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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淮玉]暗夜奪情(浮世情關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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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9 00:17:01
第九章

  手術低調的進行著,執刀的醫生是楊璐雪的學長。

  「你現在滿意了吧?弄得鬧出人命了!」李新月臭著一張臉對著白如雲。

  「我不知道馮紹唐會帶槍,我看他的樣子好斯文的,怎麼會想到他有一把槍。」白如雲哀聲道。

  李新月噓了一聲。「你怕知道的人不夠多是嗎?剛才晉言說了不想驚動警察,你偏喊這麼大聲,想上報紙頭條出風頭啊!」

  「這種事怎麼瞞?救護車上已經有人看見了。」白如雲小聲道。

  「本小姐告訴他們是情侶間吵架,我們是來勸架的,結果男主角自戕傷害自己。」李新月對自己的小聰明滿意得不得了。

  「醫生呢?他肯幫我們嗎?」

  「璐雪會搞定的。」她指了指手術室。

  白如雲環顧四周,「馮紹唐呢?怎麼不見人影?」

  「他沒跟來醫院,全怪你這個大雞婆,晉言被你害得破相了,他的俊臉一定會留下瑕疵。」

  「我不是故意的。」白如雲開始哭。

  「他運氣真不好,認識你這個專門扯後腿的。」李新月為蒙晉言覺得悲哀。

  「我沒料到他們真的會在一起,我以為楊璐雪不可能喜歡晉言的,她是外科醫生,書念得多,怎麼會看上和她不同類的人?」白如雲沮喪說道。

  「愛情哪管同不同類,只要他們同是人類就好了。」

  「我真的錯了。」白如雲承認錯在己身。

  「你現在知道錯,怕已是太遲了。」

  「為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晉言的一隻眼睛恐怕會瞎掉。」李新月不是危言聳聽。

  「你不要嚇我。」白如雲才乾涸的淚水又泛起新淚。

  「我又不是吃飽撐了,做什麼嚇你?」

  「晉言會瞎掉——那不是一輩子全毀了?」

  李新月為眼前這個無知的女人感到可悲,鬧出這麼大的事卻只為了一己的私心和妒意。

  「一隻眼睛瞎還不至於毀了一輩子,但心理上肯定會有一定程度的難以調適,你最好成全他和璐雪,這是你唯一可做的補償。」

  白如雲咬了咬下唇。「我真他媽的該死。」

  李新月搖搖頭。「戲可能還沒落幕哩!還有紹唐那裡不好擺平,唉!簡直就像一團混亂的毛線,剪不斷、理還亂。」

  「你和馮紹唐不是也有交情嗎?勸勸他,君子有成人之美,天涯何處無芳草。」

  李新月好笑的說:「敢開槍殺情敵的人,可能在廿四小時內轉性嗎?」

  「晉言的眼睛都要瞎了,他也應該有所覺悟。」

  「白小姐,這需要時間的。」李新月快失去耐性了。

  「若是這樣,晉言得請保鏢保護,他再也禁不住馮紹唐的子彈。」白如雲立刻撥行動電話聯絡保全公司人員。

  李新月揮了一下手阻止她,「你發神經啊,才說要低調些,你現在又是保鏢又是保全,你是想鬧得全世界都知道啊?」

  「那、那怎麼辦呢?」白如雲歇斯底裡起來。

  「閉嘴、安靜,一定要等璐雪決定。」李新月輕吼。

  白如雲看了看腕錶,「都進去三個多小時,怎麼還沒消息?」她開始踱方步。

  「喂!你是哪一行的?」李新月隨口問。

  「嗯?」白如雲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問你從事什麼行業?」李新月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在紅包場唱歌,認識蒙哥很多年,也愛了他很多年。」她提起往事,臉上染著一層迷濛。

  「蒙哥?」

  她點點頭,「大家都這麼叫他。」接著她看向李新月,一臉苦笑。「他愛楊璐雪很多年了,你們沒一個人知道對不對?」

  李新月十分震驚。「他們不是最近才認識的嗎?」

  「對楊璐雪而言他們是才認識;對蒙哥而言,他認識楊璐雪有二十五年了。」

  「怎麼可能?又不是前世今生!」李新月驚得下巴快掉下來了,這是什麼情形?

  然後白如雲將她所知道的故事,娓娓道來。

  時間又過了一個鐘頭。

  這個故事對李新月而言太不可思議了,但仔細與近日發生的情變事件相串連,又是那麼合情合理,這也就是為什麼璐雪會甘冒背叛之名和晉言在一起的原因。

  「好戲劇化!」李新月評論。

  「是啊!一個男人默默的為一個女人做了這麼多事,哪個女人不會被感動?除非她是鐵石心腸。」

  李新月流下感性的淚。「捐骨髓的人原來是晉言;晉言就是那個無名氏。」

  「還有很多、很多,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蒙哥為楊璐雪做的事,還不止我剛才說的那些咧,他還替璐雪奉養生父,把楊璐雪的生父當自己的爸爸般照顧。」

  「怪不得璐雪會接受他。」換作是她,她一定也會深受感動,因為晉言輕易的就在璐雪身上種下了情根。

  「晉言對任何女人的癡愛全不放在心上,他一直等待楊璐雪的回應,他愛楊璐雪愛得發狂,甚至可以為她而死,你也看到了,今天這個局面,不就是他為楊璐雪所作的犧牲嗎?」白如雲泣訴。

  李新月長歎一聲,蒼天不仁,莫甚於此。

  ***

  蒙晉言瞎了一隻眼。

  他試圖起身,楊璐雪阻止了他。「你躺著好不好,不要亂動,你還很虛弱。」

  他看著她蒼白、擔憂的臉龐。「我很好,只是瞎了一隻眼,我還有一隻完好的眼睛可以看這個世界。」

  然後她開始哭、痛心的哭。

  「你別哭,你以前沒掉過這麼多眼淚的。」他用手背拭去她的淚珠。

  「認識你之後我變得好愛哭。」她說。

  「我要看你笑,不要看你哭。」看她落淚,他好心疼。

  「你這樣,我笑不出來。」她在他背後塞了枕頭,讓他坐起來。

  「沒事、沒事,傷口不痛了。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他握著她的手。

  「你說謊,傷口一定還很痛。」她憂心地說。

  「你是醫生,我說不過你。」他也不否認。

  「為什麼不告紹唐?」她抿了抿下唇,終究還是問出口。

  「是我硬生生的把你從他身邊搶走,換作是我,我也會那樣做。」他以同理心解釋。

  「謝謝你。」她不安地道。

  「這不是你的錯,我才是始作俑者。若沒有我的奪情行為,馮紹唐已經娶了你,我是應該挨那槍的。」他哄著她。

  楊璐雪的眼睛又泛起了新的淚水。

  「那天以後,你們見過面嗎?」他坦然地問。

  她搖頭,神情落寞。「他還沒打算原諒我。」

  「會的,他會原諒你的。」他安撫她。

  「你好好休息。」她擦了擦淚水。「我和紹唐的事我會處理,你別擔心。」

  「他那天出手真重。」他撫了撫她的左頰。

  「和你的傷痕相比,我的算不上什麼。」一個巴掌打醒了她,她早就該正視她的感情,並加謹慎處理。

  「你一定還沒吃中餐對不對?」他問。

  她微笑。「你呢?餓了吧?」

  他點了頭。「可以吃下一頭牛。」

  「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她很高興他有食慾了。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菜,好想、好想。」他一臉期盼的神色。

  楊璐雪猛點頭,「好,我回家做給你吃,你好好休息,等我。」

  她輕輕的合上門,像只蝴蝶似的飛走了。

  他閉上眼,陷入沉思。有些事,他有必要重新整理;有些夢,已不屬於他。

  ***

  楊璐雪提了飯菜和煲湯走出計程車。

  「璐雪。」李新月叫她。

  她轉身,「新月,你下班了?」

  「你提什麼?大包小包的。」李新月探了探楊璐雪手提袋裡的乾坤,好奇地問。

  「晉言胃口開了,想吃我做的菜。」她邊走邊說。

  「我也買了些水果和補品。」李新月說。

  她們走進醫院推開病房門,裡面空無一人。

  楊璐雪心跳加速。「怎麼會這樣?」

  李新月怕她暈倒,接過她手中的提袋,扶住她,「別緊張,或許他去散步了。」

  楊璐雪奔去護理站。

  值班的護士只說道:「蒙先生堅持要出院。」

  楊璐雪腦中一片空白,幾乎站不住。

  「你是楊小姐嗎?」護士問。

  「是的,她是楊小姐,蒙先生交代了些什麼?」跟著來的李新月替她回答。

  「這裡有一封他留下的信。」護士遞了一封信給楊璐雪。

  楊璐雪連忙抽出信紙,一張醫院十行紙寫著:

  璐雪:

  三天美好的時光抵過我活過的三十多年。

  離開你不是意氣用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相信這次的決定對你、對我,都

  是一條最好的路。

  你可以選擇要不要回到馮紹唐的身邊,我完全尊重你的決定,也祝你幸福。

  別向我要理由,因為我怕你另拿一百個理由說服我。

  而你之於我而言,總有難以抗拒的影響力。

  保重,好不?

  晉言

  楊璐雪看完信,已哭成淚人兒。

  「我沒辦法想像,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只想燃燒自己成全心愛的女人?」李新月大歎好男人實在太偉大了。

  「他不該在讓我陷入之後又丟下我。」楊璐雪哽咽道。

  「他應該走不遠,他一隻眼睛瞎了,行動上也要一段時間的調適,我們把他找出來開導、開導,他大概只是一時情緒化才會想離開你。」李新月也快沒轍了。

  ***

  說也奇怪,蒙晉言就像失蹤了一樣,事業集團全交給經理人代為經營,自己不知隱於何處。

  「你欠我們一個人情。」李新月找上白如雲。

  「我只知道蒙哥到歐洲去了,至於在哪里落腳我就不清楚了。」白如雲也愛莫能助。

  「是不是騙人的啊!」李新月瞇著眼不信。

  「是真的,我可以發誓。」白如雲伸出五指。

  「新月,別逼她,她不像說謊。」楊璐雪憔悴道。

  「她是歌星,可能也很會演戲,誰知道是不是幫晉言瞞著我們。」

  「我也希望蒙哥和楊小姐能有好結果,怎麼會在這種事上騙你們?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蒙哥不再信任我了,他的行跡更不可能透露給我。」

  「你們這裡還有誰可能會知道?」楊璐雪問。

  白如雲想了想。「我想不會有人真正知道才是,公司和集團的大小事都是晉言在海外主動和我們聯絡的。」

  楊璐雪也不為難她,當她們正要走時,白如雲似又想到什麼。

  「有一個人,你們或許可以去問問。」

  「誰?」李新月問。

  「馮紹唐的前任嫂嫂,她對晉言很有意思,不知晉言會不會去找她。」

  「孟妍?」楊璐雪大皺眉頭。

  楊璐雪對孟妍並不抱太大希望,在她的想法裡,晉言並不喜歡孟妍,會主動和她聯絡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但死馬當活馬醫已是唯今之計。

  ***

  孟妍一見到楊璐雪,立刻擺臉色給她看。「你這個害人精。」

  楊璐雪本想轉身就走,孟妍又說:「怎麼?說不得啊!紹唐被你害得像行屍走肉,無法工作;晉言被你害得成了獨眼龍,你不是害人精是什麼?」

  「紹唐成了行屍走肉?」楊璐雪嚇了一跳,這幾天來,她心裡只掛念著晉言,很少想到紹唐的處境。

  「你有了新人、忘了舊人,真夠無情的。」孟妍指控道。

  「你知道晉言去哪兒了嗎?」她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要你了,你幹啥纏著他不放?」孟妍不友善的乘機大鳴大放。

  「我承認我沒把這件事給處理好,傷害了很多人,我現在正開始嘗受苦果,如果你知道晉言的下落,請你通知我,因為我想盡自己的力量補救。」她急切的道。

  孟妍看著她,揚起驕傲的下巴。「我盡量。」

  「還有,小皮很需要母愛,你該多花點時間在他身上。」

  孟妍好面子地說:「不必你來教訓我,我自己學的是教育,比你更懂得兒童心理。」

  「你不要誤會,我無意教訓你。只是覺得紹秦學長工作很忙,一向沒什麼時間陪小皮,小皮是個聰明的小孩,好好栽培會成大器的。」楊璐雪語重心長道。

  「我的家庭已經破碎,小皮怎麼樣也不可能擁有完整的家了,我有什麼好努力的?不如讓他憑本事,靠他自己的命。」孟妍身上的盛氣,突地消失了。

  「紹秦學長……」

  「你別提他,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她恨意很深的看著她。

  「我想說的是學長其實也很渴望家庭的溫暖,如果你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你的家庭會破鏡重圓的。」

  孟妍匪夷所思的看著楊璐雪。「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馮紹秦對我沒有愛,他暗戀你很久了,你不知道嗎?」

  「暗戀我?」楊璐雪想反駁。

  「他親口承認的。」孟妍哼笑,「我跟他沒話聊,除了小皮,沒有其他交集,要怎麼破鏡重圓?」

  楊璐雪答不出話來,她的思緒還停留在紹秦學長暗戀她的震撼上。

  「你走吧!晉言的事我無能為力。」

  「你告訴我的事,我會求證。」

  「不用求證了,因為我不在乎。」孟妍冷笑。

  「可是,我在乎。」她回答。

  ***

  楊璐雪請了一個月的長假,銷假後今天第一天上班,幾個同事很關心她。小敏更是一早便湊在她面前。「楊醫師,你一定要快點恢復好心情,我們好久沒見到你的笑容了。」

  她點點頭,「我會的,謝謝你們。」

  大家其實並不清楚她發生了什麼事,只以為她的婚事受阻,起因於男方家長看上了另一大戶人家的女兒。

  楊璐雪也不多作解釋,一團混亂有什麼好解釋的?

  中午,她撥了幾通電話試圖聯絡紹唐,全被他的秘書小姐給擋了下來。

  現在,她成了被動的那一方,與紹唐之間的恩怨,只有等他願意談時才有機會談。

  李新月怕她想不開,特地陪她吃午飯。

  「我下午沒門診,想到北海岸散散心。」

  「你現在心情不穩定,我看別到海邊吧!很危險的。」

  「你怕我自殺?」

  「很多為情所困的人看了浪花拍岸就跳下去了,我怕你也會被情境所惑。」李新月收拾了一下攤在桌上的化妝品。

  「我不會自殺的,我會找到晉言,填補他自卑的心靈。」

  「自卑?不會吧!他以前對你窮追苦戀都不知自卑為何物了,現在怎麼會自卑起來?」李新月抿了抿唇上的口紅。

  「他的眼睛讓他沒了自信,他嘴裡豁達,其實心裡並不是如他所說的樂觀。」

  「也是啦!」李新月同意。

  「我相信他一定還在台灣療傷止痛。」她困難的潤潤唇。

  李新月長吁短歎。「以前我很羨慕你,總覺得你集三千寵愛在一身,所有天大的好運全繞著你轉,現在才明白,哪有沒有坎坷的人生,只是早碰到和晚碰到的分別而已。」

  「如果我沒有認識晉言,也許我會按照生命原定的道路走,不會知道愛一個人的深刻滋味是什麼,無風無浪一世。」她停了數秒才又道:「認識晉言,我不後悔,他讓我領略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滋味。」

  「你……愛他吧!」李新月問。

  「我從來不曾對他承認過。」

  「你愛嗎?」李新月又問。

  楊璐雪點點頭。「愛。」

  「我猜得出來,你對他和對紹唐很不一樣。」

  楊璐雪淡然笑笑。「我和紹唐之間的感情很——淡。」

  「還是聯絡不上紹唐嗎?」

  「他到現在還不願意面對我,他恨我。」

  「我試著勸勸他好了,也許他會肯和我談談。」

  楊璐雪抱著希望。「如果你見著紹唐的面,請你告訴他,我想見他。」

  「紹唐自己一定也嚇壞了,我也想不到他竟然藏著一枝槍,看來我們也不全然瞭解他,想像中拿槍的人應該是晉言那種硬漢。」人不可貌相又得一實證。

  「是我逼得他失去理智的。」她又自責。

  「你又還不是他老婆,有權選擇不嫁給他。」

  「怪我,怪我沒有處理好。」

  「白如雲告訴了我晉言和你之間戲劇化十足的故事,比連續劇還精彩。」李新月托腮興味十足地道。

  楊璐雪有幾分不自在,她不知道李新月從白如雲那兒聽來多少內幕,是不是也包括了她和晉言很私密的部分。

  「你們的關繫好到什麼程度啊?」李新月曖昧笑問。

  「我們……」她難以啟齒。

  「是牽手、接吻、上床哪個階段了?」李新月直來直往地問。

  楊璐雪決定不回答這樣的問題,正思忖著該如何回拒時,李新月的行動電話響起,適時解救了她。

  「有沒有搞錯啊……下午的檔期,上個月我和歐陽大牌就已經敲定了,誰敢和我搶人……好啦、好啦!我會回攝影棚處理的。」李新月氣呼呼地道。

  電話收了線。「真煩人,事情就是這樣,很多人完全不顧合約精神,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看下午不能陪你去北海岸了。」

  「你去忙吧!」楊璐雪只想一個人散心。

  「紹唐方面,這兩三天我會和他碰面,有什麼進一步的消息再和你聯絡。」李新月勾起皮包站起身。

  「謝謝你。」

  見李新月匆匆離去,楊璐雪買了單,也隨後離去。

  奇怪的是,她心裡很平靜,並沒有因陸續發生的這麼多事而悲觀,她相信幸運之神會站在她這一邊的。

  ***

  李新月牢記答應璐雪的事,要和紹唐針對紛亂的感情事件厘清頭緒。

  無奈,她知道的所有電話號碼沒一個找得到他的。

  她火大了,直接殺到紹唐家。

  馮父、馮母客氣的在一樓接待她,可臀部還沒坐熱,馮紹唐的大哥下樓來了。

  「你們年輕人好好聊吧,我們夫妻倆要上樓休息了。」馮父拉著妻子的手往二樓走。

  「你是來當說客的?」馮紹秦問。

  「璐雪想當面向紹唐致歉,紹唐在家嗎?」

  「他現在住在山上別墅不在家。」

  「你爸媽怎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紹唐和璐雪的婚事告吹,他們是最高興的了。」馮紹秦倒了杯鮮橙汁給李新月。

  「嗄?不會吧!他們不喜歡璐雪?」

  「不是不喜歡,只是家世不夠好到足以對馮家有加分的效果。」馮紹秦一向只說實話。

  「璐雪很優秀啊!」李新月說得理直氣壯。

  「是很優秀,但還不夠。璐雪的優點全在她身上,並沒有帶來一整個家族的榮耀可與馮家相輝映。」

  「你們真現實。」李新月不屑道。

  「我的父母從來不會掩飾他們的現實。」

  「那為什麼又要贊成紹唐和璐雪訂婚?」李新月開始感謝自己沒有機會嫁入豪門。

  「那是因為紹唐堅持非娶璐雪不可,而璐雪並不是一無可取的對象,但爸媽仍傾向於不極力促成。」

  「所以現在他們吹了,你爸媽鬆了一口氣?」

  「可以這麼說。」他笑笑。

  李新月非常反感。「璐雪沒嫁進你們家真是對的,好好一個女孩在你們家反而被糟踏。」

  「璐雪和紹唐的事我聽說了一點,那個蒙晉言也退出了是嗎?」

  「紹唐告訴你的?」

  他搖頭。「是孟妍告訴我的,她前天來找小皮時透露給我的,可惜啊……」

  「紹唐家裡藏了一枝槍,你們知道嗎?」

  他不顯驚訝。「我也有一枝槍,不過是防身自衛用的。」

  「你們竟然公然違法,太可怕了。」

  「我們的槍是用來防身的,不會無故傷害人。」他說得理所當然。「現在治安壞透了,不防身會有麻煩。」

  「這次要不是晉言高抬貴手放了紹唐,事情鬧大對你們馮家一點好處也沒有。」

  「我罵了紹唐一頓,他太粗心大意了,再怎樣也不能失去理智攻擊人。」

  「你能不能告訴我紹唐住的別墅地址?」

  「你勸不動他的,他現在正死心眼的時候,千軍萬馬也拉不回他,除非是璐雪,解鈴還需繫鈴人。」

  「問題是他連璐雪也不肯見,要解鈴也得要繫鈴人有機會啊!」

  馮紹秦看了一眼伶牙俐齒的李新月。「我可以給你地址,不過請你提醒璐雪,紹唐吃軟不吃硬,要用柔情攻勢。」

  「冒昧問你一件事,以你的觀察,你認為紹唐會再接納璐雪嗎?」

  他清了清喉嚨,換了個姿勢。「我並不希望璐雪回到紹唐身邊。璐雪有這個意願?」

  李新月打著哈哈,「沒有,是我自己胡亂說的。」

  「璐雪和紹唐並不合適。」馮紹秦坦言。

  「這倒是我第一次聽到的評論。」李新月咯咯笑。

  「李小姐,看待愛情不能以世俗的眼光,否則世上不會有這麼多的怨偶。」

  她歛起笑容,「是的。我忘了你和孟妍結婚時,也是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一對璧人,結果也是一拍兩散。看待愛情真的不能用世俗的眼光。」

  提起他的痛處,他臉色微暗。「我和孟妍是錯誤的示範,很可悲,沒有自主性的結合就是這個下場。」

  「是啊,光是付贍養費就令人咋舌了。」李新月開玩笑道,要套紹唐的住址不先哈啦一下,對方豈會便宜了事。

  馮紹秦瞇起眼看著她。「李小姐想不想多賺點錢?」

  「什麼?」她以為她聽錯了。

  「想不想兼差?」他問。

  李新月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我的身材不夠好,年紀超過二十五歲,賺不了多少錢。」

  馮紹秦朗笑,會意地道:「你想歪了。」

  「不是賣肉嗎?」她是想到那方面去了。

  他玩笑似的打量她的身材,「你要賣肉的確不是很夠格。既不性感、也不夠辣……」

  「那你指的兼差是啥?」她大剌剌地打斷他的話。

  「家庭教師。」他說。

  「教誰?有誰要學口才嗎?」她問。

  「不是練口才,是我的兒子小皮。他沒了母親,我平時又太忙,所以想找個家庭教師幫我分憂解勞。」

  「然後讓你成為一個更不負責任的父親。」李新月接口說。

  馮紹秦被她說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我不是不負責任的父親。」

  「那幹嘛找什麼家教,你學問好,有什麼不能教的?」

  「這不同,我有時要加班到很晚。」

  李新月想了想,被打動了。「好吧!看在錢的份上,以後我下了班會到你家陪小皮作功課,可是你不可以藉機應酬,該下班回家就得下班回家。」

  「這不是問題,我的應酬很少。」

  「你準備花多少錢請我?」這是最重要的。

  「和你現在白天的薪水一樣。」他爽快道。

  李新月瞪大了眼睛。「不用那麼多啦,一半就可以了,看來我離富婆的日子不遠了。」

  「先別高興得太早,小皮並不好應付,他每天有一籮筐的問題準備問人,我怕你三天就受不了。」馮紹秦先小人後君子。

  「別太小看我哦!」

  「我拭目以待。」馮紹秦以無比的期盼心,迎接李新月加入的日子。

  「紹唐的住址可以給我了嗎?老闆大人。」李新月伸出手向他討。

  馮紹秦在便條紙上寫下一行字遞給她。「你最好直接讓璐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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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冬日的陰霾漸漸散去,

  愛情的風吹向天上晴。

  雲雀唱著愛語,

  訴著情意,

  若不是相思的葉片掉落水中,

  流向愛情海,永恆!

  浮石的青苔上刻著你的名。

  三個月過去。蒙晉言固執的享受寂寞。

  瞎了的眼,傷口已完全愈合,剩下的只是適應的問題。他在受傷的眼上罩著特殊處理過的護眼罩,黑鑽色,上好的剪裁。

  他下令所有知道他行蹤的人保持沉默,違反者一律丟飯碗。

  「楊璐雪來問過我好幾次,我差點忍不住要說出口。」白如雲為難道。

  「你最好忍住,因為我不想在緊要關頭功虧一簣。」他邊作伏地挺身邊道。

  「可是楊璐雪找你找得快瘋了。」

  他心一緊,仍保持一貫冷然。「她會恢復的,時間會沖淡一切。」

  「可是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她還是一樣。」

  「還不夠久,你不要多嘴。」

  「你這是何苦?」白如雲心痛地問,現在的她,反而樂見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沒看到我現在的鬼樣子嗎?」他嫌惡地批評。

  「你的眼睛無損你的魅力啊!我相信楊璐雪不會在乎的,如果她因此不要你,那也是證明她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麼美好,你可以毫不考慮的忘了她。」白如雲快馬加鞭的勸他。

  他停手,跳起身,今天做了三百多下。

  「我不要她把一生幸福押在我這種怪物身上。」他說。

  「你這樣,讓我更自責,要不是我帶著馮紹唐去找你,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快哭了。

  「如果沒有我造的因,也不會有後來的苦果,你只是提早讓它爆發罷了。」

  「可是……」

  他揮了揮手,阻止她再說下去。「我們換個話題。」

  「我的良心好不安。」她撫了撫胸脯。

  「那就別洩漏我的行蹤。馮紹唐呢?他還是避不見璐雪的面嗎?」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啊,不知道他到底是心虛,還是不肯原諒你們。」

  「璐雪還是試圖想見他嗎?」

  「這部分我倒不清楚。她來找我,每回都是為了打聽你的消息,其他都很少談。她最近瘦很多,本來我以為她是不是懷孕了。」

  蒙晉言心悸了一下。「結果呢?她懷孕了嗎?」

  白如雲搖搖頭。「我也不確定,有些女人懷頭一胎時,剛開始肚子不會太明顯;何況楊璐雪瘦嶙嶙的,就算懷了身孕看不出來也很平常。」

  蒙晉言驚惶的抬起眼眸。「替我查清楚。」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呢?」白如雲問。

  他頹喪地道:「我會建議她把孩子拿掉。」

  「她不會肯的。」同是女人,白如雲太清楚這種戲碼會如何演出,楊璐雪無論如何會把孩子生下來的。

  「我會求她的。」

  「沒有用的,不過我會替你弄清楚。」她說。

  「記住,千萬不可透露我的行蹤。」他再次提醒。

  「我知道。」她勉為其難的同意。

  ***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楊璐雪等到正要進家門的馮紹唐,後者見到她顯得十分訝異。

  「紹唐。」她喊他的名。

  馮紹唐有點不知所措,躲也不是、招呼她也不是。

  「我……」她欲言又止。

  「什麼話也不用說,我沒有心理準備聽你解釋,光是想到你根本沒愛過我,我的心就痛。」他憤恨地道。

  「我希望你諒解。」她喃喃低語。

  他發起脾氣來。「諒解什麼?」

  「我和晉言彼此相愛,我知道這傷了你的心。」她希望紹唐能交出寬心,諒解她。

  他嘲弄地說:「真可笑,你們要愛就愛,我又不是你丈夫,有何需要諒解的?」

  楊璐雪感喟地道:「我應該早點厘清自己的心,不該為了害怕冒險,害怕改變而錯失了誠實對你的機會。」

  馮紹唐牽動了一下唇角,這番話多少打動了他。

  「我弄瞎了蒙晉言的眼睛,算是扯平了。」他輕輕的回話。

  楊璐雪抱著一絲希望。「你真的肯……肯祝福我們嗎?」

  他苦笑。「我的意見有那麼重要嗎?」

  她興奮的點點頭。

  他看著依然美麗的楊璐雪,心已不在他身上的楊璐雪。「你好瘦,好蒼白,是不是病了?」

  她撫了撫右頰,「胃口不太好,所以瘦了一點,沒病。」

  「陪我吃飯吧!」他看了看腕錶。「應該要開飯了。」

  「我不餓……」

  「陪我吃吧!這裡是度假別墅,平常爸媽很少來這裡,你可以很自在的用餐。」他瞭解的道。

  她微笑,笑中有淚光。她真的好高興,能夠得到紹唐的原諒,她的心才真正有自由。

  這餐飯吃下來,可能因為心情輕鬆不少,胃口是這段灰暗的日子裡最好的。

  「我要回去了。」她說。

  「我送你吧!這裡不好叫計程車。」

  她沒有拒絕,這是和解的開始。

  起初兩人在車上還有幾分尷尬,他先打開話匣子:「你會嫁給蒙晉言吧?」

  楊璐雪先是一愣,「這要看他願不願意娶我。」

  「你和他之間的故事,我聽新月說了。」這幾天新月一連來找了他三次,採用疲勞轟炸的方式讓他無所遁逃。

  「他為了愛我,付出很多。」她一想到就心酸。

  他長歎一口氣,頷首道:「我知道,和他相比,我自歎不如,真的。」

  楊璐雪安慰他:「你對我的好,我……」

  「放心,我不是不平衡,只是就事論事。我輸在他手裡,算是心服口服,論先來後到,他認識你二十五年,我也沒話說。」

  「紹唐,你會找到相愛的女人廝守一生的。」她不知該說些什麼話安慰他。

  「我每天都在禱告。」他似真似假地道。

  「陳美心呢?聽說伯父、伯母很滿意她。」

  「對她,我是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他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

  耶誕夜,李新月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聖誕樹,雇了人搬到馮宅,很辛苦的佈置著,她還約來楊璐雪。

  楊璐雪怕自己的出現會大殺其他人的風景,先是一番拒絕。

  「不會啦,紹秦很歡迎你的,還有小皮。」李新月說。

  「我怕紹唐的爸媽會不高興。」

  「你現在不嫁紹唐了,他們只當你是兒子的朋友,不會再拿媳婦的標準看你。他們如今防的人是我。」

  「你?」楊璐雪的腦筋飛快轉動著。

  「是啊!他們看我和小皮的互動不錯,又是小皮的家庭教師,怕我和孩子的爸爸發生戀情,到時候賴在馮家不走可不妙了。」

  「你和紹秦是嗎?」

  「是什麼?」李新月但笑不語。

  「談戀愛啊!」楊璐雪看了看她臉上的紅霞,已了然於心。

  李新月忙不迭地解釋:「哎呀!紹秦很難相處的,我每天到馮家做家教,和他抬槓的時候比和平相處的時候還多,你說可能嗎?」

  「會抬槓表示你們有話聊,而且紹秦一定是對你滿意極了,才會允許你和他有不同的意見,還選擇用你擔任家教一職。」

  李新月立刻哇哇大叫:「沒有啦,你不要亂猜。不信你今晚也到馮家吃耶誕大餐,你可以觀察紹秦到底對我是不是有不尋常的愛慕之情。」

  就這樣,楊璐雪加入了馮家的耶誕聚會。

  吃完火雞大餐,她坐在客廳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這種闔府同歡的日子老讓她心裡感到寂寞。今天除了她和李新月,馮家還來了許多客人,熱鬧非凡,她看著李新月和馮紹秦互動的身影,想起孟妍幾個月前對她說過的話。

  紹秦對她縱使有什麼,也成過去式了。

  看他和新月,逗嘴也有逗嘴的情趣,紹秦那樣一板一眼的人,和新月活潑的性格恰好成互補,彼此正可激發相互性情裡的另一面。

  這幾天想念晉言益發想念得緊,他過得好不好成了她腦海裡最記掛的事。

  她悄悄的告辭,不想打擾在場的人,他們的歡樂和她的孤寂不該同時出現。

  她走到門口,跟著她出來的紹唐喚住她:「這麼急著走?」

  「好累,想休息。」她轉身微笑。

  「我送你。」

  她點點頭。「會不會很麻煩?」

  「還跟我客氣?我們不是說好做朋友嗎?」他和氣地說。

  「可今晚是團圓的日子。」

  「有什麼不同,還不是有很多人沒和家人一起過節跑來我家過的。」

  「就像我,一個沒有家的人。」她落寞地道。「麻煩你了。」

  「如果告訴你,一會兒陳美心會來,我不想碰見她,你會不會好過點兒?」他倒車出車庫。

  「你不想見她?」

  「既然無心在她身上,也就不好讓她誤會了。」

  她瞭解的點點頭。「也是,讓她會錯意就不好了。」

  「你有沒有發現新月和我大哥?」馮紹唐笑問。

  「我問過新月,她嘴硬不肯承認。」

  「新月要進我們家的門並不容易。」

  她憂心地問:「有沒有辦法可以幫他們的忙?」

  「這要看我大哥的態度,他是長子,在家裡說的話有一定的分量。如果他非要娶新月,爸媽最後一定會讓步,否則他們只有選擇失去一個兒子。」

  「紹秦願意放棄家族財富嗎?」

  「大哥無所謂,他有專業,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不靠家裡一樣可以活得很愜意,他現在缺的是一個自主性的婚姻,這一次他會堅持下去。」

  她頷首為新月高興,紹秦的堅持就是定心丸,表示事情已成功了一半。

  「你呢?打算這樣等下去嗎?」車子向右轉了一個大彎。

  「我別無選擇,因為我愛他。」她不假思索地道。

  「如果他一直不出現呢?」

  「我會一直等,等到死為止。」她令人驚心動魄地道。

  ***

  耐不住相思的苦悶,蒙晉言藏身於黑暗的林寶堅尼裡,他特意換了車,就停在楊璐雪家門前的公園樹下。車外的人看不清他,但他看車外的人卻很清楚。他雖只剩一隻眼睛可以看,但視線好極了。

  由暗沉的窗戶推斷,她人並不在家,十點多了,她到哪裡去了?

  他等了四個多鐘頭,未見她的歸來,許多讓他心焦的幻想不斷在他腦海翻滾。

  一輛朋馳緩緩駛近,停在不遠處,楊璐雪從車裡走出,駕駛座坐著的是馮紹唐。

  他們決定在一起了嗎?雖然他已做好成人之美的心理調適,但看見他們出雙入對,他還是妒忌得快發瘋了。

  馮紹唐也跟著下車,走在她身旁,低著頭跟楊璐雪說了什麼,楊璐雪抬頭回了一句什麼話,馮紹唐拍了拍她的肩頭,然後楊璐雪走進大門,朝他揮了揮手。

  他等馮紹唐的車駛離,掙扎著他要不要現身。

  如果璐雪和馮紹唐已決定廝守一生,他的出現不就又破壞了原來難得恢復的和諧?

  就在他發動引擎要離去時,楊璐雪被兩個大塊頭架出大門,癱軟的身子被他們塞進停在大門口的廂型車裡。

  混蛋!誰敢動他的女人一根寒毛,他會要他們死。

  他撥了行動電話先報了警,然後小心翼翼、保持距離跟著廂型車。

  他突然想起這眼熟的兩個大塊頭是誰的手下了,當時他準備買下國際多媒體電視公司時,有別的另一財團也想買下,在競標的過程裡發生了幾次不愉快。

  從那時候起,他知道他樹立了一個敵人,那便是范老闆。

  ***

  廂型車繞行了大半個台北市,然後進入台北東區,鑽進巷弄停在一棟名人華廈前,車庫自動打開,廂型車駛入。

  蒙晉言繞了巷弄一圈,很幸運的找到停車位,他知道自己必須鎮定,冒險進入不但無法漂亮的救出璐雪,反而會讓對方予取予求;他先撥了好友余台生的手機,告訴他自己現處的位置,就在他停妥車時,行動電話響起。

  「蒙晉言,你的女人在我手上,我暫時替你保管,等你想通讓股給我為止。」話筒另一端傳來霸氣十足的聲音。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太多了,你指的是誰?」他玩世不恭的回話。

  「楊璐雪,你不會不認識吧!頭腦好、身材佳,我還沒玩過這樣的女人。」對方撂下威脅。

  「你也太沒格調了,為了公司股權這樣搞法,不怕上報弄垮你的聲名?」他盡量拖延時間,等市刑警大隊派員支援他。

  「你不說誰會知道?如果你想不開報了警。」對方冷哼了聲。「我是玉石俱焚的。」

  「值得為了電視台的經營弄出人命嗎?」

  「現今的社會你也很清楚,掌握媒體就等於掌握一半的成功契機,我準備進軍政界,需要媒體頻道的造勢;我多的是錢,但有錢也買不到頻道。怪只怪你太狠了,國際多媒體的股份全要吃下來,連一點殘渣也不留。」

  「那是你本領不足,人際關係扎得不夠深。」蒙晉言說。

  「你少得意,一會兒恐怕你就會哭了。」

  「你最好自製點,這是法治的社會,不是隨你愛怎樣就怎樣的。」蒙晉言朝市刑大幹員使了使眼色、比了比手勢。

  對方不客氣的掛上電話。

  蒙晉言走下車。「台生,又要麻煩你了。」

  「老朋友了,客氣什麼,而且捉到綁匪我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一舉兩得的。」

  「他們應該在七樓。」蒙晉言指了指前方的建築物。

  「確定?」

  「直覺。」他抿了抿嘴。

  余台生笑笑。「好吧!賭你的直覺。」

  ***

  「老闆,你看蒙晉言會不會報警?」綁架楊璐雪的大塊頭之一道。

  「看他是聰明人,除非他不要這女人的命。」

  「可是蒙晉言知道是我們綁架了他的女人,難保他守口如瓶。」

  「你煩不煩啊!什麼事全往壞處想,你這樣怎麼能做大事業、怎麼賺大錢?富貴險中求,這句話你沒聽過嗎?真是夠蠢的了。」

  大塊頭被老闆罵得吭不出一句話,心想:老闆果真器宇非凡,格局廣大。

  戒心頗強的范老闆鬼使神差的移步前陽台,往樓下探頭:「他媽的,搞什麼鬼!看你們兩個蠢蛋引來了條子還一副得意的死樣子。」

  氣沖沖的各賞兩人一拳,兩人痛得齜牙咧嘴。

  「還不快把人給搖醒!」運氣真背。

  「搖不醒,我們用了迷香,大概要三個多小時才會醒。」

  「白癡!你們沒事用什麼迷香?」

  「其實也不是什麼迷香,我們弄了麻痺藥,在她身上扎了一針……我們也是沒辦法……她一直掙扎,我們敲昏她之後……」

  「夠了!我怎麼會相信你們這兩隻蠢豬?」

  「老闆,我們怎麼辦?」

  「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他也慌了手腳,如果這次事件處理不好,他的前途將會一片黑暗。

  「可是……可是,這女人怎麼處理?」

  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范老闆,急中生智。「把她送回去。」

  「送回去?怎麼送,樓下全是市刑大的人馬。」大塊頭中較年長的偎在陽台邊往樓下覷了一眼。

  「樓梯、電梯不能用,你們不會利用頂樓的太平梯啊?」

  兩人之一攔腰抱起楊璐雪,往後陽台走去。

  「等等!」范老闆喊。

  兩人停下腳步回身。

  「你們先找個地方避避,等風聲松些時再來找我,還有,我打算把這間房子給賣了,以後你們兄弟換個地方住,我不想留下蛛絲馬跡讓人捉住把柄。」

  兩人點點頭,然後匆匆離去。

  范老闆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跳躺在沙發上假寐,等待中的門鈴聲響起。

  他故意放慢速度,在開門的一剎那打了口大呵欠。「誰啊!連睡個小覺都不得安寧。」

  「有人報案說這裡窩藏未成年的雛妓。」余台生剛毅的看著范老闆。

  范老闆裝作一臉茫然。「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這裡現在只有我和一隻吉娃娃,哪有什麼雛妓!」

  余台生平板地道:「我們有搜查票,想進去看看。」

  「好啊,你們進來看看也好,我也怕你們不弄清楚就把我給列入黑名單,這可真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羅!」范老闆笑了笑,打開鐵門讓他們進來。

  「你一個人住這裡?」余台生問。

  「哦,不是。這是我公司專門替員工安排的宿舍。」

  「其他人呢?」余台生指示屬下四處搜尋。

  「他們上班去了,他們上的是夜班。」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余台生不解問。

  范老闆吞了吞口水,「我本來是到這兒來處理一樁員工的紛爭,結果當事人卻告訴我他們私下和解了。」

  「他們人呢?」

  「哦,我叫他們去買點啤酒和小菜,一會兒大家下班後熱鬧熱鬧、聯絡感情。」

  「你的身分證讓我看看。」

  范老闆攤了攤手。「我還需要什麼身分證嗎?你們應該認識我。」

  「我只是想確定不是另外一個長得與范積相像的人冒名頂替。」余台生心裡大喊不妙,晉言的女人被這個老奸人范積藏起來了。

  「我就是范積本人,如假包換,你們把這兒也翻過一遍了,什麼雛妓,連個老太婆也沒有。」范老闆打著哈哈。

  余台生朝屬下頷首,後者迅速離去。

  「我們會更小心的求證,今天撲了空並不表示你沒有嫌疑,我們一定會隨時密切注意你的行蹤。記住,不要犯法。」余台生伸出食指點了點范老闆的肩頭。

  余台生一行人走後,范老闆擦了冒出的冷汗,低咒:「他媽的!敢威脅我,等我選上立委有你好看的。」

  在一樓等得心急如焚的蒙晉言一見到台生,「怎麼會沒人呢?我十分確定。」

  「我知道,范積絕對有很大的問題,他所說的那串話全是放屁,不合邏輯的地方一大堆,可是沒有證據,加上他不是現行犯,我不能捉人。」余台生輕歎。

  蒙晉言一聽,準備衝上樓去救人。

  「你別衝動,她不在范積家裡,別把事情鬧大。」余台生攔住他。「他們可能發現我們在樓下,所以把人送走了。」

  「不可能!我一直守在這裡。」他激動道。

  「范積是偽君子,為了他的政治前途,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犯這麼大的錯,尤其在我們已鎖定他的情況下,要是楊小姐失蹤的消息一發佈,他的下場絕對是黑白兩道人人喊打。」余台生分析。

  「他們會把璐雪送到哪兒去呢?這棟樓我找過了,沒有第三個出口,一個是這裡,一個是旁邊的車庫出入口。」蒙晉言焦急得快瘋掉了。

  請上天還給他一個完整的璐雪,他為什麼那麼固執?不懂得好好把握?他的懊悔和痛苦全呈現在臉上。

  余台生看出他的不安和焦慮,拍了拍他的背。「我認為范積完璧歸『蒙』了。」

  「嗄!」他屏息以待。

  「只有這個結果才是符合他自身利益的唯一方法,不然他只有準備放棄富貴榮華去蹲苦牢了。」余台生非常有把握。

  晉言抬眼看了看街上的路,猶豫著。

  「如果你愛她甚於愛自己的生命,那麼,不要放棄!」余台生語重心長地勸著老友。

  蒙晉言迎視余台生鼓舞的目光,以他的左眼。

  ***

  楊璐雪在他的床上醒來。

  他輕嚙著她的小耳垂,她心跳一促,不由得心慌意亂。

  「我愛你。」粗啞的嗓音藏著深情。

  瞬間,她的耳根通紅,雙手勾環著他的脖子。「你好狠心,愛我卻不要我。」她偎進他的頸窩低喃私語著。

  「我要你,誰說我不要你的;我怕你嫌棄我,所以避開你,其實我的心一直沒有真正放下你。」

  「你救了我是嗎?」她吻他的頸動脈,然後啄上他的唇。

  她的主動勾起了他的情慾,饑渴的吻似要將她吞入腹裡,嫣紅的唇鐫刻上他火熱的烙痕……

  不知吻了多久,他強自壓抑己欲,幽暗的情眸專注凝睇她剪水似的秋眸。

  她也動情而呼吸淺促,胸脯上下起伏著。

  「你才剛歷劫歸來,我不應該騷擾你休息。」一個鐘頭前,他從她家門口抱起她時,她的臉頰蒼白不若現下的稍有血色。

  「陪我。」她怕他不告而別丟下她。

  他隨後鑽入被窩側身抱她入懷。「睡吧!」

  她轉身,兩人面對面相擁著。

  「明天,我想去上墳。」她細聲道。

  「上誰的墳?」他問。

  「上——你義父的墳。」她說不出「父親」這個字眼。

  他笑了。「想通了?」

  「如果沒有他就沒有我,那麼我就無法知道愛情的滋味,我想我會慢慢對他有感情的。上墳是我跨出的第一步。」

  「你懷孕了嗎?」他突然問。

  「呃?」她心怦怦跳。

  「你愛我嗎?」他轉問。

  「我該先回答哪個問題?」她笑問。

  「隨你。」他寵溺地說,反正他有一輩子的時間。

  「我應該沒有懷孕,至於愛不愛你……全世界的人都看出來了,你竟然看不出來?」她伸手去撫觸他受傷的眼。

  「馮紹唐今天跟你說了什麼?」他就是嫉妒。

  她沉吟半晌才意會過來。「他希望我嫁給你。」

  他意外的愣了一下。「真的?」

  她摘下他的眼罩,「還會疼嗎?」

  他搖頭。「只要你愛我,所有的疼痛都能醫好。」

  她笑他傻。「那日初次見你,看你一身濕,是為了、為了救……救我父親是嗎?」

  他點了點頭。「義父久病厭世,想自我了斷。」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淌著熱淚問。

  「我愛你啊!自然對你全心全意地好。」他吻去她的淚,「唱歌給我聽好嗎?」

  她哼著:「許久以前有一首歌,唱著迷離的夢,相愛的人聽了,忘記了愁;響徹的歌聲,飄過海洋穿刺我心,別夢的日子,夜裡的哭泣。經年過去,離別愁緒濃馥,莫忘承諾。而今以後,讓悲風教我遺忘,曉風殘月啊,逝去的青春。如果可以,請你莫忘今生;如果能夠,請你莫忘吾心。」

  歌聲歇了,她說:「其實這首歌是我自己寫的。」

  「我知道。」他沒有一絲驚訝。

  「你還知道什麼?」她微笑,仰起臉問。

  「我還知道你的西班牙文好得不得了,是在教會和司琴的修女學的。」

  「真不公平,你知道我這麼多事,可我對你一點也不瞭解。」她嬌嗔不依。

  「那就嫁給我,你有一生的時間可以慢慢瞭解我。」他鄭重的開口。

  「我什麼都答應你。」她百依百順地偎著他。

  兩人的愛在此刻終於等量齊觀。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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