光明磊落,在你需要時他穩當如山,在你忙碌時他安靜守候,他不能有妒忌心,不能有害怕或恐懼,不能有污點,當然,”他冷冷笑,“他還絕對不可以是個隨時可能會變身的怪物,其實,”傑斯聳肩,“這樣的男人不一定非渥夫不可,只要那是個完美出色到足以搭配你的男人就行了。”

  “你胡說!”白蘋環緊自己感覺被冤枉而氣得微顫的身軀。“你能否認你被渥夫所吸引並不僅僅是因著他自身的存在,而有些許是因著他的優秀出色嗎?”

  “這句話矛盾,”她漠然道,“為什麼我就不能同時因為他的優秀以及他本人的存在而深受吸引?”

  “因為如果你真的只是單單被這個男人所吸引,那麼,他會變身與否都不該影響你對他的感情。”

  “我愛渥夫!”她頭一回覺得與人溝通困難,不禁瞇起惱火的瞳,“可這和我不能接受會變身的怪物有什麼抵觸?”

  “想像一下,”傑斯笑得不羈,“如果你發現你深愛的男人居然會變身,那麼,你會怎麼做?”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更拒絕接受那種所愛非人的想像力。”“所以……”他聳肩,“答案很明顯,你愛渥夫的優秀勝過愛他這個人。”

  “停!停!停!”她粉碎了平靜,“你是顆頑石,我拒絕再與你溝通或接受你莫須有的罪名指控。”

  “算了!反正我答應渥夫的事情都已經辦到了,就讓我這顆頑石帶著一頭傷心的嘯狼離開吧!”

  傑斯踱向他的黑色跑車,嘩嘩一響,他用遙控器啟動了引擎。“嘯狼?”白蘋傻傻出聲,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你是說蛋黃?”

  “隨便你為它冠上什麼名字,這會兒我想你應該已經不再需要它了吧。”

  傑斯對著默立一旁的金狼勾勾手指頭,瞬時間那頭難得垂首夾尾的狼乖乖爬進了車子後座,它藍色的眸刻意避開白蘋的目光。

  “你這麼快就要把它帶走?”她目中是不捨,“原先我還想帶它參加殺青酒會的。”

  “渥夫交代過,”傑斯矯健躍上車,“這家夥同他一樣不許碰酒。”“那麼你呢?我還沒好好謝謝你,還有你該得的酬勞…… ”“別謝我更別提什麼酬勞,我不是幫你只是在幫握夫,”他向她揮揮手,眼神爍了爍,“只希望,我是真的幫到了他。”

  引擎狂嘯,黑色跑車在瞬間遁出了白蘋視線。

  車子雖走遠她卻還回不過神。

  傑斯的話讓她心頭大亂,在這之前她從未認真審視過自己對渥夫的感情。

  她愛的,究竟是渥夫的優秀與貼心的保護,還是,單純的只是因為他是渥夫?喔!該死!

  她咬著指甲心底冒著火,都是那該死的男人妖言惑眾,對於她和渥夫之間的感情,她從不曾有過懷疑的,直至這會兒被那該死的男人挑釁了幾句,竟使得她方寸大亂。

  渥夫對她的感情既深且濃,向來將她保護得安妥,讓她從不用費神去猜度他的想法,再加上如傑斯方才所言,她似乎認定了優秀的渥夫是沒有辦不到的事情的,也就是這樣,她才會常常輕忽了他的存在。

  她向來太慣於任性地享用著渥夫的愛,而忽略了愛是雙方面的事情,她對他實在是付出得太少太少,她甚至不知道這陣子他在做些什麼,還有,是不是遇上了不開心的事情。

  傑斯的話雖不中聽,可卻讓白蘋這會兒不得不心生感激。是他讓她心底起了衝擊,也敲響了她心底的警鐘。

  幾個月沒見,她全心全意衝刺在事業上,卻忽略了她真心所愛的男子。

  暗暗點頭她下了決定,待會兒她就去向勞爾索討她該得到的長假,然後,飛奔到渥夫身邊告訴他,不管他有什麼煩惱,不管他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她都願意與他共同承擔。

  因為,她愛他!真的真的很愛!

  而如果傑斯要再考她相同的問題,這會兒她也不會再猶豫了。

  不管渥夫有什麼樣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都會一樣地愛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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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為什麼?

  白蘋一臉懊喪的坐在計程車上,悶悶不樂。

  為什麼渥夫不回她電話也總是不在家?

  以往他也練球也上學也要四處出席各種不同的活動,但他從沒有這麼難找過。

  不只不難找,通常只要她在他手機上留了訊息,他都會飛速趕在三分鐘內回電。

  不但急著回,且還會小心翼翼問上一句——

  親親,有沒有等太久?

  有沒有生氣了?

  在她還沒有正式變成他的女友之前,他對她的付出就已成了一種本能的給予。

  而她,也已被馴養成一種本能的接受。

  她從不曾想過如果找不到他該怎麼辦,更無法想像如果失去了他她會變成怎麼樣。

  就因為這樣,當她看見那篇有關於女球迷獻身為禮的花絮報導時才會一笑置之,她相信渥夫,他自小就優秀出色,自小就廣受女人喜愛,可他的眼睛,徹頭徹尾,就只為她停留過。

  但這會兒手裏捉著死不吭氣的手機,白蘋的心,生平第一回領受了恐懼。

  握夫人在哪裏?

  為什麼不理她?

  難道是那該死的吸血族男子同渥夫嚼了香根?

  可老實說不但傑斯不是那種愛道人是非的長舌公,就算他真的是,但深愛著她的渥夫也不可能就因此而定了她的罪,決定斬斷了這段感情呀!

  一天、兩天收不到回音她尚可忍受,到了第三天她終於發飆了,她在片場頭一回大發脾氣,無視於在旁的影劇記者,無視於勞爾說她不接工作就等著接法院傳票控告違約的警告

  生平第一回,端雅守禮的白蘋爆發出她潛在無人知曉的倔脾氣,她向勞爾撂下冷話後,轉頭回去打包行李,勞爾呆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不過他還是決定原諒她,星運無可限量的白蘋是棵明白的搖錢樹,他不會傻得去扼殺這即將到來的錢途。

  咬咬牙,勞爾立刻作下了決定,他一邊打電話向所有已簽了約的廠商打躬作揖延時段或改推薦旗下另一位新人,一邊請記者發布消息說白蘋因病暫時休息,末了,他打了電話告訴白蘋一切搞定,請她別急,好好休假至心情恢復之後再回來開工。

  白蘋坐在計程車上,並不是很認真地聽取著勞爾為她做的一切努力報告。

  這一刻她才發覺她原以為對她很重要的事業並不真的那麼重要。

  廣告界少了個叫白蘋的女子,一切照常運行,多得是想取代的人。

  可如果那個叫白羊的女子少了個叫渥夫的男人以後,她不確定,她是否還能夠好好地存活下去。

  手指不耐煩地按下,她切掉了勞爾的喋喋不休卻捨不得關機。

  她不能死心,她還在等待一組熟悉至極的號碼和那個會喊她親親的男人。

  “小姐,你看來很面熟耶!”前方意大利帥哥模樣的年輕計程車司機,偏過頭試圖與她善意地交談。

  “專心開車。”她只冷冷拋了一句,這種時候,她的禮貌放在家裏。

  “你有急事?”

  “我付錢,”她將臉轉往車窗外,“買你的速度和安靜。”

  “沒問題,”大男孩似的司機發出爽朗的笑聲,吐了兩口唾沫在手心,他對著後照鏡扔給她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坐穩了,能為如此美麗的女子服務,能讓她為我的速度感到滿意,這將是我的榮幸。”

  接下來白蘋總算知道了電影裏演的那種瘋狂計程車橫衝直撞的畫面是其來有自。

  那種以日本神風特攻隊為模倣對象的計程車,以超過九十公裏的速度在狹窄的巷弄街道間呼嘯而過,一會兒鑽人小路、一會兒又躍上了天橋,最可怕的是那司機還能一手提方向盤,另一手對著後照鏡順順頭發,然後笑嘻嘻地轉頭問她對這個發型滿不滿意?

  出了城鎮來到公路,速度破了一百五,白蘋一手捉緊門把、一手捉緊手機,無暇去搭理那被震簸得彈高了幾次的行李和自己即將停擺的心,當然,也更無神去搭理那飛車狂男一路不絕的自言自語。

  是的.她是出錢買到了他的速度,可看來,金錢是買不著這死男人的安靜的。

  計程車急嘎嘎地發出煞車聲乍停在白蘋家門口,她連多少錢都沒問,扔了幾張大鈔,她捉起行李趕往廁所裏狂吐。

  吐了也好,重新梳洗過的她總算能在一瞼疑惑的母親面前站直了身軀。

  “蘋蘋,你怎麼會突然間跑回來?上回和你通電話時你不是說你手邊接的Case至少要忙到年底?”

  見女兒面有陰霾,顧子秋猜想她或許是工作受到了挫折,是以忙轉移了話題,“不問、不問,媽媽不問了,你回來也好,省得屋裏空蕩蕩沒人陪媽媽說說話,這樣吧,晚上你想吃什麼?媽媽現在去準備。”

  “別幫我弄吃的了,媽,”白蘋將行李扔下踱往門外,“我還有事得趕著出去。”

  “出去?上哪兒得這麼匆忙,連和媽多說兩句都不成?”顧子秋的蘇州依語即便在外國生活了多年,卻依舊利落得緊。

  “上渥夫家。”

  拋下話紗門匡哪一響,白蘋已然離去,顧子秋睇著女兒背影搖頭苦笑。

  “都說女大不中留了,我這笨媽媽還在指望些什麼?這丫頭急匆匆趕回來當然只可能為的是男朋友而不是老媽媽嘍,不過還好,”她臉上漾起慈母的笑容,“渥夫那孩子真的很不錯,住得又近,只是怪的是他那些家人好像都不跟人親近打招呼的。”

  兩家住得還真不是普通的近,白蘋跨出自家門沒走上幾步就來到了渥夫家的門口了,她抬起頭望著那幢被附近人們蒙上層神秘色彩的街尾大古宅。

  三年前和渥夫剛交往時,他曾帶她來過這裏一回,僅此一次他就不肯再帶她回家了,他總推說家裏太亂,長輩們又脾氣古怪見不得人,久而久之她也沒再提起上他家裏的要求,兩人的約會多半在公園、學校、餐廳或以白家為多。

  這會兒站在大古宅,她才驚覺自己對渥夫的漫不經心和不公平,對她的一舉一動他了若指掌,而她卻不清楚他的,在這之前,她真的很少用心去探問過他的心情,甚至,對他的家人也是陌生得可以。

  舉起手,她突然起了遲疑和恐懼,渥夫在裏頭嗎?

  而她急急尋上門來,究竟又求的是什麼?

  如果他開口要求分手,那麼,她該如何回應?

  她的手在門板上方停留了五分鐘,渥夫家沒有電鈴,上次她來也是敲得手快斷掉才有人開了門,卻碰著那一場他不願她看見的大混亂。

  閉上眼,白蘋心一橫用力敲下。

  叩!叩!叩!

  眼睛沒張開,她心底起疑,渥夫家的大門敲起來的聲音好奇怪,一點都不像是打在木板上,這麼小聲難怪裏面的人聽不見,咬咬牙她打算再敲,眼前的門卻出了聲音。

  “這是一種新的遊戲嗎?如果是,是不是該換我來敲你的了?”

  白蘋聞聲嚇得睜開眼睛,她一臉尷尬地望著眼前那半禿著頭頂的意大利籍老先生。

  “對不起!對不起!”

  她伸手試圖在對方頭頂上拭去她的指印。

  “別這麼緊張嘛!小姑娘,我哈比古納向來最懂得憐香惜玉了,只要你是美女,別說敲頭,敲哪兒,我都可以接受的。”老先生好脾氣地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老頭子,是誰在門口讓你變得這麼多話的?”哈比古納身後的庭園裏傳來了一個老婦的聲音。

  “老太婆,我跟誰話多幹你什麼事?告訴你,我跟誰都有話說,就是對著你只能放屁!”

  “老頭子,你是很久沒嘗過‘鷹嘴下求生’的滋味了嗎?”

  大門全敞,瞬時間白蘋面前出現了一名意大利老婦人,婦人戴著副玳瑁眼鏡,那眼鏡看來很眼熟,如果沒記錯,上回她似乎是在渥夫家裏的貓頭鷹臉上看見一副同款眼鏡。

  大門一開,哈比古納和芮娜大眼瞪小眼,芮娜側過臉將眼鏡推高了點兒,打量起還站在門口的白蘋。

  “唷!是你呀!我寶貝孫子的女朋友,怎麼這麼有空上門來拜訪我們,不是聽渥夫說你人在米蘭,幹那種穿衣服走路給人看的工作嗎?”

  “老太婆,說話有點常識好嗎?那叫做模特兒,別胡亂說話嚇壞了小姑娘,當心渥夫和你翻臉。來吧,小姑娘,進來吧!”

  “翻什麼臉?這丫頭都還沒當上我孫媳婦兒呢,怕什麼翻臉?還有一件事老頭兒你還不知道,”芮娜突然發出了咯咯的尖笑,那聲音刺耳至極,竟有幾分近似於貓頭鷹的啼音,“剛剛庫奇那老家夥還打電話過來說渥夫這幾天都住在他們那裏,還說他侄孫女兒好事已近,那個丫頭可喜歡著我們渥夫了,他還叫我們多約點兒親戚朋友明天晚上到他們城堡裏參加派對,屆時,要給我們一個大驚喜。”

  “庫奇•卓久勒的侄孫女兒?”哈比古納搔搔頭搜尋著記憶,“你指的是渥夫那個好朋友傑斯的妹妹丹妮芙?渥夫和丹妮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我們都不知道,還有,那小丫頭不是才十五歲嗎?”

  無視於跟在身後聽到這話突然失去血色的白蘋,兩位老人家一邊開路一邊繼續著談話。

  “誰管她幾歲?重要的是……”芮娜銳利的眼神有意無意拋向了白蘋,“她不是那種‘純’人類的女子,不會因為見著變身而大驚失色,我們將來也不用再在孫媳婦兒面前東躲西風,這個不吃、那個不碰,像個二等公民似地見不得光。”

  “老太婆,你今天話還真多耶。”

  “這是什麼話,我哪天話少過了?”

  就在眼前老夫婦即將開戰之際,泰德自屋裏踱出。

  “白小姐,怎麼、怎麼今天會有空過來?”

  泰德向白蘋點頭打了招呼,但話卻略有結巴,眼底也是無措和憂心的。

  怎麼會這樣呢?白蘋心頭傷感,“白小姐?”好疏離的稱謂,還有,她從不知道渥夫的世界離她竟是如此遙遠。

  是她從不曾嘗試去拉近這段距離?

  還是渥夫對她刻意的保護反而造成了這道疏離的高墻?

  她甚至感覺得出渥夫奶奶對她的敵意和其他人對她突然出現的不自在。

  他們似乎是在擔心什麼,又像是在隱瞞什麼。

  還有,方才渥夫奶奶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泰德親愛的,你有沒有看見我那……”

  屋裏再踱出了一名中年女子,是白蘭琪,一見著白蘋她瞪大眼話也沒了改用尖叫聲取代。

  “天哪!是渥夫的女朋友?!渥夫的女朋友怎麼會來?這孩子沒說呀!我什麼都來不及準備,不該出現的東西也來不及收拾,天哪!怎麼辦?如果再發生跟上次一樣的事情,這小子又要鬧脾氣幾天不理人了,怎麼辦?怎麼辦?天哪!天哪!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對不起,伯母!對不起,伯父!對不起,爺爺!對不起,奶奶!”

  白蘋用九十度的鞠躬逐一問候眼前四人,也總算停息了白蘭琪突發的歇斯底裏。

  “我知道我的出現很唐突,對不起,因為我從不知道我的出現會讓你們這麼為難,這麼不開心,可是我今天會如此唐突地登門造訪是因為……”

  她吸吸氣,努力的不想讓眼眶潮紅卻辦不到。

  “是因為我很愛渥夫,這幾天他突然刻意避著我,他有秘密不想讓我知道,我承認之前是我疏忽了他,可為了不想失去他的愛,不想一輩子後悔,我必須不顧顏面、不計後果來尋求答案和挽回這段感情,求求你們告訴我他究竟是在躲避什麼、忌諱什麼?又究竟是什麼樣的問題危及了我們之間這麼多年的感情?”

  “知道了對你有好處嗎?”泰德清幽幽嘆息出聲,“渥夫不告訴你一些事情可能是因為,他不想失去你。”

  “不只他不想失去我,我也是……”白蘋咬咬唇滴下了眼淚,“不能失去他的。”

  “幹嘛弄得人家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哈比古納一臉的打抱不平。“她想知道就告訴她嘛,她能接受,小倆口就有未來,不接受,揮手說掰掰再洗掉她的一段記憶,簡單得很,渥夫本來就不該瞞著人家的,戀愛不成還能當朋友,像我和我的雅典娜,”他眼底是遺憾的星芒,“不也是另一種完美而永恆的結局?”

  “去死吧!老家夥!你竟敢又在我面前提那淫蕩女人的名!”

  呼嘯聲起,芮娜捉起庭園中的花鏟,追殺著哈比古納而去。

  搖搖頭,泰德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白蘋,“對不起,我爸媽就是這樣,愈老愈像孩子,渥夫在這樣畸形的家庭中長大還能表現得如此優異,真是苦了他了。”

  “畸形?!不會呀,”見著眼前追逐不休的老夫老妻,白蘋深覺眼熱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相似的畫面,在聽見哈比古納屁股挨揍的大叫後,她忍不住轉淚為笑,“我倒覺得老人家們都挺可愛的。”

  “可愛?”泰德無奈地擠出笑容,“那是因為他們還沒現出分身,還沒有致命的危機,其實,白蘋,這並不是你第一次見到他們。”

  “伯父,你記錯了吧?三年前我來時並沒有見著爺爺奶奶和伯母呀!”

  “我沒記錯,”他平靜地回睇著她,“那回你來是不是見著了一對正在追逐廝殺的貓頭鷹和大田鼠,還有,一只在廚房裏發脾氣的天鵝?”

  白蘋點點頭,眼睛卻愈睜愈大,“你、你是說……”

  “是的,孩子,那正是他們的另一個分身,而這,就是渥夫始終不敢讓你知道的秘密,道格拉斯家族是人獸族的一支,我們都有遇著某種媒介會變身的本能與因子,有關於此,是我們必須接受的宿命,也是我們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長久以來為了隱蔽這個秘密,為了不想讓人類捕捉我們到馬戲團裏滿足他們的好奇或將我們開膛剖肚做研究,所以我們種族向來不與人類通婚或做太親密的接觸,所以,這也是我的父母不能夠接受你的原因。”

  她沒了聲音,努力消化著所聽到的話,半天之後她緩緩的問:“那麼渥夫呢?他的另個分身是什麼?”

  “有關於這個答案就不是我這做父親的可以代為作答的了。”

  泰德伸掌拍拍她肩頭。

  “你該自己去問渥夫,並且,自己去解決那橫亙在你們之間的問題。老實說,今日之前我們始終只見著了渥夫對於你的沉迷,直到現在我才感覺出握夫對你付出的感情並沒有白費,孩子,用你方才在我們面前展現的勇氣與堅定去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吧,讓他相信你所愛的,實實在在的是那個叫渥夫的男人。雖然人類和人獸族的通婚勢必帶來一些麻煩,可我更相信的是,”他看著她發出了一聲嘆息,“真愛無敵!”

  *  *  *

  托斯卡納古堡

  “老哥!幫我看看這件粉嫩紗的短裙適不適合我?”

  “如果你是想穿去逛街我沒意見,可如果你是打算用來參加明晚的舞會,”傑斯冷冷的嗓音隔著報紙向妹妹遞送,“我建議你換件長度足以讓你蒙住哭泣的臉龐的長裙會好些。”

  丹妮芙一把撕爛了哥哥遮在臉前的報紙,挑高了單邊的眉,她和傑斯長得並不相似,可挑屆時的動作卻如出一轍。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告訴你,強摘的果子不甜。”喀喳一聲,扔開了破報紙的他冷靜地改啃起一只紅色大蘋果,蘋果派不在身邊,他只能用這種方法卿表思念。

  “你撒謊,如果沒記錯,剛開始你追安妮時也是用盡了各種手段的,”她張牙舞爪像只被惹惱的野貓,“那個時候,你可沒說過什麼強摘的果子不甜的話。”

  “那不同。”傑斯表情一徑平靜。“一來那時的安妮心中並沒有別人,二來,”他用著冷靜的語氣緩緩直述,“請不要將你那有著過人魁力的老哥與平凡人的吸引力相提並論。”

  丹妮芙一臉作嘔,“真是見鬼了,天知道爸媽是怎麼生出你的?”

  “相信我,丹丹,你還太小,”他起身輕緩地拍了拍妹妹的肩頭,“有關此類後代衍生及制造過程的問題你還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免得傷身體。”

  “噢!夠了!”她用力甩脫了哥哥,“為了明天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沒工夫在這兒聽你胡說八道!”

  “所以,”他撫了撫下巴,“明天你還是要依計劃和那失魂落魄的男人訂婚?”

  “當然!”丹妮芙挺高了胸膛,“幾天前你明明聽見渥夫在爸媽面前點頭同意的。”

  “那種點頭也能做數?”傑斯怪笑,“這家夥這幾天怪裏怪氣的,眼神無光,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魂也不知道飛到了哪裏去,以往像只嘯狼,這會兒像只喪家之大,若說單純是因為在貝拉吉歐所受到的傷害也沒必要突然變成另個人呀?丹丹,”他瞇瞇冷眸,“老實說,你是不是對渥夫施了魔法?”

  一語道中,丹妮芙心虛的趕緊搖頭撇清。“你這話很傷人耶!老哥,你老妹是那種卑鄙的小人嗎?”

  “是的,你是的。”

  他冷靜點頭,繼之冷冷一笑。

  “不只你,我們卓久勒家族向來都是那種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痞子,可我相信你沒幹是因為——”他的眼神輕蔑,“你還沒有那種厲害的本事!”

  她對哥哥拉長舌頭,忍住炫耀本領的衝動,她當然不能告訴他她那套改變人心的魔法是真的成功了。

  否則,渥夫也不會這麼容易地點頭同意要娶她了。

  可因為這道魔法究竟能持續多久她也不知道,所以她才會趕著要在一個札拜內和渥夫“生米煮成熟飯”,屆時渥夫對她已當眾許過承諾,那麼,責任感重的渥夫自然不會棄她於不顧。

  而她……丹妮芙俏麗的臉龐上泛起甜甜的笑靨,在經歷多年的單相思後,也終於可以如願了。

  “丹丹,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傑斯涼涼出聲,眼底是了然的芒,“魔法抵不過真情,如果你真用了不當的手段,到末了吃虧的還是自己,那男人是頭死心眼的狼,他的水果妹早將他的心挖走了,你當真以為一次挫折或一個小小的魔法就能改變這一切?”

  “不信嗎?”十五歲的丹妮芙挑高了任性的眉毛一臉的挑釁。“那麼,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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