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午安。」向小葵走進蘭生辦公室，懶洋洋的打招呼。
「午安。」
汪若薇抬起頭來，見平日活潑亮麗，隨時隨地都元氣十足的向小葵今天一反常態，像是缺了水分滋潤而垂頭喪氣的花兒，心中不免好奇。
「發生了什麼事？」汪若薇關心的問。
「沒有啊！」她歎了口氣。
「別騙我，老實招來。」汪若薇不容她閃避的命令。
向小葵抿了抿唇，又再歎了口氣。
「我那個男朋友，本來以為他是很喜歡我才跟我在一起的，但我昨天才知道，原來他是因為我跟他前女友長得很像，才跟我在一起的。」
雖然她嘴巴上大力否認，可是她心底卻是清楚明瞭，那位叫妘瑄的前女友長得跟她真的有八分像，她登時明白，原來致愷不是喜歡她的獨一無二，而是喜歡上她跟前女友神似的五官輪廓。
「是嗎？」汪若薇淡應，不痛不癢似的。
「我昨天考慮了一晚，想要不要離開他。」可她無法當真說斷就斷。
「好啊！」
「好？」向小葵詫異抬頭，「你覺得好？」難道她真的該離開他？
「你覺得他是在你身上找尋前女友的影子？」
「對啊！」就是這點讓她好難過好難過。
「你無法容忍？」
「對！」沒有人想當仿冒品。
「那就離開吧！」失戀可以讓一個女孩蛻變，轉變成更嬌美的花。
冷面美魔女果然是冷面美魔女，她傷心失意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竟然三言兩語就決定了她的未來，而且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所以她才會在這大吐苦水，昨夜才會不成眠，難過得傷心掉淚。
她從來不哭的，就算被父母、老師狠狠揍過，跟男孩子打架，身上打出一堆傷口，她也不哭的。
生平頭一遭掉眼淚，卻是為了一個男人。
她就算現在想到妘瑄那張與她神似的嬌美面孔，心口處還是會發出強烈的刺痛，像有人拿了針，不斷的刺著她脆弱的心臟。
「薇兒，你覺得我是否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假裝幸福快樂的與他一起走下去？」向小葵問這問題時，表情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
「這問題我無法替你找到答案，能夠解答的只有你自己。」汪若薇自帳冊中抬頭，「這是你第一次談戀愛？」
向小葵嬌羞的點頭。
「你知道嗎？有些人對於自己喜歡的異性類型，從第一個戀人一直到最後一個，都會有幾個特點是一模一樣的，譬如你男友，也許他就是喜歡這樣的長相。」汪若薇微微一笑，「你跟他前女友的個性一樣嗎？」
「我問他看看。」向小葵當真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徐致愷。
她直來直往的率直態度讓汪若薇莞爾。
她審視著耐心等待對方接起電話的向小葵，想著現在的她已經有資格正式上班了，但是對於一個酒店公關而言，若有了男朋友，她對於未來的選擇可能就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男性，無法容忍他的女朋友到酒店上班，就算是最高級的蘭生酒店也一樣。
她珍惜向小葵這樣的人才，在訓練她的時候，她自己也有所成長，尤其當向小葵興匆匆的告訴她，她竟然可以打入男朋友的交友圈，理解他們的談話內容，還可以跟外國人交談時的欣喜表情，汪若薇就覺得即便小葵沒當成蘭生公關，她改變了這個女孩平凡的一生卻是事實。
她記得小葵的男友是知名建築公司的財務長，這樣有名望地位的男人，要的對象不是默默站在背後為他打理家庭的賢妻型女人，就是像小葵這樣活潑亮麗，可與他進入同一個圈子的交際型女人。
看樣子她不僅有經營的長才，也很有潛力當名教育英才的老師。汪若薇斂眸低笑。
「致愷，我想問你，我跟妘瑄的個性是否相似？」向小葵語調輕鬆愉快，眸子則閃著擔憂。
連說話都文雅了呢！汪若薇唇角笑意加深。
「個性？」徐致愷將檔交給一旁等待的秘書，揮手示意她離開。「完全不一樣。」
「真的嗎？那你最喜歡我哪裡？」她忐忑不安的問。
千萬別說臉！她默默祈禱著。
「我喜歡你開朗如太陽般的個性、你的小孩子氣、你大剌剌、毫不矯揉造作的行事態度，喜歡你跟我一起揍壞人的氣勢。」
向小葵快速的整理了一下，「所以你最喜歡的是我的個性？」太棒了！
「我喜歡你的全部。」徐致愷仿佛他人就在她耳邊般對著話筒低吟，「如果硬要挑個最愛，那就是你的個性。」
「這麼說來，我跟妘瑄只有臉長得一樣？」
聽到向小葵的問題，徐致愷胸口一窒。
他竟然沒注意到小葵其實是認為她與妘瑄長相相似，她只是用她擅長的誇張語態，她得意外顯的自信心將不安包裹住。妘瑄的攻擊打中了她的脆弱，也許她昨晚回家獨自一個在房間時，曾因此傷心落淚。
想到此，徐致愷的心頭就一陣緊縮，為女友的堅強感到強烈的心疼。
他為什麼沈默不講話？向小葵握著手機的手心在冒汗。
她想再重問一次，可她的嗓子突然間啞了，一個字都發不出，她只能被動的等著他回答。
「你現在在哪？」過了好一會，徐致愷總算開口了。
「我在蘭生，準備上課。」
蘭生……她至今仍上著公關課程，等著經理點頭，成為正式公關……
徐致愷一直未跟她好好坐下來討論自己並不希望她在蘭生工作一事，也是因為她現在尚未成為正式公關。
算算時間，也該是跟她挑明說的時候了。
「可以請假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他有話要說？向小葵頓時心跳如擊鼓。
「你說啊。」
「我想當面跟你說。」
有什麼話電話裏不能說，一定要當面說？向小葵覺得她全身莫名的發寒。
他會不會最後決定他還是要跟正主兒在一起？
他想跟她談分手？
向小葵很想逃避，想拒絕他的提議。
「不行喔，不能請假，我要上課……」
「可以啊！」汪若薇插嘴，「課程也上得差不多了，請假無所謂。」
向小葵張著嘴，想平日都有讀心術的薇兒今天怎麼不靈光了。
汪若薇焉會不知她的心事，就是看准她想逃避，才故意推她一把。
「那我去接你。」徐致愷道。
「不，不用……」向小葵咬了咬唇，「我們約羅勒飯店的露天咖啡廳，我……我等你。」
「好。」徐致愷柔聲說了「待會見」，掛斷電話。
「薇兒……」向小葵一臉如喪考妣，「他要跟我談，說不定是談分手……我要怎麼辦？」
「去談啊！」汪若薇還是笑得一臉不痛不癢。
跟一個沒心沒肺的冷面魔女哭訴真是最愚蠢的行為。
「那如果真的分手怎麼辦？」
「你還有工作。」
嗚……想不到她也會有用工作來療傷的一天！
「那我走了。」
向小葵悒悒然走出蘭生。
汪若薇面無表情的目送她遠去。
這個學生最後會不會成為她手中的大將之一，今晚就可以見真章了。
若問她心底真正的想法，她選擇的會是——希望小葵能夠抓到屬於她的幸福。
蘭生大酒店離羅勒飯店不遠，計程車還沒跳表就到了。
坐在露天咖啡座的向小葵曬著暖暖的陽光，心底卻是一片陰暗。
如果他說要分手怎麼辦？
若他決意回到正主兒身邊，那她怎麼辦？
向小葵苦惱的捧住額，想著她是否有把握能微笑的祝他幸福。
她一向很有自信的，就連那些臭男生說她醜的時候，她仍有自信自己是個超級大美女，是那些男生眼睛被蛤仔糊住，看不到她的美。可當她的自信對決戀人的心意時，竟然成了泡沫，一戳就破掉了。
她緊張互握的手心裏佈滿薄汗，心想都已經半個小時了，怎麼致愷還沒到？
「老天爺啊！求你賞我個痛快吧！」她仰天祈禱。
等待的時間實在難熬，這種折磨讓她痛苦得快死掉。
好不容易，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出現在咖啡座入口。
平常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男子，今天一反常態的一臉嚴肅，就連與她四目相對時，都不曾綻露一絲笑意。
他一定是來談分手的。向小葵心跳如擊鼓。
要不然他每次看到她一定會微笑相對，今兒個看起來卻一本正經的讓她心頭發顫。
既然要分手，至少……至少要由她來說。
向小葵暗暗下了決定，在做了這個決定後，她立刻感覺到眼前一陣朦朧。
她不想分手，一點都不想啊！
高大挺拔的男子快步來到她眼前，人都還沒坐下，就已張口。
「小葵，我們——」
「我們分手吧！」向小葵快速搶在他之前說完。
手還放在西裝口袋的徐致愷一陣怔忡。
「你說什麼？」大手快速從口袋抽出，握住她的手腕。
某樣物品隨著他的動作掉落地面，但忙著審問的他並未發現。
她說完了，她很勇敢的說完了，但她無法開口再說第二次。
「就是……我們……分分分……」她用力咬住下唇，「手」字遲遲無法說出口，反而是淚水湧出了眼眶。
「我不准！」掐著她的手力道大得讓向小葵皺了眉頭。「我不准你跟我分手！」徐致愷目光灼灼，透著一股殺氣。
沒看過神情如此駭人的徐致愷，向小葵竟然驚訝得呆住了。
「你約我出來，不是要跟我談分手嗎？」難道是她搞錯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我想說……」她抿抿唇，「你愛的又不是我……」
「小葵！」他剛才在電話裏說得還不夠清楚嗎？「算了！我不跟你囉唆！」徐致皚鬆開手，在口袋裏翻找著。
「你不是因為我跟妘瑄長得很像，才喜歡我的嗎？」
他忙著找東西，向小葵忙著發問。
「我並不覺得你跟妘瑄長得像！」
「怎麼會？我看就很像啊！」她無法逼迫良心跟著說謊。
「你的眼睛比她有神、鼻子比她挺、嘴巴比她可愛，我完全看不出來你們哪裡像。」怪了，他的東西呢？
雖然一開始他的確是因為她們神似才注意到她，可他們會開始交往甚至讓他產生與她結婚的想法，都與臉無關，故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在說謊。
他說的這段話，她怎麼覺得似曾相聞啊？向小葵納悶的搔著頭。
見徐致愷仍在口袋翻著，她不免好奇的問：「你在找什麼？」
「有個東西不見了。」那麼大一個東西怎麼可能不見？
「什麼東西？」
徐致愷沒回答，懷疑東西掉到地上的他拉開餐椅矮身尋找著。
他本想帥氣的求婚的，誰知……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明白徐致愷到底在忙什麼的向小葵還準備提出她心中的重重疑問時，瞧見不遠處有一隻精緻白色絨盒。
她輕巧的來到絨盒旁，彎腰撿起，小心翼翼的開啟。
絨布上嵌著銀色鑽戒，在太陽的照耀之下，鑽石的光芒更加耀眼，閃耀奪目得讓向小葵難以移開雙眼。
「戒指！」她驚呼，「好漂亮……」
手上的戒指突然被徐致愷一把搶走。
俊臉漲成豬肝色，神情惱怒。
「是你的？」向小葵訝異的問。
「對！」徐致愷真想搭乘多啦A夢的時光機，讓時間回溯到十分鐘前。
「給誰的？」向小葵漂亮的眉眼垮了下來。
時光一去就不回頭，他規畫好的求婚情景也已經成了美夢一場，徐致愷也就懶得囉唆，拿起戒指就往向小葵的無名指一戴。
「我們結婚吧！」他嚴肅的說。
「咦？」向小葵水眸瞪得大大的，好像無法吸收那五個字的意思。
「我們結婚吧！」徐致愷不厭其煩的重複。
「啊？」她的臉看起來還是白癡得可以。
「我們結婚吧！」
「什麼？」
「向小葵，請你嫁給我！」
她再裝白癡，他會直接帶她去公證！
甜蜜的微笑緩緩在她嘴角凝聚，彎出一抹迷人弧度。
「好！」她喜極而泣，「好！」
什麼話都不用說，也不用再解釋，這五個字就已經完全安撫了她不安的心。
管他什麼正主兒還是冒牌貨，他愛的是她，所以他才會跟她求婚。
「可是……」
一聽到可是兩字，向小葵的微笑凝結了。
「可是什麼？」不會要她當二夫人吧？
「我下個月要回美國，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好！」這有什麼問題！向小葵爽快俐落的答應。
她相信父母那邊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們從她滿十八歲那年，就巴望著有個男人能將她娶走。
徐致愷開心的抱趄她，原地轉了一圈。
「蘭生那兒的工作記得辭掉。」他叮囑。
「蘭生？」她愕愣。
「絕對要辭掉。」徐致愷不容反駁的說。
他不會讓其他的男人見著她的一顰一笑、碰觸到她的身體，就算是一根毛發也不行！
「好啊，沒問題。」
汪若薇爽快的答應，讓向小葵呆了一呆。
「可是你培訓了我這麼久，我覺得不好意思……」
「那就繼續留下來吧！」汪若薇順著她的話尾說。
「可是……」向小葵急了，「我想跟我的未婚夫一塊去美國，我不能再繼續待在臺灣！」
「那就走啊！」汪若薇笑得不痛不癢的。
對於她要辭職一事，汪若薇答應得這麼爽快，讓向小葵莫名的有好深的失落感。
「薇兒，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不可雕的朽木？」所以才會急著趕走她。
「不，我本來打算下個星期就讓你正式上班的。」
「真的嗎？」她的努力終於有所回報，她喜出望外的拉住汪若薇的手，「我會好好努力的！」
「你到底是要去美國還是留在蘭生？」汪若薇啼笑皆非。
「去美國！」向小葵開心笑道：「我會記得在這學習的一切，到美國好好努力！」
這女孩……竟已懂得油嘴滑舌了。
「好好把握住你的幸福吧。」汪若薇回握她的手，「萬一婚姻不順，你可以再回來。」
「才不會呢！」向小葵朝她做鬼臉，「我會當個全世界最快樂的妻子，讓我的老公變成全世界最快樂的老公！」
「有這份志氣就好，加油！」
向小葵走後，當初引薦她的杜曉燕面帶愧色的走進來。
「抱歉，薇兒，是我當初不夠深思熟慮，讓你浪費了下少時間。」
「我並不會這麼想。」汪若薇笑了笑，「這段期間內，我也有從她身上獲得不少樂趣。」
她親手將一名醜小鴨變成天鵝，還嫁給社會菁英，成為得力的牽手，這可也算功德一件呢。
「明天會有個女孩子過來上班。」汪若薇將履歷表拿給杜曉燕，「就麻煩你帶了。」
「教育訓練呢？」蘭生的公關在正式上班前都要先經過一個禮拜以上的教育訓練的啊！
「她不用。她的狀況待殊。」
是什麼樣的女生不需要受教育訓練就可以直接上班？
杜曉燕拿起履歷表流覽。
右上角貼著方方正正的大頭照，是一位姿容十分清麗的女孩，即使未施脂粉也亮麗出色。
再往下看經歷那一欄，她驚訝的睜大眼。
「這是名嵐的請托，麻煩你囉！」
汪若薇食指就唇，表示需要保密的意思。
「我瞭解了。」杜曉燕放下履歷表，欠身離開辦公室。
辦公室大門開啟的刹那，屋外的音樂與喧嘩聲湧入，汪若薇閉跟傾聽，笑意爬上了嘴角。
即便是在酒店內上班的女孩，也擁有各式各樣的人生，她為自身的參予而感到愉快。
明天來上班的女孩，會不會也因為來此而開啟人生新的一頁呢？
她拭目以待。
<全書完> |
匿名
發表於 2012-6-8 00:16: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