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月,清晨的羊角村在一片濃霧中懶懶的沉睡著。
「北方的威尼斯」是羊角村另外一個別名,「美麗」則是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的遊客在驚豔之餘對它的印象。等坐上小船沿著運河繞完羊角村一圈之後,想要長住下來的念頭通常會停留在每一個遊客的腦海裏,揮不去也散不掉。
的確,如此的人間仙境,很少有人能夠抵擋得住它所散發出來的迷人魅力。
在荷蘭,不論是阿姆斯特丹或是其他的城市,大大小小的運河總會編織出一張張便捷的交通網,在羊角村也不例外。
運河的兩旁,一棟棟古典優雅的房子坐落在綠色草原間,悄悄散發著靜謐的氣氛。
家家戶戶都有著一大扇的透明窗戶,每一扇窗前都垂掛著女主人精心挑選的白色蕾絲窗簾,窗臺上永遠都有著精緻的擺設或是各式各樣的盆栽,而花園裏也栽種著四季都不會缺席的美麗花卉。
仙境也不過如此吧?
而且,隨著迎面而來的徐徐涼風,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樣真實的感覺,原來生活也可以如此的優閑和自在。
叮鈴……叮鈴……
濃霧中,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
一位身形俏麗的東方女子,正騎著腳踏車從一片厚重的濃霧中鑽了出來,只見她一頭長髮在風中飛揚著,清新的氣質就像小草上還來不及被太陽蒸發的露珠一般討人喜愛。
「Valorie……」
早起的鄰人忍不住的和她打招呼。
她露出了微笑,也抬起手打著招呼。
她叫葛洛麗,Valorie是她的英文名字,一頭過肩又黑又卷的長髮和一張洋娃娃的臉孔讓她在羊角村聲名大噪。
因為她的美麗,每一個人都忍不住的想要認識這位元遠從臺灣而來的女孩,幾乎沒有人不被她絕色的容顏所折服,而一旦認識了之後又都搶著要和她做朋友,彷佛擁有這麼一位美麗的朋友是很驕傲的一件事。
這對向來有些高傲又有些冷漠的荷蘭人來說是非常難得的,但是葛洛麗讓羊角村的居民莫名的、瘋狂的喜歡著她,卻是不爭的事實。
「臺灣的女人都像你這麼漂亮嗎?」
「不,我是最醜的那一個。」
已經不只一次有人好奇的問著她,她卻總是俏皮的開著小小的玩笑。
她當然不是為了炫耀她的美麗才來到荷蘭。
在臺灣,她開了一間花藝設計工作室。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得知在羊角村有一位世界級的花藝大師之後,便毫不猶豫、排除萬難的坐了十六個小時的飛機,千里迢迢的飛到阿姆斯特丹,再從阿姆斯特丹來到這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這一切的一切,為的只是要求得更精湛的花藝設計的技巧。
不過老天爺也沒虧待她,她不但如願以償的獲得大師的傾囊相授,甚至還在這如詩如畫的地方認識一位元也是從臺灣來的男人。
或許是身在異鄉的關係,雖然還沒到論及婚嫁的階段,但是二人的感情卻是進展神速,一天可以當二天用,這倒是讓葛洛麗意想不到的一件事。
在荷蘭騎腳踏車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現在,早起的她正急急忙忙的騎著腳踏車穿梭在霧中,為的就是要去會她的情郎。
她當然沒有通知他,她想要給他一個驚喜。一想到他可能還在睡夢中,她忍不住為自己的頑皮而笑出聲。
也許是太得意了,自認騎車技術高超的她居然在一個大轉彎的地方摔了下來,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她撞到一個東西。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葛洛麗萬分狼狽的爬起來,她發現她撞到的不是東西,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雙大手伸了過來,她連哎喲都來不及叫出聲就被對方從地上拉了起來。
「對不起!」
「對不起……」
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開口向對方道歉,不過,葛洛麗卻心知肚明錯的人百分之百絕對是她,於是她不敢再多停留一分鐘,紅著臉頰再度跳上腳踏車,飛快的踩著輪子離開對方。
「真是丟臉!」
做事向來謹慎小心的葛洛麗忍不住罵自己,她從來不是個冒失鬼,一大早卻因為一場濃霧而讓她出了糗,不過,還好對方不認識她……現在,她也只能拿這個理由讓自己稍稍釋懷一些。
穿過羊腸小徑,葛洛麗很快的來到了一棟典雅的小木屋。
「糟糕!」停好腳踏車之後,葛洛麗沮喪的叫出了聲。
她放在車籃裏的一把鬱金香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別說枝枝葉葉了,連一片花瓣都沒有留下。雖然如此,她還是決定要敲韓森的門。
「Valorie……」打開門,韓森真的嚇了一跳。
而葛洛麗也很清楚的看到他臉上驚訝的表情。
「瞧你看到我的表情好像一大早見到鬼似的。」她推開他,打算走進屋裏。
「等一下……」韓森的語氣裏明顯的透露出他的不安。
葛洛麗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小內褲,對男人的身體她還不是很熟悉,不過韓森現在的模樣讓她聯想到她曾經在美術館裏看過的藝術雕像。
她還來不及細看二者不同之處,卻被另外一個聲音打斷了。
「Honey……」
那個聲音又嬌又柔,但是葛洛麗卻很清楚那不是從她的喉嚨裏發出的聲音,瞬間,她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Baby,who is she?」
葛洛麗挑高了眉,這句話好像應該由她先開口才對,但是卻被另外一個女人捷足先登了;現在,她總算知道韓森為什麼看到她出現的那一刻臉上會有那種奇怪的表情了。
「Valorie,聽我說……」
「不要叫我……」葛洛麗還算冷靜,但是她就是不想聽他的解釋。
這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她冷冷的看了他和那個女人一眼,那就是為什麼他只穿著一件小內褲出現在她面前的原因,其實那個女人穿的也不會比他多到哪里去,仔細一看倒是有點像Playboy的封面女郎。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天我好想要你,但是你卻拒絕了我,所以、所以我……」韓森低下了頭。
他是因為感到羞恥,所以說不下去了嗎?葛洛麗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她也不想看,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冷靜,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慢慢轉過身,然後將他和那個西方女人一起拋出她的視線。
「Valorie……」
韓森叫著她的名字,但是葛洛麗頭也不回的走出他的家。
這真是一個糟糕的早晨,先是她撞到了人,摔了一跤,也摔掉她辛苦摘的花;現在,她還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搞得自己尷尬不已。
濃霧已經散去,陽光探出頭來露出了溫暖和煦的笑臉,葛洛麗茫然的騎著腳踏車賓士在羊角村寧靜的小路上。
傷心嗎?她揉了揉眼睛,她以為自己會哭,但是為什麼她的眼眶卻沒有濕濕熱熱的感覺?
韓森和那個女人完完全全霸佔了她整個腦海,她實在不願意再去想那件事,但是她發覺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他說因為她拒絕了他,所以他只好找一個大胸脯的女人代替了她。
她記得他是這樣說的,那是他的真心話嗎?
難道他不知道愛情是沒有替代品的嗎?他怎麼可以如此的糟蹋了他們的愛情呢?
她以為自己早晚會嫁給他,她只不過是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為彼此留下最美好的回憶……難道她錯了嗎?
一想到他的背叛、他的出軌,葛洛麗開始一陣陣的反胃,甚至噁心得想要嘔吐。
她現在的心情和晴朗的天氣是成絕對的反比,她眯起眼睛躲避著陽光的追逐,這個時候她真寧願是烏雲密佈的天氣。
又來到一個轉彎,葛洛麗慌慌張張的睜開眼睛,還來不及放慢速度,她又撞到一個東西,然後她人和車一起摔倒在地上。
「對不起……」
天哪!她又撞到人了嗎?
葛洛麗被對方先開口道歉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一陣又麻又痛的感覺卻讓她又一屁股坐回地上。
「你流血了!」
葛洛麗自己也嚇了一跳,原來她摔得還真是不輕。
「沒事的!」葛洛麗伸出手按住傷口,不管怎麼說都只能怪自己不小心,但是她卻痛得想哭,原來她還是有感覺的。
「好痛!」她自言自語的說著,眼淚突然滑出了眼眶。
「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顯然被葛洛麗的模樣給嚇壞了,口中不停的道著歉。
葛洛麗心裏清楚明白自己會落淚的原因不是因為皮肉之痛,而是她內心深處某個角落正在淌血,那是來自於對人性太過相信所受的傷,短時間之內傷口如果想要癒合恐怕有些困難。
「不關你的事。」她抬起頭說。
她只是想要告訴對方不必那麼內疚,但是才看了對方一眼,她整個人像是被電到似的動彈不得。
他有一張非常帥氣的臉孔,和一種看似灑脫卻又混合了沉穩與內歛的氣質,尤其一雙深邃的眼眸彷佛能一眼看穿她的靈魂似的。
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有觸電的不安感覺嗎?
羊角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這裏東方人不算多,尤其臺灣來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是連著在一天之內她居然和他見了二次面,而且這二次都是以轟轟烈烈的方式打招呼。
一大早從阿姆斯特丹的機場直奔而來的宋毅,一腳才踏進這個村子走沒幾步路就撞上了她,匆匆一瞥之間,她只留下「對不起」三個字又急急的離開他。
但是她那張清麗脫俗的臉孔卻像閃電般深深印入他的腦海,他知道自己再也忘不了這張宛如天使般的臉孔,內心不禁遺憾著茫茫人海如何能再見她一面。
沒想到老天爺適時的將他的遺憾填補上缺口,她又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必了!只不過是皮肉之傷,過二天就會沒事了。」
「但是……」
「我說過我沒事的……」葛洛麗咆哮著。
才說完她就後悔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人發脾氣,尤其他說話的聲音又低又沉,簡直好聽得要命;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痛苦的情緒,她知道韓森的陰影還像一片烏雲籠罩著她。
她很快的扶起了地上的腳踏車,修長的雙腳踩在踏板上,像一枝隨時會射出去的箭。
「等一等……」宋毅叫著她。
葛洛麗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在他面前她已經鬧出太多的笑話,她以為不說再見是讓彼此都不會太過尷尬的最好方法。
迎著風,她把他丟在腦後。
葛洛麗把最後一件行李打包完畢之後,整個人就像蒸發過似的,虛弱得不剩半點力氣。
她已經訂好了機票,明天一大早的飛機飛回臺灣,為了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她甚至願意放棄這一次難得進修的機會。
人有失有得,不過現在看來她失去的不少,卻什麼也沒得到。
她開始瘋狂的想念著臺灣,想念有點嚴肅的爸爸、慈祥的媽媽,好想念、好想念……
一陣鼻酸倏地湧上,葛洛麗知道如果不把自己最後僅存的精力給榨光的話,她今晚肯定要度過一個無眠的夜晚。
披上了一件披風,她來到自己最常去的Cafe,屁股還沒坐下,她就迫不及待的點了一份烈酒,她擔心如果不馬上說出口的話,她恐怕又會改變主意。
是她,沒錯!
能夠在一天內相遇第三次,這樣的緣分算不算深呢?
宋毅坐在吧台的角落裏緊緊盯著葛洛麗,深恐眨個眼睛或打個噴嚏她又會再一次從他的眼前消失。
「這一杯有人付過帳了。」服務生告訴葛洛麗。
她還沒開始喝呢!怎麼已經開始醉了?
葛洛麗一時沒聽懂,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等到宋毅坐到她的身旁,她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們真是有緣。」
宋毅難以掩飾心中的喜悅,但是他卻刻意把這樣難得的緣分說得平平淡淡,態度一如平常的穩健。
他的聲音很好聽,也長得很帥,有這樣體面的男士坐在身邊搭訕應該是一件很光榮的事,然而葛洛麗卻痛苦的瞄了他和他的亞曼尼西裝一眼,這個時候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了,老天和她開什麼玩笑呢?
她激動的灌進滿滿一杯的烈酒,辛辣的酒很快的嗆著她的口舌,那正是她所需要的感覺。
「這樣會喝醉的。」宋毅搶過她的杯子。
「你不懂!」她張大了眼睛,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多麼晶瑩明亮的一雙大眼睛啊!宋毅出神的看著她發呆,剎那間整個人彷佛掉入了神秘的漩渦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你沒說我當然不懂,但是我知道沒有女人像你這樣喝酒的。」
可惡!他為什麼要來打擾她呢?
他以為他是天上的神還是地上的神父?
葛洛麗一點也不領情的搶回了杯子。
「算了!不喝了!」
最後,葛洛麗有些生氣的站了起來,他破壞了她還想要繼續喝酒的好心情,但是才踏出酒館的門她卻又後悔了。
不喝酒,這漫漫長夜她要如何麻醉自己?
她將不能稱心如意的怨氣一古腦兒的出在緊跟在後頭走出Cafe的男人身上。
「可惡!你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她激動的伸出小小的拳頭,不斷的揮落在宋毅的胸前。
二個人挨得如此近,她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的男人味道,而且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有那種性感的味道。
像韓森就沒有。
韓森?
為什麼要想起韓森呢?一陣暈眩,葛洛麗一個沒站穩跌進了宋毅的懷裏,被他的一雙大手緊緊的擁入懷中。
她掙扎著想要自己站穩,卻和他迎面而來的眼神在清澈的夜空下擦撞著,他的嘴角掛著一抹笑容,他是在嘲笑她嗎?來自內心的不安,讓她有些惱羞成怒地重重一把推開了他。
這絕對不是她平常的個性。
但是今晚的她就是離譜得反常。
「我看起來很可笑,是嗎?我不懂你為什麼還要緊緊的跟著我,難道你還想等著看我鬧笑話?」
他的話不多,但是他看著她的眼神卻是熱情大膽又直接,如果是平常,對葛洛麗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在今天晚上,他的眼神卻和她體內逐漸發酵的酒精相互起了化學反應,不停的在她身上燃燒著。
「你喜歡我,對不對?」她大膽的回應著他的眼神,對他做出了挑逗,她忽然決定要過一個不一樣的夜晚,做一次不一樣的自己。
她要韓森後悔!誰要他那麼不珍惜她。
她打定主意要做一件讓韓森後悔的事。
一旦做出了決定,她反而不再慌亂。
「帶我回去吧!」她在他耳邊說著,說完,她立刻臉紅了大半。
但是葛洛麗不讓自己的情緒洩露出半點破綻,她努力假裝自己是個很開放的女人。
他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很奇怪的眼神,差點就讓她打了退堂鼓。
「走吧!」
宋毅勾起她的手臂,在她開始有一點後悔的時候拖著她走了。
只走了一小段路,他們回到了他的旅館。
一切的開始都不是在她的計畫之內,甚至連這個男人對她來說也都陌生得可以。葛洛麗無法解釋自己如此荒唐的行徑,她甚至不願意為自己的脫序行徑找一個合理的藉口,她眼前只是不斷浮現韓森和那個西方女人相擁的畫面。
既然他可以,為什麼她不可以?
她閉上眼,噘起了她的唇。
「你不吻我嗎?」
宋毅從來就不喜歡主動的女人,但是今晚的她卻是那唯一的例外,她每一個命令對他來說都是致命的性感挑逗。
宋毅在一陣鳥啼聲中醒了過來,想起了這是羊角村,屬於昨天晚上幸福的回憶讓他不禁露出微笑,他永遠不會忘記她帶給了他一個美麗的夜晚。
他伸出手想要擁抱枕邊的人,卻撲了個空,他伸手抓到的只是一個枕頭而已。
是夢嗎?
宋毅坐在床上回憶著他和她曾經共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可以回憶的部分都是那麼鮮明。她的微笑、她的嬌喘、她的溫柔、她的狂野……他都忘不了。
他絕對可以肯定那不是夢
但是她人呢?
宋毅掀開了床毯,他以為或許會有她遺漏的東西,結果映入眼簾的卻是點點滴滴的落紅,他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從床上跌了下來。
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明明那麼真實的擁有過卻又在瞬間失落,他不禁開始懷疑他所經歷的這一切。
他有一種被耍的感覺,憤怒的情緒在一瞬間幾乎要衝爆血管。
他厭惡不告而別的女人。
被他征服過的女人從來沒有人會像她這麼沒禮貌,不給他一個交代,他算什麼?
沒錯!她欠他一個交代。
走出旅館,宋毅不停的在羊角村的羊腸小徑上搜尋著她美麗的身影,惆悵的感覺就像眼前的濃霧般一層層的包圍著他,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宋毅不死心的沿路問著他遇到的每一個人,他對著他們比手畫腳的描述著她的美麗。
他的運氣不算太好,他問到的每一個人都認識她,但是問來問去,也只知道她來自臺灣,還有她有個和她一樣美麗的英文名字——Valorie,除此之外,他就再也問不出任何有關她的事了。
她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而他連風箏的尾巴都抓不住。
「Valorie?她今天一大早就匆匆離開羊角村,回她的故鄉了。」
宋毅終於問到一個在今天早上最後見到她的人,只可惜對他來說,那卻是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
臺灣?
宋毅的嘴角浮現了一抹冷笑。
飛機起飛的那一剎那,葛洛麗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再看窗外一眼,所有關於荷蘭的一切回憶,她打算統統連根拔起。
剛開始,她以為遺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很快的她就知道她錯了。
整齊的街道、大大小小的運河、迎風搖曳的鬱金香、堤岸二旁的風車、生動的博物館……每一個她曾經用生命去感受過的回憶,有如排山倒海般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息。
最後,那個和她纏綿了一夜的男人盤踞了她整個腦海,無論她用盡各種方法,她就是忘不了他;更諷刺的是,韓森在她的記憶裏反而只剩下一張模糊的臉孔。
葛洛麗開始後悔了,或許匆匆的離開反而是一項錯誤的決定。
即使閉上眼,她彷佛仍然能夠感受到他時而溫柔、時而狂野的眼神,這正是最教她感到害怕的地方。
她滿腦子都是想再和那個男人做愛的念頭,她渴望著他溫柔的手指再一次輕輕的撫摸她的全身,她渴望著他性感的雙唇再一次吻遍她柔軟的肌膚,她……
煩躁的感覺快要衝爆她的腦袋,葛洛麗跳了起來,迅速的離開座位,向空服員要了一杯冰水大口大口的灌下。
「再給我一杯。」
她知道自己的模樣有些狼狽,但是她已經不在乎了,反正下了飛機之後誰也不認識誰,誰又還會記得她呢?就像那個帥哥,她在飛機上苦苦的想著他,說不定一覺醒來他根本已經忘了她這個女人。
「請給我阿斯匹靈,還有用餐的時候不要叫我起來。」她對空服員提出了她的要求。
睡吧!睡吧!葛洛麗閉上眼睛,她知道一覺醒來之後,臺北就會伸出溫暖的懷抱迎接她的歸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