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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淘淘]春心蕩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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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0:59:21 |倒序瀏覽 | x 2
春心蕩漾 作者:淘淘

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她生前與帥哥無緣,死後發誓徹底實踐“風流”兩字,
成天隻想賞美男、吃豆腐;
偏偏事與願違,豆腐沒吃到多少,卻總遇上這隻妖狐戲弄!
哼,他日日獵豔、看到女人就發春,竟把歪腦筋動到她身上,
即便法力不如人,她也不可能束手就擒,還有得鬥呢……

這常欣算是有意思,做鬼也不安分些,滿腦子隻想調戲男人,
哪有大姑娘把這種話掛在嘴邊,還身體力行,他真服了她!
但她四處“留情”就是不把他放在眼裏,也挺不舒服的;
雖然狐狸精和女鬼湊在一起沒點好處,可他媚術行遍天下,
如今要是連隻鬼都擺不平,豈不顏麵掃地?這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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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1:00:03
第一章  

  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雖然常欣無法領受前面一句,不過後面一句倒是徹底實行。

  生前與美男無緣,沒想死後竟能吃盡美男的豆腐,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長得真是好看啊,不愧是興安城四大美男之一——」常欣趴在桌前,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男子生得溫文儒雅,唇紅齒白,約莫二十出頭,標準小白臉一個,正專心地勾勒牡丹花,而她就趴在畫桌前,欣賞他精致的五官。

  「連毛細孔都沒有,嘖嘖嘖,吹彈可破啊,讓本小姐好好摸兩把。」常欣邪笑地伸出手,在他臉上抓了兩下,可惜什麼豆腐都沒吃到,只抓了兩把空氣。

  她仰天長歎一聲後,才哀歎地看著自己的手。做鬼就是這樣,摸不著東西,隻能用眼睛看,什麼也嚐不到。雖然能幻化成人,但變成人又怎麼樣,照樣吃不到豆腐,若真衝上去摸兩把,會被當成瘋女人吧?

  「算了,現在不是哀歎的時候,先給你照張相。」常欣從衣內拿出冥府特製照相機,花了她好多銀子才買來的,外觀像手機一樣大小,不用對焦,按一下就成了。

  「看這邊!」雖然男子聽不到,常欣還是喊得高興,喀嚓喀嚓拍了好幾張,一邊高聲唱道:「外套脫掉,脫掉,外套脫掉,上衣脫掉,脫掉,上衣脫掉,麵具脫掉,脫掉,龜毛脫掉,脫掉,統統脫掉,脫掉——」

  正當她唱得忘我之際,手上的鐲子忽然發出七彩光芒,她瞄了一眼,上頭浮現「閻帥」二字,她詫異地將相機放回衣內。

  閻帥大人怎麼會找她,出事了嗎?

  「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雖然男子聽不到看不見她,常欣還是揮手道別。

  男子專心畫著牡丹,俊美的神情、斯文的動作讓她不禁又讚歎。「果然是認真的男人最美麗。」她掏出相機又拍了一張後,才默念咒語回到幽冥府。

  進入幽冥府前,她先回到閻君廟,走入壁畫中後,便會被送到她想去的地方。原理是什麼她不知,就像她也搞不懂法術的原理,之前上法術課程時,她舉手發問,老師隻說是一種天地能量,聽起來很玄,不過原理不重要,有用就行。

  她默想著閻帥的辦公室,幾秒後便來到閻帥的院落前。她是二十一世紀死掉的鬼,習慣稱這裏辦公室,但它其實是一間古樸的小平房,前面有個小院子。每個長官的辦公室都不大一樣,依個人喜好幻化成不同的風格。

  她沿著石子路走進院子,踏上石階,進門前先拍拍腰帶,確保照相機安穩地放在裏頭,沒有掉出的可能後才推門進入。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正與閻帥大人說話,光看她側麵就讓常欣揚眉,這女孩一身日本娃娃扮相,整齊的劉海,烏黑的長發,粉色和服,和服上是櫻花的繡樣,腳上穿著白襪與木屐,這……這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她是日本人?

  待她聽見聲響轉過頭,常欣忍不住讚歎一聲。真是漂亮啊,她像瓷娃娃似的,肌膚白嫩,五官細緻,只是眼神疏離,讓她想上去招呼的心情都給打退。

  「大人,你找我?」她將視線移到頂頭上司那兒。

  「來,給你介紹一下。」閻帥指了下身邊的小姑娘。「這是菜菜子,會在你跟小魚身邊見習一個月。」小魚與常欣一樣,都是興安城的鬼差,私底下也是好朋友。

  菜菜子?她詫異道:「真的是日本人啊?」

  「我隻是喜歡這樣打扮。」菜菜子淡淡說了一句。「你不覺得這樣很有個人特色嗎?這裏的服裝都太過ˊ制式了,我希望能帶起潮流——」

  「這些話你們可以私底下再談,菜菜子也是從現代來的,我相信你們可以相處得很好。」

  常欣還沒回話,菜菜子已經規矩地朝她彎身。「有勞姊姊了,阿裏阿多。」

  「不會,舉手之勞,你也是要當鬼差嗎?」

  閻帥露齒而笑。「她還沒決定,所以讓她到各部門轉轉再做決定。」

  「還可以這樣?」常欣立刻不平。「那兩年前你怎麼沒讓我也到各部門轉轉再做決定?」當初閻帥找她,就是讓她直接當鬼差。

  閻帥挑眉。「菜菜子,露兩手給她看看。」

  菜菜子點頭。「是。」她右手一轉,屋裏的東西全浮了起來,連常欣都不例外。

  「天啊,天啊……」常欣驚訝地看著自己飛到半空中,接著屋內的東西全消失無蹤,連屋子也不見了,下一秒,她竟站在銀河上,周遭是閃爍的星光。

  她驚歎道:「好美啊……」

  才讚歎完,星光銀河又全數消失不見,自己又回到閻帥的屋子。她衝到菜菜子面前,一臉興奮。

  「你好厲害啊!」看來自己真是把人瞧小了,有眼不識泰山啊。

  菜菜子扯了下紅豔的嘴。「雕蟲小技,姊姊過獎了。」

  「這哪叫雕蟲小技——」

  常欣話還未說完,就讓閻帥打斷。「看來你們似乎可以相處愉快,快出去辦正事吧!」他笑咪咪地揮手意她們快走。

  講沒三句話就知道她跟菜菜子會相處愉快?這話未免太假,一聽就知道閻帥是打發她們。常欣好歹也做了一年鬼差,雖然不能說摸透了頂頭上司閻帥大人的脾氣,但基本的了解還是有的。

  記得自己剛進幽冥府時,以為閻帥大人整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閑,只會養花種草、餵寵物做糕點,是個和藹可親的大叔,後來才知是自己把他想得太簡單了,畢竟沒有一點腦子跟手段,怎會坐上這位置?

  「菜菜子,你先到外頭等我,我跟大人說幾句話。」雖說菜菜子法術比她厲害,可怎麼說她也算前輩,雖然資曆只有短短一年,還是有個先來後到。

  菜菜子點頭後,輕飄飄地飛了出去,常欣才接著說道:「讓她見習一個月是沒問題,只是以她的法力做鬼差有些大材小用了,她到底什麼來曆?真的跟我一樣是現代來的?」

  「她有些背景,不過我不能透露,你自己問她,看她要不要告訴你。」見她似乎有些不放心,閻帥說道:「放心,她隻是古怪了一點。你之前不是還在抱怨日子過得很無聊,現在正好讓菜菜子給你解悶。對了,小魚那邊由你去通知,我這幾天要出差,不會在幽冥府。」

  「她的法術那麼厲害,我想她不會當鬼差的。」常欣說道,其實當鬼差就是收魂而已,算是無聊又單調的工作。

  「我跟她提過,不過她就是想每個部門都待待看再做決定。」他從座位底下拉出一隻大皮箱,開始為出差做準備。

  聽起來這菜菜子還真有些背景,否則哪能各個部門都跑過才決定要待什麼單位?「帶她是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事做,只是——」

  「沒事做?」閻帥眼睛一亮。「正好、正好,我有件事讓你做。」他彈了下手指,桌上立刻出現一本厚厚的書籍。

  常欣瞄了一眼,發現書皮上寫著《冥府百錄之三——妖界輯》,這不是收在冥府圖書館裏的百科全書嗎?

  「來,這個給你訂正補充。」閻帥笑咪咪地說。「本來每五十年就要重新補校,但是我一忙就忘了,沒想到這一拖,就過了一百年。」

  「一百年沒校改?」常欣怪叫一聲。「大人,你也太誇張了吧!」

  「不是跟你說了忙到忘記嗎?再說妖怪壽命長,一百年不算什麼。」閻帥面不改色,一點愧色也無。「這冥府百錄共一百本,你很幸運分到一本。」

  常欣翻白眼。「什麼幸運分到一本,你不是剛剛突然想到嗎?難道今天叫我來的主要目的是這個?」

  閻帥不高興地冷哼道:「我發現我最近越來越沒有威嚴了,我講一句,你們給我回個七、八句,現在到底誰是老大!」他拍了下桌子,橫眉豎眼。

  常欣嚇了一跳,立刻道:「知道了,大人,我完全沒怨言,隻是我對妖怪又不熟,是不是叫小魚做比較好?」

  「小魚也分到一本,你們可以互相幫忙,好,就這樣了,我還有公事要處理。」他忙碌地開始翻閱公文。「一個月時間弄好,不然考績丙。」

  「什麼?一個月——」

  「現在誰是老大?」閻帥不悅地抬起頭。

  常欣忍住吐槽的衝動,喃道:「你老大,你老大。」她拿起厚重的百科全書,將之縮小放入衣內。

  雖然還有許多話想問想說,但現在顯然不是適當時機。老板真是一群作威作福的豬,不管是陽間還是陰間都一樣,常欣在心裏抱怨一句後,悻悻地走了出去。

  一到外頭,卻沒見到菜菜子,她疑惑地左右張望了下,忽然一顆人頭從大樹上落下,出現在她面前。她雖然自認膽大,又曾經自厲鬼訓練班高分畢業,但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大跳。

  「啊——」她可恥地尖叫了一聲。

  人影自樹枝上翻下,一身黑衣,忍者裝扮,右手還握著刀。「是我,菜菜子。」她拉下面罩。

  常欣喘口氣。「你搞什麼?鬼嚇鬼,會嚇死鬼。」

  菜菜子一轉身,又恢複和服裝扮。「鬼死了會怎樣?」她認真地問。

  「我哪知道?以後不要這樣嚇人。」她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問道:「你是西元幾年死的?以前住哪裏?」
  菜菜子歪了下頭。「我忘了,我是一個失憶鬼。」

  常欣笑道:「鬼也會失憶?」是在跟她開玩笑,還是她死前受了什麼刺激?莫非跟小魚一樣魂飛魄散?

  不對,如果她真的失憶,大人為什麼叫她自己去問菜菜子?這……到底誰說謊啊?

  菜菜子沒回話,只是邁步走著。

  見她表情冷淡,似乎不願多談,常欣也就沒再問了,帶她走出閻君廟時,一邊說道:「這閻君廟是我們的大本營,不過那是興安城老百姓的稱呼,我們自己人都叫幽冥府,閻帥大人應該有跟你做過基本介紹吧?」

  菜菜子搖頭。「他隻說我要去的地方叫興安城,帶我的人叫常欣跟小魚,都是鬼差,我就在你們身邊見習,最短一天,最長一個月,由我自己決定。」

  「既然這樣,我現在就帶你到興安城逛逛,至於鬼差……」她擺擺手。「沒什麼好介紹的,就是勾魂,依你的法力來看,當鬼差是浪費了,如果你對緝捕厲鬼有興趣的話,可以加入冥府獵人大隊。」

  菜菜子一聽,眼睛果然一亮。

  常欣笑道:「你可以穿忍者裝,然後對厲鬼射飛鏢,不錯吧?」

  她點點頭。「聽起來有我的風格。」

  「說到風格——」常欣在兩人踏出閻君廟前,趕忙將她拉住。「你這服裝換一下,不要嚇到老百姓。」

  菜菜子有些不願意,不過仍是指向木屐,將它們變成繡花鞋,而後又拉了下裙子,使之垂地,其他基本不變。

  「我希望能帶動興安城的服裝潮流。」菜菜子左手變出一把櫻花紙傘。

  常欣有些想笑,但即時忍住。「好,有志氣,希望你早日達成。」

  兩人走出閻君廟,引來百姓一陣好奇目光,菜菜子像個公主似的,高高揚起下巴,目不斜視。

  常欣力持鎮定,深怕自己笑出來。

  走到熱鬧的東四街後,常欣有些口渴,正想找間茶肆坐下來喝口茶,就聽見唉喲一聲,一個白衣男子被菜菜子的紙傘戳了眼睛。

  「沒事吧?公子。」常欣嚇了一跳,趕忙上前。

  男子低著頭,手指按在左眼上,她心中一凜,該不會戳瞎了吧?念頭才落,男子放開手,疼痛地眨著眼睛,怒道:「哪個不長眼的弄傷本少爺?!」

  常欣還沒答話,菜菜子已先道:「奴家不是故意的,還請公子見諒。」說著眼眶已經紅了,含著淚水。

  常欣差點沒拍手鼓掌,敢情這個菜菜子是演技派出身。

  一聽這軟噥語調,白衣公子火氣都沒了。「是在下唐突了。」

  其實這白衣公子長得還挺好看的,但他因為左眼疼痛,說話的同時,還一邊擠眉弄眼,實在滑稽,常欣差點沒忍住笑。
那白衣公子瞪她一眼後,才轉向打傘的少女。「不知姑娘貴姓?」

  菜菜子害羞地垂眼。「奴家姓菜,這是我的奴婢——」

  「不重要的人就不用介紹了。」白衣公子打斷她的話。

  常欣真想踢他一腳。有人講話這麼白目的嗎?而且她什麼時候變成菜菜子的奴婢了?雖然她五官沒特別出采,但有人規定比較不美的就是奴婢嗎?

  「在下姓白。」白公子低下頭,一雙桃花眼勾著她。

  菜菜子癡迷地看著他。「白……白公子……」

  見菜菜子一臉癡迷,再看了眼白公子深邃的雙眼,常欣的身子不自主地晃了下,頓時心中警覺,立刻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雙頰,對著白衣男子罵道:「死七雲!是不是你?」她不客氣地揪住他的衣領。

  他也沒掙紮,唇邊淨是笑意,黑眸染著一抹氤氳。「姑娘揪著我是何意?七雲又是何人?」他扣住她的手。

  「別跟我裝蒜,你的狐臭味我一聞就知道。」雖然他幻化了外型,但這一年來兩人交手不下十次,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眼前的人就是七雲。

  一對上他的眼,常欣便覺得心跳加快,她力持鎮定,在心中喃念咒語,不服輸地瞪著他。這死狐狸男,一天到晚勾引女人,老娘跟你拚了!你有桃花眼,我有鬥雞眼!她發功、發功……再發功……

  見她兩個眼珠成了鬥雞眼,他忍不住笑了,俯下身逼近她,雙眼如媚。「上次是三白眼,這次換成鬥雞眼,你花招還真多。」這話一出,便是承認了自己的身分。

  不行,頭暈外加臉紅心跳,她要陣亡了——

  「你有種不要用媚術,你這……狐狸精……」她用盡最後一分清醒的神智,抬手要戳他雙眼。

  七雲笑著沒閃。她的手還沒逼近他便軟下,他摟住她的腰,一邊驚慌地喊:「姑娘,沒事吧?」

  方才菜菜子走來時,因奇裝異服吸引不少路人觀看,而紙傘誤傷白衣公子時,一群人紛紛停下來湊熱鬧,他們不知七雲對兩位姑娘施了媚術,見那位奇裝異服的姑娘癡迷地看著白衣公子,只當是小姑娘動了春心,也不以為意。

  至於另外一位長相平凡的姑娘,忽然揪住白衣公子,爭吵了幾句,眾人聽得一頭霧水,正各自揣測,就聽見那公子叫了聲,接著又喊:「這可糟了,怎麼突然就暈了?蔡姑娘,我看還是先帶你婢女去回春堂看診吧。」

  菜菜子點點頭,表情仍是一臉癡醉。「好。」

  七雲輕鬆地架著常欣離開大街,轉入一條僻靜的巷子。常欣雖然暈眩,可神智還算清楚,就是身子使不上力,不過在心裏卻把七雲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她與七雲是一年多前認識的,當時她在街上大發豪語,說自個兒來古代當鬼差,就是想見古代帥哥,順便調戲一下他們,也被他們調戲,以前見電視上紈袴公子哥兒調戲漂亮的姑娘就讓她想笑,這等惡趣味到古代一定要親身體會一下。

  誰知她來到這兒後,就是沒這等機遇。好吧,既然山不過來,那她就過去,公子不來調戲,她就來個誘奸公子爺!

  這句玩笑話讓當時在一旁的七雲聽了去,笑笑地前來搭訕,若不是被好友小魚識破他的真實身分,她就讓他給騙了。

  自此兩人只要在街上遇見,他就來戲弄她,偏偏她法術不如這死狐狸,每戰每敗,根本不足以與他對抗。

  為了這事,她還去求閻帥給她一件能對抗媚術的寶貝,誰知閻帥卻說:「如果每個員工有了問題就來找我解決,我還要辦公嗎?我是你們的奶媽嗎?自己想辦法!」

  以為她沒想過嗎?她找了冥府法力高強的同事教她對抗媚術的咒語,口訣背得滾瓜爛熟,問題就在不是背了降龍十八掌的口訣,轉身就能打出亢龍有悔,口訣就算倒背如流,沒內力有個屁用,她法力低微……真是不想還好,越想越氣。

  「唉喲,怎麼了?」七雲抬起她的臉,嘖嘖有聲地說道:「臉紅成這樣,怎麼每回見了我就這樣害羞,莫不是喜歡上我了?」

  常欣用最狠毒的目光瞪他。「你腦袋被淫蟲蛀光了是不是?還是練功走火入魔產生幻覺?」

  他也不惱,笑笑地說:「我身上的淫蟲多得是,我渡一條給你。」

  見他欺來要親她,她立馬求饒。「別,七雲大爺,饒了我吧!」

  「還真是有色無膽的小姑娘。」他歎息。「你不老嚷著要人調戲你……」

  「都說了我只要凡人。」她將他推離一點。「不要狐狸,你給我退下。」

  他揚眉。「這是求人的口氣?」

  「我求你你就真不來煩我了?」她面露喜色。雖然她有威武不能屈的氣節,但必要的時候,她的腰骨也可以很軟Q,摺疊裝進箱子都沒問題。

  「看你求我的誠意。」他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她瞪他一眼。沒誠意的家夥,正想說他幾句,瞥見一旁的菜菜子還癡癡呆呆的,她立刻問道:「她怎麼還這樣?」

  「她的法力比你高,我下的媚術也就重了些。她也是新來的鬼差?」他隨口問了句。

  「她只是先見習,還沒決定。」她好奇地接著問道:「你看得出她有多少年法力嗎?」

  「怎麼?」他揚眉。

  「沒有,閻帥神秘兮兮的不講,我問菜菜子,她卻說自己失憶。可能是我多心,我覺得好像有點古怪。」

  七雲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他伸手在菜菜子的眉心上碰了下,過了一會兒才撤手。「差不多七十年。」

  「七十年?」常欣瞠大眼,難怪法術比她高出那麼多,她正想叫七雲解開媚術,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對了,你對妖怪了解多少?幫我個忙行不行?」

  「什麼忙?」

  「幫我訂正修改妖怪百科全書。」她做出討好的表情。「拜托、拜托,你是妖怪嘛,對妖怪比較了解……」

  「妖怪百科全書?」他疑惑地抬起眉。

  「叫什麼去了……」她從腹袋內掏出書。「《冥府百錄之三——妖界輯》,看到沒?這是冥府的私藏書,你多不容易啊,有幸見到還不頂禮膜拜?來,磕頭……」

  七雲笑道:「要磕頭是吧?我讓你磕。」他手一動,她開始不停地鞠躬磕頭。

  常欣叫道:「跟你開玩笑,你幹麼啦——」她朝他九十度彎腰,頭還點來點去的。「我認輸!你別鬧我了啦!」

  七雲這才高抬貴手,雖然他對內容還滿好奇的,不過當然不能讓她知道。「我有什麼好處?」他問。

  她拍了下胸脯,立刻道:「獲得我忠貞不二的友情。」

  他笑出聲,故意從頭到腳打量她。「我要你的友情幹麼?我七雲還缺朋友嗎?」

  「朋友你當然多,但是有忠貞不二的嗎?」她嘖地一聲。「你那些都是酒肉朋友,可以為你兩肋插刀嗎——嗯,這句話你當沒聽到,我是沒肋骨的人,但我有一顆忠肝義膽的心……」

  七雲打個呵欠,準備走人。

  常欣抓住他。「七雲大爺,我講錯了,那你要什麼你說,請你大吃一頓怎麼樣?」

  他一臉沒興趣。「吃東西算什麼。」

  「那……」她趕緊轉個念頭。「好吧,我幫你約冥府第一豔鬼,保證你銷魂蝕骨。」

  「銷魂蝕骨……」他笑笑地眯起眼。「你一個姑娘家倒是挺敢講的。」

  「有什麼不敢的,反正讓你欲仙欲死,怎麼樣?」

  他搖頭。

  這狐狸男整天勾引女人,這時候竟然跟她裝清高?她吸口氣。「我加碼,兩個美麗豔鬼。」

  他再次笑了出來。「我看你搞不清楚狀況,我要女鬼幹麼,不管這鬼多好看,已死之人沒有陽氣,對我的修為沒幫助。再說我什麼時候缺過女人,你用這個想引我上鈎,也太笨了。」

  她瞪他一眼。「算了算了,不幫就不幫,罵人幹麼?你走吧!對了,以後不要再對我用媚術,不然跟你翻臉。」雖然講歸講,他沒一次聽的,但她還是要把話說清楚。

  「我也沒說不幫。」好奇心人皆有之,他還挺想翻翻看裏頭講了些什麼。

  她眼睛一亮。「多謝、多謝!」她趕緊要把燙手山芋放到他手上。

  他沒接過,只道:「畢竟是冥府的東西,你讓外人看,不怕受罰?」

  「這你放心,既然閻帥大人沒說不能拿給別人看,也沒說我得自己一個人做,那就表示找人幫忙沒關係。你沒頂頭上司不了解,揣摩老板的言外之意是很重要的,閻帥大人隨興慣了,只要他沒說不可以,那就是什麼都可以。」她頓了下。「不過你這樣說也有點道理,都讓你一個人弄也不好,這樣吧,我們先找個地方翻一翻,我好歹要先知道一下內容,之後就全權交給你負責。我先給你訂工作表,一個月內就要弄好。」

  「一個月——」

  「我知道很趕。」她急忙安撫。「你是妖怪嘛,從來沒有被上司壓迫的經驗,現在我就當你的上司壓迫你,你好好體驗一下。」

  「我要這種體驗幹麼?」他好笑道。「先不說這個,我要好處,沒甜頭什麼都免談。」

  「什麼好處?」她有些為難。「我只是一個小小鬼差,哪有什麼好處給你?」

  「說得也是。」他搖搖頭。「還真沒什麼好處可撈,這樣吧,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還有修改你來做,我只負責看——」

  「什麼?」她不平了。「這樣我吃虧……」

  「這本來就是你的工作,我也不過是好奇裏頭寫了什麼,答應幫你看已經算是給你面子了,你還真以為可以蹺著二郎腿等我給你做好?」他哼了一聲,似乎在恥笑她的愚蠢。

  常欣一把火上來,正想叫他滾,她自己會做,卻見菜菜子的傘動了下,似乎要醒過來了。

  七雲也察覺到了動靜,抬手要給她施定身術時,卻見那把傘開始打轉,而且越轉越快。

  「菜菜子是不是要醒了?」常欣問道。

  「嗯。」他放下手,沒將她定身。「看她搞什麼。」

  常欣不懂他什麼意思,不就是菜菜子要醒了嗎?

  突然間,菜菜子開始眨動雙眼,像洋娃娃似的,有節奏地眨著眼,身子也開始在原地轉圈,讓常欣聯想到音樂盒裏的娃娃。

  「七雲,她在幹麼?醒過來怎麼會這麼大動作?」她覺得有些詭異。

  菜菜子越轉越快,常欣緊張道:「快讓她停下來,我覺得好恐怖。」

  七雲好笑道:「你膽子就這麼大?」

  「你不覺得恐怖嗎?」她抓抓頭,神經緊繃。「我覺得好像在看日本鬼片——」

  話才剛落,菜菜子忽然開始冒煙。

  「天啊,快救她!」常欣激動地搖晃七雲。「怎麼會冒煙?快點啊——」

  話才剛落,忽然一個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她尖叫,一股巨大的力道將她震飛。

  她覺得自己似乎被紙傘擊中,然後便失控地飛了出去,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媽呀……雲……雲……她在雲上面……她升空了,太陽好近,她不要做火箭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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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1:00:31
第二章

  一個女子在太空艙外拚命敲打。放我進去……她朝著座艙內的男子大叫:放我進去,放我進去……

  男子一轉頭,驚慌大叫:「休士頓,我們有麻煩了。」

  「放我進去!湯姆漢克——啊——」

  常欣尖叫著睜開眼。

  伴隨她的尖叫聲,林子裏的鳥兒剎然飛起,鳥屎稀稀落落地砸在她頭上,她躺在地上,茫然地眨了下眼。

  「喔喔喔……什麼東西,好臭……」她驚慌地坐起,只覺全身像要散了一般,尤其是胸口好痛……

  忽然,一陣血氣湧上,止也止不住,她噗一聲,吐了口血。

  「你沒事吧?」

  常欣疲憊地抬起頭,就看到七雲自半空飛下,停在她面前。他已經盡快追上來了,但還是沒能及時截住她。

  她咳道:「我都吐血了,你說我有沒有事?」

  見她還能說笑,他安心了些,隨即在她背後拍了幾下,常欣立刻感覺一股溫暖的力量送了進來,胸口舒服多了。

  她舉目望去,四周淨是樹木,將天遮了一半,陰森森的。

  想到方才的夢,她趕忙問道:「我們還在地球吧?」

  「什麼?」

  她連忙改口。「我是說這是哪兒?」

  「山林。」

  她瞪他。「你還有心情跟我抬杠……」忽地一根羽毛緩緩飄落,停在她臉上。

  七雲見她臉上又是鳥屎又是羽毛,忍不住笑道:「你能不能起來?」

  常欣揮開羽毛,卻沾到鳥屎。「啊……好噁……快點幫我弄掉……」

  本來是想捉弄她一下,不過想到她才剛摔落,傷得不輕,也就少了玩笑的心情。他左手一點,她臉上的髒汙就去掉了。

  常欣藉著他的力正要起身,忽然發現左手的手鐲裂成兩半,成了兩個新月,靜靜躺在地上,她大驚失色,急忙撿起手鐲。

  「怎麼會裂了……」

  「若不是它,你從天上落下來,身體還能完好?早摔得稀巴爛。」七雲說道。那玉鐲是冥府之物,想來是有法術在上頭,才能保住她的肉身,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她是已死之人,就算肉身毀去,於她也沒什麼影響。

  常欣害怕地抖了下,雖然她是鬼不是人,可也不想一醒來就看見自己變成爛泥。這身體其實是閻帥大人給的,能吃能睡與常人無異,因為她雖能幻化成人,可她法術低微,無法維持肉身太久,所以閻帥大人才會直接給她一個軀殼。

  「閻帥大人說只要有這玉鐲在,他就能感應到我,現在壞了不就表示他無法感應?算了,先不說這個,這裏離興安城很遠嗎?你快送我回去。」

  幸好醒來他也在這兒,否則她還真不知怎麼辦,雖然她也有些法術,可與他比起來低得很,再加上菜菜子那一擊,把她的魂魄給傷了,本就低微的法術現在更是不值一提。

  好歹自己也是個鬼差,怎麼落到這樣窩囊的境地……

  他扶她起身,一邊說道:「這裏是蒼茫山,離興安城大概五百里左右。」

  「這麼遠?還剛好離家五百里?」她怪叫一聲。

  「而且這裏有法陣,我的法術在這兒會受影響。」

  她驚訝地看著他。「法陣?為什麼會有法陣在這兒?」

  七雲譏誚地說道:「這山頭聚集了很多修仙的人。」

  看著他雙眸露出的冰冷與嘴角的不屑,常欣呆了下。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七雲露出這樣的表情,對她來說,他一直就是個不正經的花花公子,成天用媚術勾引人,眼神有點壞,可嘴角總是笑笑的。雖然也看過他與人對談時不耐不屑的表情,但從沒像現在這樣帶著恨意。

  難道他在這山裏待過,還是吃過修仙者的虧?不過現在這時探問他似乎不是好時機,還是先離開這兒再說。

  「我們要走哪個方向下山?」

  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有人來了。」

  常欣豎起耳朵,卻沒聽到什麼,眼前的七雲則是手一揮,變成了美貌的姑娘,拿帕子抹著眼角,哭哭啼啼地說:「妹妹,你要不要緊?」

  忽然有人叫道:「誰在那兒?」

  沒幾秒,四周就出現四個穿青衣的男子;兩個壯漢,兩個清瘦些。

  「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禁區?」

  七雲抬起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臉蛋說道:「我……我與妹妹迷路了……」

  「胡說!這兒有人看守,你們兩人如何進來?」另一名漢子喝道。

  常欣沒講話,暗自掃了四名男子一眼,都在二十到三十歲年紀,除了其中一人較為俊秀外,其他都是普通樣貌。反正有七雲在身邊,她也懶得思考要怎麼應對,只是暗暗觀察這樹林有什麼奇特,為什麼要弄法陣,還要派人看守?

  「我們是被人擄來的……」七雲開始悲泣地述說自己與妹妹並非本縣人,而是距離這兒三百裏遠的青蕪人氏,前幾日在街上行走,竟被一個賊老道輕薄,說要領她入道門修煉,習那陰陽雙修大法,她不依不從,誰曉得那老道竟把她迷昏後,強行帶走。

  等她醒來後,就與妹妹在這兒了,她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四人聽著她如泣如訴地述說這一切,聽見雙修大法時皆變了臉色,互相看了一眼,常欣也暗自好笑。這七雲真會扯,尤其聽到雙修時,她差點笑出來,趕忙低頭盯著地上,努力裝出悲憤的表情。

  「不知姑娘怎麼稱呼?」其中一人問道。

  七雲抹眼淚後才道:「小女子叫牡丹,這是我的妹妹阿醜。」

  常欣悲憤地抬起臉。好你個七雲!都這時候了還不忘占便宜。

  「姊姊……」她撲進七雲胸前,在他背後捶了兩拳,給他警告。「我想回家……」她用力捏了兩下。敢叫我阿醜,給你死!

  七雲差點沒忍住笑意,趕忙用哭泣掩飾。「阿醜別怕,姊姊會帶你回家的。」他也激動地拍打她的背。

  四人看著這對姊妹又摟又拍,著實有說不出的詭異。

  「姊姊……我……咳……我的肺要被你打出來了……」常欣掙紮。

  七雲破涕為笑。「妹妹真壞,就知道逗姊姊開心。」

  她差點沒吐出來,這麼噁心的話講得出口。

  圍觀的四人大概也看不下去了,出聲道:「既然如此,我們送兩位姑娘下山。」

  「多謝壯士。」

  於是兩位男子在前頭領路,另外兩位則在他們身後護送。常欣很想問七雲是不是對他們施了媚術,不然怎麼會相信這麼離譜的事。

  走了一段路後,她聽到瀑布的聲音,一抬頭,果然瞧見遠方如白布般的飛瀑。「真漂亮。」她忍不住說了一句。

  「姑娘是不是受傷了?」走在他們後頭的男子問道。

  「一點小傷,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常欣轉頭問,是那個長得還不錯的男子問的。

  「姑娘的呼吸還有走路的樣子不大對,在下懂點醫術,若姑娘不介意,能讓我把把脈嗎?」

  把脈?會不會發現她是死人?她瞄了七雲一眼,想他給點意見,誰曉得他低著頭,不曉得是在恍神還是沉思。

  「不用了,沒什麼大礙。」常欣說道,還是省點事,免得露出破綻。

  「還是讓在下看看吧。」男子走上前來,眼神閃著一絲異光。

  常欣警戒道:「不用、不用。」

  「妹妹就讓他看吧!」七雲靠上來,憂心地摟著她。「阿醜乖。」

  這死七雲,真想狠狠揍他兩拳,都什麼情況了,他還在鬧,萬一被看出破綻怎麼辦?不是說他的法術在這兒受到法陣的影響嗎?難不成影響不大?看他還能變換相貌,現在又講這種話,莫非她想得太嚴重了,興許他的法術只是受到兩成影響,不是她以為的七、八成。

  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便道:「那……就麻……麻煩煩公……公子了。」她驚恐地睜大眼。怎麼口吃了?而且喉嚨緊緊怪怪的。

  男子也困惑地看著她,七雲好笑道:「妹妹真是的,一看到俊公子就口吃的毛病又犯了。」他輕笑兩聲。

  常欣紅了臉,男子也紅了臉,一個是因為憤怒,一個卻是尷尬。常欣握住拳頭,火道:「你……給給給我我……解……」

  另外幾人悶笑著,常欣惱怒地抬手揍七雲,七雲嬌笑地閃躲。「妹妹別生氣,姊姊給你說媒呢,不知道公子成親了嗎?我家阿醜屁股大,很能生養的。」

  「啊——」常欣衝上去掐七雲的脖子。老虎不發威,把她當病貓!她狠狠撞上他,七雲順勢往後倒,雙手一甩,四支冰錐射出,只聽噗一聲,冰錐沒入四人心口。

  四人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了胸口一眼,隨即如同骨牌似地一個個倒下。

  常欣掐著七雲的脖子,正想威脅他解開法術時,就聽到重物落地聲響,她疑惑地轉過頭,被倒下的四人嚇了一大跳。

  「發發發生……生……」她回頭,瞪著身下的七雲,示意他把法術給解了,否則就掐死他。「解解解……開……」

  七雲好笑地點了下手,解開口吃的咒語。

  一感覺喉頭順暢了,她立刻問道:「發生什麼事,他們是……你殺的嗎?」

  「這條不是下山的路,而是往法陣中央去。」見她神色不安,七雲揚眉道:「怎麼,你不是鬼差嗎,還怕死人?」

  她鬆開掐著他的手,坐到一邊。「我不是怕死人,只是覺得草菅人命不好。」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七雲能留下他們一條性命。

  七雲冷怒地坐起身子。「草菅人命?要說殺人,我們可比不上你們人類,一場戰爭就能橫屍遍野,禍及千萬,還正義凜然地說什麼師出有名、保家衛國。我們妖族殺了幾個人,怎麼,就是禽獸?我最討厭滿嘴仁義道德的人。」

  她瞄他一眼。「沒想到你脾氣也挺大的。」果然是要真正相處才會知道性情。「我說那些話並沒有分人類跟妖族,也不是說你們妖族草菅人命,我知道你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就是輕浮了點、花心了點,我只是一轉頭見到四個死人,嚇了一跳,沒經腦袋就說了出口,你若聽不順耳,我道歉就是了,對不起。」

  雖然看不慣他花心又輕浮,但當自己遇難,他卻沒丟下她還追來,她覺得這人還是能當朋友的——雖然大部分時候她都想掐死他。

  七雲詫異地瞄她一眼,沒料到她會道歉。「你這樣我還真不習慣,剛剛不是還想掐死我?」

  起身前,她瞪他一眼。「我現在還是想掐死你,不過這筆帳我晚點跟你算。」地上還躺了四具屍體,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吧,萬一又有人來……」

  「你擔心我又下殺手?」

  「不管是殺人還是被殺,我都不想看到。」常欣立刻道,忽然想起一事。「怎麼沒看到鬼差來?」

  「你要在這兒等?還是你想自己收魂?」他反問。

  她搖頭。「這不是我管轄的區域,再說——」話還沒說完,就瞧見四人的魂魄出竅,與一般人不同的是,他們的魂魄變成四個小光球,往瀑布飛去。

  「怎麼回事?是因為修行的關係嗎?」」她驚訝地看著光球飛走,腦中突然閃過一事。「完了,你完了,七雲。」

  他挑眉。「什麼完了?」

  「我聽小魚說殺死快得道的人會遭天譴,戚冬少他阿姨就是因為殺了老和尚,所以被雷打中……」常欣驚恐地望天,隨即跳開好幾步。「雷公大老爺,你要看準目標,別打到我。」她趕忙對天拜了起來。戚冬少與七雲一樣都是修行的狐狸,他與小魚有宿緣,後來兩人便在一起。

  七雲笑出聲,但隨即冷下臉。「你還真讓我寒心,難道我是為了自己殺他們嗎?若我真要受雷劫,你也別想逃。」

  他猛地拉住她,常欣抵不過他的力氣,叫道:「你別這樣——」

  他冷哼一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等等,我——」

  七雲忽然捂住她的嘴,她還弄不清楚何事,他已小聲道:「有人來了。」他念聲咒語,袖子一揚,兩人立刻隱身。

  常欣忽然生出疑惑。剛剛他怎麼不讓兩人隱身?

  樹林裏忽然跑出七、八人,驚訝地看著地上的屍體,七雲冷淡地掃了眾人一眼,而後揮了下手臂,帶著常欣離開。

  雖然法術受到影響,無法移轉一次就帶她離開這座山,可這也不是大問題,多移轉幾次便行了。

  約莫一刻鍾後,兩人離開蒼茫山,進入吉南城,常欣這才真正放鬆下來。幸好沒被發現,她感激地說:「我欠你一次,七雲,雖然我無法為你做什麼,不過你的恩情我會放在心上。」

  七雲勾起嘴角,帕子遮在嘴邊,眉眼一挑,說道:「妹子啊……」他親昵地摟住她的肩。「怎麼前半句聽起來誠懇,後半句卻虛偽得很。」

  她立刻道:「不是裝傻,我說的是事實,你法力比我不知高幾百倍,要什麼有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謝你。」

  「放心,我會討回來的。」他笑著幫她撥撥瀏海。「小妹啊,你的頭髮上還有鳥屎呢,咱們找個客棧住下,姊姊幫你打理一下。」

  她拍開他的手,小聲道:「你是不是有女裝癖,為什麼不變回來?」

  「妹妹這就不懂了,扮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容易讓人分心,進而達成目的。」他認真地說。
  雖然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但她覺得事情並不簡單。「你扮女人都沒心理障礙?」

  「心理障礙?」他揚眉。雖然這名詞有點陌生,不過從上下句推敲還是能推出辭意。「為什麼要有障礙?難道你扮男人會有障礙?」他也見她扮過幾次俊公子。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你不會覺得怪嗎?我是說男人扮女人總會覺得別扭……」

  他笑著走到一個攤販前,買了胭脂水粉後便往客棧方向走。

  「你以為媚術不用下功夫嗎?彆彆扭扭的怎麼學到精髓?再說我都幾百歲了,還有什麼可彆扭 尷尬的?」

  這樣說也不是沒道理,她露出欽佩的眼神。「如果你到現代一定可以得奧斯卡,演技太精湛了。」

  「奧斯卡?」他知道常欣是從千年之後來的,所以常有一些奇怪的語詞。

  她花了點時間解釋,當他終於弄懂時,理直氣壯地說:「那是當然。」他瞄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扮過幾次公子,但都被我一眼看穿的原因是什麼?」

  她搖頭。剛當鬼差時,她很喜歡幻化成美女或俊男到街上蹓躂,那時剛學會幻化,覺得好玩才這麼做,可每次扮男子幾乎都會倒楣地遇到他,被他拆穿。

  「你扮男子,就是女人穿了男人的衣服罷了,行為舉止都沒變——」

  「哪有,我也是有下功夫。」她不平地說。她也研究過男人走路的樣子好不好?

  「你在奧斯卡得主面前說你有下過功夫?」七雲不屑地瞄她一眼。「在我看來,你就沒資格當演員。」

  「我才入門多久?」她反駁。「難道你生下來就是這樣?演技驚人,技壓群眾?」

  他抬了下眉。「你這樣說也不是沒道理。」

  她揚起下巴。「那當然,雖然你扮女人是滿像的,不過我必須說沒有格調。」

  他眯了下眼。「沒有格調?」

  「這跟氣質有關。」她認真道。「你是狐狸嘛,每次裝女人都像青樓出來的,要我說也不怎麼樣。」

  「你還真以為我只會扮這種女人?」他一副她蠢無可救的表情。「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徐娘半老、正義俠女、刁蠻公主哪樣難得倒我。」

  她有些不信。「你都扮過?」

  「那是當然。」

  果然有女裝癖,她小聲在心裏說了句。小魚提過,第一次見到七雲時,他就是幻化成女的,看來他變男變女完全沒障礙。

  「為什麼我沒看過戚冬少扮女的?」她反問。

  「關戚冬少什麼事,每個人個性不同,我覺得變女人有趣。」七雲拉起她的手,指著前頭一名男子。「妹妹啊,前頭那個好像是薄情妹夫,拋下你一走就是三年,咱們去找他理論。」他的雙眸閃著火花。

  見他似乎又想大鬧一場,常欣不肯移動,在心裏把他臭罵一頓,小聲叫道:「別鬧了,我們快點回興安城!」

  「難得出來走走——」

  「就算要閑晃,我也不想在蒼茫山山腳下,何況菜菜子的事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得先回冥府了解狀況。」

  看他聽了一臉掃興的表情,她立刻道:「這樣好了,我們先回興安城,等我弄清楚狀況,我們再回來這裏。」

  「這才像人話。」他勾起笑。「那我們就走吧。」兩人走進偏僻的巷弄,見四下無人,七雲右手一揮,兩人的身影隨即消失在街道上。

  一回到閻帥院落,常欣發現院子裏擠滿了人,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看來菜菜子的事驚動了整座幽冥府,雖然事發地點在無人的巷弄,但依她被轟到五百里外的情況來看……她心一冷,街上的人不會都死光了吧?

  不對,她回來的時候好像沒什麼異常,大街上還是一堆人……

  「常欣、常欣,你沒事吧?」小魚首先發現她,激動地跑到她面前。

  院子裏十幾個人全都往這兒看來,常欣表情僵硬。完了,九成都是長官……她極力表現慌張與懼怕的表情,激動道:「太恐怖了,我差點就回不來了!」她誇張地抱住她,哭號了兩聲。「蒼天啊……為什麼這樣折磨我,難道紅顏注定薄命嗎?」

  院子裏的人有一半忍笑,少數望天,剩餘的長歎一聲。

  見常欣還是一如以往搞笑,小魚這才安下心說道:「你沒事就好,李老說你的鐲子斷了,感應不到你,我好擔心你出事。」

  李老?常欣腦中浮現一個頭髮半禿、鬍子白似雪的老頭,偶爾她會瞧見他在冥府各處掃落葉,修剪花木,看看天,跟小鳥說話,自稱冥府工友。

  「到底發生何事?」一個低沉嚴厲的聲音響起。

  常欣頓時頭皮發麻。她最怕嚴判官了,嚴厲又冷情。

  「知道我們耗了多少氣力將大街恢複原狀嗎?」嚴判官怒斥。「還得把百姓的記憶抹掉,你是怎麼帶人的?!」

  常欣跟小魚縮了下肩,像小蟲一樣貼在一起互相取暖。

  「菜菜子呢?」嚴判官又是一聲喝。

  常欣趕緊答道:「她沒跟我在一起,怎麼,她沒回冥府嗎?」

  「如果在這兒還要問你嗎?」他厲聲道。

  常欣縮得都要變烏龜了。誰啊,救命啊……

  「好了,老嚴,讓她進來吧!」屋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常欣如獲特赦,不敢看大夥兒的目光,幾乎是用衝地衝進屋內。嚇死人了,她拍拍胸口。

  「怎麼嚇成這樣?」李老輕笑。

  「你怎麼會在這兒?李老。」常欣問道。「閻帥呢?」

  「你前腳剛走,他就出差去了。」

  這麼巧?常欣不免又懷疑是陰謀,閻帥該不是早料到會出事吧?

  「他找你代理職務?」

  李老歎口氣,咳了幾聲。「我……也是無奈。」

  「閻帥大人也太兒戲了吧!」連她這個隨和沒原則的人都看不下去,把工友抓來當校長對嗎?「怎麼不叫判官或是方姊他們代理職務?」

  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等等,會不會是她誤會閻帥大人了?其實李老深藏不露,就像天龍八部裏的掃地僧一樣,雖然職位低下,但是功夫高強,沒幾個人知道?

  「他們……咳……都有事要忙,就讓我坐鎮幾天。你說的沒錯,真是兒戲……」他拿起盤子上的麻糬,津津有味地咀嚼著。

  「那——」

  「等……等……」他喝口茶。「先讓老朽說完,年紀大了,怕一會兒忘了。」他緩慢地從身上掏出一張紙,拿得遠遠地觀看。說話前,他先咳了幾聲,才道:「你是不是對菜菜子好奇?」

  「是。」她點頭。「李老,你知道她是誰?」

  「見……見過兩次,你別打岔,瞧……我要說什麼我又忘了。」李老埋怨地看她一眼。

  常欣好笑道:「不是寫在上頭嗎?」

  「我剛剛要說的不是上面的,算……算了,我先把上頭寫的說說,你別再打岔了。」

  常欣趕忙點頭,連回答都不敢。

  「好,這個……小菜她呢是個厲鬼,但不是這時代的厲鬼,跟你一樣來自千年之後。她成了厲鬼後想去報仇,殺死那個害死她的男人,沒想到……被那男的雇請來的道士給收了,因為打不過對方,最後反而成了對方的法器,被那道士用來害人,後來被冥府的狩獵隊抓住,帶回陰間。她戾氣太重,不宜直接投胎,因此讓她先去至清池泡了十年。」李老終於念完上頭寫的字,喘了喘氣。

  常欣趕忙幫他倒茶。「那為什麼要幫她在冥府安插工作,而不是讓她去投胎?」

  「你……你這個問題問得好,但是我不知道答案。」李老呵呵笑。

  她才不信他的話,定是有事瞞著她。

  「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去把她找回來。」李老說道。

  「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兒,天地這麼大要怎麼找?」常欣蹙眉。

  李老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這個給你。」

  「什麼東西?」常欣迫不及待地打開,裏頭是個淺綠玉鐲。

  「你的不是斷了嗎?」李老說道。「這是補給你的。」

  「我還以為要等閻帥大人出差回來才能補給我。」她趕忙將玉鐲戴回左手。想想若不是玉鐲,她早摔成一團泥,便對鐲子生出了珍愛之情。

  「這鐲子我幫你加了新功能,能感應到小菜在哪。」

  「既然能感應到菜菜子,為什麼不派狩獵隊去把她帶回來?」常欣疑惑道。

  李老輕輕笑了起來。「因為是你把人搞丟的,這事弄得大家烏煙瘴氣,冥府的人都出動了,大夥兒都有一肚子牢騷,既是你闖下的禍,你便得去收拾。」

  「不是,這……我……」常欣真是有苦難言。怎麼會是她闖下的禍,她也是受害人好不好?

  「勾魂的工作會有別人代勞,你專心去找小菜。」李老又拿了塊麻糬。「去吧,三天內把人帶回來。」

  「三天?」常欣追問。「如果超過三天會怎樣?」

  「不知道,三天後閻帥大人就會回來,你可以那時再問他。」李老說完話,便吃起麻糬來,一邊說道:「閻帥大人搗麻糬的功夫真是越來越到家了。」

  「李老,萬一菜菜子又爆炸怎麼辦?我也打不過她。」常欣憂心道。

  李老沉思了一會兒,抿抿嘴後才道:「也是。」他抓抓頭,而後往桌上一指,一個穿著日本和服的木偶娃娃出現在眼前。「這個你拿去,可以收服菜菜子。」

  常欣拿起木偶左看右看,跟菜菜子還真像。「拿出這個就行了嗎?要念什麼咒語?」

  「咒語?」李老想了下。「你把木偶的頭拉起來,剩下的隨便你喊。我習慣說:何方妖怪,還不束手就擒,看老夫收拾你。」

  常欣笑道:「好像在看電影,難不成李老你以前是收妖的?」

  李老望向遠方。「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嘍……」

  「再跟我多說一點。」常欣在心中大笑。哈哈哈,李老果然深藏不露啊!

  「過去的事多說無益,你還是快走吧,不然一會兒嚴判官可會進來罵人。」

  常欣縮了下脖子。「這裏有沒有秘密出口?」

  「沒有。」李老笑道。

  她沮喪地垂下肩膀,沉重地往門口走去。

  怎麼會這麼倒黴……她是招誰惹誰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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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1:01:07
第三章

  盤腿坐在樹梢上眺望遠山,七雲手拿酒瓶,仰頭灌了一口。

  蒼茫山……他已經多久沒想起那兒的事了,他一向不喜回頭看,所以即使這兒離蒼茫山只有五百里,他也沒再回去過。

  過去的事有什麼好提的?就如眼前浮雲,雖一時擋在眼前,可終究會遠去,因此喝酒不是為了解悶,倒有點慶祝之意。今天回到了曾讓他痛恨的地方,他卻沒興起憎恨之心,可見那些事終是讓他放下了。

  或者……是因為與常欣在一起吧?

  她這人很是有趣,無論是說話還是想法常讓他發笑,跟她在一起輕鬆自在,雖然容易冒火,可脾氣來得急也去得快。

  想到她臉上頭上都是鳥屎,還有被他喚作阿醜時憤怒的眼神,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似笑非笑。

  忽然,一陣細微的波動讓他收斂心神,有人來了。

  「果然是你,紅狐。」

  七雲抬眼瞄了下來人,笑道:「你認錯人了,我不叫紅狐。」

  「別裝了,你那身狐騷味我還聞不出來嗎?」男子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穿著一襲黑衣,十分霸氣。

  見七雲沒說話,只是喝酒,男子又道:「原來你一直躲在這兒,我還以為你會走得更遠。方才闖進法陣裏的是你吧?」

  七雲故意道:「什麼法陣?再不走我可要趕人了。」

  男子露齒而笑。「好。」他拍了下胸。「倒要見識你這幾百年功力增長了多少,來吧!」

  「你是專程來找架打的嗎?」七雲連動也沒動。

  男子原本擺出的架勢又收了回來。「你還記得欠我一次人情吧?」

  七雲掃他一眼。「原來是來討恩情的。」

  男子面色有些困窘。「我知道當初說了不要你報答,不過——」

  七雲懶得聽他解釋,只道:「你要我做什麼?」

  話才剛落,常欣忽然出現在半空。「七雲——」她的話戛然而止,意外地看著眼前的黑衣人。「你有客人?」

  「他不是客人。」他立刻道。

  黑衣男子上下打量常欣。「你是鬼。」

  常欣點頭。「你是……」

  「我是不破,以前跟紅狐一起修煉的。」他爽朗道。

  他爽朗豪氣的模樣讓常欣頓生好感,身邊實在太多心機男了,不管是閻帥、小魚的師父戚冬少還是眼前的七雲,都屬陰沉狡詐,實在讓人氣悶。

  「你好。」常欣露出誠摯的笑。「我叫常欣,是鬼差,你也是妖嗎?」

  「是。」他毫不避諱地說道:「我是蒼茫山的黑熊。」

  黑熊?她莫名覺得好笑。「黑熊好,而且不破這名字也取得好,只是大哥這麼豪氣,怎麼會跟陰險狡詐的狐狸變成好朋友呢?」

  七雲被酒嗆到,咳了兩聲。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定是不甘心在蒼茫山被他捉弄取笑,這才報複。

  不破朗聲大笑。「妹子說得好,你叫我一聲大哥,我也當你是妹子。」他豪氣地在她肩上一拍。

  常欣只聽見喀嚓一聲,忍不住痛叫:「啊——」她的肩……肩……肩膀脫臼了,喔喔,好痛,她今天是衝到掃把星嗎?

  不破大驚。「妹子怎麼這般虛弱?」

  七雲因這荒謬的情景而哈哈大笑。

  「是你……太大力了好不好……快幫我弄回去!」她痛得都掉眼淚了。今天肯定衝到煞神了,怎麼這麼倒楣!

  不破右手一指,立即將她脫臼處接合。「沒事吧?」

  常欣動動肩膀,鬆口氣。「沒事了。」

  「妹子怎麼會跟紅狐認識?」不破問道。

  「說來話長,一會兒我再跟大哥解釋。」常欣轉向七雲。「我有話跟你說。」正經事還是得先辦,她只有三天時間啊!

  「過來。」七雲只說了一句。

  常欣走到他身邊坐下,正想附耳說幾句話時,忽然覺得這樣湊過去說話有些不自在,便道:「你還是變女的好了。」

  他好笑地瞄她一眼。「怎麼,整日空口說要調戲公子少爺,就這點色膽?」

  「我就有色無膽不行嗎?」她瞪他一眼。「每次都拿這件事糗我,你煩不煩?」

  忽然聽見不破哈哈笑,常欣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非禮勿聽,你走遠點,不然耳朵塞起來。」

  「妹子臉皮薄,大哥就不取笑你。」不破一彈手,立刻出現一層薄膜將他包住。

  「原來還有隔音罩這種東西!」常欣讚歎。

  「你到底要說什麼?」

  常欣將目光自不破身上移回,發現七雲已幻化成女子,小露香肩,眉眼間盡是風情,她搖頭說道:「你怎麼老愛變這型的?算了,先不管這個,《妖怪輯》是不是在你那裏?」

  都怪菜菜子的事一時讓她分心,現在才想起她飛至天空時,手上的書似乎沒抓牢飛走了,不曉得七雲有沒有攔下來。

  「不在我這兒。」見她面露緊張,七雲說道:「急什麼,既是冥府的東西,上頭便有冥府的氣息。」

  他這一說,她放心地吁口氣。「也對,嚇得我都忘了。」瞄了不破一眼,她問道:「你們真的一起修煉過?」

  「不關你的事,快去找書。」現在還不是時候跟她說自己過往的事,何況不破目的不明,他不想將她捲進來。

  碰了個釘子,常欣也沒惱,明白他在打發她走,雖然好奇,不過她也識時務,所以朝不破揮了下手,表示自己要走了。

  沒想到不破立刻撤了罩子,說道:「妹子要走了?」

  「改天再請大哥喝酒——」

  「走這麼急做什麼,要喝酒還不簡單,妹子跟我走就行了。」不破說道。

  不破還真是性情中人。「可是我現在有事得去吉南城一趟。」

  離開幽冥府時,她用手鐲感應菜菜子的下落,沒想到這鐲子竟投射出一個七、八公分大小的地圖,而代表菜菜子的紅點則在吉南城閃爍,這手鐲真是太神奇了,如果能說話就更完美了。

  「正好!」不破高興地叫了一聲。「我也正要去吉南城。」

  真的還假的?常欣有些懷疑。

  七雲不動聲色地瞥了不破一眼。從剛剛聽到現在,不破很明顯不想讓她這麼快離去,或者說他想讓常欣與他們一起同行。

  「真是太巧了。」不破轉向七雲。「正好一起去。」

  「以後別叫我紅狐,這名字跟我沒什麼相干了,我現在叫七雲。」他撥弄了下長髮,對常欣說道:「你確定要跟來?」

  算了,既然目的地相同,幹脆一起行動,他也好照看常欣,免得她單獨行動惹上麻煩。

  常欣還沒答話,不破已搶先道:「就這麼決定了,妹子我們走吧!」

  她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讓不破帶走了,其實有點不大高興,總覺得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受。

  她可沒自戀到以為自己人見人愛,所以不破恨不得把她帶在身邊。此刻,她越來越懷疑自己被不破的外型騙了,不是長得一臉大俠樣的人,真的就做事光明磊落、豪氣萬千,說不定他一肚子壞水,更別說變換外型對妖怪來說易如反掌。

  看七雲就知道,整天變男變女變變變,她怎麼還以外貌取人,看樣子大哥這兩個字還是別叫了,說不定不破比毒蛇還毒;再說自己的法力差他那麼多,萬一有個差池,她如何逃掉……

  就在常欣疑心病發作,想像自己被黑熊撕碎、踐踏踢入山谷時,三人已來到吉南城。

  不破領著他們走進一座宅子,宅門上寫著「怡然居」三字,從外頭看去並不大,而且普通,就像一般住家的小平房,但進入裏頭後才發現別有洞天。

  在屋外看這宅子,約莫三、四尺寬,可一入內卻有十幾尺,常欣猜想這若不是幻術,便是與進入幽冥府同樣道理,從外面看很正常,一入內就進入另一個空間。

  「你帶我們來這裏幹麼?」常欣看著路旁的竹林,發現那兒有白兔跑來跑去。

  「妹子不是說要喝酒嗎?」不破笑道。

  「我那是客套話。」常欣乾笑兩聲。

  七雲則是無聊地打個呵欠。「你到底要幹嘛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好吧,我就直說了。」不破停下腳步。「這幾天府裏有點事,所以請兩位鼎力相助。」

  常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很想說七雲就算了,但關她這個路人屁事?她自己也有正事要辦。

  話才到喉嚨,七雲已經搶先一步說道:「不要在那裏說廢話,到底是要幫什麼忙?」

  不破有點為難地開口:「前陣子少主與一個道士結下梁子,雙方你來我往鬥個不停,原想只是個小道士,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這道士真有本事,少主派出去的人都沒占到便宜。」

  「這麼厲害?」原本想當路人的常欣立即被勾起好奇心。「連你也拿他沒辦法?」

  不破有些尷尬,沒回話。

  「這就是你找來的幫手?」

  一位趾高氣昂、滿臉倨傲的公子自竹林內走來,約莫十七、八歲,長得很俊俏,不過看他歪著脖子,像是落枕沒好,常欣在心裏給他打了三個叉叉。

  七雲此時是女子打扮,因此在走來的王建眼中,眼前站的是兩名女子,一個長相普通,一個雖然豔美卻如風塵女子,自然無法博得他的好感。

  「少主,這是七雲跟常欣,是我特地請來幫忙的。」不破為三人引薦。「七雲、常欣,這是少主王建。」

  王建瞄了常欣一眼,立刻看出她的修為。「是幫忙還是拖累?買包老鼠藥都比她有用。」

  不破跟七雲笑了出來,常欣脹紅臉,忍不住諷道:「你的脖子是吃老鼠藥才歪的嗎?」

  七雲嬌笑地倒在她肩上。「妹子……姊姊沒看錯你。」

  王建憤怒地脹紅臉。「你——」

  見他一掌要打來,不破忍著笑攔住。「少主,常欣可是鬼差。」

  雖然鬼差沒什麼了不起,不過常欣還是挺了下胸膛。「等你死了,我就來收拾你!」

  王建大怒。「你這死丫頭敢咒我死?!不破你什麼意思,竟然弄個鬼差回來!」

  「我——」

  不破還來不及解釋,七雲已先開口。「既然人家不歡迎,妹子,我們走了。」

  常欣忍不住附和道:「走吧,姊姊。」

  「你們既然得罪我,讓你來得去不得!」王建怒喝一聲。

  聽起來像是要殺人滅口,常欣翻白眼。「你這人度量也太小了吧——」

  還沒說完話,就見四周生起一片白霧,常欣立刻抓住七雲。她法力低微,絕對不能落單。

  「妹子幹什麼呢,抓得人家好疼。」七雲故意在她耳邊吹口氣。

  常欣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好惡!」她在耳上用力搓了兩下。

  「竟然說姊姊噁心,那我走了。」

  見他轉身要走,常欣趕忙拉住他袖子。「別丟下我。另外兩個人呢?」不破跟王建怎麼不見蹤影?

  七雲往前走,一邊說道:「這是王建的幻術。」

  「能不能出去?」她問。

  「那王建法術還行,不過在我眼裏不值一提。只是這地方布了法陣,要出去得費點功夫。」他帶她朝林子裏走去。

  白霧漸漸散去,常欣望了望四周,他們正置身於竹林裏。「我們走出來了?這王建法術也太爛了吧!」

  七雲大笑。「不是,我們還在幻術裏,只是霧散了而已。」

  她訕笑兩聲。「我還想說這什麼少主,法術爛成這樣。」

  忽地,前方有個人影緩緩走了過來,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穿著一深紅衣,十七、八歲模樣。七雲的臉色變了變,不發一語。

  常欣正想問眼前的人是真的還是幻術變的,一抬頭恰巧瞧見他異樣的表情。「怎麼了?」

  「咦……紅狐,真是你?」女子一眨眼來到兩人面前,面露喜色。

  記得不破也叫七雲紅狐,想來這女的也是七雲熟識之人。見他不回話,常欣看向來人,問道:「請問你是……」

  女子疑惑地看她一眼。「我是王萱,你是紅狐的朋友嗎?」

  「是。你也是紅狐的朋友?」常欣探問。

  王萱綻出笑容,更添嬌色。「不是,紅狐是我的靈獸。」

  靈獸?常欣驚訝地望向七雲。沒想到他也曾做過靈獸?

  「你這是什麼眼神?」七雲挑眉。

  常欣笑道:「沒有,沒想到你跟戚冬少一樣,也有個放不下心的小姑娘。」

  七雲瞥她一眼,淡然道:「你搞錯了。」

  「什麼——」常欣正欲追問,沒想到七雲忽然抬起手,冰錐自他手中飛出,擊中王萱。

  王萱痛苦地慘叫一聲,摔倒至地上。「紅狐……為什麼……你……」

  常欣震驚地看著七雲,只見冰錐又射了出來,這次直接命中王萱的眉心。她尖叫一聲,身體隨即化為白霧消失。

  常欣忙問道:「你是討厭她才射死她,還是單純覺得這是幻境,所以殺死她也不要緊?」

  「都有。」他領著她繼續往前走。

  「你不是她的靈獸嗎?」她驚訝地問。「你們不和?」

  「幹麼?」七雲忽然一把摟住她的腰,笑笑地低頭看她。「想知道姊姊的事啊。」

  見他靠近,常欣忙往後仰,一邊推他。「你別這麼靠近,明明是男的又變成女的來調戲人,讓人混亂。」

  他笑著變回男裝。「這樣可好?」

  常欣實在是受不了他那張俊美的臉,一把推開他,叫道:「都不好,你發情別發到我身上!」

  「怎麼臉紅了呢?」他嘖嘖兩聲,故意又靠近常欣。

  「誰像你臉皮厚,男女授受不親沒聽過嗎?」她揮手要打他的臉,卻讓他閃過。「別自以為是大情聖,只要是男的靠近我就不自在。」她踢他的腳。

  「不是說來自千年之後嗎?怎麼這麼純情。」他笑笑地摸了下她的下巴。
  她打了個冷顫,大叫:「救命啊大哥,狐狸發情了!快放我出去!」

  七雲笑道:「你膽子就這麼點大,真沒意思。」

  她瞪他。「不是說了有色無膽嗎?告訴你,我要找也是找個讓我調戲的,不是來調戲我的,快放開我——」

  「原來你喜歡這種口味的。」

  常欣眼前一花,就見他變成柔弱書生,衣服半敞,唇紅齒白,雙眸還閃著盈盈水光,還來不及應變,他已拉著她躺在草皮上。

  「姑娘請自重,我是寧死不從的。」他咬著唇,臉上泛著粉紅。

  她一呆,看著他又羞又惱的模樣,忍不住歎道:「我真的服了你了,回去一定給你刻個最佳男演員獎,太強了,小妹甘拜下風。」

  他忍笑著一抖手,她立時翻到他身上來。常欣還沒尖叫,他先叫了。「姑娘莫非是要霸王硬上弓,好不知恥!」

  「你搞什麼,越演越來勁,快放開我!」常欣脹紅臉。怎麼會遇上這種不知羞恥的無賴?

  竹林裏突然傳來一聲冷哼,隨即便有數百枝箭來襲。既有七雲在身邊,常欣也不是很慌張,只是心裏頭納悶,不知在幻境裏被箭射中會不會死?

  七雲抱著常欣在草地上翻滾,那些飛箭不知怎地就是射不中兩人,總是差那麼幾寸。

  常欣只覺自己不停地翻轉,轉得頭昏腦脹。七雲一邊帶著她翻滾,一邊仔細觀察周遭的景物。大凡陣法就有陣眼,也就是破陣所在,他只要找到陣眼所在就能破除陣法,離開這裏。

  當他翻轉時,所有的景物也隨之旋轉,而後他看到了唯一沒有旋轉之物。他微微一笑,將冰錐射向院子裏的一盞琉璃燈。

  就在常欣受不了想叫他停下時,忽然聽見「啪」的一聲,似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緊接著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兩人已出了宅子。

  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她完全沒印象,因為頭實在太暈了,她好些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七雲正在拍打她的臉。

  「沒事吧你?」

  常欣不自覺地揮開他的手。「不要乘機打我。」她坐起身,正要問這是哪兒,就瞧見七雲肩上刺著一枝箭。

  她驚道:「你……你沒事吧?」

  七雲好笑地道:「要不要我把箭插在你身上,再來問你有沒有事。」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常欣皺眉。「怎麼不拔下來?」

  「想說掛在身上挺好看的。」

  她噗哧一笑。「你不要鬧了,快點弄下來,我幫你敷藥。」看他還能說笑,應該不是太嚴重的傷。

  「你幫我拔起來。」他靠著床柱。

  「我有點怕。」她顫抖地伸出手。「你確定不自己拔?箭上面有沒有毒?怎麼血是黑的……」

  他咚一聲倒在她肩上,常欣叫道:「喂,你別嚇我……」

  「快點拔……」他痛苦地說;「再不拔出來,我就要死了……」

  「有這麼嚴重嗎?你不是道行很高?」她緊張地握住箭杆,幸好沒刺穿肩膀,否則她可能沒力氣拔出來。

  「這不是普通的箭……」他歎氣。「這是碎妖箭,快拔吧,不然我要死了……」

  「好,你深呼吸。」她先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法力灌注在雙手上,而後一口氣拔出箭。噗地一聲,鮮血立刻隨箭噴出,因為靠得太近,常欣的身上、臉上都濺了血,可七雲倒受得住,一聲也沒吭。

  「你有沒有藥?」她丟開箭,慌張地將手壓在他傷口上。「我們回興安城吧!」

  「現在不行,你法力不夠,我又受了傷,怕是還沒到興安城就被攔住了,誰曉得那個心胸狹窄的王建會不會想殺人滅口?」他在傷口上念了幾聲咒語,血便慢慢止住了。

  常欣發愁了,如果距離短,移行換位很快就能到達想去的地方,可這裏距離興安城有五百里,他們得在空中飛行,極易被有心人士發現。

  「再說這箭上有毒,我們還得回去拿解藥。」說完,他倚在她肩上歎口氣。「不然我這一代美男子就要香消玉殞了……」

  她笑了幾聲,隨即又黯淡下來。「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想也知道他是不願她擔心,所以才說這些話逗她發笑。說起來,他除了花心這毛病外,心地其實挺好的。

  「這是哪兒?」她變出一條帕子,擦了擦手上跟臉上的血,順便用法術清理衣上的血跡。

  「不知道,我隨便找了個沒人住的院子就進來了。」

  「你要不要躺著?」總不能這樣一直靠著她吧。

  常欣想讓他躺下,卻發現他身子還挺沉的。

  「我靠一會兒就好。」七雲故意用力咳了幾聲。

  「不用打坐療傷嗎?」她問。

  「不用,我吃顆丹藥就好,能壓下毒性,你在我腰上找找,那兒有個小袋子。」

  沒想到那個什麼碎妖箭的這麼厲害,竟讓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常欣瞄了地上的箭矢,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她伸手在他腰上摸了幾下,一邊道:「你放哪兒,不會是掉了吧?」

  「若真掉了就算了,人各有命……」他又是一歎,雙眼緊閉。

  「你幹麼,不過是中毒就消沉了。」她用法力將他放在床上,雙手伸進他上衣裏找,總算在他腰側撈到一個小袋子。

  她趕忙打開袋子,卻見裏頭五顏六色,各式丹藥都有。「要吃哪一種?」

  「綠色的。」

  她立即拿到他嘴邊。「快點。」

  他哀怨地說了句:「沒胃口。」

  常欣噗了一聲,立即忍住笑意,喝道:「還沒胃口!你不要鬧了。」她扣住他的嘴巴。「給我張嘴,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他歎氣,無奈地張嘴,常欣立即把藥塞進去。「是不是吃了就沒事了?」

  「暫時。」他將藥吞下後才又道:「現在反正沒什麼事做,我們睡覺吧。」他拍拍身邊的床墊。

  「想得美喔你。」她把小袋子係好,塞回他腰側。「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色?」

  他掀開眼皮,瞄她一眼。「我哪裏色了?睡覺有什麼不對。」

  常欣哼一聲。「告訴你,你已經構成言語上的性騷擾。」

  他笑道:「性騷擾?這詞倒是有趣。」

  她沒順著他的話說,反正他就是想閑扯,可現在正事要緊。「我們要躲多久,解藥你想到怎麼拿了嗎?不破到底能不能信,如果可以,是不是叫他送解藥來比較好?」

  畢竟回去搶解藥的風險實在太大,那少主一看就是瘋子,無冤無仇的,不過是一言不合,竟然用什麼碎妖箭,分明想置人於死地。

  「還有王萱,你如果是她的靈獸,那她就是你的主人,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她?她現在還在嗎?」

  「你問題還真多。」

  聽他口氣有些不耐煩,常欣立刻道:「你不想說王萱的事就算了,但怎麼離開這裏要先商量好。對了,還是我找吉南城的鬼差幫忙?」

  他瞟她一眼,揚起嘴角。「我對鬼差已經完全沒信心,如果只是從一包老鼠藥變成兩包老鼠藥就算了,省得幫倒忙。」

  常欣瞪他一眼。「我告訴你,你不要小看冥府的人,我的法力是這個,」她比出小指。「其他人都是這個。」她故意用中指比他。

  見她笑得詭異,他問道:「怎麼,比個中指就笑成這樣,有什麼好笑的?」

  她竊笑道:「沒有,我胡亂笑的。」讓他知道,她不被他整才怪。「趕快說要怎麼辦?我還要找菜菜子。」她彎身拿起地上的箭矢,左瞧右瞧,而後把它縮小放進腹袋內。

  「幹麼?」他挑了下眉。

  「你不是說這箭叫什麼碎妖箭,既然這麼厲害,留著說不定有用。」

  見她一臉認真,七雲隱下笑意,不想讓她發現。她真是有意思,常懷疑他在戲弄她,可對於他說的話又那麼容易照單全收。

  「知道菜菜子確切在哪兒嗎?」

  她搖頭。「只顯示在吉南城。」她拍拍手鐲,讓他見識一下。「很先進吧!」她得意地笑。

  他微笑道:「是不錯,不過法術厲害的人能用神識搜索,不需要這種東西。」

  「那你用神識搜索讓我見識一下。」她立刻道。

  「你先給我一個為什麼要幫你的理由?」他反問。

  她一時語塞,兩秒後才道:「朋友不是要互相幫忙?」

  「我們是朋友?」他挑眉。「這一年來,你看到我就沒好臉色,我們算什麼朋友?」

  「那是因為你一看到我就想調戲我,我當然不高興。」常欣反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人總是要找點樂子。」他笑笑地說。

  「我才不當你的樂子。」她哼了一聲。「就說剛剛的事好了,明明在跟人家比試,你還有心情吃我豆腐。」

  「吃豆腐不需要看心情,隨時隨地都可以。」他糾正她的話語。

  「隨時隨地……」她鄙夷地看他一眼。「你公狗啊——」

  唰一聲,她整個人被一股力量拉到他身上,臉頰撞上他的鎖骨下方,她急得大叫一聲:「我說錯了!美男子饒命!」

  原本聽到公狗兩字要發火的七雲一下讓她逗笑,旋即壓下笑意,厲聲道:「說我什麼?」

  「美男子,美男子。」她趕緊道,公狗這個詞還是在心底罵就好。

  「美男子的前一句。」他沒打算饒過她。

  「我忘了。」她想下床,他卻緊緊箍著她的腰不放。這色鬼,又在吃她豆腐,好啊,看她的!常欣悶笑一聲,在心裏念聲咒語,變成一個麻子臉的小書僮。

  她抬起頭對他笑笑,見他愣住,她差點沒捧腹大笑。但七雲很快反應過來,變了一個滿臉疙瘩的大胖子,肥肥的手抱著她,他一笑,門牙少了兩顆。

  「小童子,來,親一個。」

  她僵住,在他噘起肥肥油油的厚嘴要親她時,尖聲大叫:「我輸了、我輸了!拜托,不要——」

  油油肥肥的嘴親在她的臉上,她打個寒顫,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唰一聲,變成一只可愛的棕毛刺蝟。

  七雲的嘴跟手被刺了好幾下,也沒生氣,只是笑。常欣用力刺他,心裏咒罵:死七雲,刺死你!

  「再用點力,有沒有吃飯啊你?」他懶洋洋地說。

  原本在他身上彈跳的常欣停了下來,正要罵人,他卻塞了一顆桃子過來,真把她當寵物了。她正想變回來,卻發現咒語起不了作用。

  「七雲,是不是你動了手腳,怎麼我變不回來了?」常欣生氣地以前腳踏他的胸口。

  七雲笑著點了她一下,她瞬間由三十公分大小變成巴掌大。「你這樣還挺可愛的……對了,我怎麼沒想過養個寵物,好,你就當我的寵物吧,叫你小刺球怎麼樣?」他坐起身,把她放在掌心。

  「寵你個大頭!」她火大地咬他的手。「快把我弄回來,我還有正事要做!」

  「來,吃桃子。」他把桃子塞到她手上。

  「去你的!」她抓起桃子想丟他,可桃子太大顆,一下就掉了。

  見她氣鼓鼓地撿起桃子又要丟他,他笑道:「我以前當人類的靈獸,現在養個人類當寵物,也算是一種補償。」

  「冤有頭債有主,你別把氣發在我身上。」她又默念一次咒語,還是無法變回原樣,氣得她又抓他的手指來咬。「讓你得狂犬病!」

  「狂犬病是什麼?」他摸摸她的頭。

  她揮動前爪,打他的手。「別鬧了,快點把我變回來!」

  「你這樣反而不會礙事。」他重新躺回床上。「睡吧,天色也要暗了,明天再想法子離開吉南城。」他將她放在枕頭邊。

  「喂,給我等一下——」她跑到他耳邊吼。「快把我變回來!」

  他點了下她的頭,常欣兩眼一閉,脖子一歪,摔倒在枕頭上。他笑著讓她躺好,好玩地摸摸她的肚子,見她開始打呼嚕,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個玩具兼寵物還挺不錯的。」雖然他要的不只是玩具兼寵物……

  他幫她變條小被子蓋上,心滿意足地合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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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1:01:41
第四章

  隔日一早起來,無聊得緊,常欣抱著七雲變給她的小球在桌上滾來滾去,偶爾想到自己竟然淪落至此,就縮成一團暗自垂淚,雖然擠不出半滴眼淚,不過心意有到就好。

  休養了一個晚上,七雲的傷口已經差不多癒合,只是臉色仍然蒼白。他給她幾個果子,摸摸她的頭,她照例在他指腹上咬出一個傷口,詛咒他得狂犬病,而後拔下腰上的一根刺,用力刺他。

  「十指連心,我刺死你!」常欣大叫一聲,七雲哈哈大笑,見她忙碌地拿刺戳自己,就覺得好笑。

  勞動了一會兒,她累得躺在他手上,拚命喘氣,小肚子一鼓一鼓的。「你到底要不要把我變回來?」

  「我考慮。」他以食指搓她的肚子。

  她用後腳踢他的手。「我都變成這樣了,你還要性騷擾?你有病是不是?」

  他再次大笑。

  「別笑了,我跟你說真的,快把我變回來!」她叫道。

  他把她放到腰間的袋子裏。「這樣行事比較方便,你法力低,萬一被抓走我還要去救你,不如這樣帶著方便。」他把果子跟瓜子放進袋內,讓她餓了吃。

  難道他是想去找王建報仇,怕自己礙事,所以才把她變小,比較方便?常欣接過腰果咬了一口,好吧,自己就再忍耐一下。基於昨日的狀況,她在現場連道具都不如,這樣一想,暫時當隻刺蝟也沒什麼。

  她掛在袋子裏,只露出一顆頭,高興地啃著腰果。變小有個好處,食物看起來比平常大很多。

  「那個少主會給你解藥嗎?」她悠閑地坐在果子堆上。

  七雲手指一彈,變成一個樣貌普通的村姑,才道:「我沒打算要去找他。」他開門走了出去。

  常欣好奇地張望,院子裏雜草叢生,像是好幾年沒人住似的。七雲拉開大門走向大街。

  「我們要去哪兒?」常欣問道。

  「別說話,會嚇到人。」他叮囑。

  「這裏又沒人。」她無聊地看著四周。「你不去找那個少主的話,要怎麼解毒?」

  「我自有辦法。」他沒多做說明,只是摸摸她的頭,好心情地問道:「給你變個玩具好不好?」

  她揮拳打他。「你不要太過分!」他的笑聲讓她火大。「死七雲,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把我變成這樣玩樂取笑是不是?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如何有限?」他虛心求教。他並非取笑她,只是覺得她這刺蝟模樣著實可愛,才忍不住想逗逗。

  她轉身朝他肚子踢了一腳,前肢快速揮拳打他肚子,他笑得都彎了身。「不……不錯,揮拳有力。」

  「士可殺不可辱!」她大喝一聲,繼續出拳,順手拔下兩根刺戳他肚子。「蒼天啊——快收了他吧!」她仰頭大叫。

  七雲笑得必須扶住牆才能撐住自己。若知道她變成刺球會這樣有趣,早該給她施咒當寵物。

  打累了,常欣坐在果實上,拚命喘氣,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好累喔,做小動物有個缺點,太容易累了,得先讓她喘口氣。

  「要不要出來透氣?」七雲將她提出袋子,讓她站在肩上。

  她轉身打他的脖子,一邊在心裏詛咒他。

  他笑著說:「怎麼越來越沒勁,來,吃個瓜子。」

  他剝了一顆瓜子放到她嘴邊,照例讓她咬了一口,他也不介意,只道:「我看你別做冥府員工了,來當我的刺球好了。」

  「作夢!」常欣生氣地撲上,咬他的頸動脈。怎麼像皮革一樣,咬都咬不穿?她喘氣放棄。「你皮也太厚了吧……」一定是他施了法術讓皮變厚,否則怎麼可能手指跟脖子都咬不穿?

  他笑著拍拍她的頭。「我們去逛大街吧。」

  「不是要去找王建報仇拿解藥嗎?」她坐在肩上,拉著他的頭髮免得自己掉下去。

  「我早上出門的時候見到菜菜子了。」天剛亮時她還在睡,他便乘機出去晃了一圈,沒想到在市集遇上菜菜子。當時他幻化成小姑娘去用早膳,菜菜子自是認不出他,他不動聲色地跟了她一段路,卻意外發現她跟一個道士在一塊兒。

  她驚道:「真的?在哪兒?」她變成刺蝟後,手鐲縮得像橡皮筋一樣掛在前肢上,但不管她怎麼試,就是沒有動靜,不曉得是縮小後失去效用還是被七雲封了。

  「在王建的死對頭那兒。」

  常欣頓了下,才道:「你是說在道士那裏?不會是被收走當小鬼了吧?」想到菜菜子之前的命運,她不由得有些心焦。怎麼會這麼巧……竟然又被道士收走了。

  這些事真是巧合得怪異,她忽然有些不安,這些該不會是閻帥大人預料中的事吧?

  閻帥大人對她來說,一直是個懶散又有點不負責任的頂頭上司,但自從一年前小魚遭遇一連串的事件後,她就不再這麼想了,因為閻帥表面上好像什麼也沒插手,但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雖說當初挑選工作地點時,是小魚射飛鏢射中興安城的,看似公平,但閻帥可是有法術的,誰曉得他有沒有偷偷動手腳,否則哪會那麼巧,一來興安城,小魚就與戚冬少糾纏在一塊,要她相信一切純粹是命運的安排實在牽強。為此她曾偷偷問過指導她倆的方姊,閻帥大人是不是在小魚跟戚冬少的事情上動了手腳,方姊只是瞟她一眼,沒說話。

  拗不過她三天兩頭的試探,方姊終於講了幾句。「只要是冥府的員工,都得面對一些前塵舊事,至於怎麼面對怎麼解決,沒有人能控制,只看當事人自己。」

  這話還不明顯嗎?分明有鬼,至於這鬼是誰,大家心知肚明。當時她也曾提心吊膽一陣子,深怕遭暗算,誰知三個月過去了,半年、一年過去了,什麼事也沒發生,她也就忘了,每天除了勾魂、幫美男拍寫真、打零工賺錢外,就是吃飽睡睡飽吃。

  上個月法術抽考,她低空飛過,方姊很不高興,直說她資質不差,怎麼就不定下心來好好修行,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難道……常欣眼睛一眯,這就是考驗嗎?先給她塞個菜菜子,再把七雲牽扯進來……不對,遇到七雲應該是意外,閻帥有那麼神嗎?知道她跟菜菜子一出門就會遇上七雲?

  緊接著又跑出不破,然後是目中無人的少主,現在菜菜子現身了,卻跟道士扯在一塊兒,而這道士又與少主結仇,所有的事全兜在一起了,莫非……她與七雲有牽扯?

  不可能、不可能。常欣死命搖頭,跟七雲有牽扯的是那個王萱——對了,她腦中閃過一個想法,閻帥莫不是讓她來梳理這一團亂?不對,她馬上又推翻自己的推論。她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小小鬼差,閻帥怎麼可能讓她去攪和別人的恩怨情仇?啊……頭好痛……

  「七雲,你快把我變回來,我要想事情,這刺蝟的腦子太小了,想不了什麼事。」常欣敲他的脖子。

  他以手指敲了下她的頭。「別說話,街上都是人,再開口就把你聲音去掉。」

  她趕忙捂嘴搖頭,他笑著將她放在掌心,搔搔她肚子的毛,她用腳踢他,斜眼瞪他。又來性騷擾,真是死性不改。

  他笑著拍拍她的頭。「氣嘟嘟的樣子也很可愛。」

  她正想抱怨,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響起。

  「小姑娘,你這刺球好可愛,賣嗎?」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盯著七雲手上的刺蝟,十分歡喜。

  七雲如今變做一個十五歲的小村姑,甜甜的聲音道:「不賣的,這是我娘給我的。」

  「沒見過這麼小的刺球。」女子一臉好奇。「你娘在哪兒買的?」郊外的刺蝟可比她手上的大個三、四倍以上。

  「我不知道。」七雲衝女子一笑,那女子被她媚術所惑,莫名其妙地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

  常欣低頭咬了七雲的手指一口。這色性不改的死狐狸,到底是來辦正事還是來泡妞的?

  「唉喲……」七雲輕叫一聲。「怎麼咬人呢,刺球真不乖。」他在她鼻子上拱了兩下。

  常欣拍開他的手,氣鼓鼓地瞪著他,女子掩嘴而笑。「這刺球脾氣倒不小呢。」

  忽然走過的行人紛紛停下,看著七雲手上的刺蝟,也是一臉稱奇。

  「這家夥可壞著呢!」七雲笑著以食指刮她的肚子。

  又性騷擾!常欣揮動前肢,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一溜煙爬到他耳朵上咬住。就不信不痛。

  這次她是真的發狠咬了,也不知是他沒用法術護耳,還是她真的咬得太大力,當嘴裏嚐到血腥味時,她趕忙鬆口,嚇了一大跳。他怎麼沒用法術護著呢,還是……耳朵是他弱點?

  「唉,疼死我了!」七雲叫了聲,一把抓住她。「再調皮就把你的刺都給拔了。」

  本來還有點愧疚的常欣,聽見這話,氣呼呼地把頭轉到一邊,惹得圍觀的人笑聲不斷。「真是太有趣了,像聽得懂人話呢。」

  「是啊,她可鬼靈精了。」七雲笑著摸摸小刺蝟的胸口。

  又來猥褻她?常欣撥開他的手,這一鬧實在是有些累了,忙不迭打個呵欠,眼角忽然瞥見一樣東西,她睜大眼睛,快手快腳地爬到七雲肩上,正好瞧見菜菜子的櫻花紙傘自人群中閃過。

  她急得要追上,跑了兩下忽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刺蝟,如何追得上?趕忙爬到七雲耳邊說:「我看到菜菜子的傘了,我們快追。」

  七雲微笑地對眼前的姑娘說:「我還得去買菜,姊姊再見了。」

  「那刺球能不能賣給我?」圍觀的一名男子問道。

  「不賣的。」七雲甩甩手,往前走。

  「你再考慮考慮。」男子追上來。

  常欣站在肩頭,望著圍觀的幾名路人對她招手,有的還想過來摸她,她趕忙爬到七雲頭上,忽然有種自己真是不凡的錯覺,沒想到她變成了刺蝟也如此討人喜歡。

  「唉……沒想到我這麼有魅力。」她不舍地朝群眾揮手,點頭向大家告別。「再見了,鄉親們,思念總在分手後,不要懷念,我只是傳說。」

  七雲差點沒撲倒在地。他把她從頭上抓下來,笑道:「你要真做刺蝟做上癮了,我就不把你變回來了。」

  「不要,我是開玩笑的,好好的人不做,我做刺蝟幹麼?」她趕忙轉移話題。「你看到菜菜子了嗎?」

  「嗯。」他將她放回袋子裏,免得不小心搞丟了。

  「你快把我變回來!」她說道。

  「再一會兒。」他技巧地穿過人群,很快趕上菜菜子,約莫在她左後方兩步遠。

  變成刺蝟,她怎麼看都只能看到七雲的肚子、大腿、手臂,她轉換了幾個方向,甚至把頭探出去,但還是肚子、大腿跟手臂。

  她坐回腰果上,想問七雲到底打算怎麼做,但這兒人實在太多,為了避免被當成妖怪,她還是閉緊嘴巴的好,不過塞點食物是沒關係。

  她拿起核桃吃了一口,一邊望著四周,沒多久,她就看到菜菜子在她正前方三公尺處,瞧不見菜菜子的臉,不過她還是穿著那身和服,撐著櫻花紙傘,引起眾人側目。

  走到一條無人巷道時,常欣感覺自己被七雲拋起,禁錮她的法術也在瞬間解除,唰一聲,她在半空中變回原樣,輕巧落地。

  「菜菜子!」常欣沒浪費一點時間,立刻跑到菜菜子身前攔住她。

  菜菜子轉著傘,疑惑地看著她。「你是誰?」

  常欣愣住。「我是常欣啊,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跟我開玩笑?」

  「我不認識你,而且我也不叫菜菜子。」說完這話,她便要走。

  常欣再次擋在她身前。「我是常欣,唉……要怎麼解釋……」

  「你別擋我的路,主人還在等我回去。」

  見她揮手似要傷人,七雲先一步出手,將她定住,常欣嚇道:「你別定住她,萬一她等一下又爆氣。」

  「不可能,我這次使了禁錮術,順便把她的靈力封了,既然她不記得也不用跟她廢話,直接帶回地府就是了。」

  「對了,李老給我這個。」她從袋子裏拿出木偶,拔下頭後,喊道:「菜菜子,快進來!」她把木偶的脖子對著菜菜子,沒想到咻一聲,菜菜子就被收進去了。

  她一臉訝異,趕緊把木偶的頭裝好。「還以為李老唬哢我,沒想到他的法寶這麼厲害,果然是深藏不露的掃地僧。」

  「我看看。」七雲對她伸出手。

  常欣將木偶遞給他。「很厲害吧,冥府裏像我這種不成材又法力低微的很少。」

  七雲笑道:「知道自己法力低還不長進,小心連小魚也超過你。」

  「她有戚冬少指導,很快就會超過我。」這事她早想過了。

  他將木偶還給她,說道:「既然任務完成,我們回興安城吧。」

  她將木偶放回腰腹的袋子。「你的毒不是還沒解?」

  「我先送你回去。」他說道。

  他是想先送她回去再自己過來吧?一股愧疚感驀地湧上常欣的心頭,七雲幫了她不少忙,現在又這麼為她設想,不管是怕她在身邊礙手礙腳,還是想保護她的安全,都讓她覺得內疚。

  相較於他,自己還真的沒幫上他什麼忙。

  說起來,這一連串的事也是她引起的,若不是被打飛到蒼茫山,也不會有接下來的事,他也不會被什麼碎妖箭射中。早知道他這麼有義氣,過去一年她應該對他好些,本以為他只是個膚淺的花花公子,沒想到遇事還挺穩當的,自己是看走眼了。
  常欣臉上的愧疚與神情變化自是逃不過七雲的雙眼,一閃而逝的笑意與算計掠過他的眼眸。看來那箭還是插得有價值……

  他不動聲色地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那個……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好了。」她歎口氣。「我法力低微,不拖累你已經是大功德,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啊,對了,叫戚冬少幫忙行不行?如果他不肯的話,興安城不是還有其他跟你不錯的妖怪——」

  他咳了兩聲,打斷她的話。「先別說這些,我得先送你回去。」

  常欣瞄了眼他發白的臉色。「你不要緊吧?不是還有丹藥嗎,要不要再吃幾顆?」她上前扶著他的手臂。

  「我本來是想一口氣送你回興安城,不過現在看來得先休息一會兒……」他裝出虛弱的樣子。

  「沒關係,反正還有時間。」李老給她的時間是三天,現在扣掉一天,也還有兩天。「要不我們還是先回昨天那個宅子。」

  「好。」他手一揮,將兩人送回沒人住的院落。

  常欣趕忙讓他坐到床上休養,七雲解除身上的幻形術,變回原來的男子模樣,盤腿而坐,讓內息在體內運轉。

  常欣變出一張椅子,坐下後問道:「那解藥只有少主有嗎?」

  「不是。」他吐口長氣後才道:「我自己也知道怎麼解,只是有幾味藥草比較麻煩。」

  「什麼麻煩,吉南城沒有嗎?」她問。

  「有,只是在蒼茫山上。山上布了法陣,我們一去就泄了行蹤。」他歎口氣。

  常欣蹙了下眉頭。「說真的,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前因後果,你說蒼茫山那四個人心懷不軌,引我們到法陣那兒去,可是我不懂他們引我們到那兒要幹嘛,殺我們嗎?為什麼要殺我們,他們不是修仙者嗎?」

  他好笑地看著她。「你以為人類的修仙者都很良善,因為有個仙字,所以聽起來層級很高?」

  她笑了笑。「是有一點被仙字誤導,其實我搞不太懂你說的修仙者,是像道教說的那種有元神、然後在丹田煉丹,想長生不老、羽化成仙的那種嗎?」

  「差不多,簡單來說修行有兩種,一種是修道,純粹修心、修德行,不修術法;另一種是致力於提升法術,努力築基化煉元丹。」

  她好奇道:「妖怪是不是都有元丹?」雖然冥府的通識課程曾說過一些,可她沒親眼見過。

  他瞥她一眼。「你想看?」

  「哈哈,真是知我者七雲也。」她眼睛一亮。「能不能看?」

  「你要不要先聽我把來龍去脈說完?」他挑眉。

  「好,先說完再給我開眼界。」她捺下性子。

  「通常修行者是兩者兼修,但不管是人還是妖鬼,誰不喜歡法力強大,所以大部分還是著重在功法上。」

  常欣忍不住得意地道:「像我這種無欲無求的比較少。」

  他諷刺道:「你那是不知長進、懶散成性,明明資質不差卻不好好修煉。」

  常欣瞪他一眼。「你不要跟方姊講一樣的話,我只是還沒下定決心。」

  他冷哼一聲,繼續道:「四百年前,我在蒼茫山與人立了血誓,成為對方的靈獸。靈獸只是好聽,他們私底下都說是妖獸。」

  「跟你立血誓的是王萱?」她問。

  「嗯。」王萱當時是王家唯一資質不錯、能修仙的女子,算起來是王建的姑婆,或者祖姑婆,不過他也算不清輩分這東西。

  「她法術很高嗎?」

  「她美。」

  她斜他一眼,不屑地道:「我鄙視你,因為人家長得好看就變成人家的靈獸,你有沒有格啊你?」

  他笑笑地看著她,雙眼閃過一絲狡黠。「說別人倒容易。」他從腹袋裏掏出一樣東西。「看看這是什麼?」

  定眼一瞧,她頓失血色,這……

  「我的照相機!」她從椅上彈起,雙手一揮就要搶過來,卻讓他輕巧地躲過。

  「原來叫照相機啊。」他揚眉。

  「還我,我花了很多錢才買到的。」這可是花了她六、七個月打工工資。「快還我!」她左撲右撲,就是撲不到。

  「我還以為是什麼法寶,弄了老半天才發現……嘖嘖嘖……」他大搖其頭。

  秘密被拆穿,常欣脹紅臉,惱羞成怒地繼續搶。「你這人很不要臉,竟敢偷我的東西。」

  「把一堆漂亮的男人裝在這盒子裏,你有沒有格?有沒有羞恥心?」他嘲諷地說。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怒喝。

  「不怎麼樣,只是要問你,我們兩個誰沒比較沒格。」他把照相機送到她面前。

  常欣唰一聲,把相機搶回來,塞進衣服後才道:「我最沒格行了吧,你再偷我的東西,我會翻臉。」

  他見好就收,沒再惹她,笑著說:「還要不要繼續聽?」

  「當然要。」雖然很想揍他解恨,但聽故事也很重要。

  「我做王萱的靈獸有很多原因,她美只是其中之一。她法術也很高,我雖不願跟人類結血誓,但想變強,所以答應為她驅使。中間發生的事我也懶得說,反正就是修行跟戰鬥,很快地五十年就過去了,王萱資質很好,修行也很快,但不管你天資如何聰穎,都會碰到瓶頸。這五十年來她多多少少也碰過一些,都讓她突破了,可這次不一樣,除了修行的關卡外,她還碰上了情關,遇上一個同樣是修行,但手段極為狠毒,最後入魔道的男子。」他望著床頂,眼神迷離,彷佛回到過往。

  常欣等了一會兒,見他只是沉默不語,忍不住說道:「後來呢?」

  「遇上入魔的男人,結果可想而知,最終讓她變了心性走上岔路。細節我也不想多說,反正後來她受到那男子慫恿,決定殺我,強奪我的內丹……」

  常欣倒抽口氣,好狠毒的人。「那你……」

  「我們在一起五十年,心意早已相通,雖說那男的封了她部分意念不讓我探知,但最後我還是知道了,於是在她動手前,我先殺了她。」他冷冷地說。

  她持平道:「如果她真想殺你,你先她一步將她除去,也不算錯。俗話不是說:你先不仁就別怪我不義,只是你們既立了血誓,為什麼殺了她,你還能獨活?」

  「血誓有很多種,我與她立的不是同生共死之誓,只是一般血誓,我為她所驅用,增強她的戰鬥力,畢竟女人在修行界是少數,若有個強大的靈獸是極大的助益。妖獸在幻化成形這關卡上比較慢,但只要突破這一關,就會比人要快上許多。當初會答應做她的靈獸,最主要是我即將幻化成形,卻遇上瓶頸始終無法突破,所以想借助她的法力,但這一點她並不知情。與她修行三年後,我就能幻化成形了,但我一直隱藏著,隱匿真正的實力,不是想故意欺瞞她,而是妖獸為人驅用,最後卻被棄如敝屣的例子實在太多,我本是多疑個性,自然留了一手。我想,若能與她一起度過五十年,我便不再瞞她,所以五十年後當她遇上瓶頸時,我本打算鼎力相助,助她突破關卡。誰曉得她竟遇上那男子,最後決定捨棄我……」他一聲冷笑,沒再說下去。

  見他一臉譏誚,黑眸如霜,常欣有些坐立難安,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終於歎道:「我知道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我自己也遇過,所以……」

  「你遇過?」他將目光移到她臉上。

  「對。」她不安地抓了下手,實在不想提那些過往。「先不說我的事,你還沒把故事講完。」

  他深思地看她一眼後,才道:「我們在蒼茫山遇到的法陣,就是當年王萱抓我時設下的法陣。」

  她驚訝地張大嘴。

  「那法陣是很古老的陣法,不是王萱創的,主要是用來抓妖獸。」

  「你是說那四人看出你是妖獸?」

  「不是他們看出,是那法陣動了,所以他們知道有妖獸闖進蒼茫山。五百年前,蒼茫山的妖獸很多,後來布下這法陣後,妖獸開始遷徙。那法陣很強大,即使以我現在之力,要破陣也得費點功夫。」

  「這麼厲害……」她歎道。「沒想到人類可以想出這麼厲害的陣法。」

  「人本就有靈能,只是頂尖的少,據說創出這陣法的人已經成仙。」他瞥她一眼。「你如果能想出威力有這十分之一強的法陣,也算厲害了。」

  「我哪行啊!」她還是一邊涼快去。「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四個人看到法陣有反應,就知道有妖獸進入,那個公子要幫我診脈,是因為他以為我是妖獸,想乘機抓我嗎?」

  他笑了出來。「你從哪兒來的自信以為他要抓你?連瞎子也看得出你是跑龍套的。」

  她一聽,氣道:「對對對,我跑龍套的,你們最厲害。既然知道我不是妖獸還要幫我把脈,難道是看上我?」

  他噗哧笑出來,她翻了下白眼,火道:「聽不出我是在開自己玩笑嗎?這叫自嘲。」

  「還真沒聽出來。」他笑笑地說。「他是想乘機抓你,然後威脅我。」

  她從鼻子哼了聲。「對,你最厲害,我的功用就是被抓去當人質。」

  她酸溜溜的話語讓他笑得更厲害。「我寧可你的功用是當寵物,你做寵物還挺可愛的。」

  他深邃的雙眼望著她,她一下失了心神,沉溺在他黑瞳裏,神情恍惚。他漾出笑,伸手撫過她的眉毛,她有一對好看的眉,濃淡相宜,遠看似山,眼睛有神,什麼情緒都寫在裏頭,鼻子跟嘴巴都很小巧,雖然不是特別美麗,可也算得上清秀。

  當他觸到她時,常欣一下清醒過來,漲紅臉叫道:「你對我用媚術幹嘛?!」這人真的可惡。

  他笑得曖昧。「我可沒對你施媚術。」

  「騙鬼。」她哼一聲。

  他揚眉。「我要真用上媚術,你還能恢複神智?」

  她正要辯駁,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打個冷顫,還是不要跟他在這上面爭執,誰曉得他會不會被她一激,就使出看家本領,把她迷得團團轉,到時候清醒過來,少不得又被他一陣取笑。

  「怎麼,不敢試?」她的表情可瞞不過他,他朝她勾手。「過來。」

  與她鬥嘴,看她氣嘟嘟的模樣雖然有趣,可若讓她以為他只是在逗弄她、戲耍她,可不是他最終的目的——

  「別。」她心頭一熱,嚇得趕緊蒙住眼睛。沒想到他的笑聲卻出現在耳邊,她的雞皮疙瘩整個冒出來,急忙想後退,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你以為媚術只能用眼睛?」他的氣息吹在她耳邊。「聲音也很重要。」現在差不多該進行下一步,適時刺激她一下,讓她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低沉的聲音讓她身子軟了,他壞心地把她攬到懷中,說道:「這才是媚術。」他咬住她的耳朵。「而且,我只用了三成。」

  「我……我認輸……」她維持最後一分清明的神智。

  他輕笑著拉下她的手,對上她的眼睛,她脹紅臉。「七雲……你別……我們是朋友……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笑意更深。「我可沒把你當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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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1:02:11
第五章

  當他的嘴覆上她的時,常欣顫抖了下,最後一絲神智如江河奔大海,一去不復返。

  七雲也不客氣,實實在在地吻了上去,含住她的嘴,一絲微涼的氣息讓他扯出一抹淡笑。

  她的外表雖然是人,可鬼的陰氣還是難以抑住,這點寒氣倒也不算什麼,不說他的修為高出她太多,即使沒什麼修為,妖獸本身的力量就比人類強大許多,鬼氣對他們倒也沒什麼影響。只是沒害處也沒益處,不如人類有口陽氣,能讓他化為己用。

  舔過她微涼的雙唇,他鑽進她口中,掃過她軟綿的舌頭。常欣顫了顫,口中的溫暖讓她本能地趨近,她抬手環住他的頸項,意識如醉酒般混沌不清,身上熱烘烘的,如沐浴在日光裏。

  他將她擁得更緊,在她口中親密探索,與她唇舌交纏,因受到媚術迷惑,她自是不會抗拒,七雲撫過她的臉,一邊舔過她已然發燙的小嘴,她輕聲呻吟,手指由肩上滑下,撫過他的胸膛,滑進衣內。

  他一陣血氣翻騰,趕忙抓住她的手,咬了下她的嘴。「這個要晚點,一會兒有人要來。」

  他低沉地笑著,在她眉眼間親了幾下。「依你的性子,若知道我剛剛親了你,定不會給我好臉色,所以……」

  他的吻一路往下,忽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常欣吃痛喊了聲,整個人從媚術中清醒過來,還沒弄清自己身在何方,就感覺脖子一陣刺痛。

  「啊……」她叫出聲。

  七雲抬起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她便怒罵道:「你瘋了?幹嘛咬我?」話一說完,驚覺自己在他懷裏,又是一愣,整張臉脹得通紅,慌忙從他身上翻下。

  發生什麼事了嗎?自己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這王八蛋,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她指著他唇邊詭異的笑。

  他大方承認。「你已經失身了。」

  她覺得自己大概傻了兩秒,有點反應不過來。「什……什麼?」

  七雲斜躺在床上,曖昧地說道:「怎麼,你剛剛不是挺快活的?」這話自然是謊話,但不用力刺激她一下,這傻丫頭還真以為他對她只是朋友之情。

  他可不是那種默默守候在喜歡的人身邊,等待對方喜歡的性子,不敲鑼打鼓一下,她怎會知道他的用意。

  她一下怒火中燒。「你這個……禽獸,不要臉的東西!」她撲上去給他一陣好打。她以為他只是愛開玩笑,沒想到竟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

  他哈哈大笑。「我說你就信了?」他只是想點她一下,讓她知道他對她有企圖,可不想讓她討厭。

  果然,她立刻停下追打的動作,狐疑地看著他。「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不要破壞我對你的一點信任。」她真的希望自己沒看走眼,才開始覺得這人還不錯,沒想到就發生這種事。

  聽見這話,他翩然坐起,興味地道:「你信任我?」

  她瞪他。「只有一點點,可是你剛剛已經把它摧毀了。」

  他笑道:「怎麼,你不是挺開得起玩笑的,我隨口說你就信了?」沒人喜歡在不清不楚時與另一人發生親密行為,他自然不會超越界線,惹她討厭,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你不要給我打迷糊仗。」她惱怒地說。「你剛剛是不是用了媚術?」

  「是。」

  「那你——」

  他好笑地看著她。「你自己沒感覺到底有沒有失身?」

  「我怎麼知道?」她火道。「我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我說沒有你又不信。」他聳聳肩。「那你要我怎麼樣?」

  她用目光把他淩遲一百遍,警告道:「我討厭你用媚術迷惑我,你下次再這樣我真的翻臉,跟你絕交,聽到沒有?絕交!」她用手比作刀,用力一砍。

  「你喊這麼大聲我怎麼會沒聽到,早知道你開不起玩笑,就不鬧你了。」他微笑。

  對於他的話,常欣還是半信半疑,不過因為沒證據反駁,只好先把這事撇開。她摸摸發疼的脖子。「幹嘛咬我?」

  「覺得你可愛。」他直白地說。

  常欣先是一怔,臉上又熱了起來。「你少來……」

  「我是說真的。」他下床走近她,神情認真。

  她本能地後退一步。「那個……有話好說,你坐著。還有我知道你在鬧我,你不要太過分……」

  「我沒鬧你,我是真的覺得你有趣又可愛。」他不懷好意地靠近她。

  她氣惱地道:「你再鬧我翻臉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顧她掙紮地將她拉近,低頭凝視她充滿怒氣的臉。「為什麼你這麼難相信?你覺得自己不可愛不有趣嗎?」

  她又是一怔,臉上又是一陣臊熱。果然是泡妞高手,太可怕了……

  「你給我聽好,你這花花公子。」常欣也氣了。「我當然知道自己可愛又有趣,可是這跟你突然對我有興趣是兩回事。」

  「為什麼我不能對你有興趣?」他挑眉,這家夥還真固執。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跟我都是外貌協會——」

  「等等,什麼外貌協會?」他拉著她的手坐下。

  「就是重皮相,喜歡長得漂亮的、俊帥的。這點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可不是漂亮那一型的,你怎麼可能會對我有興趣?再來,我不喜歡花花公子,你一天到晚泡妞,讓女人感覺不安全,再說你變男變女,男女通吃,更花心,我不想跟花花公子談感情,太傷了,我們做朋友就好。」她一口氣說完。

  沒想到她竟說了這麼一大段,他訝異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道:「還有嗎?一次說完。」她以前就說過花花公子這事,因此他心裏有數,正好趁此機會讓她說個夠,他也有個底。

  她點頭。「別拉我的手,從現在起我們要禁止身體上的接觸,免得擦槍走火,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她打他的手腕,叫他放手。

  他開始發笑。「還有呢?」

  「沒有了,我一時想不起來,反正我不跟花花公子談戀愛。」她簡單一句,不管他是真心還是捉弄,趁這機會一次談開也好,免得誤人誤己。

  見她一直扭手,他也沒再為難她,便鬆開她的手。「你說的花花公子是怎樣?在街上跟女人說話就是花花公子?」

  她哼了幾聲。「我才不信你只是純粹講話,別說你沒把人拐到床上去。」

  他忍俊不禁又笑了起來。「你說的倒不像是花心大少,而是採花賊。」

  她拍了下手,讚同道:「沒錯、沒錯,你就像採花賊。」花花公子起碼還跟女人談點感情,只是可能腳踏多條船,或是談了一個月就把人甩了,再去找下一個對象。可七雲不是,他就是在街上跟俊男美女搭訕,她好像沒見過他跟哪個男的或女的在一起談情說愛。

  「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勾引人嗎?」他魅惑地朝她眨了下眼。

  她的心立刻跳動加速,趕忙用力揉了揉雙眼,不敢瞧他的眼。「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我剛剛可沒用媚術。」他笑道。「你知不知道妖獸普遍不喜歡人?」

  她小心翼翼放下手,想了下後才道:「你是說,那些修行者會獵捕你們?」

  他點頭。「不管是獸還是人,都不想屈居人下,若遇上個不錯的修行者,彼此倒也能互相陪伴,可對許多修行者來說,我們只不過是個工具。雖然我殺了王萱逃走,可自身也受了重傷,還得躲避門派的追殺,當務之急便是快點修複自身的法力。吸收天地靈氣得花時間,所以人類變成最好的選擇。」

  她恍然大悟。「你……你吸人的陽氣修煉?」

  他頷首。「這在妖界是很自然的事。」

  她也曉得,妖族吸人氣修煉聽起來恐怖,但實際上只是從人的口鼻中吸幾口精氣,不會將人弄死,言外之意是說他與人調情獵豔,純粹是為了吸陽氣修煉嗎?

  「你曾有過人類或是妖族的情人嗎?」她好奇地問。

  他誠實點頭。「人類的話,一百五十年前有一個,之後我便決定不再找人類作伴。」

  「為什麼?人的壽命太短嗎?」她問。

  他歎氣。「是太短了。」

  「你沒教她修煉?」

  「她的資質不好。」他搖頭。「再說,我是以人類的身分接近她,陪她老死,有些事無法對她明說。那時的人對於妖怪大多懼怕,我也不敢告訴她真相,怕她接受不了。我已經被人類背叛過一次,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他的話聽來令人傷感,常欣歎口氣。「你沒想過去找她的轉世?」

  他的眸子一黯,說道:「找過,但她已經不是她,性子天差地別,不是我喜歡的那個人了。入了輪回便是這樣,你這輩子活潑調皮,可不保證你下輩子也是這樣,說不準成了個刁蠻頑劣的小姑娘或是小少爺。見過她後我便看開了,即使失落又能如何?已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這回換她訝異。「沒想到你這麼看得開。」

  「等你活到我這歲數,很多事你也會看開。當初被王萱背叛時,我對她、對人類恨之入骨,可十年過去了,三十年過了,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然後你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早不在意了。」他雲淡風輕地說。

  她深思地瞧他一眼。「我真不習慣你這樣,從膚淺的採花賊變成智慧老人。」

  他一頓,旋即哈哈大笑起來。「那你想我做哪一種人,膚淺的採花賊還是智慧老人?」

  「你想當誰就當誰,幹麼要我選?」哼,想用陷阱引誘她?偏不上當。「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麼多事?」

  「不是你問我的嗎?」他揚眉。

  嗯……話是這樣說沒錯,可她就是覺得怪,其中必然有詐。「七雲,你是不是在算計什麼?」

  他一臉無辜。「為什麼這麼說?」

  「還用問嗎?沒聽過老狐狸?」她冷笑。「就像你說的,都活幾百年了,沒點城府算計也是不可能的吧?」

  他一把將她扯近,讓她又是慌張,他媚笑地在她額上親了下。「你不知道嗎?我的算計就是你。」

  她的臉霎時一陣辣燙,她掙紮地打他。「花言巧語,噁心巴拉!」

  「說真話你偏不信,要我怎麼辦呢?」他又是咬又是親,弄得她滿臉口水。

  她羞惱地叫道:「放開我!」敢吃她豆腐,沒這麼好事。

  「這是怎麼啦?」

  忽然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常欣轉頭一看,正是不破,他一臉驚訝地浮在半空中。

  「快救我大哥,他色欲薰心、調戲良家婦女!」常欣趕忙討救兵。

  不破一聽,豪邁大笑。「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知道還不走。」七雲瞟他一眼。

  「別走啊大哥,用你的熊掌揍他,不要客氣!」常欣呼喊。

  不破又是一陣大笑。

  七雲也笑,倒是鬆開手沒再折騰她,一獲得自由,常欣飛快跳離他的懷抱。

  「你們感情倒好。」不破自半空下來,穩穩踏在地上。

  常欣正要反駁,七雲先開口。「你來做什麼?」

  不破沒直接回答他的話,神情有些尷尬。「昨天的事……唉,我也沒想到會變這樣,追出來的時候就沒了你們的氣息,我以為你回興安城——」

  「等一下。」常欣趕忙打斷他的話。「那個七雲中毒了,有沒有解藥?」

  什麼毒?不破納悶地望向七雲,就見他使了個眼色,不破心領神會,立刻道:「有。」他隨手從衣內拿出一個藥瓶,丟給七雲。

  總算解決一件事。常欣鬆口氣,對不破說道:「我們一會兒就要回興安城了,你如果是代王建道歉就不用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既然王建跟七雲合不來,我看你還是另請高明,免得外敵未滅自己人就先開打。」

  不破苦笑一聲。「不用妹子說我也明白,我本想這件事就算了,誰曉得又生出波折……」

  七雲揚眉。「什麼波折?」

  不破神情尷尬,看看常欣又看看七雲。「這事我還真不好開口,唉……我……」

  「到底什麼事?」常欣好奇了。

  「還是我來說吧!」

  倏地,一股異樣的波動傳來,一個美麗的女子隨即出現在眾人面前。

  常欣詫異地睜大眼。哇……這……這女人好漂亮,烏黑的長發,肌膚似雪,一雙勾人鳳眼,雙頰如桃,唇色嫣紅,一身月牙白的長衣長裙,飄在半空,如同仙女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常欣臉上,鳳眼微勾,妖嬈一笑,常欣立時感到心跳快了,口乾舌燥。忽然,一隻手掩上她的雙眼,另一手自身後環住她的腰,這熟悉的氣息,不用回頭她便知道是七雲。

  當他的手覆上她時,她便曉得這美麗的女子是誰,八九不離十,必定又是隻狐狸精。

  老天啊……常欣在心中呼喊,她到底是走什麼黴運,怎麼老遇上狐狸精?
  不破清咳兩聲,說道:「這是大小姐,少主胞妹的靈獸,無豔。」

  七雲沒說什麼,只是挑了下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可不破卻是目光遊移,不敢與他對上。

  無豔朝七雲綻出笑容。「我是連壽山的白狐,幻化成形後,修行已有兩百年。」

  常欣拉下七雲的手。這白狐真有禮貌,還自我介紹。

  七雲直接進入正題。「你們要我做什麼?」

  「只是一件小事。」無豔漾著笑。

  不破盯著地上,沒吭聲。

  常欣雙眼睜大,更好奇了。這其中一定有鬼,否則不破為何這樣尷尬?

  「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你直說吧!」七雲說道。

  「那好……」

  「咳,妹子,我們先出去吧!」不破忽然抬起頭,對常欣說道,神色有些不安。

  常欣一臉為難。她想聽八卦……

  「妹子。」不破朝她使個眼色。

  七雲不悅地皺眉。「到底什麼事,再不說我就走了。」

  無豔責備地看了不破一眼。「彆彆扭扭的,像什麼男人?」

  不破張嘴想辯解,最後還是決定沉默是金。

  無豔朝七雲一笑。「王家一直以來便是修仙的大家族,你以前當過王萱的靈獸,這些自是知曉。」

  「那已經是幾百前的事了。」七雲淡道。

  無豔點頭,繼續道:「如今物換星移,王家逐漸凋零脈絡,只剩幾支血脈,不只人才漸少,這蒼茫山有修為的妖獸也越來越少,只能到其他地方尋找,所以想借你一用。」

  常欣訝異道:「你是說要七雲回去當靈獸?」

  七雲沈下臉。「這絕無可能。」

  無豔立刻道:「這是自然,別說你不肯,就以你曾經弒主的過去,也無人敢再與你立血誓。」

  七雲冷笑,沒說什麼。

  常欣忍不住說道:「這也不能怪七雲,王萱她先——」

  「不需要跟她說這些。」七雲打斷她的話。

  常欣歎口氣,沒再說什麼,他既然不想解釋就算了。

  無豔機伶道:「其實都過幾百年了,那些是非對錯恩怨情仇,早已化為塵土,也沒人再計較。只是你有那樣的過去,終是讓人不安心,我並無責怪編派之意,請你不要誤會。」

  這白狐還挺講道理的,常欣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根基好又聽話的靈獸實在難找,所以主人打算自小豢養。」無豔說道。

  「自小豢養?你們打算叫七雲去找小靈獸?」常欣立刻道。

  無豔瞄她一眼,眼神有些不耐。「你屢猜不中,就別再打斷我的話。」

  七雲與不破悶笑一聲,常欣則是惱怒地瞪著她,剛剛對她的好感全部煙消雲散。可惡,她就知道自己跟狐狸犯沖。

  「又沒獎金我猜中幹嘛?我是故意猜不中的。」她哈哈兩聲。

  七雲與不破忍俊不禁,終是笑了出來。七雲笑著拍拍她的頭。「說的不錯。」

  既然有人撐腰,常欣也就厚臉皮地接口。「那是當然。」

  無豔冷冷地看她一眼,將話題拉回。「有修為的靈獸交尾生下的後代靈力強大,你應該知道吧?」她望向七雲,眉眼之間盡是媚色。

  七雲先是一怔,旋即明了她的意思,臉色不由得沈下。

  常欣則是皺著眉頭把無豔的話想了兩次。有修為的靈獸交尾……小靈獸……

  「噗噗撲——噗——」她不是故意的,但一弄懂無豔的話外之意,她真的忍不住,一下就笑出來。「哈——哈——」

  她仰頭大笑,七雲的臉色更難看了,狠狠地瞪她一眼,不破肩膀顫動,一逕地盯著地板。

  「天啊——天啊——」常欣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有什麼好笑的?」無豔冷怒道。

  她冰冷的語氣讓常欣收斂了下,但忍不住又噗笑兩聲。「看我這次有沒有猜對,你的意思是……你想跟七雲交配?」

  無豔沒理她,只是望向七雲。「如何?」

  七雲還沒答話,常欣已用力捶了他手臂兩下。「你就答應嘛,啊哈哈哈——哈——」救命啊,肚子好痛。

  敢幸災樂禍,七雲眯著眼拉下臉,手指朝她比去,常欣的身體頓時一陣緊縮,笑聲戛然而止。回過神時,就發現自己對著七雲的靴子,她驚愕地伸出手,兩只前肢、兩只後肢,都是刺。

  「你這王八蛋!快把我變回來!」常欣跳上跳下地大叫。

  不破先是一怔,忍不住大笑出來。

  七雲低頭瞧著氣急敗壞的小東西,嘴角勾笑,伸出手,小刺蝟立刻自地上飛至他掌心,見她奔跑著咬他的手指,他心情大好。

  「怎麼不笑了?」七雲拱了下她的鼻子,常欣憤怒揮拳。

  無豔盯著他手上的小刺蝟沒說話,不破仍是自顧自地笑個不停。

  七雲瞄了她一眼,冷淡道:「你的提議我沒興趣,也不會接受。」

  「為什麼?」無豔睨了眼小刺蝟。

  「這就不關你的事。」七雲轉向不破。「你們走吧,欠你的人情我會找機會還,這些亂七八糟的提議我不會答應。」

  不破立刻道:「我知道,我們就走。」他早說了七雲不會答應,可無豔偏要來他也沒辦法。

  「你為什麼不答應?」無豔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我為什麼要答應?」他不耐煩地說。

  「這對我們兩個來說都有好處——」

  「夠了!」七雲打斷無豔的話,朝不破看去,示意他把人弄走,否則後果自負。

  不破也是知道他性子的,一把抓住無豔的手臂,口念咒語,瞬間便將她帶走。

  真是莫名其妙。七雲受不了地搖搖頭。

  「快點把我變回來!」常欣叫嚷。

  本來還想在這兒多待一天,繼續演演中毒的戲碼,多享受一下她的關心與焦慮,可無豔把他的興致都打壞了。從她的話語聽來,她恐怕不會這麼快放棄……

  七雲忽然靈光一閃,想到辦法治那個無豔了。

  他摸摸小刺蝟的肚子,說道:「我們回興安城吧。」

  「先把我變回來!」她揮舞雙手。

  「這是給你的懲罰。」他冷哼一聲。

  常欣苦著臉。「這不能怪我,太好笑了嘛,其實說起來你也沒吃虧,你看那無豔多美啊……」

  「要不要我變個公刺蝟跟你交尾?」他瞪她。

  她大驚,叫道:「不要啊!」馬上示弱地抱住他的食指,也不敢咬了。「我錯了,我錯了。」

  他笑道:「知道錯就好了。」他摸摸她的頭。

  她忍耐著讓他摸頭、搔肚子。「可以把我變回來了嗎?」她試著弄出淚眼汪汪的樣子,但是不管怎麼揉,還是哭不出來。

  「回去再說吧。」他又撓撓她的肚子後,才將她放到腰間的袋內。

  常欣生氣地捶了下袋子。討厭,又回來這裏了,都犧牲色相給他摸肚子了還要怎麼樣?

  等我法力比你高了,就把你變成油蟲!這種自欺欺人的幻想只持續了一下,常欣便無奈地認清事實。她的法力怎麼可能比他高?可難道她就這樣任人宰割,成為他的玩具?

  這可惡的家夥,為什麼要這樣跟她過不去?本來還想說跟他當個朋友也不錯……常欣皺了下眉頭,腦中忽然閃過他的話語。

  我可沒把你當朋友。

  她張大嘴,驀然想起他用媚術誘惑她時,他最後說的話,之後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醒過來時,就是脖子一陣刺痛。

  糟了、糟了!她抱住頭,七雲是當真的嗎?他為什麼突然對她有興趣了,她做了什麼?

  常欣轉身朝他肚子打了兩拳。這王八蛋,是不是在玩她?她記起他說過他在算計她。

  「怎麼了?」七雲低頭看她一眼。

  常欣正想質問他,忽然一陣涼風吹來,她驚訝地看了下四周,他們正飛在天上。

  「沒,沒什麼,我怕高。」她的氣勢一下委靡,現在可是在高空啊,萬一兩人吵起來,他直接把她丟下去,那她小命就玩完了,還是等回到興安城後再問個清楚。

  七雲摸摸她的頭,說道:「很快就到了。」

  她揮開他的手,發泄地在他手指上咬了下,卻聽見他低笑。這家夥真的有毛病,每次咬他,他都很高興,是不是喜歡受虐?

  她試驗地又咬他好幾下,果不其然,他又笑了,她頓失興致,放開他的手。唉……她沮喪地看著白雲朵朵,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永無翻身之日,比法術鬥不過他,論心機也只能俯首稱臣,難道她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他說他的算計就是她,這是什麼意思?她有什麼可算計的?

  一連串的疑問弄得她頭腦發脹。不想了,不想了,兵來將擋,她就等他出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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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落地,七雲就解了她身上的法術,讓她進閻君廟交差。當然一切都是隱身進行,否則還不把百姓嚇壞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有話跟你講。」常欣說道。

  以為他會追問什麼事,沒想他倒沈得住氣,只道:「那你快點,我不喜歡等人。」

  「知道。」她輕念咒語,走進閻君廟的壁畫中,瞬間便被移轉到另一個空間,來到閻帥的辦公處。

  一踏進小院子,就見李老拿著掃帚清掃落葉,見她進來,李老露出笑。「這麼快就找到菜菜子了?」

  常欣獻寶地從袋子裏拿出木偶遞給他。

  「不錯,不錯。」李老看著手上的木偶,高興地直捋鬍子。

  「李老你有所不知,我可是費盡辛苦,滿腹辛酸淚。」常欣唉聲歎氣。「這任務真的很艱難,我差點就回不來。」

  李老笑道:「瞧你倒挺好的。」

  她立刻加油添醋,說菜菜子讓人擄去,她與七雲陷入陣法中,還被射了一箭。為了取信李老,她立即從袋子裏拿出箭矢。

  「就是這個,叫做碎妖箭,你幫我看一下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有毒嗎?」

  李老接過箭矢。「碎妖箭?倒是沒聽過……不過我已經很久沒到人間去了……」他摸了下箭端。「嗯……還真有毒?」

  常欣愣住。「真的嗎?」她還以為七雲騙她。並非她要懷疑他的話,而是方才在雲上想起他說:我的算計就是你,這才多疑起來。

  「不過倒不致命。」李老說道。「依照七雲的修為,應該能輕鬆解掉。」

  「果然是這樣,還騙我說什麼有生命危險!」她惱火道。「這家夥……出去定要給他好看。」

  李老笑道:「既然他也幫了你,就算了吧。」

  「我也不是不感激他幫忙,可是他也做了很多過分的事。」若不是覺得丟臉,她早把自己被變成刺蝟的事說出來。

  「這次出門後,我發現自己的法力實在太低微了,所以想問李老有沒有什麼法寶可以讓我用,比如說用鏡子把法術擋回去,或是你手上的木偶也可以,能不能先借我?」

  「你想拿來對付七雲?」他問。

  「不是不是。」常欣立刻搖頭。「我只是想要防身的東西。」

  「法寶是不能輕易給的,你若考績好,法術每年又有進展,冥府便會有獎勵。」李老頓了下,咧嘴笑道:「方潔說你去年到今年的考績不是很好,尤其法術一項幾乎沒有多少進展……」

  「我去年在打工……」

  「是懶吧?」李老呵呵笑。「你這丫頭一看就是頭懶牛,沒人鞭策就不動。」

  常欣頓時露出一張苦瓜臉。去年跟戚冬少剛認識時,吃過他的苦頭,她也立誌好好修行,可日子一久,她就散漫了。

  「我以後會好好修煉,可是現在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先給我法寶……」

  「法寶沒法給你,不過我能幫你在鐲子上加個防護咒,一般的妖怪是無法傷你的,但期限只有三個月,若三個月後你法術有增進,我就幫你再施咒一次。」李老口念咒語,在她鐲子上一比,便有道綠光沒入其中。

  「謝謝李老!」常欣幾乎要跳起來。「一般的妖怪是指修行幾年的?」

  「一百年以內的。」

  「啊——」她暈了,七雲好像是四、五百年的……

  「怎麼?」李老問。

  「這次我跟七雲在吉南城遇到一個妖怪有五百年——」

  「你啊,心眼還真多。」李老笑著打斷她的話。

  常欣尷尬了下。「不是……那個……」她歎口氣,委屈道:「如果我真那麼有心眼,哪能讓你看出我的盤算,我就一點小聰明,還是那種立刻就被看穿的小聰明。」

  李老笑道:「怎麼,七雲找你麻煩?」

  「也不是,唉……算了,這個事情我得自己解決。」她轉開話題,比了下他手上的木偶。「菜菜子會怎麼樣?她已經不記得我了。」

  「不用擔心,讓她泡在池子裏幾天就好了。」

  「那就好。」

  閑聊幾句後,便有其他人來找李老,常欣順勢離開。她走出閻君廟時,就見七雲斜倚在樹下等她。

  金陽穿過枝葉,在他身上灑下光影,他一身白衣,不染塵灰,似夢似幻,如天上的仙人。常欣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他低頭凝視,眉眼唇畔都是淺笑,她的心怦怦地加速。她果然對美男無法抗拒……唉,為什麼她就是外貌協會,還生就了一顆有色無膽……不對,是只敢遠觀不敢褻玩的心。

  「哼、哼……」她清了下喉嚨。「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

  先從哪兒說好?她想了下。「那個箭上的毒藥不難解,你為什麼騙我?」

  「不是說了算計你嗎?」他坦白回答。

  驚訝地瞠大眼。「你還承認得真乾脆。你幹嘛算計我?」

  他笑了。「不就是喜歡你嗎?」

  她呆了兩秒,這是她生前加死後第一次聽到告白——不對不對,她晃了下頭,讓自己清醒一下,這一定是陰謀。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算計別的。」她眯起眼。

  「比如說?」他一副虛心求教的態度。

  她沉思再沉思,她有什麼能讓他覬覦的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覺得異常焦慮,像是眼前有張考卷,可她一題也不會寫。

  「想不出來?」他笑問。

  她死命瞪他。「誰知道你打什麼算盤?」

  「不信我喜歡你?」他又問。

  「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兩個都是外貌協會,你怎麼會喜歡我?」

  「你是長得不怎麼樣,很在意嗎?」他點了下她的鼻子。

  「我——」她打住,因為忽然發現身上的衣服變了,是上等的絲綢。她來不及說什麼,服飾又變成了破衣裳,然後又變成輕柔的紗、七彩的綢緞……

  「你在幹嘛?」她不解。

  「我原形是狐,現在這模樣不過是幻化而來,就像我變你衣裳一樣簡單。我記得你剛當鬼差時,也喜歡變美女美公子,怎麼後來卻很少變了?」

  「後來玩膩,就懶得變了。」偶爾她還是會換換口味,只是沒一開始時那麼頻繁。

  「所以外貌不外貌有什麼可說的?」他揚眉。「隨時要換都行,這跟我喜歡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明天變個大胖妞,我就不喜歡你,後天變個絕世女子我就又動心?」

  他這一說倒把她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自嘲道:「我老忘了自己已經不是人類,思維卻是跟以前一樣。」

  生前,她對自己的相貌有些自卑,雖不是長得多醜,但因為有漂亮的姊姊,所以她就成了醜小鴨,自小到大聽人說姊姊好漂亮,妹妹……嗯……真可愛,後面那一句還停頓兩秒,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她自然對外貌沒信心。

  「怎麼,當人的時候你對自己的相貌這麼沒自信?」他偏頭審視她一番。「雖然稱不上好看,但也不醜。」她的臉蛋偏圓,眼神清亮,整體看著挺順眼的。「你笑的時候好看,讓人也跟著想笑,還有眼睛特別有神,清澈又有靈性。」

  「是嗎?」一意識到自己雙頰燒紅,她立刻道:「你別跟我說甜言蜜語。」

  「你不喜歡我說真話嗎?」他盯著她看。

  啊……雞皮疙瘩又冒出來了。「好,真話就真話,我……要去吃東西了。」不管話題轉得僵硬,常欣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改日再戰。

  見她轉身落跑,他也沒阻攔,只是跟在她後頭。見她越走越快,七雲笑道:「怎麼,有鬼追你嗎?」

  「你跟著我幹麼?」她回頭瞪他一眼。

  「原來你膽子這麼小。」他忽然朝她額上拍了一記。

  常欣差點跌倒,她趕忙穩住自己。「你幹嘛?」

  「你現在是鬼是人?」

  「你講什麼,我當然是鬼。」她立刻道。

  「我記得有人說過,要拋開以往,轉變性情,把男人當玩物。」他勾起她的下巴。「是不是這麼講過?」

  她先是驚訝,繼而脹紅臉,隨之惱羞成怒。「你怎麼知道我說過這些?」她記得那是好幾個月前自己隨口講的話。

  「我左等右等,就沒看你身體力行,唉……」

  「你不是早知道我有色無膽。」她拍開他放在她下巴上的手。

  「這麼偉大的計劃,不實現怎麼行?」他笑得曖昧,低頭要親她。

  常欣臉紅了,嚇得要跑,卻讓他一把抓住,摟進懷裏,她叫道:「死七雲,你放開我!」

  他捧住她的臉。「快來調戲我。」

  他的頭越來越低,眼看就要親上她的嘴,她慌得死命打他踹他,忽然聽他笑了起來。「算了,不鬧你了。」

  她怔住。「你——」

  他放開她。「這幾天,你自己小心點。」

  「什麼意思?」她警戒道。

  「我想無豔不會那麼快死心。」

  一想到無豔就想到交配再想到種馬,她看著他的臉,忍不住噗笑兩聲,趕緊捂住嘴巴。「無豔……是找你的,關我什麼事?」

  他揚眉。「你不知道狐狸很多疑嗎?她可能以為我是因為你才拒絕她的提議。」

  什麼?不會吧……常欣頭痛。「那你快搞定她。」她可不想遭受無妄之災。

  「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她若執意找麻煩我也沒辦法,你自己小心點,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她拉住他的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法力比她低,我要怎麼小心?」

  「那你要我怎麼樣?」他挑眉。「你是冥府的人,她不會殺你,頂多把你抓去折磨一下,反正你都死了,也不用擔心再死一次。」

  「你講什麼屁話!」她火了,怎麼這麼倒楣啊?

  「那你說要怎麼辦?」他問。

  她當然是希望他寸步不離保護她,問題是他對自己不安好心,把他帶在身邊不是自找麻煩嗎?難道要為了生命安全犧牲自己青春的肉體?

  啊……她悲憤地望天。「老天……禰要亡我啊,前有狼後有虎。」

  七雲忍不住笑出來。「你就當我危言聳聽,我走了。」

  見他一步步遠去,常欣像無頭蒼蠅般在原地不停打轉。怎麼辦?怎麼辦?他應該是騙她的吧,無豔不會那麼無聊找她麻煩,可一想到無豔離去時不甘心又帶憤怒的表情,心裏又不踏實。

  她當然知道他是故意說這些讓她擔驚受怕,可問題就在於他並非信口開河,她也認為無豔不會那麼快死心,但……會找她麻煩嗎?

  可惡、可惡!常欣生氣地跺了兩下,追了上去。

  「七雲,你別走。」

  他轉過身,臨風玉立,笑得極淡,黑瞳如星,深邃如潭,常欣看得心跳怦然,雙頰紅透,心中一凜,急忙收斂心神,咬牙來到他面前,說道:「你這卑鄙小人,不要對我用媚術。」

  「我沒有。」他的唇角又往上勾,帶著一絲曖昧。

  她的心跳快了下,不敢再問。若他真的沒用媚術,自己就丟人了。

  七雲是個好看的男人,這還是含蓄的說法,認真來說其實是帥得過分,或是帥得妖氣衝天,美得很妖孽,雖說是幻化出來的相貌,但她還是會被電到。

  她不是沒想過豪氣地拍著胸脯說:既然你對本姑娘有意思,那本宮就收了你這妖孽,免得出去禍害別的女人。

  可她就是說不出口。先前不想跟他有牽扯,是因為他實在太花心,每次看到他幾乎都在泡妞,現在曉得他只是吸幾口陽氣練功……其實她對這句話還是半信半疑,就像吸血鬼一樣,他們餓了便吸口人血,但若看到中意的對象,她相信他們也會做點別的。

  只是這畢竟是古代,對女子的貞節有所要求,她想他不會對黃花大閨女做出踰矩之事,但其他如寡婦或青樓女子就不一定了,但這不是她關心之處,也不是讓她改變主意覺得跟他在一起也可以的原因。

  他曾跟一個人類女人相伴到老,這才是她曾想答應的理由。如果他真的曾跟一個女人廝守到老,就表示他明白感情是什麼,他說喜歡她,便真的是喜歡,不是跟她開玩笑的……

  所以自己還堅持什麼呢?

  生前還來不及談戀愛就死了,所以她下定決心要做個風流鬼,采陽補陰,事實證明她光說不練——當然她也不敢練,因為冥府手冊裏禁止鬼與人相戀,畢竟鬼陰氣太重,對人來說有害無益。

  但她曉得即使沒這規定,自己也做不出遊戲花叢這種事,性格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她偷偷瞄了七雲一眼,心裏有絲彆扭。他真的喜歡自己嗎?

  唉,真想變出朵玫瑰花,答應他,不答應他……一直拔到最後一片花瓣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怎麼一直瞧著我?」他低下頭,雙眸盡是興味。

  像是被抓到做錯事的小孩,她反駁道:「誰看你?!」

  他輕聲笑了起來,她瞪他一眼。這家夥,真的是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她撓撓頭,還是不曉得該怎麼辦,很想說:好吧,我們在一起吧。但見他一臉心機,話就說不出口。

  她偷偷又望他一眼,知道自己是開不了口,只能等他下次提起時,再順勢答應了。

  好,就這麼辦。

  三日後

  這天天氣晴朗,涼風徐徐,是適合踏青的好日子,常欣與小魚相約在興安城附近的雲霞山野餐,兩人坐在草地上,微風輕拂,真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愜意。

  在七雲屁股後跟了幾天,無豔一直沒出現,不知是顧忌著七雲在她身邊,還是根本沒來,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難道往後的日子都要這樣擔驚受怕,寸步不離地掛在七雲腰上嗎?

  於是,她逼迫七雲給她個遇上危難便能馬上通知他的法寶,然後心情愉快地約了小魚出來野餐。

  「來,這給你。」常欣將牛皮紙袋遞給小魚,一邊從竹籃裏拿出紅豆糕品嚐。

  「什麼?」小魚伸手接過,好奇地打開,抽出一張三十公分大小的厚紙片,上頭貼滿了許多少爺公子圖片,各個風流倜儻,俊雅飄逸,底下還有一列數字。

  「這什麼?」小魚一臉茫然。

  常欣立刻道:「這是月曆啊,你忘了。」

  小魚低頭看了底下那一排數字,這才想起之前在現代居住時,常欣曾給她看過,日代表星期日,一代表星期一……

  「我記起起來了。」她還是不解。「可是在這裏沒有分星期一星期二,這個用不著啊!」

  常欣竊笑。「你這呆瓜,重點是日期嗎?重點是上面的美男,我這是抱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心情跟你分享的。我做的這個是八月號美男日曆,看到沒?有露鎖骨。」

  她指著一個穿藍衣的公子。「這個不得了,露一點胸膛,看到沒?我跟好久才拍到的。」她本來是想在入浴時拍幾張,但基於隱私以及本身人格,最後還是含淚離去。

  小魚低頭看著露出的一點點胸膛,疑惑道:「跟好久就是為了拍這個?」

  「當然,我這是一種樂趣。」她指著正中央的四個美男。「這四個就是興安城F4,最好看的。」

  「喔。」

  她平淡的回應讓常欣捶胸頓足。「你怎麼一點參與感都沒有?」

  小魚不好意思道:「你知道我對美男還好……」

  「我知道,你現在身邊就有一個狐狸妖男,哪看得上這些凡夫俗子。」常欣調侃道。

  小魚雙頰微紅。「不是這樣,而且師父也不是妖男。」

  「唉呀,害羞了。」常欣猛地撲上去,將她壓在地上,邪惡地笑道:「小姑娘看來春心蕩漾,就讓本公子好好疼你,呵呵呵……」她發出邪惡笑聲。

  今天她幻化成翩翩公子,這舉動在旁人眼中看來還真像惡少欺女,幸好這附近沒人,否則早引起側目。

  小魚早習慣了她扮男子來調戲自己,一逕地笑,也沒害怕的神情。

  「你要說公子別這樣……奴家要叫了。」常欣忙碌地一人分飾兩角。

  「你知道我不會演這個。」小魚別扭地說。

  常欣歎口氣,滾到一邊。「為什麼我調戲來調戲去就只能調戲你,唉……我真是太不爭氣了。」她雙手握拳。

  雖然不懂為什麼要爭這個氣,小魚還是道:「你可以調戲七雲,你們最近不是常在一起?」她坐起身。

  「那是逼不得已,再說我怎麼調戲他,他不調戲我就謝天謝地了。」常欣也起身給自己倒杯酒。

  這幾天他倒是很安分,沒對她毛手毛腳,只是偶爾用眼睛勾勾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像在算計什麼,看得她頭皮發麻、冷汗直流。

  「對了,你的書改得怎麼樣了?」小魚從腹袋中拿出自己的,她要訂正的這一本是關於藥草的,因此來雲霞山除了野餐外,也是順便找尋書上的藥草。

  「一點點。」前兩天她才感應到《妖界輯》掉落在城外的樹林裏,才急急趕去取回。「我仔細看了之後才發現要訂正的不多。」

  若有需要訂正的地方,書上的圖片或字句便會發出黃光,比如書上寫雲霞山裏有個竹節怪,但如今竹節怪的圖片發出黃光,就表示竹節怪可能死了或搬遷,而她們的工作就是求證後再加以修訂。

  怎麼求證呢?最簡單的就是找山裏的山神來問,若山神不在,也可找其他妖怪打聽。小魚的藥草書比較瑣碎,她得用法力偵測藥草還在不在,但生前小魚就喜歡接觸藥草,所以做得興致盎然。

  「小魚。」

  「嗯?」她翻著藥草書。

  「一開始你不是很討厭戚冬少嗎?後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你都沒掙紮?」常欣忍不住探問。

  小魚茫然地抬起頭。「掙紮什麼?」

  見她一臉呆樣,常欣長歎一聲。「唉……你這樣也不錯,什麼都不想就接受。」

  小魚想了一下後才道:「一開始是不喜歡他,後來拜他做師父以後,就不討厭他了,雖然他老是罵我,可並沒有真的做什麼傷害我的事,有時罵我也是希望我法術有進步,我都知道的。」

  「你都不會想他在耍你?狐狸很有心機的。」她拍拍手上的書。「連書上都這麼寫,聰明、狡猾。」

  「師父常常戲弄我啊!」小魚認真回答。

  看著小魚一臉善良信任的表情,常欣望天而歎。「果然是一樣米養百樣人。」感情這種事問一百個人有一百個答案、一百種選擇,她還是自己作主吧!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我就是隨便亂問。」

  「喔。」小魚不疑有他,點點頭。

  吃了幾個糕點、喝了幾杯酒後,兩人收拾好東西,準備到雲霞山的東側找尋祈絛草。常欣好玩地將自己變成采藥童子,小魚幻化成梳兩個包包頭的童女,兩人甩著竹籃,唱歌去采藥。

  唱完最後一句「其快樂無比」後,常欣笑道:「這種日子真不錯。」

  可惜再過不久,她又要去打工了。去年賺的錢已所剩無幾,他們鬼差在人間的一切開銷得自己賺來,所以過兩天她就得去賺零花錢了,這種閑雲野鶴、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好日子就要遠去了。

  「對了!」常欣猛一拍掌。「我可以采草藥賣給藥鋪。」

  小魚點頭。「對。」

  「好,那——」常欣忽然止住話語,因為她看到前方有個人走過來。

  「原來你們在這兒。」七雲笑笑地說。

  「你在這兒幹麼?不是說今天要閉關一天?」常欣疑惑道。

  小魚一臉怪異地看著眼前的七雲,張嘴想說話,忽然想到什麼,趕忙拉了下常欣,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他不是七雲。」

  常欣先是錯愕,但很快掩下驚訝之色。小魚看得到每一個人的氣場顏色,既然她說這不是七雲,那肯定不是。

  「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也讓我聽聽。」七雲走向兩人。

  一見對方的雙眼閃過一絲厲色,常欣暗喊不妙。剛剛的耳語一定被聽到了,她與小魚對看一眼,很有默契地想溜之大吉。

  可那人比她們更快,手掌一揚,便射出一道白光將兩人擊倒在地,常欣與小魚甚至來不及呼救,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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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1:03:06
第七章

  細碎的說話聲將常欣吵醒。她摸摸發脹的頭,有一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等她想起發生了什麼事,立刻左右張望。「小魚——」

  她很快發現小魚躺在自己左後方,急忙搖晃道:「小魚,快醒醒!」她拍拍她的臉。

  「唔……」小魚迷糊地睜開眼。

  「噓。」常欣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

  「你放心,她們安然無事。」

  常欣覺得這聲音好耳熟……對了,是無豔,沒想到真是她!

  「她們?」

  這聲音,她一聽就知道是七雲。

  「還有一個女的,我也不知是誰,不過她倒不簡單,一下就看出我是假扮的。」無豔笑著說。

  七雲立刻明白她說的是小魚,小魚瞧得見氣場,自然知道無豔是假扮的。

  「我勸你最好快點把小魚放了。」他嚴肅地說。「就是跟常欣在一起的姑娘。」

  無豔愣了下,隨即明白道:「原來常欣不是你在意的人,小魚才是嗎?看來我把兩人都擄來是正確的。」

  「你誤會了。」七雲忍住笑。「我是好意給你警告,小魚的男人脾氣可不好,讓他知道他可會扒下你一層皮。」

  無豔不以為意地說:「是嗎?」

  七雲知道她不信,只以為自己在恐嚇她,他也不戳破,轉了話題。「她們兩人呢?」

  「在這兒。」無豔將茶几上的小沙漏拿到他面前,口念幾聲咒語,原本只有拇指大小的沙漏,剎那間變成兩個手掌大小,常欣與小魚就站在沙漏裏。

  見常欣拚命敲著沙漏,七雲露齒而笑。看她這麼有活力,想必是沒受到什麼傷害。

  「七雲,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常欣用腳踹沙漏。

  「可以放心了吧?」無豔說道。「我也不想多說廢話,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否則……」她將沙漏倒轉,常欣與小魚在裏頭一陣翻轉,就見細沙開始往下傾倒,淋得她們整身都是沙。

  「這是我自己修煉的法寶,沒有我的咒語,她們是出不來的,你若強行打破,她們在裏頭也會受到波及,神識俱滅。」她淡淡地說。「我知道我的法術不如你,才先與你講明,免得你自作聰明,害死了她們兩人。」

  七雲沒說話,瞧著裏頭沙子已淹過兩人膝蓋。

  「你最好考慮得快些,沙子若淹過她們的頭,便會開始侵蝕她們的身體,然後便是魂魄。」

  常欣喊道:「我們是冥府的人,你把我們弄死,閻帥大人可不會饒過你!」

  「你先把沙停下吧,我答應你。」七雲淡淡地說。

  無豔笑靨如花,在沙漏上點了下,落下的細沙立刻停住。常欣怔住,想去敲沙漏,無奈小腿陷在沙裏動彈不得,她心急地抓起沙子丟向沙漏。

  「七雲,你不會是說真的吧?你要三思,別衝動!」她叫喊,雖說她曾取笑他當種馬的事,還叫他大方接受,但那純粹是開玩笑。不管男女,她都覺得被迫發生關係不好,何況自己還被當作人質來逼七雲就範,她心裏怎會好過?

  再說七雲喜歡的是自己,她也開始認真考慮要接受,與當日說笑的心態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她焦躁地拍著手鐲,卻沒任何反應。

  「七雲答應什麼?」小魚聽得一知半解。

  「那個狐狸精無豔要七雲跟她上床。」常欣繼續丟沙,希望能引起七雲的注意,卻不知她們的聲音已傳不到外頭。

  小魚驚訝地張大嘴。「為……為什麼?」

  常欣正要回答,就聽見七雲說道:「我怎麼知道完事後你就會放了她們?」

  「你的修為比我高,我騙你有何益處?她們不過是我用來達成目的的手段,我與她們無冤無仇,殺她們做什麼,不只得罪你還可能丟掉小命,有害無益的事我不會做。」她的手指在沙漏上轉一圈,讓它縮回拇指大小。

  「你不怕這事過後我動手殺你?」他淡問。「沒人喜歡被威脅。」

  無豔輕笑。「你要怎麼樣我管不著,但你要殺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她的雙眸閃過一絲厲色。「再說,我看不出這事對你有何害處?你一樣過你的生活,我不過是要個後代。」

  他冷笑。「把自己的子嗣給人類奴役,我還真看不出有什麼益處。」

  「不要因為你自己跟原先的主人背棄了誓約,就認為每個主人都跟王萱一樣。再說我也不是你,靈獸與人類是可以互取好處的。」無豔起身走到他面前坐下。「不要廢話了,快開始吧。」

  七雲瞥了眼幾上的沙漏。「我可沒讓人觀看的喜好。」

  無豔欺近他,美麗的雙眸帶著媚意。「放心,沙漏縮得那麼小,她們在裏頭瞧不見我們。」

  「是嗎?」

  「放心。」她勾住他的頸項,將他壓在木板地上,褪去外衣,露出白皙的肩膀與紅色肚兜。

  沙漏裏,常欣拚命敲打。「七雲,你們在幹麼……你真的要當種馬?」

  小魚在一旁尷尬地紅了臉。怎麼這個無豔要做這麼奇怪的事,她們在裏頭雖不是字字句句聽得清楚,但隱約還是聽到了一些內容。

  「氣死我了!」常欣大叫地踢著沙漏,隨即痛叫地抱著腳。

  「你別踢了,會受傷的。」小魚說道。

  「唉……」常欣坐在地上。「什麼跟什麼嘛……」她突然趴在地上,拚命敲打,氣死人了、氣死人了!

  她捶得手都痛了也不管,恨不得一下就把這東西給打穿。現在終於知道何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喜歡她的男人在外面跟女人翻滾,她卻只能咬牙切齒地在這裏敲打地板——

  「常欣,你別打了,手會痛的。」小魚趕緊握住她的手。「七雲法術很高強,他會想辦法的。」

  常欣驀地抬起頭,沮喪的神情一掃而空。「對,想辦法……我不能這麼快泄氣。」她心急地敲著腦袋,忽然靈光一閃,大叫:「七雲,你就陽痿吧!」

  小魚一怔,隨即笑了出來。

  常欣精神來了,趕忙又去敲沙漏。「七雲,你有沒有聽到?你就用法術讓自己陽——」不行,這說出來無豔不是也聽到了嗎?

  她趕忙換招。「無豔,你要小心,七雲有性病,他有很嚴重的花柳病,你小心中鏢,全身爛掉……」

  咦,聲音好大,講完最後一個字,常欣忽然發現空間似乎不太一樣,沙漏不知何時已經不見,她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聽到一個冷冷的嗓音。

  「全身爛掉?」

  常欣猛地轉頭,七雲就站在她身後,冷冷地看著她,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她被他嚇得差點尖叫。「你——我們出來了?」她往右瞧,發現小魚站在角落偷笑,地上躺著幾近半裸的無豔,凝脂玉膚、玉體橫陳,看得她都想偷摸兩下——不對,是踹兩下,竟敢把她們抓來!

  常欣轉向七雲,急問道:「你沒事吧?」除了衣服鬆了一點外,其他好像都還好。

  「我能有什麼事?」七雲笑得陰險。

  常欣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趕忙解釋。「你別誤會,我是說給無豔聽的,讓她打消主意。」

  「花柳病是嗎?」他的眼神又陰狠了一分。

  「你幹麼瞪我,我是胡亂扯的,我在想辦法拯救你的貞操。」常欣立刻道。「你怎麼把她弄昏的?」

  她抬頭,發現他的嘴角隱約有個紅影,似是胭脂,鬆開的領口上,可見鎖骨下及頸肩處有兩個紅色的吻痕。

  常欣頓時有些不是滋味。想也知道那些是怎麼來的,他定是藉著與無豔擁吻時,把無豔弄昏的,但他難道不能早點弄昏嗎?非要被種兩顆草莓才出手,雖然知道自己是無理取鬧,可她心裏就是不平。

  「怎麼?」七雲自然沒錯過她惱火的眼神與表情。

  「沒有。」她轉開頭。冷哼一聲。

  七雲勾了下嘴角,正要逗逗她,小魚開口道:「我們還是快走吧,等一下她醒了怎麼辦?」

  也是,常欣點點頭,把那些不舒服的情緒壓下。

  七雲示意兩人站過來,而後甩了下衣袖,帶兩人離開雲霞山,回到興安城,正巧小魚的木牌嗶嗶響起,提醒她得去勾魂。常欣本想跟她一起去,卻讓七雲冷笑著抓住,帶回他修行的山洞。

  一進山洞,視線所及都是上好的家具,不管是桌案、椅子,甚至是茶壺茶杯,一看就是好貨色,色澤、質地都散發著沉穩莊重之氣,離她最近的櫃子甚至還鏤著雕花,連燈具都別有巧思,是小宮女掌燈的模樣,更別說臥榻上鋪著不知名的獸皮……他以為他是森林之王嗎?

一回到山洞,七雲就在椅上坐下,冷冷地看著她。常欣暗叫一聲不妙,先發製人。「我一切都是為了你。」

  他曖昧地挑了下眉。

  發現自己說得太引人遐思,她趕緊又道:「我的意思是,說你陽痿還有性病是權宜之計。」

  「陽痿?」他的聲音沈下,臉色也拉下。

  糟糕,越說越錯,只要是雄性動物對這個字眼都很敏感,開玩笑都不行,她陪笑道:「我是在幫你想辦法——你是怎麼把我們放出來的?」她趕緊轉移話題。記得無豔說只有她能把她們放出來。

  他走到鋪著獸皮的臥榻上坐下。「想知道我怎麼做的嗎?」

  為了不回到花柳病的話題,她不假思索地點頭。

  他的黑瞳立時閃出一絲火簇,嘴角上揚。「過來。」

  那眉眼神色、肢體動作,無不散發誘惑氣味,她立刻警覺地後退。「不用了,不用示範。」

  「那怎麼行?」他朝她勾勾手,黑眸定住她的雙眼,她心神一晃,不自覺地朝他走去,待坐到他腿上後才回過神來。

  「哇——」她嚇得要起身,他卻緊箍著她的腰身。

  「你要逃到什麼時候?」他托起她的下巴,微笑地看著她慌張惱怒的模樣。

  「要不是你動手動腳,我會想逃嗎?」常欣反駁。「我覺得這樣很彆扭。」她掙紮著要起身,他卻依舊不動如山。

  他低沉的笑聲聽起來實在刺耳,她瞪他。「你笑什麼?」

  「你啊……」他抬高她的臉。「膽子只有老鼠屎大。」

  「你才老鼠屎。」她別扭地拉開他的手,臉色酡紅。「無豔會再來吧?」

  見她轉移話題,七雲也沒進逼,順著她的話說:「應該吧。」

  「那萬一她又來綁架我……」

  「沒關係,我再去救你。」他摸了下她的耳朵。

  她拍開他的手。「重點不是這個好不好,有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如果不是自己好像有點在意他,真想叫他當一次種馬算了。「啊!我想到了,給她介紹別人,我聽小魚說穀丘——就是戚冬少生長的地方有很多狐狸,我想五百年以上的應該也不少,雖然禍害別人有點不道德,不過說不定她會找到一拍即合的對象。」話說回來,無豔只是要找個法力高強的播種者,是誰應該都沒差。

  他笑道:「這方法不錯。」其實剛剛對無豔施媚術催眠時,他已經把這個訊息告訴她了,不過見常欣說得高興,他也就不戳破了。

  「你把這個消息告訴不破,再讓不破告訴無豔就行了。」她歎道。「之前怎麼沒想到這個方法,不然也不會被挾持。」

  她又偷偷試了幾次,想從七雲的大腿上起來,卻發現他抱得死緊,根本動彈不得。知道自己越在意,他便越會來逗弄自己,她只能力持鎮定、處之泰然,無奈臉上的熱浪一直退不下去。

  「你為什麼不找個女狐狸作伴?」

  「沒看到喜歡的。」他簡短道。「要找個合意的不是那麼簡單。」

  他又撓她耳朵,常欣反射地拍開。「很癢。」

  他開始笑,不懷好意地笑,她瞪他一眼。「你笑得很淫蕩。」

  他大笑出聲,一下將她壓在床鋪上,她驚叫一聲,掙紮道:「你幹嘛?」

  「看是你淫蕩還是我淫蕩。」他湊到她面前。

  「你你你,當然是你,冠軍亞軍季軍、狀元榜眼探花都是你。」她死命推他的臉。「我頒獎給你,實至名歸。」

  他笑著將她的雙手壓至頭頂上。「你臉好紅。」

  「沒有,是你的錯覺。」她慌張地說。「狐狸是色盲,真的,你的錯覺。」

  「色盲是什麼?」他撫過她好看的眉。

  「色盲就是不會分辨色彩,你不覺得當狐狸的時候看到的顏色,跟變成人的時候不一樣嗎?」她用腳踢他。

  他想了下。「太久以前的事,都忘了,不過你這麼一說,好像是這樣。」

  「你讓我起來,我跟你講更仔細點。」她立刻道:「你對狐狸的演進有沒有興趣?」

  他笑道:「沒有。」這丫頭真是一緊張就胡言亂語。

  「那——」

  才吐出一字,他的唇已經覆上,常欣嚇了一跳,腦中的第一個念頭是要不要掙紮,可還沒進行辯論,便感覺有個熱熱的東西舔過她的嘴,她的心跳立刻由一飆到一百,身體瞬時熱了起來。

  當他又來撩撥她時,她腦袋熱烘烘的,無法思考,決定直接棄甲投降。反正自己好像也對他有那麼一點……意思,那就順其自然吧。

  見她僵住後,卻沒有掙紮反抗,七雲立刻享用大餐,微笑地探入她口中,給她一個火辣辣的吻。

  常欣顫抖著,雙手扭緊他背上的衣裳,身體熱得要融化。他像在吃東西似的,一會兒吮一會兒咬接著又舔,弄得她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他移到了眉眼上,她喘著氣說道:「好了,夠了,我……不能呼吸了。」

  他微笑地親吻她的眉角。「你已經死了,也不需要呼吸。」

  她無力地打他一下。「這肉體要呼吸。」沒想到接吻這麼累人,如果全套做完,她的命大概會去掉一半。

  他抱著她側躺,手指滑過她的髮,常欣緩了氣後,說道:「你真的喜歡我?」

  「你怎麼老不信,比我還多疑。」他懶懶地說。

  「不是,我只是覺得不真實,我們都認識一年多了,你突然說喜歡我,我覺得很奇怪,是因為蒼茫山的經曆嗎?」他們兩人也就那時候相處最多。

  「我覺得你變成刺球的時候挺可愛的。」他隱著笑。

  真想在他狡猾的臉上揍一拳。「那時你是故意折磨我的吧?」

  他一臉無辜。「當然不是,我有這麼陰險嗎?」

  「有。」她毫不遲疑地回答。

  他大笑著低頭親她一下。「那幾天約莫占四成影響,剩下的六成是這一年對你的觀察。」

  她錯愕地看著他。

  「若不是有這一年的觀察,我怎會追你到蒼茫山?」他揚眉。「我可不是什麼大善人,若沒一點喜歡你,就算我們相交十年,我也不會去尋你。」

  想到蒼茫山對他來說不是什麼美好回憶,她終於相信他所說的,若不是有些喜歡她,他又怎願回去那地方?

  若不是回去那地方,誤觸了法陣,也不會被察覺,不破也不會追來,更不可能會有無豔這倒楣事,當時她只想著他是顧著一點朋友情誼才來尋她……

  「我還以為你會很快想通。」他朝她眨眼。「沒想到這麼多天過去了,你也沒想透,還得我提點。」

  這家夥……常欣捶他兩拳。「我就是一點小聰明,還是那種立刻就被看穿的小聰明,你指望我什麼?」

  他笑著摸了下她的頭。「不錯,有自知之明,我就是想到大概高估你了,所以決定直接說明白。」

  「你不要那麼洋洋得意。」她哼一聲。「你幾歲,我幾歲?等我到了你這歲數,哼,誰比較陰險還不知道。」

  他大笑。「好,我期待。」

  「你還有沒有算計我什麼,一併都招了。」她問道,想來這一年多,他是故意逗弄她的,她越想越氣。

  「沒了。」他撓撓她的耳朵。「又氣什麼?眼睛都冒火了。」

  「你在蒼茫山叫我阿醜,是故意玩我對不對?」她朝他肚子打一拳。

  他笑著咬了下她的嘴。「阿醜別生氣,一會兒讓你打個夠。」

  「你才阿醜,阿豬阿狗都是你——」

  「別氣了,我幫你消火。」他眨眨眼。

  一看就不安好心。「不用——」

  他堵住她的嘴,她生氣地打他手臂,他笑著帶她翻滾,從這一頭滾到那一頭,又由那一頭滾回來,轉得她頭暈眼花,再顧不得生氣。

  遇上這家夥,真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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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1:03:38
第八章

  跟個法術高強的狐狸談戀愛,最大的好處就是要什麼有什麼,要沙發有沙發,要冰箱有冰箱,當然冰箱靠的不是電,而是靈能石與法力維持,但涼度還是好,不過七雲只肯幫她弄個兩天過癮。

  反正她是鬼,陰氣旺盛,自己弄個涼品也不是什麼大事,與冰箱告別並沒有太大不舍,真正讓她難捨的是沙發跟大同靈能鍋。沙發多好啊,軟硬適中,不管躺或坐都舒服,這兒的木椅雖然對脊骨好,但她是鬼啊,沒骨頭也沒關係。

  還有大同靈能鍋,改良自大同電鍋,煮什麼都好,方便快速,雖然消耗不少靈能石,但是貴在方便,雖然用法術燒木柴也很快,但是哪有靈能鍋好用?

  七雲的優點是好奇心旺盛,只要她講個高科技的東西,他就想方設法弄出來,但缺點是不許她把東西留在身邊太久,說法術創造出來的東西畢竟是幻,不可太過依賴。

  這些她也聽教術法的師父說過,只是出自七雲之口,倒讓她詫異。平時看著不正經的人,沒想到這方面這麼堅持。

  「也只有你這種懶人才會如此好逸惡勞。」

  他涼涼地丟了一句過來,她少不得翻幾個白眼給他看,卻也無法反駁。不過她最近每天都有練習法術,比以前認真多了,雖然比起他們這些厲害的妖怪還是差得遠了,可總不能太懶散,不說別的,三個月後李老還要測試她的法術。

  這日天氣煦煦,七雲帶著她去遊湖,自兩人在一起後,已過十餘日,常欣已不再那麼尷尬,相處起來便自在許多,只是偶爾想起,還是很難相信自己真的跟這人在一起。

  一開始還真是挺尷尬的——當然是只有她,七雲完全沒這障礙,還是那副花心大少的模樣,而她還在適應兩人關係的轉變。並非他難以相處,相反地,七雲隨和好相處,除了喜歡說些情話看她彆扭,吻得她幾乎窒息外,也沒什麼大缺點。

  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適應。她總覺得有點不真實,當鬼差已經一年多了,她還是常夢到生前的事,醒來時,還愣了一下才記起自己已經死了。有時她會以為自己還活在二十一世紀,興安城這邊的生活才是夢。

  「想什麼?」七雲枕在她大腿上,愜意地問。

  常欣低頭看他,今天氣候不錯,他便帶她來遊湖,在小船上悠悠蕩蕩地欣賞湖光山色,別有一番情調。

  「想著我是不是在作夢。」

  「跟我在一起美好得讓你難以置信?」

  原本有些迷惘的常欣,頓時笑了出來。「你臉皮真厚。」她故意捏了下他的臉。

  「我說的不對嗎?」他握住她的手,笑眼看她。

  「對,都對。」明白他是在逗她,常欣便順著他的話。

  畫坊傳來歌伎清亮的歌聲,忽遠忽近,一會兒拔高入雲,一會兒低蕩呢喃,如泣如訴,似悲似喜,說的是一對新婚夫妻,嫁娶後很是恩愛,過了一段美好的婚姻生活,後來男的出外經商,幾年未歸,女子在故鄉盼望郎君早日回來的歌曲。

  古時的小調歌曲,大抵說的都是這些,不管是思君、歡情薄、閨怨等等,都是埋怨男子的寡情。初聽這些演唱,無論是曲調還是唱腔,常欣都聽得很不習慣,後來才慢慢能靜下心來聽。

  「七雲,你當人類時是做什麼的?從商還是做官?」常欣好奇地問,雖然七雲現在也扮作一般人,但通常以不務正業、無所事事的少爺出現。

  「都有,四百年前我殺了王萱後,身體也受到重創,那時便附身在一名官員身上養傷,一邊躲避王家修行者的追殺。當官還挺有趣的,可以跟人鬥心機,朝廷裏有不同黨派,鬥來鬥去的,與我的性情倒也相合。」

  「我相信。」常欣扯了下嘴角。「你們狐狸一定要那麼有心機嗎?難道……妖狐裏沒有正直不阿、剛毅木訥的嗎?」

  聽她憤慨的語氣,他笑道:「有啊,都死了。」

  她噗笑出聲,打了他肩膀一下。「我是說真的。」

  「怎麼,你討厭有心機的人?」

  「也不是討厭……」她撓了下頭。「只是覺得這樣我跟你在一起,不就被你玩在手掌心?」

  他撐起身子,微笑地看著她忿忿不平的臉。

  「我這幾天越想,越覺得你是不是一開始就在玩我,這一年來你都是故意騷擾我的對不對?說,你算計我多久了?」雖然之前就曾這樣懷疑,但總以為他的動機只是無聊好玩,但現在她懷疑他其實是在暗中觀察她。

  「為什麼這麼想?」他的黑眸閃著光彩,帶著讚許。

  「因為我想到你在王萱身邊五十年,竟沉得住氣不告訴她你能幻化成形,而她也沒察覺,這不是容易的事,要是我大概沒幾天就暴露了。還有你跟一個人類女子從年輕到老,少說有四、五十年,你也能隱藏自己是狐狸的秘密,不說就是不說,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瞟他一眼。「你一定附身在勾踐身上過吧?」

  他挑眉。「勾踐是誰?」

  想到這兒雖與中國古代相似,但卻不屬於任何時代,他不知道勾踐也是理所當然,於是將勾踐的生平跟他說了下,除了臥薪嚐膽外,她還特地強調吃糞兩個字。

  聽後,他哈哈大笑。「原來還有這號人物,這就是忍辱。」

  「我就沒辦法。」她搖頭。

  他寵溺地揉了下她的發。「我知道,原本我是打算觀察你三年的,但後來發生這些事,我覺得應該不用再等兩年……」

  「為什麼不用再等兩年?」她一臉好奇。「是發現了我性格裏可貴的一面嗎?還是覺得我具備了真善美的特質。」

  他再次大笑,忍不住伸手將她抱個滿懷。

  小船不穩地晃了下,常欣叫道:「你小心,等一下翻船!」

  「你真可愛,常欣,有趣又可愛。」他笑著在她小嘴上啄了好幾下。

  她立刻紅了臉。「等一下……會被人看到。」雖然湖上的船與船之間並不靠近,但只要眼力好一點的人,應該還是能瞧見他們在小船上的一舉一動。

  「不管他們。」他的舌鑽進她口中,趕走她微涼的氣息,讓自己的熱溫暖她,銜著她的小舌,誘惑挑逗。

  她輕聲喘息,隨著他的顫抖發熱。雖然聽過熱戀中的男女都喜歡這樣黏在一起,但他不是修行幾百年了嗎,怎麼欲念這麼重?

  昨天她問他這個問題時,他笑得很曖昧,說他離得道升天可還遠著,修行的路這麼漫長,他可不想一下就把欲望都去除,那跟路邊的石頭有什麼兩樣。

  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問題是每次都親得她頭暈眼花,險些喘不過氣來,她拍了下他的肩。

  「沒……沒氣了……」她軟軟地說。

  他低聲笑著,上下撫著她的背脊,輕輕咬著她的耳垂,誘聲道:「你不是說要變比基尼女郎給我看。」

  「啊……」常欣僵住。

  昨天熱得要命,她隨口跟他提到自己的時代有冷氣,還可以去海邊、遊泳池消暑,自然而然就提到比基尼。雄性動物嘛,天性好色,她便故意鉅細靡遺地把泳裝的樣式跟他說了。

  說得他眼泛色光,只差沒流口水,當場就要她變給他看。她哪敢啊,生前她是個旱鴨子,哪穿過什麼泳裝,誰曉得他執念強大,就是要她變,她只好搪塞說過幾天,沒想到這廝念念不忘。

  「不是跟你說過幾天。」她再次使出拖延戰術,真是自找麻煩。

  「那就今天怎麼樣?」

  他色迷迷的神情讓她翻白眼。「不行。」

  「為什麼,害羞?」他開始啃她的脖子。

  「我才不像你那麼勇於展現自己。」她趕緊轉開話題,先發製人。「你是不是故意引開我的注意力,我問你的事你還沒回答,說,你算計我多久了?」

  他抬起頭,黑瞳淨是笑意。「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過幾天你再敷衍我,我就自己動手了。」昨天她可是鉅細靡遺畫給他看過。

  常欣紅了臉,瞪他一眼。

  他笑得賊溜,才回答她的問題。「算計你一年了。」

  她驚訝地看著他,聽他繼續說道:「剛認識你時,就覺得你有點意思,但我個性一向多疑謹慎,還沒探盡你的虛實前,我是不會出手的。原本想用兩年時間慢慢觀察,沒想到這陣子發生了這麼多事,讓我徹底了悟你是個淺盆子,裝不了深水,既然如此也不需再耗一年。」

  「你是在拐彎抹角說我笨嗎?」她沒好氣地說。

  「當然不是。」他畫過她的眉眼。「我是指你不是心思深藏的人,就算有點小聰明,也是很淺的小聰明。」他含蓄地說。

  「跟你們這些百年以上的老人講話真的會被氣死。」她皺眉。「我哪有什麼小聰明,我就是沒有,是個笨蛋就對了,所以你是怎樣,就是想養一個笨蛋又可愛的寵物在身邊解悶就對了。」

  他隱住笑。「當然不是,我不是說過嗎,性子是天生的,很難改變。回到你說的,有笨狐狸嗎?當然有,但是很少。你覺得不破大剌剌的、直爽豪邁,因為熊就是那個樣子,即使過了幾百年,他的曆練、智慧、心機都加深了,他也不會變成我這樣。拿兔子來說好了,可愛敏捷,你呢,就是可愛有趣,我喜歡你跟我鬥氣吵嘴,心腸有點軟、有點懶,鬼主意一堆,雖然都是沒什麼用處的點子……」

  「你真的很討厭。」她又惱又氣地捶他一下。「聽到有點感動了,後面就又損我。」

  他笑著抱住她,故意搖來晃去,引得她又是一陣尖叫,擔心兩人跌進水裏。

  「你別鬧。」她抱緊他的脖子。「有一件事我還懷疑很久了,那個什麼碎妖箭是不是你編的?」

  他淺笑。「是,那箭上有毒沒錯,但對我來說沒什麼作用。」

  「我就知道。」她哼一聲。

  「再告訴你一件事。」他撫著她柔軟的發絲。

  「什麼?」

  「我是故意中箭的。」

  她睜大眼,隨即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你這個……」

  「我是想讓你緊張我,別生氣。」他在她臉上親來親去。「我可以不告訴你的對不對?我還是說了。」

  「好。」她推開他的臉,嚴肅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還有什麼瞞著我、算計我的,全部招來。」

  「我想想……」他也裝出嚴肅的模樣。「知道你防備我,所以我故意幻化成女的,這樣你對我的防備就少很多,還可以乘機摟摟抱抱,吃你豆腐……」

  她握緊拳頭,齜牙咧嘴。「還有呢?」

  「這一年來,你在拍男子的時候,我大部分都在,不過隱身了你看不到,甚至有些男子是我變的,大概有一半以上你拍的都是我——」

  「啊——」她承受不住了,雙拳往他身上招呼。「太惡劣了!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東西!」

  他讓她打得往後倒,雙手乖順地放在身側沒有反抗,眼角含著淚水,委屈地看著她。

  常欣坐在他身上,把他的胸口當沙包,啪啪啪拚命打。「你真的太可惡了!」打得累了,一抬頭就看見他眼眶含淚,她冷聲道:「不要以為我會上當,還給我裝無辜,說,你還做了什麼!」

  「我……」他的眼淚就這樣滑下臉龐。

  雖然知道他在演戲,但俊美如玉的臉蛋悲戚地看著自己,雙眸因水光氤氳迷離,常欣還是恍了下神……真是個尤物,不對,妖孽啊……

  「小姑娘,青天白日的,怎麼欺負人呢,世風日下……都把人弄哭了。」一個老漢撐著船,搖頭劃過。

  「是哪兒來的女土匪?把人家公子都弄哭了,莫非是要霸王攻。」另一名漢子搖著船,往這邊看來。

  常欣回過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四周聚集了四、五艘船,而她正坐在一個美公子身上,欺淩毆打,把人都弄哭了。

  七雲梨花帶雨,哭喊著抱緊她。「娘子,是我錯了,你打我吧……打我吧……」他把臉埋在她胸上蹂躪。

  常欣脹紅臉,死命要推開他。這家夥……

  「死七雲,你給我適可而止。」她咬牙低聲道。

  「娘子……」他哭泣著將她抱個滿懷。「我錯了。」

  旁邊幾名船夫,尷尬地撓撓頭。「原來是小夫妻鬧彆扭,還以為是哪來的母老虎。」

  「老丈別胡說,娘子怎麼會是母老虎?」七雲嗚咽道。

  「你再演啊!」常欣故意用力扭他腰上的肉。

  他悶哼一聲,咬了下她的耳垂。「好痛,娘子。」

  「你給我滾開——」

  「瞧見後面那艘畫舫嗎?」他在她耳邊低喃。

  常欣一愣,往他身後望去,果然瞧見一艘華美的畫舫。「有什麼不對?」

  「是王家人。」

  她愕然。「是王建嗎?他心胸也太狹窄了吧,還沒忘仇啊?」不過是幾句口角,有必要這麼小題大作嗎?「還是為了無豔的事?」她揣測。

  這時,原本看戲的幾名船家,發現原來兩人是小夫妻後便慢慢散去,只剩七雲這艘小船與後頭的畫舫。

  「趁現在四下無人,我們要不要逃跑?」常欣緊張地問。

  七雲莞爾。「要逃到哪兒去?不住興安城了嗎?」

  她一呆,也是,她可是興安城的鬼差。「我可以申請外調。」

  見她一臉認真,他笑得肩膀顫動。

  「你又耍我是不是?」她火了。

  「不是,我說的是真的,王家人就在畫舫上。」他撫過她的眉眼,含笑道:「我不是笑你,我是高興你為我想。」他歡喜地在她唇上親了下。

  常欣瞋他一眼,正好瞧見不破出現在甲板上,朝他們兩人揮手。

  「要過去嗎?」她問。

  他頷首。「把事情一次說清楚也好。」

  忽然常欣的木牌嗶嗶響起,她皺了下眉。「糟糕!」怎麼這時候有任務下來?

  「沒關係,你去吧。」

  「可是——」

  他笑著打斷她的話。「你在也幫不上忙的。」

  也是,常欣在心裏歎氣,她比老鼠藥都不如。

  「放心,王家人沒厲害到能要我的命——」

  「不是我要懷疑不破,但他跟你的修為不是差不多?」

  「我留了心眼,你不用擔心。」

  「喔。」明知道自己在他身邊也幫不上忙,可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唉,真是矛盾。

  「放心。」他又親她一下。「我去了。」

  「你小心。」她說道。

  他的黑眸浮現一抹柔情,摸摸她的頭後,彈手便消失無蹤。常欣抬眼望去,見七雲出現在畫舫的甲板上,他朝她揮了下手,示意她快去勾魂,接著便與不破走進船艙。

  常欣抽出木牌,又朝畫舫望了幾眼後,才念咒離去。既然七雲說沒事,應該就不會有事,他心思那樣深沉,即使遭到暗算,定也有安全離去之策。

  不對,萬一埋伏的是無豔而不是王建呢?會不會給七雲下什麼荒淫無道野合散、精盡人亡含笑丹?

  啊……常欣雙頰托腮,激動地晃腦,不會的,不會的。

  她胡思亂想什麼,自己嚇自己。就在她思考著是不是要回到畫舫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到達勾魂地點。

  這屋裏的家具擺設看來價值不菲,除了各式古董花瓶玉器外,連床都雕龍刻鳳的,勾魂的對象躺在床上,圓臉微胖,是當朝的一品官員,今年五十六歲,留著山羊胡,死因是中風。

  奇怪的是屋裏不見家人哭喪,只有一名穿著藍袍的男子坐在床沿,呢呢喃喃的不知念些什麼。常欣走上前,瞄了眼藍衣男子,卻讓他嘴上的八字胡給逗笑。這不是電視上奸臣才留的胡子嗎?

  若這人長得猥瑣也就算了,偏偏長得還挺好看的,年紀約莫二十七、八,丹鳳眼鵝蛋臉,嘴唇有些薄,皮膚白皙,如果沒有那兩撇鯰魚須,其實還挺儒雅的。

  為什麼要留這麼醜的胡子?她實在無法理解這人的想法。不過也不關她的事,她伸手在官員的眉心上拍了下,卻讓一股奇怪的力量彈了回來。

  「怎麼回事?」她又上前去拍。鬼差勾魂前得在眉心與頭頂上各拍一下,好讓死者的魂魄順利出竅,可她這一掌拍下,卻再次被擊回。

  常欣瞥向仍在閉眼喃念的藍衣公子。難不成是他搞的鬼?他是道士嗎?她曉得人間有些道士術法很厲害,能幫人續命,但非常非常稀少,大部分都是幫人收驚驅鬼做法事。

  而且也沒見他擺出什麼法器法陣來,難不成他念咒就能幫人續命,這麼厲害?

  常欣抽出木牌,發現上頭死者的資料跟照片果然慢慢褪去,表示這人的陽壽被延長了。

  「還真邪門。」她把木牌放回腰際,既然此人陽壽已續,她也不需再勾魂,正好趕回畫舫,看看七雲有沒有事。

  倏地,藍衣公子睜開眼,直直地望向她,雙眸清澈銳利,常欣本能地往後退一步。現在什麼情況?這人看得到她?對喔,道士大部分都有陰陽眼,何況他只要念咒就能幫人續命,那他定是頂尖的,能看到她也不足為奇。

  不過看到又怎樣,她還有急事要處理……

  「你是鬼差?」男子問道。

  要不要回答?思考後,常欣說道:「對,不過我有事要走了。」

  「是你帶走紙傘姑娘的?」

  紙傘姑娘?常欣皺眉,隨即恍然大悟。「你……是你抓走菜菜子的?」

  「蔡菜子?這名字倒是怪異。」他沉吟著摸了下鬍子。

  他捋鬍子的樣子實在有點滑稽,常欣忍不住又笑了聲,隨即收斂道:「菜菜子是冥府的員工,你私自把她抓去修煉,本應受到責罰,不過這次不跟你計較,你莫要再找孤魂野鬼修煉,這可不是正道。」

  男子起身說道:「我只是收留她罷了。」

  「她叫你主人。」

  「她不過是失去記憶,把我當成以前的主人。」

  常欣有些懷疑,不知要不要相信他的話。「你怎麼知道是我帶走菜菜子的?」她記得當時那巷弄沒人。

  「我在菜菜子身上下了咒語,她若出事,我便會感應到。」他瞟她一眼。「你身上有我下在菜菜子身上的殘咒。」

  她驚愕地看著他。「這麼厲害?你到底是人是妖?」她忽然想起七雲在吉南城時說過,菜菜子在王建的死對頭那裏。「你是跟王建鬥法的那個道士?」

  他深思地看她一眼。「你也知道王建?」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這麼多,我要走了。」她很掛心七雲,急著去找他,至於這道士說的是真是假、是正是邪,以後再求證吧!

  她正要掐指訣離開,忽然十幾枝飛箭自外頭破門而入,朝她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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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2 01:04:07
第九章

  進入船艙後,七雲意外瞧見王家年歲最大的主事者,也就是不破的主子,王萱的堂兄——王業。他的外貌與四百年前一樣,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氣質更沉穩些,眼神蒼老了點。

  他與不破都是魁梧身材,濃眉大眼,一般人見了最多以為他三十出頭,不會想到他已近五百歲。

  修行者只要修煉到某個程度便能維持外貌,當然也能化形成別的相貌,只是功法與他們妖界修煉的不一樣。

  「坐。」王業喝口茶。

  七雲在蒲團上坐下,這船艙內除了他與不破外,沒有其他人。

  「什麼樣的大事,竟然請得動你?」七雲挑眉。

  王業扯了下嘴角。「太久沒到山下走動了,還真有點不適應這世間的變化。」他望著湖面,放下茶杯。「你跟王建交過手,覺得他如何?」

  七雲挑了下眉,一旁的不破說道:「你直說吧!」

  「資質尚可,但難成大器,成就怕難超過你。」他說道。「他能結丹已算不錯,要到元嬰不可能。」凡人修仙大致可分為上中下三個境界,下境界有五個階段——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中境界有三個階段——煉虛、合體、大乘,上境界只有度劫,過了度劫就飛天成仙人了。

  上古人涵養天地靈氣,再加上資質天分都是上等,成仙者不少,但如今能到中境界的人已屬難得。

  王業是元嬰期的修行者,可王建還只在結丹。

  聽見這話,王業爽朗一笑,隨即長歎口氣。「我們王家已今不如昔,以前的弟子,十個裏還能挑出三、四個資質上等者,如今連一個都是難求,現在一個道士就能把王建逼得如此狼狽,哈——」

  他又是一陣大笑,但笑聲中有些許的疲憊與落寞。

  七雲沒說話,靜待他開口,不破則是忍不住說了句:「也不能這麼說,那道士術法極其厲害,不是凡物。」

  七雲蹙眉。「你也殺不了他嗎?」再怎麼說,不破也是有五百年修為,怎麼可能鬥不過一個道士。

  「他不讓我殺。」不破瞄了王業一眼。「道士術法雖厲害,但難不倒我,只是他身邊有兩個極厲害的妖獸,不好對付。」

  七雲揚眉。「你們今天來是要我幫這個忙?」

  「不是。」王業微笑。「我沒要殺那道士,留下他對王建有好處,不殺敵人不是因為仁慈,而是要激勵自己前進。有他在,或許能激發王建。」

  他又喝口茶,才道:「王建怎樣我並不關心,我擔心的是王家的家族命運。」他隨手比了兩下,桌上便出現一個書本大小的木盒。「這托給你,五十年後王家將有一場浩劫,不管是修仙還是一般弟子怕都逃不過此劫,你能救下幾人便是幾人,而後將這木盒留給資質最高者,教他入門修仙之法,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七雲沒說話,只是看著木盒,面無表情。

  不破再次開口。「你若應了,咱們就兩清,互不相欠。」

  七雲眯眼看了王業一眼,以神識掃過他的身體,驚訝地發現他的經脈損之八、九。「你的身體……」

  王業笑道:「十年內必死,否則何必來托孤?我心魔難破,練功時走了岔,若非不破,當下就死了,這殘命拖了二十年也不容易了,只是可惜了不破,明明能活千年,卻與我立了生死誓,我若滅盡,他也無法再活。是我自信太過,否則便不至如此。」

  「不管人獸都有死的一天,滅盡便滅盡,我無懼無畏,你也不用對我有愧。」不破豪氣地說。「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王業一笑。「好。」他望向七雲。「我為這事苦惱許久,雖說塵緣要看破,可畢竟是家族血脈,總還是放不下,想盡點心力。來囑托你這事,我知道實在諷刺,畢竟王家曾為了王萱追殺你,如今卻請你幫這樣的忙。」

  七雲沉吟半晌,最後才點頭說道:「我會將這交給王家人。」他揮了下手,木盒便消失無影。「不過我必須說清楚,我是看在不破的面子上才應下的,你們人類的是非恩怨我不感興趣,也不會插手。」若非不破壽命將盡,他才不會答應。

  「我明白。」王業微笑。「你無須卷入,只要救幾個王家人就行,該做的我都做了,剩下就看天意了——」

  利箭直奔而來,常欣低頭,狼狽閃過,道士馮黔嘴裏念了幾句咒,飛箭就在他面前紛紛落下。

  常欣躲到一旁,讚歎道:「道長果然是高啊!」

  「哼!」屋裏突然一聲冷哼,王建倏地現身,手中的長劍朝馮黔而去。

  馮黔轉身躲了開去。「你真是不死心。」

  「少廢話!」王建唰唰唰刺了好幾劍。

  常欣原本可趁這時離開,但忽然想到上次菜菜子之事,忍不住說道:「如果你們要打,可不可以回吉南城一決高下?」

  上次冥府已收過一次爛攤子,若這次又出狀況,說不準她會再度成為遷怒的對象。

  王建看都不看她。「沒用的小蟲滾到一邊去!」

  常欣嘴角一抽,一把火上來。俗話說,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她大喝一聲,從腰帶裏抽出她的鞭子,用力往下一揮,啪地一聲,打得漫天響,把在場的兩人嚇了一跳。

  常欣轉頭看著藍衣道士。「道長,教訓他,我支持你!」

  馮黔的鯰魚須動了動,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哈——」空中傳來一道清亮的笑聲。「小鬼差真有趣。」

  常欣正要問是誰在那兒裝神弄鬼還不出來,身子忽然一緊,一條青色蟒蛇纏住她的身子,冷冷滑溜的觸感讓她驚叫。

  青蛇吐信,嘶嘶的聲響讓人毛骨悚然,當它舔過她的臉時,黏呼呼的感覺讓她噁心得想吐。

  「救命啊……」為什麼會跑出一條蛇,她本來是想帥氣地說完話後,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為何會變成這樣?

  「哼,自作孽,就讓那蛇絞死你。」王建冷笑,立時朝馮黔射出飛劍,馮黔輕鬆閃過,以幻術變出一把利劍,與之交手。

  「別聽他胡說,我不會絞死你的。」青蛇笑著又舔她一下。

  「噁……別……」常欣的五官全皺成一團。救命啊,她最怕蛇了……

  「怎麼膽子這麼小呢?」青蛇又舔了一下。

  為什麼她還不昏倒?「放開我!」常欣死命扭動身體。

  馮黔正欲製止越玩越起勁的玉青,忽然一陣逼人的寒氣襲來,青蛇察覺到殺氣,立刻離開常欣,退到一尺外。

  常欣才察覺身體的禁錮消失,立刻又落入另一個懷抱,她身體一僵,直到聽見熟悉的聲音,才鬆懈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七雲冷著聲音,黑眸射向幻化成形的青蛇。

  常欣抬手以衣袖抹掉臉上黏呼呼的唾液後,才說道:「我們快離開這裏,太可怕了!」她從沒這麼高興看到他。

  屋內的王建與馮黔早已打得難分難解,一下飛到梁上,一下在屋裏追逐,短兵相接,鬧得不可開交。

  「你是誰?」玉青穿著一身翠綠衣裳,二十五、六歲模樣,雙眼細長,正不悅地瞪著七雲。「敢來妨礙我的好事!」

  他冷笑一聲,揚手一揮,十幾支冰錐飛射而出,玉青趕忙躲開,可冰錐像是有生命似的,青蛇躲到哪兒就追到哪兒。

  七雲來了之後,常欣自是安心許多,見王建與馮黔打得厲害,家具都讓他們乒乒乓乓搗毀,實在有些心驚,現在連七雲也加入戰局,實在是大大不妙。

  「這可是民宅!」常欣急道。

  突然,青蛇朝他們噴出好大一坨白煙,嗆得她直咳。「什麼啊?」

  「毒煙。」七雲認真回答。

  她揮開眼前的白煙。「反正我死了,毒不毒對我也沒差,你沒事吧?」他可是活生生的動物,可大意不得。

  「沒事。」

  他話音才落,就聽見好大一聲巨響,常欣嚇了一大跳,驀地想到菜菜子那次大爆炸,不會是誰又爆了吧?

  完了,這次她又在現場,嚴判官定會拿她開罵。

  瓦礫灰塵從頭頂上落下,將她的思緒拉回。難道是王建從屋頂飛出去?還來不及出聲詢問,她便感覺左後方有個東西竄了上來,瞬間就纏上了她與七雲,黏呼呼的感覺讓她頭皮發麻,不用想也知道又讓青蛇捆住了。

  玉青直撲七雲的咽喉,咬住不放,常欣驚叫:「七雲!」

  「沒事。」七雲低頭看著青蛇。「你就這點本事?」

  青蛇縮緊力道,常欣倒抽口氣。「喔喔……我的腸子要跑出來了!」她幹脆靈魂出竅算了,再讓閻帥大人給她幻化一個新身體。

  七雲原本冰冷的表情一下瓦解,雙眸露出笑意。

  青蛇也悶笑道:「你這可不行,我一笑便沒力了。」

  「玉青,別玩了。」馮黔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你把這小鬼差給我吧,我就饒你一條性命。」青蛇對著七雲吐信。

  常欣還沒罵人,七雲一陣冷笑。「誰饒誰還不知道。」

  「玉青,退下!」馮黔的聲音嚴厲起來。

  就在這一剎那,常欣身上的束縛忽然不見,一陣疾風吹過她的身體,將她卷到半空,她驚呼一聲,還弄不清發生什麼事,就從半空中落下,跌在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上頭。

  她低下頭,發現身下是紅棕色的長毛,她立刻會意過來,欣喜地叫道:「七雲!」她抱住他的脖子,呵呵直笑。觸感好舒服啊……

  七雲腳下踩著青蛇,尾巴則纏住馮黔的脖子,怒道:「再不識相,我便開殺戒!」

  常欣一愣,正想說話,馮黔已先道:「你莫要誤會,玉青調皮慣了,只是隨口胡謅,斷不會奪人所好,別說你不饒,我也不會允的。」

  青蛇在地上掙紮著,卻是無法動彈。

  常欣趕忙道:「是啊,我想青蛇只是開玩笑,快放了他吧,我好像聽到有人往這邊過來了,我們走吧。」

  七雲只是想給個教訓,沒要開殺,於是順勢收回腳,身子一躍,便從屋頂的洞口飛出,街上的百姓見靈獸往空中而去,紛紛停下腳步,交頭接耳,指著遠去的身影。

  疾風吹來,底下的房子越變越小,視野卻越來越寬廣,街景、麥田、溪水湖光、遠山白雲,盡收眼底,讓人心情舒暢,常欣騎著七雲在空中大笑。

  「我這樣好威風。」她張開雙臂感受風,底下的人影很快變成豆子,確定百姓們瞧不見自己,常欣笑得更大聲了。

  「我走了,鄉親們!」她用力甩著衣袖,放聲大喊:「請叫我魔法公主——」

  七雲轉頭,好笑地看著她。她還真是孩子心性,這樣就高興了。

  常欣摸著他的臉,他臉上的毛是紅棕色的,但顏色較淡,鼻子旁邊有一小圈白色的毛,看起來很可愛。

  「你怎麼不早變這樣呢?這麼可愛,我一定會跟你交往。」她笑得雙眼都眯成一條縫了。

  她的話讓他微笑。「原來如此,看來我倒是沒利用上這一點。」

  「呵呵……」她笑得開心,彎腰抱緊他的脖子。「我覺得好像在作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吧,七雲?會不會我一覺醒來,還躺在家裏的床上……」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提到夢了,話語中的傷感讓他挑了下眉,他心思一轉,忽地往下落,幾乎是垂直地墜落,嚇得常欣驚叫連連,心髒差點沒麻痹。

  「啊——」她死命抓緊他。

  「怎麼樣,還覺得在作夢嗎?」他問。「照你剛才驚嚇的程度,早從夢中醒了。」

  常欣一愣,驚魂未定地喘息不已,須臾便明白他是在為她釋疑,心裏頓時一陣悸動。

  七雲雖愛戲弄她,總把她氣得牙癢癢的,可某方面也很細心。

  她磨蹭他的頸項,低語:「謝謝。」

  「要謝我很簡單,變比基尼女郎給我看。」

  她頓時笑了出來,故意氣憤地抓抓他的脖子。「你怎麼念念不忘?」

  七雲朝著森林飛去,不多久便輕巧地落在樹林裏,常欣讚賞地拍拍他的頭,說道:「給你一個小獎勵。」

  他的紅狐原形實在太可愛帥氣了,人嘛,總得有來有往,她也該給他一點獎勵才是。

  她念了幾句咒語,身上的衣裳頓時變成一件白色小洋裝,長度只到大腿中央,洋裝還刻意弄了許多閃閃發亮的星星,身形也縮成十五公分大小,背上多了兩只透明翅膀,頭上戴著一頂鑲著紅寶石的小皇冠,手上拿著仙女棒。

  她拍打翅膀,飛到他面前,在他面前轉圈。「怎麼樣,好看吧?我是森林中的小精靈。」

  他眨了下眼,注視她的新造型,他自然不曾見過與眾不同的服裝與翅膀,黑瞳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嬌俏的模樣。

  常欣拿著仙女棒揮來揮去,弄出小火花。「好看嗎?」她開心地轉圈。

  「好看。」他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惡作劇,朝她吹了口氣,她的短裙頓時飛了起來。

  「啊……」裙子一下飛到胸前,嚇得她趕忙拉好。

  「好大的風。」他懶洋洋地說了句。

  「什麼風,是你吹的!」她瞪他一眼,就是因為不想勾起他的色心,才變得這麼小,他卻還能想出花樣吃她豆腐,腦袋到底都裝什麼了?

  他輕笑著恢複人形,將她抓在手上。「這是你在那個世界的服裝嗎?」

  「洋裝是,不過翅膀不是,這是人類想像的精靈模樣。」她飛到他臉上,給他一個小吻。「這造型比刺蝟好吧?」

  「是好看很多,不過各有樂趣。」他的食指在她光腿上摸了下,雖然變小很多,不過觸感還是很好。

  「很色耶你!」她生氣地以仙女棒在他食指上變出一朵花。「猥褻的怪叔叔。」

  「什麼怪叔叔?」他笑著走進山洞。

  「就是你這種,思想淫穢,滿臉淫笑,表情猥瑣。」她念著咒語變回來。

  他同時朝她眨了下眼,只見她雖然變大了,可身上的衣裳卻不是她設定中的黃衫綠裙,還是那件小洋裝,不過裙子更短了。

  她還沒抗議,他已抱著她滾到臥榻上,黑眸閃著火光。「你這樣真好看。」他的手由她的肩往下遊移,在她裸露的雙臂上滑動。

  常欣羞紅臉,完了,完了,她一時欠考慮,竟激起這家夥的獸性。

  「比基尼女郎可以下次——」他欺身要吻她。

  「你怎麼滿腦子都是這個?」她打了下他的肩,閃躲他的吻。「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王家找你做什麼,我很擔心。」

  他在她耳朵下輕吻。「沒什麼好說的。」

  「是誰找你?無豔還是王家人?」不問清楚她怎麼安心。

  「是不破的主人王業,王家年歲最大的主事者。」他的手在她腰上滑動,這衣服的質感還真不錯。

  雖然不想談論這話題,但他明白若要專心接下來的事,就得先把她心中的疑惑解除。

  「他不是來找麻煩,他是來托孤的。」他簡短地將王業告訴他的事轉述給她聽。

  聽完後,常欣有些遲疑地說:「你相信他說的?五十年後王家會遭遇災禍而滅族?」

  「現在的王家已經式微了,五十年後就算沒有人禍,衰敗也是難以避免,王業不過是想盡點心力罷了。」

  常欣點點頭,也是,家族的繁盛與衰敗也是世間現象,再說王家已有幾百年的昌盛,走向衰落也不是那麼令人訝異,朝代都會更替了,家族的興衰自然也無法避免。

  「早知道今天我就讓一下王建,不跟他鬥嘴。」想到王建那性格,王家還能撐五十年已屬奇跡。

  七雲好笑道:「你莫不是以為王建還是個小孩子?我跟你說過修行者可以維持年輕的外貌,王建看起來只有十七、八,可實際已經快六十了。」

  她錯愕了。「什……什麼……」

  他取笑道:「你以為年歲增長就會長智慧嗎?沒見過凡間六、七十歲者,也一堆冥頑不化、固執己見的人。」

  「可是我以為修行者……」

  「你又被修行兩個字蒙蔽了。」他撫過她發鬢。「我說過那只是好聽,大部分人追求的都是力量,很多人只修術不修心,是不會有大成就的。要我說,剛剛那道士不管是術法還是心性,都比王建優秀。」

  常欣點頭。「我也覺得那道長還不錯,就是鯰魚須太滑稽。」

  他先是一怔,隨即笑出來。「你啊,就是會想這些……」他低頭輕舔她的嘴。

  她笑著勾上他的頸項,承接他火熱的吻,他的手滑入她的裙內,一路向上,在她的底褲邊緣徘徊,常欣臉蛋緋紅一片,下意識地按住他的手。

  他卻忽然抱著她坐起來,眸子閃著好奇與欲望。「你這褻褲倒有趣。」他低頭想拉起她的裙子。

  「你幹麼?!」常欣紅著臉大叫。「這樣很怪!」

  他彈了下手,她阻擋的雙手立刻自動舉在雙肩旁。「七雲,你給我住手。」她真的很後悔為什麼要變出這身裝扮。

  他抬頭安撫地親她一下。「讓我看一下。」他撩起她的裙擺,常欣恨不得立刻鑽進地洞裏。

  他好奇地看著如此貼身的白色底褲。「我記得這是你畫過的比基尼褲。」

  天啊……誰來解救她,為什麼她要說明這個?「這不是比基尼褲,材料不一樣……這是內褲。」她紅著臉結巴說完。

  他的手在褲子的邊緣來回撫摸,閃著興奮的光芒。「真是太有趣了。」他又把裙子往上拉,眼中的火花燒得更旺。

  「這是比基尼的上面。」他摸著粉紅小上衣,眼睛盯著圓潤白皙的雙峰,眸子裏的欲望像深流般流動著,這造型真是誘人。

  「這是……內衣,材料不一樣。」她的臉要燒起來了。「死七雲,解開我的法術!」

  他丟開她的洋裝,讚歎地看著她身上的內衣內褲。「這東西真有趣。」他來回地摸來摸去。

  她羞惱地叫道:「七雲——」

  他抬起頭,熾熱地吻上她的嘴,將她壓倒在獸皮上。常欣的頭一下就暈了,連法術解了也沒發現。

  這算不算自作孽?她模模糊糊地感覺貼身衣物被輕鬆除去,他熾熱的身體貼在她身上,引發另一波更火熱的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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