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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蠻橫刺鳥(比翼幸福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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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32:30 |倒序瀏覽 | x 1
蠻橫刺鳥(比翼幸福之二) 作者:陽光晴子

她是跳級資優生,從小就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當年她年輕又自傲,明知他身邊已有一個濫情虛偽的女人,
仍答應與他訂婚,天真的以為自己在拯救他的人生,
甚至有把握他會愛上自己,直到他在訂婚宴上發怒,
面對被拒婚的難堪,她才知道溫文的他也會生氣……
她知道,不愛她不是他的錯,因此即使兩人成為工作夥伴,
她也很努力的保持理智,想以成熟的態度面對他,
但他放蕩女友的挑釁,在在激起她的怒火,
她氣他被那討厭的女人糟蹋,更氣他莫名的包容與忍讓,
可他只要一句讚美就足以讓她心跳加速,立即消氣,
她不相信他對她全無感覺,否則他不會管她穿著清涼,
不會嫉妒她在酒吧被人搭訕,甚至不會那麼纏綿熱烈的吻她!
然而他毫不猶豫的衝入海中,對那女人許下一輩子的承諾,
她才知道他還是沒有選擇她,原來有些事註定無法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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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33:00
第一章

  陽光暖暖,一場最美麗的世紀婚禮正在陽明山這棟金碧輝煌的豪宅舉行著。

  英俊的新郎崔鑫浩跟漂亮的新娘賴家瑀在所有親友的祝福下交換戒指,然而他們並非眾人目光的焦點,此時不少賓客正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著伴娘童瀞丹跟伴郎崔英達的事。

  「她竟然是伴娘耶難怪我越看她越眼熟。」長舌婦一號開口。

  「我早就認出她來了,只是不好意思講而已。」長舌婦二號接著說。

  「嘿!我也知道她跟崔家大公子崔英達的事,當年聽說崔大公子在訂婚會場上直接嗆明自己心有所屬,訂婚只是他母親一意孤行,根本沒有經過他同意,然後就當場走人了呢!」長舌婦三號也忙著搶發話權。

  「沒錯沒錯,聽說新娘五年前也曾被新郎悔婚,跟她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因此成為超級好朋友,這一次才來當伴娘的。」

  長舌公一號忍不住跟著加入,氣氛越形熱絡,八卦正在蔓延,更多人開始低聲議論著。

  童瀞丹不是沒聽到那些竊竊私語,只是不想理會。

  她只看著好朋友,美眸因感動而泛起淚光。家瑀今天真的好美,一襲?Versace訂制的亮片鑲鑽禮服讓她臉上的幸福光采更為燦亮迷人,而高腰的剪裁完美掩飾了她小腹微凸的五個月身孕。

  她真的替她高興,一隻總是為了愛而離群單飛的候鳥,終於有了自己的候鳥家族,不再孤單了。

  就在她看著賴家瑀的同時,今天的伴郎崔英達,目光也停留在她的身上。

  好幾年沒見到她了,他對她有著很深的歉意,但今天的婚禮從開始到現在,她一直在躲他,他連向她說一聲抱歉的機會也沒有。

  一如這幾年,她跟他同在建築業,無法避免的會在大型建築研討會或交流餐會上遇到,但她總是技巧性的避開他。

  幾年前那場訂婚宴造成的無心之過,已成兩人心結。

  即便他是跨足科技電子及房屋建設的跨國商業集團「崔氏國際集團」的副總裁,更是帶領崔氏建築站上國際舞臺的最大推手,有多少建築系學生或新進設計師希望能在他身邊學習,但她依舊將他當作障礙物般的自動閃開。

  她比他印象中的還要美,一襲白色雪紡斜裁的魚尾禮服,手上一隻鑲有水晶及水藍色的漸層藍雪紡手拿包,一頭黑亮髮絲刻意松編成寬辮,襯得那張原本就充滿古典美的清麗臉蛋更顯得素雅動人。

  她絕對是現場男士們目光的焦點,只是他也看得出她與那些來搭訕的男士們保持有禮但疏遠的淡漠態度。

  「快點!快點!新娘子要丟捧花了。」

  「誰會是下一個結婚的幸運兒?」

  突如其來的騷動聲打斷他的思緒,他也注意到童瀞丹離開舞臺旁往另一邊走去,避開那些又叫又跳希望接到新娘捧花的單身女性。

  童瀞丹遠遠的看著舞臺上崔鑫浩凝睇著家瑀時,黑眸中毫不掩飾的深情眸光,對已經放棄愛情的她來說,他們此刻的幸福該傳遞給有心追尋真愛的男女。

  但新娘子可不是這麼想的,賴家瑀雙手握著捧花,深情款款的看著老公,以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我希望可以把我此刻及未來可以預見的幸福,傳遞給一個最值得擁有幸福的好朋友!」

  「我明白了。」崔鑫浩笑著點頭。

  「誰是下一個結婚的幸運兒?」婚禮司儀炒熱氣氛的問。

  在眾人舉手揮舞的興奮叫喊聲中,新娘捧花在燦爛的陽光下劃出一道弧線,直直的往童瀞丹飛去。

  不會吧她錯愕的瞪大了眼睛,望著那就要從天而降的捧花,又聽到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往她這邊而來,她直覺的側轉過身一看,那群要搶花束的單身女性就像大軍般直往她這兒衝來,她急著要退開,沒想到連身上的禮服都跟她作對,她腳下的高跟鞋竟一腳踩到裙襬,整個人往後倒,手拿包也跟著落地。

  完了!她在心中慘叫一聲,跌倒出糗是無所謂,就擔心這些想婚的女人們眼睛只顧盯著捧花而直接踩過她!

  突然,一雙大手猛地扣住她的纖腰止住了她的跌勢,但踉蹌的身子仍一把撞向男人堅硬而厚實的胸膛。

  還來不及回頭向身後的人道謝,美麗的新娘捧花已不偏不倚的落在她懷中,同一時間,懊惱失望的唉叫聲陡起。

  童瀞丹難以置信的瞪著手中的花球,不、不會吧?下一個結婚的幸運兒是她

  稍稍回了神,這才發覺四周的賓客正以饒富興味的眼神瞅著她看,就連好友夫妻也是笑得闔不攏嘴。

  「人肉沙發舒服嗎?」崔鑫浩擁著妻子向顯然還搞不清楚狀況的伴娘喊話。

  噗哧一聲,賴家瑀忍不住笑出聲來,但她很夠意思的指指好友的身後。

  童瀞丹這才困惑的轉回頭,映入眼眸的竟然是近在咫尺的崔英達,那斯文俊朗的臉上有著複雜神態,她倒抽了口涼氣,慌亂回頭,但怎麼好像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困惑的眨眨眼,抬頭看著幾乎都高了她一半以上的賓客,還有崔鑫浩的話,這才恍然意識到——

  天啊!她一直以為身後的人止住她的跌勢而已,但看來不止如此,她還跌坐在某人的身上,她竟然毫無所覺!

  她嚇得急忙從崔英達身上彈跳起來,但裙襬再次壞事,她又跌回他的身上,他那淺到不能再淺的低呼聲鑽入她的耳膜,她困窘又無措,倒是他體貼的出借了他的手臂讓她抓著起身。她顫巍巍的拿著花束,尷尬不已。

  崔英達也跟著俐落起身,拍了拍手,看著她那雙璀燦但疏離的美眸,「沒事吧?」

  她擰眉看著他,這就是她認識的崔英達,太過正直,濫好人一個,他從來就不吝對人付出關心,即便有時為難了自己,他也接受,所以才會被他的心上人朱怡耍得團團轉!

  苦澀湧上喉間,她悶悶的直接把花束丟給他,轉身快步的走入別墅,拉起裙襬奔入一樓的新房。

  發現自己還是好在乎他,她雙手環胸的瞪著梳粧檯上鏡中反射的自己,瞳孔裏的怒火也直朝自己狂燒。

  不一會兒,崔鑫浩跟賴家瑀這對新人也進了新房,兩人手上分別拿著童瀞丹的花束及手拿包,看了她一眼,便將手上的東西放到圓桌上。

  童瀞丹透過落地窗,望著屋外的賓客們正在享用五星級的自助餐點,見兩人進來,她只回頭看一眼,就將目光再次放到窗外,「我不會嫁人的,捧花給我只是浪費。」

  賴家瑀一手拉著長長的裙襬走到好友身邊,再回頭看了丈夫一眼,示意讓她們獨處。

  崔鑫浩微笑點頭,轉身就走,但一看到站在房門前的哥哥,他改變主意,就跟哥哥站在門口,聽兩個背對他們的美人談女人心事。

  「瀞丹,妳還這麼年輕,怎麼可以說不嫁?」賴家瑀的口氣儘是心疼。

  「小瑀,我這一生的愛情被某個差勁鬼給棄如敝屣,連同幸福也一併沒收了,對愛情我早就沒有任何憧憬,怎麼嫁?」

  童瀞丹的控訴一出,崔鑫浩立即將目光落到一臉凝重的哥哥身上。

  「可是——」

  「人的一生並不是只有愛情,我捨棄了這一塊,還有親情跟友情,在這兩方面,我比任何人都還要富有,我不貪心,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妳曾說過,我是候鳥,妳是刺鳥,妳尚未尋求到這一生最美的絢爛啊。」

  「不,瞬間的絢爛早已消逝,我的愛情亦早已焚燒殆盡。」

  崔英達黑眸一黯,他沒想到自己傷她傷得那麼重,只是愛情沒有任何道理可言,他心中感到沉重。

  「再給自己一次得到幸福的機會好嗎?不要那麼快放棄。」賴家瑀不希望她放棄。

  「免了吧,那個傢伙給我的愛情遺產裏包含了傷心、彷徨、孤單、失望、痛苦跟絕望,」二十一歲的童瀞丹煞有其事的數著手指頭,再做了個大鬼臉,「夠了唄,它們把我對愛情的勇敢都已消耗光,但我還是要謝謝妳,堅持要我來當妳的伴娘,讓我見證了愛情還是有美麗與感動的。」

  語畢,童瀞丹調皮的在玻璃上呼氣,在白白的霧面上,以手指畫出兩顆心,在上面分別畫了笑臉。

  好友是幸福的,她的腦海裏突然浮現過去的片段——

  喜氣洋洋的訂婚宴上,遲到的崔英達不在乎在場的男女方親友,當著眾人的面說他的心中另有所愛,以及這場訂婚宴完全是瞞著他進行等等的話後便轉身走人,留下她一個人愣愣的面對同情憐憫的不堪局面,就在那一刻,她的幸福遺棄了她……

  「瀞丹,為了一個男人賠上一生的幸福是不值得的,妳是一個很好的女孩,是我哥不懂得珍惜而已!」

  崔鑫浩突然開口,賴家瑀愣了一下,直覺的回過頭,她以為老公早已出去了,沒想到不僅他沒出去,門口還多了一個崔英達。

  但童瀞丹始終沒回頭,聽到崔鑫浩批評自己的哥哥批評得如此理直氣壯,似乎忘了自己也曾經是「不懂得珍惜」的一員呢!她莞爾一笑,「好吧,等到哪一天,我打聽到了屬於我的幸福的下落,我會試著跳下去的。」

  「哥,你不該做些什麼嗎?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你不該把她從絕望的深淵里拉出來嗎」

  他這一說,童瀞丹才察覺到不對勁,飛快的轉過身,這才看到了門口竟站著崔英達!她倒抽了口涼氣,直覺的看向一臉困窘的好友。

  「那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崔大哥在……」

  崔英達邁步走進來,一臉嚴肅的看著臉色蒼白的她,真心誠意的道:「如何做妳才能消氣?如何做才能原諒我、才能釋懷,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的幸福只有你才給得起,可惜的是,你這個癡情的大笨蛋根本不會給!

  而她是笨蛋二號,年少不懂事的她在給了她的心後,才發現自己原來只有一顆心!她咬咬牙,忍著泛紅的眼眶,不想在他眼前掉淚。

  「瀞丹,給他幾拳,或是拆開他的腦袋看看到底有什麼問題,才會對一個不值得愛的女人死心塌地?」

  崔鑫浩直接給了建議,雖然他多事的母親從幾年前就一直想將他們這兩個悔婚的死小孩帶去檢查腦袋,但他一直覺得有問題的是他哥,一個萬人騎的女人,他哥卻當寶!

  童瀞丹吐了一口長氣,看了一臉緊張的好友,再看看一臉鼓勵神態的崔鑫浩,目光再回到崔英達身上,這張完美得無懈可擊的俊美臉龐仍是她心中最深的痛,他仍然器宇不凡,仍然俊雅迷人,當然,也一樣的不愛她。

  崔英達歉然的黑眸定視在嬌小玲瓏的童瀞丹身上,此刻,該是他們今天碰面以來,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最長的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好吧,就趁今天做個了斷好了,畢竟也沒人拿著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要我愛你,當年的事是我自找的,怪不得別人。」

  一段執著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結束就結束,更甭提童瀞丹從小就是個資優生,跳級就學讓她比同齡的女孩更早熟、世故,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她有多麼死心眼,賴家瑀再清楚不過,她根本是口是心非。

  崔鑫浩看到妻子的眼眶一紅,將她擁入懷中安慰,炯炯有神的黑眸直盯著哥哥。

  崔英達抿緊了唇,童瀞丹的話讓他的心更難受,「妳不該這麼說自己,感情的事有太多的情不自禁、太多的情非得已。」

  她瞪著他那雙深邃如海的溫暖黑眸,說起來,她就是栽在這雙瞳眸裏,一眼瞬間,竟就這麼愛上了,很不可思議,但那一眼,就再也停止不了心中的悸動,才明白原來真的有一見鍾情的事,但隨即,她發現自己是單戀,然後是苦戀以及失戀!

  感情的百般滋味她嘗的還不夠嗎,她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只要我能消氣,能釋懷,隨便我做什麼,你都不介意是不是?」

  他點點頭,「是。」

  「好,很好!」

  沒有任何預警,童瀞丹直接握拳往他的肚子狠狠的打了一拳,在他錯愕的看著她,也忍住到口的痛呼時,她又用高跟鞋重重的踩上他。

  一旁的崔鑫浩沒想到這外貌清麗的古典美人竟如此暴力,不禁有些傻眼。

  但深知她苦楚的賴家瑀知道這是她壓抑在心中多年的痛與怨,只是要說這麼做就能跟崔英達切得一乾二淨,她是不信的。

  童瀞丹看著崔英達應該很痛的樣子,但這個超ㄍㄧㄥ的男人除了起伏的胸膛及最初的悶哼透露他的痛楚外,那張英俊得過分的臉只是繃得緊緊的,自一閃而過的錯愕眼神後,情緒亦是沉潛不見波動。

  難道除了他深愛的朱怡外,沒有任何事可以撼動這個男人?

  「我不僅原諒你,也替你感到悲哀,再見!不,我真的不希望再見了!」

  她抓了皮包就越過他要出去,沒想到兩兄弟的母親曾艾芸正好走進來,一臉笑咪咪的,卻發現她臉色蒼白,她不解的看著房間裏的其他三人,尤其是大兒子,他的臉漲得紅通通的,站姿也很不自然。

  「崔伯母,恭喜,我要先回飯店了。」童瀞丹看著這個把自己疼入心坎裏的曾艾芸,不得不緩下心中的怒火,勉強擠出笑容。

  「等等,瀞丹,再多留一下嘛!妳不是明天才走?」賴家瑀不希望好友是帶著遺憾離開的,連忙走過去拉住她。

  童瀞丹只是給了她一個擁抱,「小瑀,妳真的是我見過的新娘中最漂亮的一個,再次恭喜妳,再見了。」她放開她,很快的轉身就走。

  曾艾芸不舍的看著她跑開的孤單身影,再看著臉色凝重的大兒子,火氣陡起,「你這死小孩,我跟你爸守在前面不讓其他賓客來吵你們這兩對,是為了什麼?你沒看到瀞丹嗎?她是哪一點輸給朱怡了?」雍容華貴的曾艾芸越說越氣,「瀞丹差點跌倒時,你動作那麼快的去當她的肉墊是為了什麼?還好巧不巧的讓你們迭在一起的接到捧花,這不就代表你們有緣啊,你——」

  「媽,夠了,我很累了,我也想回去休息了。」

  崔英達不得不打斷母親連珠炮的炮轟,他知道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歡朱怡,但是她的墮落是因為太愛他,為了他,她犧牲了好多,他怎麼能辜負她

  曾艾芸火冒三丈的瞪著大兒子挺拔的背影,猝然轉頭看著二兒子,「真的沒半點火花嗎?」

  崔鑫浩當然明白母親期待的是什麼,「瀞丹的火是很大啦,但大哥心如止水,我看很難了。」

  「很難?你們這一對都成了,我不會這麼放棄的!」

  曾艾芸氣呼呼的轉身就走,人跟人之間有一種奇妙的緣分,家瑀是她從小疼到大的小丫頭,而瀞丹跟她更是特別投緣,自從在一名世交好友的婚宴上見到她,她就中意她,那天她特別的找她聊天,發現她雖然有著一張古典嫺靜的臉蛋,但個性卻率直純真,當下她便決定了,她就要她來當她的媳婦兒,絕不讓朱怡進門!

  崔鑫浩看著身上像在冒火的母親,再低頭看著憂心忡忡的妻子,露齒一笑,「放心吧,看看我們,如果沒有媽打死不退的執著,我們又怎麼有機會兜在一塊兒。」

  賴家瑀微微一笑,「也是。」

  「該出去了,不然那群損友肯定會以為我們提前洞房了,雖然這早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他開玩笑的把雙手輕放在她的腹部,不意外的,他的妻子滿臉羞紅的瞪他一眼。

  他笑著擁她離開新房,但他真的挺好奇的,他那個無法無天的母親會怎麼走下一步?

  第二天一早,帶著一雙熊貓眼的童瀞丹搭機飛往紐約,可沒想到竟然跟崔英達搭上同一班班機,而且還是頭等艙面對面的座位。

  崔英達知道兩人會湊在一起絕非偶然。

  由於他跟弟弟分別在紐約及臺灣負責崔家房地產建設及電子相關零件產業,所以過去幾年,他母親經常往來臺灣、紐約探視,她跟這家航空公司相當熟悉,她昨晚臨時要他改航班,肯定是查到童瀞丹會搭這架班機而做的安排。

  「我以為妳會回捷克。」就他所知,她這幾個月都在捷克及奧地利工作。

  「我在紐約有新工作。」

  他點點頭,看著她那雙純淨的眸子看著窗外,「有安排住處了?需不需要——」

  「不用。」她馬上否決,還乾脆閉上眼睛假寐。

  「瀞丹,」明知她抗拒跟他交談,但他希望她是真的釋懷,而不是把心放在他身上,「我第一次看到妳就知道妳是個聰明又漂亮的女孩,我相信妳很清楚有些事太過執著,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崔英達先生,」她聽得出來他要訓話了,她霍地睜開眼眸瞪著他,「沒錯,你是大我十歲,但那並不代表你可以以老賣老的教訓我。」

  他的黑眸裏仍有她討厭的溫柔及包容,「我看得出來妳並沒有真正的釋懷——」

  她咬咬牙,「那是我家的事好嗎?如果你的記憶力比你的年紀老化得更快,那我很樂意提醒你,我是你建築系的學妹,而且還是學校創系以來第一個提早一年畢業的資優生,更是由教過你的羅德教授親自推薦入DSS知名建築團隊的建築師,我的第一件在校競賽勝出的設計作品已經在法蘭克福完成,獲得極高的評價……我不是孩子,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要睡覺了,請你不要打擾我。」

  連珠炮的說完這一長串的話,她側轉過身子,闔上眼睛睡覺。

  但一秒後,她的身上便多了一條毯子,她連回頭都懶了,只有那個濫好人會做這種事,雖然是好心,是體貼,但會讓她心痛,這樣的溫柔不屬於她一人獨有。

  這趟長長的飛行,他注意到她幾乎都在睡覺,從她眼下的黑眼圈看來,這幾天她肯定沒睡好。

  也是,一想到得見到他,她肯定很掙扎吧。

  只是她提到了羅德教授還有DSS團隊,他蹙起眉,難道羅德教授在一個月前跟他提到的話與她有關——

  「我要引薦一個很有天分的設計鬼才給你認識,她目前雖歷練不足,但潛力無限,所以要請你幫個忙,讓她在你身邊實習三個月。」

  「三個月?」

  「是,由你這個在地的紐約客帶她欣賞紐約的多元化建築,給她適當的啟發,這一次有個知名國際集團希望由我推薦建築師結合現代藝術替他們打造一座人文美術館,我相信你們可以合作愉快。」

  「教授的意思是由我——」

  「沒錯,你們兩個是我教學以來最得意的學生,她現在還有案子未完成,大概再一個月吧,屆時我們見個面,細節再談。」

  此時,他看到童瀞丹蜷曲在椅上的身子動了一下,身上的毛毯隨即落下,他起身拾起毯子輕輕的為她蓋上,靜靜的凝睇她的睡顏。

  再次的交集,隱藏在這張典雅容貌下。

  那執拗的脾氣,會如何衝撞他原本平靜無波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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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33:25
第二章

  「我可以拒絕嗎?」

  在紐約一家充滿現代感的咖啡屋裏,滿頭白髮的羅德教授一聽到童瀞丹的回答,怔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為什麼?」

  她抿緊了唇,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崔英達,從羅德教授到她的住處載她來到這家咖啡屋,看到即將跟她合作案子的建築師是他後,她就決定要拒絕,但理由呢?

  在羅德教授興高采烈的說著合作案時,她就一直在思索,而崔英達仍然是一貫的內斂沉穩,只是靜靜看著她,一如她在機上醒來時對上的目光。

  她不懂他在想什麼,也不想懂。

  一出機場大門,她坐上計程車就走人,投宿在一家早已事先安排好的出租公寓,本以為兩人不會再有交集,誰知才隔三天竟又再度見面。

  羅德教授仍一臉困惑的看著她。

  她深吸口氣,以流利的英文說:「學長已獨當一面,在建築界擁有一片天,我跟他合作,根本是要沾他的光,這樣即便我做得再好,外界的評價也絕對是以他為主,我不想當配角。」

  「妳誤會羅德教授的意思了,」崔英達也以流利的英文回答,「他認為妳有天分,只是經歷不足,我指導妳,是為了推妳一把,所以這次合作,我是配角,妳才是主角。」

  羅德教授猛點頭,「沒錯,他的個性我很清楚,他是個很棒的人,妳能跟在他身邊是妳的福氣。」他朝她笑了笑,再看向崔英達,「而你可別看她像個惹人憐愛的小美人,她很有個性、有想法,是個很迷人的女孩,我就把她交給你三個月,接下來我得回德國去,但我等著看你們給我的驚喜。」

  羅德教授朝兩人點頭微笑後離去,將時間留給兩人。

  「這是一個好機會,不要因為對我的不滿而放棄。」崔英達就事論事的道。

  她瞪著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因為在乍看到她跟羅德教授出現時,他並沒有半絲驚訝。

  「事實上,羅德教授跟我提這件事時,並沒有說到妳的名字,我是事後猜到。」

  「那你應該跟他提一下我們的『過節』,也許教授會考慮我們是否適合一起共事。」

  「那件事發生在臺灣,也只有出席那場訂婚宴的親友知道,既已成往事,就不需要讓教授知道。」

  他怎麼說都有理!她抿緊了唇看著他,注意到有不少女性的視線投注在他的身上。也是,這個男人長得高大英俊,舉手投足間散發貴族氣息,斯文優雅,相對她這張橫眉豎目的臉,他是吸引人多了!

  他深邃的黑瞳裏有著太多的歉然,何必呢?他只是不愛她,算犯了什麼罪呢?

  她傾心於他,所以當崔伯母代替他到家中說親,明知當時的他身邊就有一個濫情虛偽的女友朱怡,但她太年輕、太自傲,她甚至天真的認為她是在拯救他的人生,也有把握他會愛上自己,所以她請求父母答應崔伯母的提親。

  然而事與願違,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照著她的想法在走。

  往前飛吧,一直在原地徘徊,看到的也只有這張讓她又愛又恨的俊顏,而拒絕了每一個想愛她的人。

  她咬著下唇,斜眼看他,「你真的要我跟你一起共事?你是個濫好人,說不出拒絕的話,但你可以順水推舟——」

  「我欣賞妳的才華,回紐約的這兩天,我上網看了妳的資料,妳是個有天分的人。」

  她在法蘭克福的設計作品是一間標榜裝飾藝術的餐廳,從流線的玻璃外牆清楚的可以看到餐館內的畫作展示及客人的動向,透過燈火的折射,餐廳本身就是一件大型藝術品,吸引人駐足觀看。

  她吐了口長氣,「好吧,那我們就暫且將彼此定位為工作夥伴,只是我老實跟你說,你對我有一定的吸引力——」

  他皺眉,「瀞丹。」

  她搖搖頭,示意讓她說完,「當我的理性高於我的感性時,我知道你不愛我不是你的錯,但是,如果、假設、萬一,我又說了一些亂七八糟、非常不理性的話時,你聽聽就好,總之我會努力讓一切回歸原點。」

  「我不會這樣想的,我相信如果真會這樣,一定也是妳需要發洩的時候。」他的聲音很溫柔。

  她仰頭一翻白眼,「所以我說你是濫好人一個,我真的寧願你壞一點,沙豬、花心、耍狠的什麼都好。」

  他忍不住的笑了出來,「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才怪,這個男人不管幾歲都是這樣親切溫和,外在跟靈魂都是溫暖的,像是一個沒脾氣的人,訂婚那次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發現怒火,也是最後一次。

  「所以,合作愉快。」他微笑的伸出手。

  她抿抿唇,只能伸出手跟他的大手交握,但不想放開啊!他的手好大好溫暖……

  他要放開手,卻發現她仍握得死緊,他微微一笑,「瀞丹?」

  她一愣,臉兒一紅的急忙放開他的手,「呃,那個,我們就從今天開始好了,我迫不及待想工作,腦袋已經放空好幾天了。」

  「那好,妳有沒有特別想先去看看的建築物?」

  「有,你家。」

  他先是一愣,但隨即笑了笑,「那我們走吧。」他拿了帳單到櫃檯,她就跟在他身邊,看著女服務生看他的傾慕眼神,這男人應該關起來才是,他的存在根本是存心傷女人的心!兩人走在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上,她看著他,「不問我為什麼要去看你家?」

  「從一個建築師的住家品味就可以看出他在設計上的偏好跟風格,我們要合作,這是妳瞭解我的第一步,可以理解。」

  真是的,這種男人像先知,什麼事都已有見解,怎麼獨獨對朱怡的事卻看不透呢?

  獨楝的豪宅充滿品味與時尚感,戶外種植了一排綠竹,在陽光投射下更有一種幽靜的氛圍。崔英達帶她上上下下的走了一圈,她忍不住說:「我挺訝異你跟朱怡居然沒有住在一起。」因為屋裏完全嗅不到一點點女性的氣味,也沒有半件女性用品。

  正在吧台後方為她煮咖啡的崔英達停頓了一會,「妳知道我媽她不喜歡她,她住的上城區離這裏又近,三天兩頭兩個女人在這裏吵吵鬧鬧的,引來員警關注,所以我替她另外安排住處,雇個人照顧她。」

  所以朱怡曾經住在這裏……一想到這裏,她就有點兒不舒服。但她得調整自己對他的態度,所以強壓下心頭的酸澀。

  他走了過來,手上有兩杯咖啡,一杯交給她。

  「謝謝。」她接過手,喝了一口香醇的黑咖啡,看著他在她對面坐下。

  崔英達喝了一口咖啡後,將杯子放到桌上,定視著她,「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協定,現在我們是工作夥伴了,妳要搬過來住嗎?這裏空房間很多,妳也看到了。」

  她搖頭自嘲,「你是正人君子,沒有邪念,我有。」

  他一愣,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他。

  瞧他這難得的呆愣狀,她反而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開玩笑的,我還沒有饑不擇食到硬巴著一個不喜歡我的男人。」

  他面露尷尬,「我沒有不喜歡妳,事實上,我一直把妳當成!」

  「朋友!」她直接給他接上話,她知道他當她是妹妹,但潛意識裏,她就是不願意讓彼此是兄妹關係,那像是直接把她曾有的幸福想望判決死刑。

  他點點頭,仍不免以一個兄長的身分關心她,「接下來若是遇見好的對象,別錯過了。」

  「嘮嘮叨叨的,像個老男人,」她出言打趣,但心是酸的,擺在心裏的人鼓勵自己去和別的男人交往,多麼可悲。「不過我現在還不想交男朋友,不是你的關係了,而是一個人很隨興,不必為愛傷風,我也是一隻嚮往自由的飛鳥,不想被綁住的。」

  「妳是刺鳥,傳說刺鳥代表著一生只愛一次!」

  「崔英達先生,我們別討論鳥了好不好?這在挖我心中的傷口耶,我想我們都想以成熟的態度來處理感情的事,所以,」她聳個肩,笑了笑,「也許時間到了,我累了、不想飛時,我會找個地方停泊,屆時我會找你提供意見,這樣可以嗎?」

  他只能點頭,她是個好女孩,只是等待她的愛情的是另一個男人。

  「我想接下來妳想看的應該是我的辦公室。」

  她笑著點頭,明白他們達成共識。

  喝完咖啡,她堅持清洗咖啡壺跟杯子,看著兩隻杯子排列在一起,她的心有著不該有的騷動,但她硬是壓下那股騷動,擦乾手後,她轉身看著靜靜的站在她後方的崔英達。

  「謝謝。」他微笑。

  心弦一動,她真的想高唱「不只是朋友」,但她只是笑著回答,「不客氣。」接著他們驅車前往摩天大樓林立,位於洛克菲勒大樓附近的一楝由石灰石和花崗岩所造的大樓,這便是「崔氏國際集團」在美國的辦公大樓。

  此時,他們就位於第十八層的副總裁辦公室,辦公室依然走的是簡約時尚風,

  但最吸引她的是陳列在玻璃帷幕前一角的迷你建築模型。

  仔細看,原來是紐約的縮影,他把幾個重要建築物做得維妙維肖、連人跟車子都做得相當細膩,在表情及服裝上都相當考究,令人看了不由得讚歎不已。

  但還來不及開口,就見他走到另一邊去接手機。

  她邊看模型邊忍不住的豎直耳朵偷聽他講電話。

  「她又去胡鬧了,沒關係,她喝的酒還有破壞的物品我會付帳,讓她到房間去睡一下,我會派人去照顧她,」他臉色凝重的又撥了一通電話,「杜媽,請妳到第五大道的荷莉酒吧,朱怡在那邊鬧事,荷莉會幫妳把她帶到The St.Regis  Sheraton飯店,妳陪她在那邊睡一覺再帶她回去。」

  掛斷手機,他爬爬頭髮,一時之間像是忘了辦公室裏還有別人,他凝娣著窗外的藍天久久,一股沉重的低氣壓彌漫。童瀞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她被這股低氣壓壓得都胸悶了,「朱怡常常這樣,對嗎?」

  他一愣,飛快的回頭,對上的是她了然的眼神,「妳知道?」

  她點頭承認,「這幾年崔伯母一直跟我保持聯繫,說朱怡私生活一團糟,煙酒幾乎不離手,在家喝不夠,常往飯店或酒吧跑,你總是不停的替她收拾殘局。」

  他靜默不語,濃眉中有著糾結不開的抑鬱。

  她不懂,他為什麼可以給朱怡那麼大的包容?一切真的只是因為愛?!崔伯母會跟朱怡水火不容,也是因為朱怡多次到地下舞廳吸大麻被逮,也到同性酒吧、甚至是脫衣舞秀場上表演,生活相當糜爛。

  崔英達走到辦公椅上坐下,將放在桌角的PDA拿起,靜靜地看著這幾天的行事曆。

  她也走了過來,明白他不想談朱怡的事。算了,她何必多事呢?可是… … 他整個人看來好緊繃。

  「你的肩膀太硬,繃太緊了,我在家時常幫我爸按摩,我幫你按幾下。」她索性走到他身後,雙手在他脖頸及肩膀揉捏。

  他轉頭蹙眉,「不用!」

  「不會跟你收費,也不會吃你豆腐,你何不放鬆點?」她馬上打斷他的話。

  他抿唇一笑,轉過頭,任她的小手在他僵硬的肩膀揉搓,她的力道不大不小,很舒服,整個緊繃的肌肉的確舒緩許多。

  「你的行事曆竟然是滿的,我以為工作狂是想用工作來填補感情上的傷痛,可你不是很幸福美滿?」她邊聊邊幫他揉捏,「況且現在又不是古代打仗,老闆還要身先士卒。」

  「公司的大小事很多,尤其我一旦投身在建築設計時,很多事都得交由下面的經理人分擔我的工作量,所以可以自己處理時,我儘量自己來。」

  「聰明的老闆應該把工作留給員工去做,把時間留在思索公司未來的發展與動向,不過你一向就不聰明。」尤其在愛情上。

  教訓就算,還不忘射他一箭,好脾氣的崔英達只是淡淡一笑,「可以了,謝謝。」

  她也的確手酸了,她走到他前面的沙發上坐下,一臉認真,「老實說,我並不想佔用你太多的時間,很多東西我可以自己去看,再跟你討論。」他搖頭,「羅德教授想要的顯然不是如此,但他是對的,我看的東西角度跟妳的可能不一樣,所謂教學相長,透過妳的眼,也可以看到我不曾想過或看到的東西,」他低頭看了手錶一眼,「我們先去吃個飯,我再帶妳去看看博物館。」

  「那你行事曆上的事,不是還有要處理的?」她想說的其實是朱怡的事不必去處理嗎?

  「這兩天羅德教授跟我聯繫時,我就已經將大部分的事排開了,PDA上沒刪除只是提醒我自己有哪些事在進行中。」他向她解釋。

  一個盡責又心思細膩的男人!跟他相處這三個月是將能獲得解脫,還是會讓自己更加沉淪?她突然變得不安起來。

  崔英達發現童瀞丹依然是那麼有主見卻又如此隨性。她捨棄了五、六星級的飯店餐館,反而在第五大道上一家紐約客常去消費的食品雜貨店,點了一杯香濃咖啡、幾道小巧糕點,找了一楝建築物的階梯就坐下,一邊享用一邊看著來往的人潮、車潮。崔英達不知道的是,同在第五大道上,童瀞丹的目光也搜尋著他在一個鐘頭前所說的五星級飯店。

  她想見朱怡,說來她們很有緣分,兩人是差了幾屆的學姊妹,同是系花,系上辦活動還有校慶時請系友回來,朱怡都像一隻開屏的孔雀,金光閃閃的現身,至於兩人之間的恩怨,只有兩人清楚,因事件發生在臺灣,在校師生除了賴家璃外沒人知情。

  但她跟朱怡也好久不見了,如果朱怡知道自己跟崔英達又重新有了交集,那個虛偽的女人會抓狂吧?

  但崔英達並不打算讓兩個女人碰面,即便他們離朱怡入住的飯店並不遠。

  一完用餐,他就帶著她展開博物館之行。

  紐約各式各樣博物館就超過六十家以上,讓她走到腳差點沒斷了,印象較深的是外型看來就像一朵大蘑藷的古根漢博物館;造形古怪,由建築大師Frank  Lloyd Wright設計,呈現幾何形的現代建築;另外還有修道院博物館,是大都會博物館的中古世紀分館,建築風格仿羅馬及哥德式特色。崔英達很貼心的在走訪幾家博物館後,帶著她去參觀矗立在紐約港的自由女神像,童瀞丹在上建築課程時,就念過關於自由女神像的內在結構學,但此時親眼觀看,一路來到頂端的頭冠處,這種感覺讓她份外的興奮。

  在他們離開自由女神像時,兩人交談甚歡,對建築的熱愛及在設計上獨有的天賦,讓崔英達看她的目光更顯得熱絡。有才華的男人容易讓女人傾心,同樣的,有才華的女人也容易吸引男人的目光。

  就在兩人談論得興高采烈時,崔英達的手機響起。

  她看到他走到一旁去接聽,再走回來時臉色凝重,「抱歉,我得去處理事情,妳可以自己― 」

  「是她對不對?」這個男人只有在遇到朱怡的事時,表情才會有這麼大的波動。

  「她在飯店房間亂砸東西又不肯離開,我要過去處理。」

  「我陪你去。」

  「不需要。」

  「要,那個女人吃飽撐著沒事幹,所以專門找你麻煩。」

  「瀞丹!」

  「我們是夥伴,相信我,我的男女朋友都多,這種幼稚的心態我比你這個笨蛋還知道要如何處理。」

  大剌刺的批評,但童瀞丹一點也不擔心他會生氣或變臉,他是個好好先生,朱怡才會這麼有恃無恐的拚命找他麻煩,來滿足自己他愛她、非她不可的病態心理。

  崔英達心急得無法浪費時間在勸她離開上,只好妥協。

  他們驅車前往The St.Regis  Sheraton飯店,金髮碧眼的櫃檯經理一見到他,立即趨前並說明朱怡瘋癲狂叫的哭鬧情形,從他臉上的無奈表情,童瀞丹猜出朱怡應該是這裏的常客。

  崔英達向經理表達歉意後,搭乘電梯直到十二樓,才出電梯到走廊,就聽到某個房間傳出乒乒乓乓聲。

  崔英達很快的往前跑,她也跟著跑,接著一間房門突然打開,一張年約五十歲的東方臉孔正好探出來。

  那女人一見到崔英達,馬上鬆了口氣,「我正要下樓去找人幫忙,崔先生,你來得正好!」她一退開,崔英達臉色緊繃,而童瀞丹則錯愕的瞪大了眼,房間內的東西能砸的都砸了,桌椅倒地,電腦、電話、枕頭、被子全被摔到地上,室內一片狼藉,簡直像剛被一場颶風侵襲過。

  他注意到桌上還有空酒瓶,繃著臉看著杜媽,「為什麼又給她酒喝?」

  她不安的絞著雙手,「我不知道,我才出去一下,是小姐要我去買東西!」

  關在浴室裏的朱怡似乎聽到他的聲音,立即打開門跑出來,而且興奮的跳到他身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雙腿緊緊的箝住他的腰,全身儘是酒氣跟煙味。

  他耐著性子安撫,「下來。」

  「我不要,我就要這樣,還要這樣!」她的唇瘋狂的吻他的脖子跟臉。

  「有別人在。」 他以不傷害到她的力道,強行將她拉離他的身子。

  「我管誰在,反正你就不碰我!」她惱羞成怒的走到床邊,拿起她丟在床頭櫃的煙跟打火機,點燃一根煙後,她氣呼呼的猛抽著,但在吞雲吐霧的同時,突然注意到門口站著另一個女人,她擰眉定眼一看,頓時呆住。

  童瀞丹!怎麼是她?她古典嫺靜的氣質依舊,但那雙過去總是純淨而充滿靈性的美眸此時卻多了抹輕蔑。她是少數能讓她記得的美女之一,原因除了她是建築系自她以來的第二位華裔系花,最重要的是,她還是差點搶走崔英達的女人。

  童瀞丹挑釁的眼對上朱怡的打量,但卻更氣崔英達。

  為什麼這種女人他也要?!朱怡再也不是當年那副美麗動人的模樣,她看來好可怕,皮膚臘黃,可能因為煙酒不離身,她的臉也浮腫,長髮乾枯,她變得好糟。

  「呵,這不是晚我幾屆的系花學妹嗎?」 朱怡踉踉蹌蹌的走向她。

  這一走近,朱怡才看到她的眼神裏除了輕蔑外竟然還有同情,她臉色一變,馬上張牙舞爪的破口大駡,「妳那什麼眼神?給我滾開,英達是我的,妳別想來搶,這一輩子他永遠是我的!」

  「那妳最好把自己打點得好一點,不然,我如果『不小心』把他從妳身邊搶走,可怪不了我。」童瀞丹看了狼狽不堪的她一眼,再刻意的瞄向鏡子。

  朱怡直覺的跟著她的視線移動,在看到鏡子裏照出她衣衫不整、一頭亂髮、浮腫的雙眼及蒼白發黃的膚色後,再看到同樣在鏡中的童瀞丹―

  她朱唇粉面、直發柔亮,一雙明眸黑白分明、照照發亮,最重要的是她整個人散發著自信,即便是一件簡單的帽T 、牛仔褲,但在那深具古典美的氣質下,顯得更為青春亮眼,相較之下,自己既狼狽又醜陋!她倒抽口涼氣,淬然轉身的衝進浴室,「走開,走開,誰都不要進來!」「朱怡,開門!」崔英達立即奔上前去,但她已經將門反鎖。

  「你走,我不要、我不要讓你看見這樣的我,快走開!」她在裏面近似歇斯底里的大叫。

  「我們走。」童瀞丹卻故意大聲的回應。

  「瀞丹!」他濃眉一蹙。

  「你的縱容只會害了她,不要說你連這一點都不懂。」她杏眼圓睜的瞪著他,一手堅定的拉著他的手走出去,但不忘對站在門口一臉錯愕的婦人道:「杜媽是吧?我跟妳說,只要她敢再繼續裝瘋賣傻的大吵大鬧,妳就報警。」

  「什麼?!」杜媽手足無措的看向崔英達。

  「對,報警。」童瀞丹很確定的重複一次。

  「不可以!」他臉色一沉。

  不可以?她挑起眉梢,直接從背包裏拿了手機打911,但馬上被他搶走。

  「好,隨你便,但你不是在糟蹋你而已,也是在縱容她糟蹋她自己!」她沒好氣的一把搶回手機,氣呼呼的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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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33:51
第三章

  不到一個小時,童瀞丹便惱怒的回到位於第五大道與麥迪森大道間的出租公寓。這裏房間乾淨,離紐約時裝科技學院不遠,環境也很清幽,出入以學生居多,她這張東方臉孔顯得非常突出,已有熱情的學生邀約她外出卻被她婉轉拒絕。

  她後悔不該去膛渾水,她甚至討厭起自己,怎麼會喜歡崔英達那個笨蛋!

  「叮咚」一聲,鈴聲陡起。

  奇怪?有誰知道她住這裏?

  她走過去開門,沒想到站在門口的竟然是曾艾芸。

  「崔伯母?!」

  曾艾芸笑咪咪的走進來,顯然她以為某個人應該也會在裏面,逕自把房間的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後,才一臉狐疑地問:「英達不在妳這裏?」「不在,崔伯母怎麼會以為他在我這裏,而且又怎麼知道我住這裏?」她不懂,但不忘先倒杯茶,請她坐下。

  曾艾芸看著這個她中意的准媳婦,「我會給妳答案,但先等一下!」她打電話給大兒子,「我回來紐約了,你給我現在就來這裏!」她念給他住址後,臉色一變,「我管朱怡在不在你身邊,那又怎樣?我在這裏等你!」

  她氣呼呼的收回手機放入皮包,一抬頭,看見這個特別得她緣的女孩後,笑咪咪的拍拍童瀞丹的手,親切的拉著她坐下。

  「是小璃告訴我的,她說妳會來紐約工作,連住處都已經找好了,」曾艾芸看她一臉錯愕,搖頭一笑,「不瞞妳說,為了讓妳跟英達有多些時間相處,我還要英達提前回來,你們應該搭了同一班飛機,是嗎?」

  原來!她明白了,「所以伯母以為他現在會在我這裏?」

  「也不是,是公司的人說妳跟他去過他的辦公室,可見你們應該是在一起的,我想說我先來這裏看看,知道妳要來紐約,應該要讓妳住他那裏的嘛,哪知道他竟然還是跟朱怡在一起!簡直活見鬼了!」這不說還好,越說她火氣越大。

  「伯母,我們沒機會的,妳不用!」

  「機會是人創造出來的,來,我幫妳收拾收拾。」她隨即放下杯子,站起身。童瀞丹一愣,看著還真的開始著手收拾她東西的曾艾芸,「等等,崔伯母,我不想― 」

  「我知道妳臉皮薄,不會要妳去他那兒住的,但我住的地方離這兒也不遠,空房間也多,而且這陣子妳崔伯父又跟登山社的人去加拿大爬山,只有我一個人住,多個伴也好陪我。」

  「真的不需要這樣,崔伯母,我不想打擾妳。」

  但曾艾芸已打定主意了,一個大好機會從天而降,三個月耶,再怎麼樣她也要把童瀞丹跟大兒子湊在一塊,遠離那個墮落的朱怡!

  母親大人有令,崔英達還是過來了,一見面,曾艾芸就狠狠的訓了他一頓,怎麼讓人家女孩子住出租公寓,怎麼做人的……還是童瀞丹不忍心,說明是自己執意要住這裏,何況再來還有很多事要麻煩他!

  然而這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曾艾芸驚喜的向兒子問清楚何謂「麻煩事」後,她的雙眼簡直像兩個車頭燈一樣的亮。「既然是工作夥伴,當然住在一起比較方便,何況他的書房裏,所有畫設計圖的工具、工具桌一應俱全,靈戚一來,你們兩個人馬上就可以起來做事,早上一起出門,晚上一起回家,做什麼都方便… … 」

  嘰哩呱啦的什麼話都讓曾艾芸說完了,結果一點也不意外,童瀞丹連人帶行李全被送進崔英達家,而且就住他對面的客房。

  她相信如果可以,崔伯母一定希望將她直接打包送進崔英達的房間去。

  這一晚,崔伯母還請了外燴廚師到家裏做了一桌好菜,三人吃了一頓飯,從崔伯母笑得闔不攏嘴的模樣,童瀞丹真的感到很無奈,她再看向溫文的崔英達,那雙黑眸裏依舊是一貫的溫柔,這人真的沒脾氣!

  晚上八點,曾艾芸滿面春風的離去。

  童瀞丹二話不說,立即回到房間把行李拖出來。

  「妳幹什麼?」崔英達蹙眉擋住她的路,但她還是拉著行李繞過他。

  「我會跟崔伯母說我住不慣,你放心。」

  「都來了,就住下吧。」他拉住她的行李。她看著他握著拖杆的大手,再抬頭看著他那張英俊魅惑的臉,「這樣好嗎?如果朱怡來,對看不慣的事,我不會客氣,到時我們肯定又有爭執。」

  他搖頭,口氣中有著深深的無奈,「她不會來這裏,因為這裏沒酒、沒煙,她如果自己帶煙酒過來,我會不理她好幾天,她受不了,所以不會來。」這是經過好幾次的胡鬧、冷戰,她才明白他原來也會生氣。

  原來他也有治得了朱怡的時候嘛,她深吸口氣,「她沒說什麼?在我走後?」

  印象中,她不是那麼安靜的人。

  她像個瘋子似的狂吼哭叫,但他保留不說,「我把妳為什麼跟我一起出現的原因說明了,她沒說什麼,只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我。」

  「那你就等著接招吧!」

  他濃眉一蹙,對她語氣中那股有好戲可瞧的嘲弄口吻感到略微不悅,而她看出來了。

  「崔英達,雖然我也是女人,但我必須告訴你,朱怡那種女人的確是一種複雜又可怕的生物,既然你選擇了她,是喜是悲你都要自己承受,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也不會再多管閒事,以後我們就是工作夥伴再多了個室友的關係,如此而已。」

  她一派灑脫的把行李拉回房間。打開行李,把衣服一件件的放到衣櫃裏,突然定住的看著衣櫃裏的鏡子,對著鏡中的自己說:「妳是騙子!童瀞丹!」

  她的內心其實是波濤洶湧的,想了、念了、盼了、望了這麼久的男人,好不容易命運之神把他帶到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令她平靜的心湖再起漣漪,要她這顆瘋狂想愛他的心如何能壓抑?

  忙碌應該是個好主意吧。第二天一早,儘管一夜睡的不算安穩,她還是很快的起床梳洗、穿戴整齊的準備去廚房準備早餐,沒想到一出房間,她就聞到濃濃的咖啡香及烤麵包的香味,循著味道到了廚房,看到崔英達正解下圍裙掛回一旁的架上,再將卷起的襯衫袖子拉下扣好。「睡得好嗎?妳起來的時間剛好,早餐都備好了。」

  她怔怔的看著準備了一桌營養早餐的新好男人,身後的晨光照在他身上,也映一見了那張俊臉上的笑容,但她笑不出來,她悶透了!「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你是外星人吧?不然怎麼會這麼好呢?」

  崔英達聽她那略帶火氣的口吻,「我打一杯降火氣的養生果汁給妳喝。」

  天啊!她仰頭翻了白眼,「不用了!如果不想讓我愛死你,你最好在我面前表現壞一點!」沒好氣說了這串話,她悶悶的逕自拿起麵包就啃了起來。

  好脾氣的他只是笑了笑,坐在她對面開始用餐。

  「我今天要進辦公室,處理一點公事後再帶妳去走走,當然,我認為我們也可以先從設計理念做點交流。」

  她邊點頭邊吃早餐,沒有異議,但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只聽得到落地窗外傳來的啁啾鳥聲。

  她這才抬起頭來,發現他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有問題嗎?」

  他放下刀叉,露齒一笑,「我是在想妳是要自己一個人先去走走,還是跟我到公司去?」

  「我不是小孩子,我自己走。」

  她的火藥味挺濃的,他臉上卻還是溫和笑意,「那好吧,妳先自己逛逛,不過我們要做的事不是只有參觀建築物,公司有一個建案正在興建中,我們下午會繞過去看一看,目前正好到架起鋼骨的階段… … 」

  她聽著他侃侃而談,越聽越不耐煩,他簡直像個上起建築結構學的教授,她不悅的死瞪著他,一直瞪到他閉口。

  「這些課本上的東西不是我需要的,我吃飽了。」她把自己的杯盤拿到後面洗一洗後,回過頭來,「還有,明天開始不必準備我的早餐,謝謝。」不是她不知好歹,但是這是一種酷刑。

  她很快的回到房間,拿了背包、相機及素描的筆紙,到玄關套上布鞋,像個清秀的大學生步出豪宅。

  崔英達看著她在晨光下的身影,知道這三個月對她來說是有些辛苦,但是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完全放下對他的感情,畢竟他跟弟弟的情形不同,除了愛情外,他還有更多的包袱在身上。

  凝望著她越來越遠的小小身影,即使他的這顆心曾經不小心的迷失過,但是這一生的幸福,他只能完完全全的賠給朱怡,再也給不了其他人。

  這一天,崔英達進公司處理公事,注意到員工們對他行的注目禮多了些,但他沒多想就繼續做事。對於這個超級工作狂的副總裁在前一天帶了一個東方美人進辦公室時,其實已在辦公室引起不小的八卦。

  崔英達有一名行為放蕩的女友是眾所皆知的事,雖然大家都覺得好幾回醉醺醺的到公司發酒瘋的朱怡一點也不適合溫文爾雅的副總裁,但他身邊從未出現其他女人,而且他向來比員工早上班、晚下班,若沒出現在公司,就是窩在家中畫設計圖,生活作息可說是正常又枯燥。

  三年前曾傳出他回臺灣訂婚,但又不了了之的事,而那些專業經理人也不知從哪兒打聽到的,說那名東方美人就是副總裁的前未婚妻… …

  「說真的,副總裁很會做生意,但挑女人的眼光真的不好。」

  「就是,那個東方美女看來就很優雅迷人,年紀也輕,怎麼看怎麼順眼。」

  員工們低聲交談,但看到副總裁走出辦公室,眾人連忙做自己的事,但還是忍不住的豎直耳朵想偷聽,因為他走到了莫里的辦公室去談事情,而莫里是個從來守不住話的老好人。

  「童小姐這次來紐約的目的是?」

  「只是一起合作一個案子,絕不是你腦袋想的事。」

  崔英達溫和一笑,莫里是少數知道他曾訂婚的人,也是他的好友。將一些事情交代給莫里後,他便離開公司。

  之後崔英達便約了童瀞丹一起巡視位於中央公園附近的飯店工地,兩人邊走邊談,郎才女貌的身影引來不少好奇的注目。

  畢竟崔英達對朱怡的死忠是眾所周知,於是陪同隨行的公司幹部透露了這位美麗東方女人的身分。

  「嘿,你知道嗎?她差點跟副總裁訂婚呢!」

  「可惜,怎麼沒訂成?這種美人很吸引人啊。」

  幾名在工地巡視工程進度的公司幹部將剛出爐的小道消息又傳給工地主任,幾個人就對著正在七樓看著鋼筋結構的那對俊男美女議論起來。

  沒想到此時,經常酒後失態的朱怡竟然也來到了工地。

  可喜可賀的是她今天似乎沒喝酒,只是妝化得太濃又不均勻,一件只扣後三顆扣子的襯衫酥胸半露,與那名學生裝扮、連口紅也沒擦的清新大美人可沒得比。朱怡一眼就瞧見她的眼中釘,她快步的奔向七樓,臉色發青的瞪著崔英達,還刻意以英文指控,「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你對得起我嗎?」

  「朱怡,我是在工作。」

  崔英達坦然直視她,俊臉上並無愧色,但他卻選擇以中文對話,畢竟這是私事,何況他們周圍還有不少工人及公司幹部。

  然而童瀞丹不這麼想,是朱怡自己不怕丟臉,對給臉不要臉的人,她通常都投其所好。

  「沒錯,朱小姐,我跟副總裁只是在工作,但我必須說我很高興看到妳清醒的模樣,當然,如果把扣子扣好一點,我覺得會更好些。」童瀞丹不吝讚美但也不忘建議,而且還是以流利的英文說的。

  周圍的人有人忍不住撲哧笑出來,但馬上低頭做自己的事。

  「瀞丹。」崔英達向她搖頭,不希望她激怒朱怡。

  但朱怡可不領情,她冷冷的挑眉瞪向童瀞丹,繼續以英文挑釁,「學妹,這種穿法不算暴露,妳忘了這裏是紐約?還是妳沒本錢可露,所以酸葡萄心理?」

  這女人根本沒救了!童瀞丹這麼想,但表面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也以英文回應,「對喔,我忘了妳一向就很享受男人把目光往妳的兩顆半球放,好像它們也會跟著膨脹似的。」

  四周又傳出幾聲低笑聲,但這一次崔英達顯然生氣了,嚴肅的眼神掃向那些人,他們連忙低頭專注做事。他則將目光回到童瀞丹身上,「妳太無禮了。」

  「我是好心沒好報,還被酸了一下,但是,我的確是忘了我的朱學姊是個不吝嗇展現好身材的人。」她還是拐個彎又諷刺朱怡一下。

  朱怡氣得語塞,一個箭步上前就想打她,但揚起的手被崔英達握住,「別鬧了!」

  「我鬧?你沒聽見她怎麼說我的?!」她簡直快氣炸了!她氣憤的甩開他的手,恨恨的瞪著童瀞丹,「你怎麼不說她胡鬧?」

  「不說她,妳為什麼又一個人跑出來?我不是交代一定要杜媽跟著妳。」崔英達直勾勾的看著她,臉色口氣又緩和下來。

  他脾氣還真是好,童瀞丹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角。

  「我為什麼要一個老太婆跟著?讓你可以掌握我的行蹤,好放心的跟她四處遊玩嗎?」她怒不可遏的瞪著童瀞丹。

  「朱怡,我以為我昨天已經把事情跟妳說得很清楚了。」他臉色微微一變,為了要她放心,他甚至將接下來這幾天他和童瀞丹安排的行程及他在什麼時間會在什麼地方都先跟她說明了,所以她現在出現在這裏是來確定他昨天對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相處多年,朱怡還是瞭解他的,他並不是完全沒有脾氣,而這是他要動怒的前兆,但她不安心啊,年輕美麗的童瀞丹又出現了。

  這幾年她受制於人,心中的苦無人可以訴說,甚至必須瞞著崔英達,因為肚子裏的孩子不幸流產後,他的心離她越來越遠,她不敢奢求他的愛,但她知道她能利用愧疚把他綁在她身邊,永遠不離開她!

  想到這點,她又安心了些,「我只是出來逛逛,想到你跟我說這個時間你會在這裏,我才想過來跟你打聲招呼,還有!」她上前啄了他的唇一下,以只有他聽得到的音量道:「我要你陪我去夏威夷玩。」

  「妳認為我有空?」

  「我知道,可是你忘了,這個時間總會令我特別痛苦,拜託,只要七天就好,離你們設計完稿還有兩個多月,只要撥出十天來陪陪我,我求你,我保證不喝酒不抽煙。」他看著她,再看著在她身後刻意遠離好幾步,不妨礙他們交談的童瀞丹,她星眸中的輕蔑很明顯,似乎在嘲弄他就是搞不定朱怡。

  這個時間的確會令他跟朱怡特別難過,對童瀞丹而言應該也是吧,只是讓他們難過的原因不盡相同就是。

  「好吧,妳去安排。」

  朱怡開心的笑出來,上前再用力的吻他的唇一下,再帶著得意揚揚的笑容越過童瀞丹離開。

  童瀞丹這才走上前,那女人的示威舉動讓她很不愉快,所以她此時的表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我不介意你去陪她,我在紐約還可以找到一些朋友。」事實上,她今天四處照相時就遇到一名久未聯絡的高中同學。

  「不要在意她。」

  「我可以不在意,但她如果三不五時就要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我不確定我能不能繼續跟在你身邊學習。」

  「瀞丹!」

  「算了,當我沒說,她是你女朋友,我跟你爭執什麼,繼續下一個行程吧。」

  她話是這麼說,但火氣不小,甚至在他們離開工地,來到熨斗區,觀看這楝三角形、狀似熨斗的鋼骨大樓時,她胸口的那把火還是越燒越旺。她才來紐約多久,但她已經受夠朱怡的行為舉止了!

  當崔英達在一旁向她簡介這楝二十二層樓高的大樓是紐約第一楝摩天大樓,還仔細的向她說明它綜合文藝復興與哥德式的建築風格時,她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真的猜不透,他對朱怡過分的容忍是從何而來?他真的這麼愛她?

  怒氣填膺的她眼睛冒火,雙頰酷紅,有種生氣勃勃的性感,份外迷人,儘管那雙黑色瞳眸裏殺氣騰騰的,但不少經過的行人,尤其是男人,都忍不住投以驚豔的眼光,更何況是被這雙美眸給鎖定的崔英達―

  「妳生氣的時候很美。」這句話來不及思索便脫口而出,但這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住了,更甭提童瀞丹也一臉錯愕。

  「呃,我這麼說很無禮,抱歉,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 」他既尷尬又無措。他從來不是一個輕佻之人,這句話能從他口中吐出來已經算是奇跡了,所以她不僅不生氣,還轉怒為喜的開心不已。

  因為這一生,極可能只有這麼一次能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讚美,所以她要好好收藏回味,這算是她來到紐約第一件讓她快樂的事吧。

  曾艾芸一直相當密切的注意小倆口的生活作息,她總會不時打電話去問候一下兒子或是童瀞丹,加上兒子也有給她備分鑰匙,所以她三不五時就會買些生鮮食材過去替他們準備晚餐,這一家三口用餐可是和樂融融。

  只要一想到昨晚小倆口邊聊邊說著他們傾向的設計風格是如此契合時,曾艾芸就忍不住眉開眼笑,但再想到朱怡!

  對了!她該讓那個爛女人知道這個「好消息」 啊!

  她放下手上的咖啡,拿起電話撥了朱怡的手機號碼,「朱小姐,我是崔伯母,我只是要告訴妳,我們家英達跟瀞丹現在走得好近啊,感情也越來越好,反正妳男人那麼多,也不差我們家英達一個!」

  「妳這個說謊的死老太婆,我早就知道英達跟童瀞丹有合作案,我也見過童瀞丹了,甚至當著她的面對英達又抱又親,她還不會白目到跟英達有多好,妳想我傷心可能要下輩子吧!」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朱怡連珠炮的冷嘲熱諷。

  曾艾芸沒想到自己反而被她羞辱,火氣也旺了起來,「什麼叫賢內助,要可以分憂解勞、提供意見、並肩作戰、夫唱婦隨,妳可以給他什麼?」

  「他愛我,就憑這一點,我什麼也不必給他,老太婆,明白了嗎?還有再告訴妳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因為我想去夏威夷玩,妳兒子已經答應陪我去了,我也安排好了,再兩天就走人,嫉妒吧?再見!」

  曾艾芸難以置信的瞪著被掛斷的電話,她快氣炸了,不行!不可以就這麼投降,找同盟,找戰友!對!

  她馬上撥給她最中意的媳婦人選,把朱怡對她沒禮貌的話放大再放大,「那個女人嗆我是說謊的死老太婆,我真歹命,她在咒我死,嗚嗚… … 」她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個從不放年假的男人,竟然為了一個爛女人要放長假,兩天後就要帶她去夏威夷玩,這像話嗎?」

  「崔媽媽可以跟去啊。」接電話的童瀞丹人正在布魯克林大橋上,四周有不少散步的人潮,要不她肯定會氣憤的開罵。唉呀,就等這一句!「算崔媽媽拜託妳,陪我一起去。」

  「不行!呃,我還有工作,還得畫設計圖。」她才不要去當電燈泡。

  「去夏威夷也可以畫圖啊,不必局限在某個空間不是嗎?妳考慮考慮嘛,妳不去,我一定會被她欺負的。」

  「那崔伯母可以請崔伯伯直接飛到夏威夷去陪妳嘛,而且我也不認為學長會坐視朱怡欺負妳。」

  「找妳崔伯伯太麻煩了,至於英達呀,有了媳婦就忘了娘… … 唉呀,如果是妳,我當然不必擔心。」曾艾芸的纏功一向很強,早有體會的童瀞丹已快招架不住,「呃,那好吧,我!」

  「太好了!」卡一聲,曾艾芸竟然已經把電話掛斷。

  童瀞丹瞪著手機,有沒有搞錯?她是想說她要「考慮考慮」耶!

  怕她誤解,她再次回撥給崔伯母,但電話卻在占線中。

  曾艾芸正迫不及待的打給朱怡。「朱怡啊,我是崔伯母,我剛剛打給瀞丹,她會跟著去夏威夷的,我兒子一定會好好招待她的,妳就多喝些醋吧!呵呵呵… … 再見!」

  「妳這死老太婆!」朱怡火大的瞪著手機,一把推開埋在她胸前的男人,她的性致全沒了!

  何霖齊被迫從她飽滿的胸部離開,一張邪魅俊逸的東方臉孔相當不滿,「那老太婆連打兩通電話來鬧是要怎樣?!」

  她把衣服拉起來扣上,悶悶的道:「夏威夷的事有點狀況。」

  他馬上瞪大了眼,「怎麼可以有狀況!這次妳一定要引誘崔英達上床,總之他沒有成功,我也一定會讓妳再懷有寶寶,日後,崔家的財富都是我們的。」

  寶寶?她眸子一黯,回身拿了床頭櫃的酒瓶,直接仰頭灌了一大口,「這個計畫真的行嗎?醫生說我可能無法生育了。」

  「可能又不是絕對!」他需要錢。

  「可是多了個礙事的人,」她皺著柳眉,不悅的將事情全跟他說了,「我看你去擺平她,但小心別壞事。」

  「放心!哪那麼倒楣,上回孩子沒了的事不會再重演… … 」

  「不要說了!」她臉色丕變的打斷他的話。何霖齊知道這是她心中最深的痛,自己又算半個劊子手,他一臉尷尬的搔搔頭。「好,不說了,不過我手頭上又沒錢了,妳要記得多弄點來。」他拿過她的皮包,一把抽走裏面的幾百元美鈔,但她立即上前拿了回來。

  「為什麼又沒錢,我上回刷卡買來的珠寶不是才讓你拿去賣?」她一愣,「你又去賭了!」

  他臉色倏地一變,「問那麼多幹什麼?總之孩子的事,妳不想讓我去跟崔英達說吧?那就乖乖想法子給我錢!」他惱羞成怒的又抽回她手上的百元大鈔後,立即轉身走出這間雜亂的房間。

  不一會兒,朱怡也披上一件灰色披肩,匆匆離開這楝隱藏在巷弄間的小公寓。

  這裏是曼哈頓最窮的地區,髒亂的小巷、亂七八糟的牆上塗鴉,卻是朱怡這一生唯一一次孕育小生命的地方,也是她就此墜入地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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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色中,曼哈頓城市的燈光倒映在河面上,波光鄰鄰的好不美麗,童瀞丹漫步在布魯克林大橋上,看著遠遠走來,帶了兩杯熱咖啡回來的崔英達,剛剛崔伯母說的事,該不該跟他提起?

  她接過咖啡,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著,看著這座以哥德造形贏得十九世紀三大建築盛名之一的大橋,突然心有感觸的問:「一個建築大師在看待自己的完成品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如果是這座大橋,我想有悲有喜,因為德裔建築師羅伯林在籌備期間因施工意外死亡,他的兒子接手後也因為施工受傷而不良於行,他們的不幸卻成就了此時我們眼中燦斕的夜景,也給了紐約客最棒的散步空間。」

  崔英達略微沉重的回答她的問題。是啊,他們此時就在車道上層的步道上,有人騎自行車,滑直排輪,像他們一樣看著倒映在河上的城市剪影。「而完成三藩市金門大橋的設計者在認為自己的設計能力已達到極致後,從橋上一躍而下,在三藩市灣結束他的一生,」童瀞丹吐了一口長氣,「他們的人生如此悲壯,但也都留下了完美的紀念品,而我們如此渺小,能成就什麼?」

  「平凡也是一種幸福。」

  崔英達語重心長,他並不想要他的人生掀起那麼大的滔天巨浪,但朱怡的確把他帶到狂風暴雨之中,只有丟下她,他才可以離開暴風圈,可是他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只能陪著她繼續在風雨中生活。

  「我認為要平凡的幸福也要有追求的勇氣。」她意有所指,洞悉了他心中的愁緒。

  「有時候不能義無反顧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那太自私。」

  「如果愛上一個讓自己奮不顧身的人,那麼義無反顧就變得理直氣壯,不是?就算受傷了,也不會後悔。」

  他苦笑,「因為妳還年輕,可以橫衝直撞,受傷了復原得也快,但有的人已經沒有力氣回頭或修復傷口了。」像朱怡。

  「你確定我復原了嗎?」童瀞丹沒好氣的反問他。他語塞。

  「你知道嗎?有人說,愛與不愛全在一念之間。」

  「也有人說,把心打開,才可以接納另一段新感情。」

  兩人四目相對,話中的弦外之音,兩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愛情之所以是愛情,就因為牽系、糾纏的太過深刻,烙印在心坎,也沸騰了靈魂,不是想轉身忘掉就能忘得一乾二淨的,所以,愛情才會被歌頌千年不墜。

  她瞪著他,兩人的話根本沒有交集!她悶悶的別開臉,一口接著一口的將咖啡喝盡,「我們回去吧。」

  他點點頭,也將咖啡一口飲盡,覺得今晚的咖啡比平時還要苦澀,沁入了心靈的最深處。

  開車上路後,童瀞丹靜靜的坐在駕駛座旁,看著曼哈頓城與映在河面的倒影,行進在車河中,他們彷佛置身在璀亮星河,只是處在如此浪漫的氛圍裏,她的心卻是沉重的。他要丟下她到夏威夷去玩,兩天後要出門了,他卻什麼也沒跟她說?彷佛心有靈犀,此時一直沒說話的崔英達開口了,「兩天後,我要去夏威夷。」

  她的表情瞬間凝住,強壓下喉間的酸澀,只「嗯」了一聲。

  她的安靜讓他反而不習慣,這陣子相處下來,她的直率敢言與那張美麗臉蛋上的靈活表情是他所熟悉,甚至是習慣的,她此時的靜默與那雙沒有溫度的眸子,是在怨他?

  「朱怡每年在這時候,心情起伏總是特別大,與其讓她借酒澆愁,我想帶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他看了她一眼,卻見她仍是靜默的直視著正前方。「我已在地圖上標示幾個重要的建築物,妳可以去逛逛,有什麼心得或有什麼想知道的細節用相機拍攝下來,回來後,我會一一替妳解答。」

  原來,他也替她做好了安排。

  說她的心情沒受影響是騙人的,可是能怎麼辦呢?

  依崔伯母的個性,她一定會拉她同行的,屆時,他會有什麼反應?

  罷了!讓崔伯母自己跟他說去,她不想多嘴的去膛這渾水。

  車子平穩的轉向中央公園的方向,一路上,兩人也沒再交談。一直到車子轉進他住的那條街道時,幾輛停靠在轉角處的哈雷機車突然發動引擎,朝他們而來。她不解的看著車子的後視鏡,發現那些穿著皮衣及全罩式安全帽的騎士車速越來越快,而且朝他們逼近。

  「他們針對我們過來了。」

  「不會的,我並沒有惹到他們。」

  什麼?童瀞丹受不了的瞪著還保持平穩車速的男人,「這裏是紐約,是一個什麼事都會發生的地方,開快點!」

  「不需要,這只會讓這些飆車族更樂,相信我,我有經驗。」

  崔英達的確有經驗,但這個經驗對今晚這群騎士來說卻不適用,他們刻意的挑釁,貼近他們的窗戶拍打,吆喝的要跟他競速。

  過去,只要他不為所動,就會讓這種狂飆族自討沒趣的找下一個目標,但今晚他們卻一再的挑釁,迫得崔英達不停的踩煞車。

  這一路上尖銳的煞車聲頻頻響起,終於,他臉色一沉,車子急速前進並俐落流暢的靠邊停下。這一連串的動作令童瀞丹來不及反應,若不是有安全帶保護,她鐵定會撞向擋風玻璃。

  「妳還好嗎?」崔英達關切的看著她,但眼神透露著嚴肅與凝重。「嗯。」

  「妳坐好,我們有點麻煩,還有,別下車,車門鎖上。」

  他交代完這些話,便自行下車,她照著他說的話做,也連忙打電話報警。

  崔英達一下車便被那幾輛哈雷機車團團圍住,但他不畏不懼,「有事嗎?」

  他直勾勾的看著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騎士們,不明白他們為何向他挑釁?

  帶頭的何霖齊下車,給同伴們一個眼神,他們立即衝向前去,但不是攻擊崔英達,而是去砸他身後的那輛車!

  「你們幹什麼?」

  崔英達臉色大變,立即上前阻止,但那些人絲毫不理他,只是將他推開,看著坐在車裏的童瀞丹害怕地抱頭縮成一團,他火冒三丈的大吼,「不准傷害她!」

  他怒氣衝衝的上前狠狠給了其中一人一拳,他這一動手,何霖齊要同伴們別動他的話立即被拋諸腦後,大夥兒不甘示弱的圍上前一陣拳打腳踢!

  這下換何霖齊變臉了,他連忙上前,不停的制止,「停止,別打他!別打了!」他可是他跟他女人的金主呢!這群笨蛋!在車內的童瀞丹看到崔英達被眾人圍毆後,顧不得自己的安危,隨手拿了大包包下車,拚命往那些比她都要高大的男人身上猛打!

  「該死!誰叫妳下車的!」

  崔英達顧不得自己已被打到鼻青臉腫,他握拳跟那五、六名男人狠狠的對揍幾拳,一邊不忘小心的把她護在自己身後,也因此他被揍得更凶,最後只能將她護在身下,任由他們又踢又打。

  童瀞丹感覺到有人不時的要把她強拉出去,甚至試著要揍到她,但崔英達把她緊緊的護著,所有的拳打腳踢都替她擋下,她聽到他一聲又一聲的悶哼聲!

  她急得都哭了!員警呢?她不是報警了?

  終於,刺耳的警笛聲像天籟般的傳過來,那些騎士們急著跳上車急駛而去!

  崔英達跟童瀞丹到警局做了筆錄,但今晚的事在紐約只能算是小事一樁,要逮到那些人的機會不高,他們也不抱著太大期待,崔英達認為自己只是皮肉傷不願去醫院,所以他們之後就回家了。

  此刻,他們坐在客廳裏,急救箱放在桌上,童瀝丹正替為了保護她而被多揍了好幾拳,俊臉瘀傷、嘴角流血的崔英達消毒上藥。「嗤!嗤!」這是安靜的客廳裏唯一有的聲音。她皺著眉頭,瞪著一直倒抽著涼氣卻不喊痛的崔英達,明明就很痛嘛,這個男人幹麼這樣?

  「痛就叫啊!」他繃著俊臉不語,一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唉唉叫能看嗎?

  她邊擦藥邊以斜眼看著下顎肌肉明顯抽動的男人,喊疼很丟臉嗎?就不信你不叫!為了不讓他得內傷,她稍微加重了力道擦拭―

  「噢!妳好粗魯!」他整個人臉色一變,終於痛呼出聲。

  呵,叫得還挺好聽的。她忍住笑意,「對不起。」

  「對不起?」今天第二次失去冷靜,他俊美的臉孔浮上暴戾之色,「為什麼下車?為什麼沒有聽我的話?妳要知道妳是個女孩,而他們根本是針對妳而來的,妳到底有沒有想過,如果妳被他們強行帶走會發生什麼事?!」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到了,怔怔的瞪著這張帶著怒濤的俊顏。令人窒息的氣氛籠罩。他臉色鐵青的瞠視著她,天知道當時他有多害怕,即使他將她護在身下,他依舊擔心她會被他們帶走,害怕她被欺負、受到傷害,他不允許!

  他的心跳因她而失序紊亂,想要保護她的心也太過激狂,但這是不對的,他的心是不允許在她身上再迷失一次的!

  她怔怔的看著他漸漸轉為痛苦的瞳眸,仔細回想當時狀況,他們的確是針對她來的?但為什麼?

  她咬著下唇,「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找上我,可是我沒事了,你別擔心了。」

  「我不放心留妳一人,我要妳跟我一起去夏威夷。」他的俊臉仍然陰鬱。

  她一愣,「呃,可是……」

  「就這樣決定,朱怡那裏我會跟她解釋。」

  他展現難得的強勢,這樣的他很陌生,但卻多了人味,不再是那個沒有情緒的好好先生。只是當她要跟他說崔伯母的事時,門鈴聲在此時響起了。說人人到,來的竟然就是朱怡!崔英達錯愕的看著站在門口的她,「妳怎麼會來?」

  她來,是因為何霖齊打電話告訴她,他找去堵童瀞丹的笨蛋動手打了他們的金主,要她趕快過來看看,萬一他要是怎麼了,他們只能喝西北風過活了!

  「我、我就是想來,也許是心有靈犀,我就是很不安,原來,你真的出事了!」她編了謊話,再越過他進屋子,卻一眼就瞧見坐在沙發上的童瀞丹。

  「她為什麼在這裏?」她火冒三丈的回頭質問崔英達。

  「因為我住在這裏。」

  童瀞丹就是看不慣她這囂張的模樣,而且她是眼睛有問題嗎?男友被打得一臉紅腫瘀青,她連關心一下也沒有,卻只在乎她為什麼在這裏?

  崔英達看著她,「我媽安排的,但我要跟妳說的另一件事是今晚發生的事,」

  他將事情發生的經過及考慮全跟她說清楚。「所以,她會跟我們一起飛夏威夷。」

  「哼!撒謊!就算沒有今晚發生的事,你媽早就打給我,說她會跟我們一起出門!」她怒不可遏的指著童瀞丹,「妳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打算什麼,他是我的!妳別想把他從我身邊奪走!」

  「妳是真的打從心底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嗎?」相較於她的激動,童瀞丹語氣平靜。

  「不管是不是都是我跟他的事,這輩子他永遠不會屬於妳!」

  「妳!」童瀞丹氣結。

  朱怡冷笑,「他虧欠我太多,光這一點,他的心就無法從我的身上叛離!」

  「這就是你愛的女人?你愛得會不會太盲目了,我實在看不出你到底虧欠她什麼?」童瀞丹難以置信的看著站在一旁的崔英達。

  他神情平靜,「朱怡說對了一件事,我們之間,妳不需要管太多,我想回房休息了,到夏威夷的事就照我說的!」

  「我不要!」

  朱怡馬上抗議,童瀞丹卻沒說話,只是瞪著他,但他也看出她眸中的抗拒。

  「再怎麼說,羅德教授把妳交給我,我就要把妳完整無缺的交還給他。」丟下這句話,他直接往房間走去。

  朱怡馬上追了上去,「我陪你!」

  「我累了,妳似乎沒聽懂。」崔英達臉色緊繃的看著抓著他手臂的她。

  「那、那我要你送我回去!」她就是不能就這麼走了,至少得證明他的心還是向著她,她才能離開。

  童瀞丹不敢置信地瞪著她,這女人是豬頭啊,崔英達累了,她耳朵是裝飾用的嗎?!她對她的低能簡直氣到不行!「妳!好,我送妳回去!」

  朱怡輕蔑的睨她一眼,抓著崔英達的手更緊了,「誰要妳送,我已經幾天沒看到英達了!」

  她咬咬牙,「他臉上有傷,身上也被打了好幾拳… … 」

  「好了!我送她回去,」崔英達蹙眉看著童瀞丹,他很清楚兩個女人只會越吵越凶,「妳今晚也受到驚嚇,早點休息吧。」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轉身就走出去,而那個該死的女人還勾住他的手肘,像在跟她示威似的。

  「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一說完,朱怡還刻意以眼角余光瞄向童瀞丹。

  她生氣了,這個虛偽的女人一再挑戰她的底線,自己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已經夠槌心肝了,這個女人還不知道珍惜他!那她乾脆豁出去的跟他愛一場,讓朱怡氣到吐血,讓她原形畢露,讓這個看來聰明,實際是愛情低能兒的男人看清楚他愛的女人到底是什麼鬼樣子。於是在他們出了門,坐上車子的剎那,她也跑出去,很快的開車門坐到後座。

  「我不知道盯上我的那些人會不會趁機闖進來,還是跟著你們好了。」她一臉無辜的眨眼道。

  「妳!」朱怡氣得咬牙切齒,「英達,她根本是故意的!」

  「朱怡學姊,妳不用這麼在乎我啊,妳不是說英達哥虧欠妳太多,光這一點,他的心就無法從妳的身上叛離嘛!」她以氣死人不償命的嬌滴滴嗓音說著。

  朱怡氣得語塞,氣得全身發抖。

  崔英達太累了,身上好多傷處都開始痛起來,他抿緊唇,開車直往百老彙大道,當車子到了朱怡住的獨楝花園別墅前,她還黏在座位上不肯下車。

  崔英達只是看著她,也不催她。

  童瀞丹也乾脆閉目養神,她想通了,對付這種討厭鬼,越不理她,她越找不到著力點鬧下去,但她顯然錯估了這個女人神經線打結的程度!

  寂靜的車內,朱怡突然拉起崔英達的手臂,在他的手腕處使盡吃奶力氣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咬到流血了,她才喘息著放開他,「不可以背叛我!」

  她這句話令後座的童瀞丹不由得睜開眼睛。正好朱怡開門下車,車頂燈一亮,崔英達手腕處油油流血的傷口頓時映入她的視線,她倒抽了口涼氣,「該死,你的手!那個該死的瘋婆子!」她氣不過的就想下車。

  「坐好!」他突然動怒的吼了她,隨即開車上路。

  童瀞丹整個人往後跌撞到椅背,氣憤的回頭看著在路燈下的黑色身影,這朱怡簡直像個惡魔!

  她忿忿不平的直接從後座爬到前座坐下,看著側臉陰沈的男人,「原來你也會生氣嘛,那剛剛怎麼不敢吼她?」

  崔英達眼神冷酷,嘴唇抿緊。

  她氣憤的從前座的面紙盒抽了好幾張面紙,壓著他血淋淋的傷口。

  可惡的女人,我發誓!我跟妳勢不兩立!我一定、一定要從妳身邊把崔英達搶回來,我會好好愛他,絕不會傷害他!

  童瀞丹的手顫抖著,而眼中的淚水早已決堤,默默地滑落面頰。

  當崔英達跟童瀞丹再次踏進屋內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今晚似乎特別的漫長。在崔英達進房後,童瀞丹也順手拿起醫藥箱跟著他走進房間。他蹙眉轉身,看著她,「妳幹什麼?」

  他知道在車上時,她為自己哭了,但不管是她或是朱怡,他都想保持現在的關係就好,他覺得好累,不管是在感情或體力上都超載太多!

  她沈默的走上前,竟是掂起腳尖,動手替他解開襯衫扣子。

  他一愣,立即抓住她的手,臉一沉,「妳到底要幹什麼?」

  「擦藥,我知道你很累,雖然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想問,但你不會告訴我,所以我只想替你塗個藥,然後讓你休息,我也休息。」

  他靜靜的看著眼眶再度泛紅的她。

  半晌,他終於鬆開她的手。

  她靜靜的為他解開扣子,替他脫下襯衫,看著他赤裸的上半身有好幾處瘀傷,她咬緊下唇,忍著盈眶淚水,拿起藥替他一一塗上。淚水一滴一滴的逕自跌落,她也沒去擦拭,她為他感到心疼,一直到塗到他被朱怡狠狠咬了一口的手腕時,她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在上面塗好藥,再抬頭看著神情複雜的他。

  「好好休息吧。」

  她拿起醫藥箱,轉身走出去後,順手將房門關上,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聲,倚靠在門板上的身軀微顫著。

  直到她離開,崔英達才敢跌坐在床上,讓被她柔嫩纖手輕輕撫過而緊繃的肌肉鬆懈下來。

  老天爺!他竟然渴望她!看著她每替他塗抹一個傷口,淚水不停滑落時,他好想好想把她擁入懷中,要她不要哭,因為他捨不得……

  但他不可以!他得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很清楚,只要一次順從內心的欲望,他就會將童瀞丹也帶入自己的痛苦世界,他怎麼忍心?

  這一夜,好難熬… …

  崔英達不希望讓母親看到他臉上的傷,也不想帶著這張臉出入公司,所以三人的夏威夷之行便提早了一天。曾艾芸得知自己被兒子放鴿子後並沒有不開心,最重要的是童瀞丹有同行就好了。

  在飛機上,童瀞丹大多在睡覺,她在養精蓄銳,也在努力搜尋曾看過的電影或肥皂劇裏壞女人勾引男人的橋段,她的個性太直,但現在卻必須耍陰、玩花樣,很多原則及矜持勢必得拋開。

  所以她也在自我輔導,她當第三者是不得已的決定,她不要朱怡再傷害他,只要想到她狠咬他手腕處的齒痕,她就心痛,朱怡不會好好愛他的,所以她一定要讓崔英達對自己動了心,要讓他遠離朱怡!

  見到童瀞丹一直閉目養神,崔英達的目光忍不住不時的落在她身上,他的心中有很多的愧疚跟、心疼,一向精力充沛的她竟如此疲累,再想到她為他流下的眼淚… … 他的黑眸一黯,她覺得自己是個好男人,但他卻覺得自己好差勁,除了會傷害她以外,什麼都不能為她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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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34:39
第五章

  當一行三人抵達度假天堂夏威夷群島後,第一件事就是租車,他們租了兩輛車代步,前往住宿的西海岸。在湛藍天空下,崔英達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注意童瀞丹開的另一部車有沒有跟上來。

  要租兩部車是童瀞丹堅持的,雖然他也覺得這樣比較方便,但就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湧上心坎。

  而他們住宿地點就位在科哈拉海岸附近,是一楝玻裏尼西亞風格的兩層度假別墅,屋子正前方就是一片迷人的白色沙灘及蔚藍大海,隱密性佳,寧靜舒適。現代化的客房設備、附設廚房,還有一個小小的、充滿椰林綠意的庭園,當海風輕拂時,整座別墅就充滿著悠閒的雅致愜意。別墅共有三房,但令童瀞丹意外的是,崔英達要了樓上的房間,樓下的兩間則給了她們,她看得出來朱怡很不開心,但有什麼好不開心的?這也許只是崔英達體貼她心情的安排,朱怡要半夜跑上樓去夜襲誰能控制。

  不過白天是屬於她的攻擊時間,她可不能錯過。

  「哇,朱學姊,我們才搭沒多久的飛機,妳的皮膚看起來就好糟啊。」童瀞丹做作的嗓音令她自己都快起雞皮疙瘩。

  「妳!」朱怡的臉色馬上大變。

  「這裏太陽大、濕度低、紫外線又強,天啊,妳眼眶周圍出現的是細紋嗎?我要是妳,我一定會趕快找間SPA館保養一下。」她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好心建議。

  朱怡惡狠狠的瞪她一眼,勾住崔英達的手立即又跳上車前往市區。

  他們一走,童瀞丹馬上打了個冷顫,太惡了!算了,她還是以正常狀態來攻擊就好。

  在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後,她也開車前往市區,她到購物商場買了很多比基尼、熱褲、夏威夷衫。過去,她從不穿比基尼的,但為了讓某人流鼻血、讓某人嫉妒冒火,這是必要的。在打點好自己後,她撥了手機給崔英達―

  「嘿,你可不可以過來接我?我的錢包不知道是被扒還是掉了?我在… … 」

  約莫不到二十分鐘,崔英達就出現在商家門口,當他看到穿著夏威夷衫、超短褲、涼鞋,露出兩條光溜溜美腿的童瀞丹笑咪咪的上車後,他就明白自己被她騙了。

  她露出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抱歉,可是來這裏度假的男女情侶太多了,你就暫時充當一下當我的護花使者。」

  「朱怡再一個小時就做好護膚了。」他沒拒絕,但給了時間限制。

  她沒理會,逕自看著他臉上仍清楚可見的瘀傷,「怎麼沒順便做?」

  他笑,「我是男人。」

  「身上的傷還痛嗎?」

  他搖頭。

  「那陪我到一個地方好嗎?」 她雙手合十,想裝可愛卻做不了那種動作。

  他蹙眉,「可是朱怡… … 」

  「就這個地方就好,那裏算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地方,好嗎?」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該怎麼說?他想跟她獨處,卻也害怕跟她獨處,她展現的魅力勾起他心中不該有的悸動,對她開始有了感覺是一件很沉重的事啊。

  「好吧。」他還是忍不住的答應了。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有著「白山」稱號,高達四五○二公尺高的茂納凱亞山。

  而她顯然已經詢問過整個上山行程了,在他們到達一家飯店時,剛好是下午三點鐘,也是上山的集合時間。

  由飯店的專業導遊統一帶領報名的旅客從科納行駛兩小時後,抵達Onizuka中心吃晚餐,再聽取預防高山症的說明後,他們再度搭上四輪驅動車上山,一直到抵達天文臺的山頂時,看著她不時的向他做出一副她也不知道會一直上山的無辜表情,他是又好氣又好笑,根本無法責備她。

  山上氣溫大約只有一度左右,僅著短袖襯衫跟休閒長褲的崔英達立即到租借防寒外套的租借處借了兩件厚外套。

  一群人就站在山頂上,看著日落的橘紅色光染紅了大地、甚至遠方的海平面。她知道他這一路上來,打了幾通也接了幾通電話,每接一次,臉色就變得凝重,但他就是好好先生,這些情緒他從沒有轉嫁到她身上。她相信朱怡肯定是暴跳如雷了,呵!原來當壞女人是這麼愉快的事!

  呼吸著沁涼的空氣,她側轉過身,抬頭看著崔英達,「你看遠方的海平面,法國人說過,如果一個人可以在日落後的海平面上看見綠光,那個人一定會得到幸福。」

  「妳相信?」

  她用力點頭,目光在他帶傷的臉上停留了幾秒,「我希望拚命保護我的你,可以跟我一起看到綠光,得到幸福。」

  得到幸福?他的人生還有幸福嗎?

  突然,旁邊的遊客們傳來歡呼聲,兩人直覺的將目光看向海平面,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真的是綠光!天啊!他們竟如此幸運!

  身旁有好幾對男女又叫又跳的擁吻,但崔英達的表情莫名的變得有些凝重,這讓想依樣畫葫蘆的童瀞丹竟然不敢造次。

  「你怎麼了?」她小小聲的問著。

  他搖頭,看著這張美麗動人的臉孔,他對她有了感覺,這已成了一種折磨,但令他不忍的是,他想起了她在他弟弟婚禮上說的那些話,她的幸福不該因為他而消失的……

  在心事重重的看完美麗的日落後,他們坐車下山,一直到約四千公尺的高度時,他們再度下車,欣賞著不論是俯看或仰看都能看到的滿天星星,由於這一團上來的遊客都是雙雙對對,因此每個人都是相依相偎的凝望星空。

  童瀞丹知道她已經錯過一次機會了,所以她深吸口氣,鼓起勇氣的主動抱住崔英達的腰。

  他愣了一下,身體立即僵硬,她也感覺到了。

  「瀞丹!」

  「我會冷。」她找了個很安全的藉口,但他會信嗎?

  她把臉貼靠在他溫熱的胸膛,只有在這麼高的地方,她的臉皮才能變得這麼厚!

  他感覺得到她的確在微微顫抖,但真的是因為冷嗎?

  他輕輕回抱她,深吸了一口屬於她的清香。

  她微微一震,眼眶一紅,微妙的氣氛包圍住兩人,將他擁得更緊。在這個與星星如此靠近的夜晚,她算是達成了她的第一個目標!擁抱!

  當兩人回到住宿的別墅時,已是午夜一點,但住處的沙灘外停靠了一大堆車子,震耳欲聾的熱門音樂從屋子裏傳出來。兩人一進入屋內,竟見滿室的陌生人,空氣中煙霧彌漫,而朱怡一手香煙一手拿著酒瓶跟著兩名僅著印花褲的肌肉男扭腰擺臀,甚至擁抱接吻。

  崔英達繃著臉,大步走過去,「妳在幹什麼?」

  朱怡醉眼蒙矓,定眼看出他是誰後,她冷笑,「幹什麼?你都能帶著女人上山去玩,我不能找些男人回家快活?」

  他抿緊了唇,走到角落,將音響關掉,以流利的英文跟一室的男女道:「抱歉,很晚了,請你們出去。」

  那些被朱怡邀約回來的年輕男女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在看到這名貴族氣質濃厚但臉色凝重的帥哥時,只能聳聳肩,紛紛開車離開。終於,一切寂靜下來。

  朱怡惡狠狠的瞪著童瀞丹,「妳高興了吧?妳勾引他了對不對?那麼長的時間什麼事都做了,是不是?」話語一歇,她竟然將手上的酒瓶朝她砸過去。

  童瀞丹閃開了,而酒瓶破了、酒灑了一地,她看向朱怡的眼光仍然輕蔑,「妳做的絕對比我跟崔英達做得還多,讓陌生人又摟又抱又親,妳真行!」

  「妳!」 她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好了,妳回房去休息。」他表情緊繃的看了朱怡一眼,隨即彎身開始收拾這一室狼藉。

  朱怡不安的跑到他前面,「英達,你不會怪我對不對?我心情不好,我在乎你會跟她上床!」

  「我們沒有!但我不會怪妳胡思亂想,是我不該丟下妳跟瀞丹出去,但我現在要妳回房間去。」

  見他的表情和緩下來了,朱怡這才放心的回以一笑,但不忘冷笑的瞥了臉色跟著一變的童瀞丹後,才轉身回房。童瀞丹抿緊了唇,沒說什麼,倒是跟著彎下身開始收拾丟在地上的空啤酒罐。「妳也回房間。」

  「不要。」

  「去。」他臉色難看的瞪著她。

  她不懂,他為什麼對朱怡就可以包容,對她卻!

  「你在怪我對吧?無所謂,隨你怎麼想好了,反正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收拾這一團亂。」 她逕自拿了垃圾袋開始收拾。

  久久,他只是怔怔瞪著她委屈的紅著眼眶、咬著下唇收拾的倔強神情。

  她不會懂的,他在怪他自己,在對自己生氣!

  跟她相處的時間越長,他的心就更難克制,這些年來,他跟朱怡之間的關係他比誰都清楚,只是,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動心了,但是他錯了……

  他沈默的跟著開始收拾。

  當室內恢復乾淨整齊後,他躁動的心也平靜多了,他轉身對她說:「妳回房休息……」

  可話還沒說完,卻見她悶著一張臉,逕自脫下身上的花襯衫及熱褲,僅著一身比基尼。他沒想到她發育的那麼好,她平常不是穿T 恤就是洋裝,包得緊緊的,但此時,一套將她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完全展現的白色比基尼讓他頓時呆若木雞。

  朱怡在沐浴完後也走出房間,她還刻意噴上今天新買的香水,再穿上性感睡衣,沒想到卻看到童瀞丹一身比基尼的站在客廳,她的身材比例完美得令她看了都眼紅。

  但童瀞丹不是為了展示自己的身材,她越收拾越火大,尤其只要一想到他對朱怡跟自己的差別態度,她連自己都氣了,搞不好崔英達有被虐狂,她幹麼雞婆?

  「我要去游泳。」她渾身冒火,熱到不行!

  冒火的眼眸、泛紅的臉頰,她在生氣,崔英達看出來了,但現在是半夜,「明天再去。」

  「夜遊的人多的是,我不需要人陪!」丟下這句話,她走了出去,沙灘就在眼前,她投身入水才讓已忍了許久的淚水潰堤。

  沒關係,沒關係的,妳才輸一回合,也贏了一回合,不是嗎?

  童瀞丹,加油!她在心中為自己鼓舞。

  崔英達不放心的走到沙灘,就連朱怡也跟著跑出來,「你理她幹麼?我們進屋去。」

  「妳進去。」

  「我不要!」

  他難得以嚴肅的眼神看著她,「我說過我對她的安全有責任。」

  可惡!朱怡氣呼呼的轉身奔回屋內,她該氣誰呢?!應該是沉不住氣的自己,還有辦事不力的何霖齊吧!

  期許自己可以越挫越勇,童瀞丹把這個決心完全展現在她青春無敵的容貌與身材上,因為美麗就是一種武器,就連崔英達都曾情不自禁的脫口說出她很美的話,可見她是吸引他的。

  於是,一天又一天,她身上穿的都是令人眼花撩亂的比基尼再系上一件印染了各式花樣的沙龍裙、涼鞋及斜背包。

  她看來與其他觀光客一樣舒適輕鬆,但一張充滿古典美的臉蛋再搭上白哲無瑕的粉嫩肌膚,以及包裹在薄薄的布料中,那勾人心魂的飽滿雙峰、纖細的小蠻腰及一雙勻稱美腿,讓她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像她拿著相機拍攝某楝建築物或是坐在樹影婆娑的沙灘一隅,靜靜素描著海天一色的美景時,上前搭訕的男人是一個接著一個,而一杯又一杯色彩繽紛的熱帶雞尾酒也盡往她手中送,那全是熱情的陽光男孩請她喝的。

  崔英達當然也注意到了,他不舒服,對她身穿少少的布料感到不開心,雖努力掩飾心中的感覺,但黑眸還是會不小心的洩露出細微的怒火。

  朱怡也不舒服,但令她不舒服的不是崔英達,他一直被她緊緊的綁在身邊,不管她逛香奈兒、迪奧、目壯等名店街或是做SPA 、指甲彩繪時,她一定要拉著他。

  她討厭的是童瀞丹總會不時的出現在他們的視線內,一看到她吸引了那麼多男人傾慕的眼神,同是東方美人,她就不甘願。

  所以,她花了更多時間在保養美容上,卻不知道這樣反而稱了童瀞丹的心。

  就在她窩在小房間被人又搓又揉時,童瀞丹便迫不及待的拉著崔英達以參觀多元化建築的名義,到中國城展開古建築之旅。在大道廣場上,他們細細觀察以十二生肖為主角鑲在牆上的動物雕塑,或到夏威夷州政廳看著用藍色地板及綠色磁磚為基調,仿若海洋的挑高建築,更到卡亞胡瑪努參觀館內天井的彩色玻璃… … 在這些時間裏,她就像個小女友一樣的拉著他請別人替他們合照,她會很自然的貼近他的手臂,甚至小小的擁抱他,更曾經在一群年輕學生的鼓動下,拍了一張親吻他臉頰的照片。

  她當然看出他的不自在,也知道他有幾回想跟她提及不該如此親熱,但她不想聽也不要聽。

  雖然已下定決心要當個搶男人的心機美人,可是她的勇氣在他一次一次的皺眉下已一點一滴的消失。

  要是他再認真的跟她說出什麼要她自重、要她別再將兩人的關係弄得更加複雜,或是說他不喜歡這麼主動隨便的她,她可能會在無地自容下,包袱款款的搭最早的一班飛機飛回紐約。

  好在這種狀況尚未發生,她發現他對自己的包容也在逐漸的增加當中。

  當然,她是儘量兩人行,但總會碰到三人行的時候,譬如現在。

  他們一行三人全在這艘租來的美麗遊艇上,她也注意到在甲板上做著日光浴的朱怡是用什麼眼光在看她的。

  不就是「好大的電燈泡」嘛!但她一點也不在意,難得做顧人怨做得這麼爽的!她好整以暇的拿著素描簿畫著圖,建築師就有這樣的好處,靈感來時,什麼地方都可以畫,而且看到什麼風景,腦袋也會浮現一些畫面,當然,如果沒有討厭的蒼蠅在旁邊就再好不過了。

  「小學妹,如果我們一起落水,妳猜英達會先救誰?」

  她只賞給朱怡一記白眼,「幼稚。」

  「回答我。」

  「無聊。」

  「膽小鬼!」朱怡譏笑道。

  童瀞丹放下手上的筆,以一種受不了的眼神瞪著她,她真的不明白崔英達哪來的耐心?

  「我有說錯嗎?妳明知道他的心在我身上,來當電燈泡做什麼?出海前我不是說了,我要兩人世界!」

  這幾個夜晚,她都想摸進崔英達的房間,但這個女人以討論設計圖為由霸佔了他的房間,雖然房門打得開開的,但他們一討論都是到半夜,直到她受不了困意的回房去睡,根本沒機會勾引他上床。至於白天,他們幾乎都在外面,更不可能有機會了。好不容易想到這個方法,可以不受任何人打擾,但童瀞丹卻硬是要隨行。

  這個時間,崔英達在船長室裏駕船,她當然要好好的跟她算帳。

  童瀞丹看著怒氣衝衝的她,「沉不住氣了?朱學姊,我知道妳的假面具,不管是學校的教授、甚至助教,妳連一個都沒放過,我不容許心愛的男人被妳當成玩具耍弄,妳根本不值得他來愛!」

  朱怡眸子半瞇,「妳終於承認了,妳愛他!」

  「我是,我很勇敢面對自己的心,而妳呢?妳是個無心而且無恥的女人,而我不懂我幹麼跟妳這種人浪費唇舌。」 懶得理她,她拿起筆跟本子,轉身才走兩步,身後突然傳來「噗通」的落水聲。

  「救命啊!英達!我都說我的腳抽筋了… … 她還故意推我下水… … 英達!快來救我啊!」

  童瀞丹奔至甲板邊,難以置信的瞪著在海水裏大聲叫嚷的女人。

  該死的,她一定要這樣招惹她就是了!好!要耍花樣誰不會?! 一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從船艙裏傳出來,她也自動的跳下水去。朱怡被她跳下的水花濺得滿臉,「呸呸呸!」吐掉口中的海水,瞪著童瀞丹竟也在一旁載浮載沉的大叫。

  「救命啊… … 我被學姊推下來了,我不會游泳啊… … 救命… … 」

  朱怡狠狠的瞪著她,卻見她真往水底下沉去,不由得一愣。

  就在此時,又是「噗通」一聲,崔英達一躍跳入海中,他先將離他較近的朱怡拉到船邊,讓她可以扶著船板後,一轉身又往海底潛。

  朱怡以為他會推她上甲板的,怎知他突地轉身就往海裏潛,害她手一滑,整個人又摔落水中,氣死她了!但隨即念頭一轉,不禁心情大好,童瀞丹還沒有上來呢!

  哼!想跟她玩,也不看看崔英達先救的是誰!搞不清楚狀況!她眉開眼笑的逕自爬上了甲板。

  潛入海中的崔英達看著童瀞丹一直往海底下沉,著急的直朝著她遊去,很快的抱住她,使勁往上游,竄出水面後,他抱著她游到船邊,朝蹲靠在甲板卻不動的朱怡吼叫,「快來幫忙!」

  她眼中冒火,可是他表情好可怕,她不敢不幫,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幫忙拉起全身虛軟的童瀞丹到甲板上。但在看到崔英達的下一個動作後,她馬上上前阻止,「要人工呼吸?不必吧!她是自作自受,誰叫她要推我下海!」她才不要他親她。

  要!就是要氣死妳!竟敢誣賴她推她下海!平躺在甲板上的童瀞丹在心中暗罵,她的泳技很好,憋氣更是超強的。

  只是,下一秒,當崔英達溫暖的唇軟軟的覆上她的時,她忍不住屏住了氣息,但心急如焚的崔英達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仍然一直朝她吐氣。

  他的唇好軟但又帶著堅定,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跟著急遽起來。

  而氣炸心肺的朱怡早就轉身奔入船艙摔東西泄忿。

  童瀞丹在心中告訴自己,機會稍縱即逝,她要達成第二個目標!接吻!

  於是,在鼓足勇氣後,她主動的攫取他的唇,試著回吻他,也將雙手摟住他的脖頸。

  崔英達一愣,但她不敢張開眼睛,怕自己會膽怯,她知道自己的吻功生澀,但她愛他,她把自己的感情投注在這個吻上,希望他能感覺到,但他一直沒反應,就在她沮喪的要放棄時,他突然狂野的回吻了她― 他探舌而入,饑渴的吻著她,霸氣的吸吮她的丁香小舌,他在極度的擔心、極度的欣喜交錯下,再也無法克制地順從了心中的渴望。

  她被他吻得意亂情迷,幾乎無法呼吸,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放開了她,兩人都是氣喘吁吁的。

  她粉臉酷紅的看著他,而崔英達先是蹙眉,然後迷蒙的神智像是突然覺醒,飛快的拉下她圈住他脖頸的手臂站起身來。

  她也連忙坐起身,「你!」

  「什麼都別說,那只是一個意外!」他僵硬的轉身,他失控了,他的理智在瞬間不見了,這是不對的!

  此時在艙房裏越想越不對的朱怡特意又拐著腳,淚如雨下的走上了甲板,「我的腳好痛哦,痛死了!英達!」

  如果可以,童瀞丹還真的想再推她下海一次,看著崔英達馬上轉身去查看她的腳,那個女人竟然邊哀叫著痛邊朝她得意的揚眉。

  她真的這麼愛裝嗎?要比虛弱,她這張古典美人臉可比她有本錢演楚楚動人的戲碼呢!搞不清楚狀況!就在朱怡假裝腳抽筋而唉唉叫時,童瀞丹只是維持原姿勢,靜靜的擰眉抿唇,讓兩行淚水緩緩的淌下臉頰。

  而一直迥避看她的崔英達,在扶著朱怡要進到艙房時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一見她的異狀,又顧不得朱怡,立即蹲在她身邊,「妳怎麼了?」

  她搖頭,淚水跌落得更凶。

  「是哪裡不舒服?」

  她可憐兮兮的眨巴著淚汪汪的大眼,一手撫著心口。

  「痛嗎?」他憂心的看著她。

  「我好痛啊,我的腳!」朱怡一見自己又被忽略了,氣得大叫。

  她這一叫,童瀞丹卻擰眉了,她看著近在咫尺、眉頭都要打結的英俊容顏,想想,他真的好倒楣啊,遇上了朱怡又遇上了她,真的會被她們整死!

  她深吸一口氣,「你去看她吧,我沒關係。」

  他定視著她,「她能叫那麼大聲,就不必替她擔心,我還沒愚蠢到不會分辨誰的狀況比較嚴重。」他突然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她一愣,怔怔的看著他。

  「崔英達!你怎麼可以丟下我?!」朱怡簡直氣炸了,氣到忘了要裝跛腳,在甲板上猛跺腳。

  「我把她當妹妹,妳知道的,不要鬧脾氣,妳該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歇斯底里的女孩。」

  他的表情好嚴肅,她竟一時無法抗議。

  他一向太正直、什麼事都講規矩,連他們之間的性愛,也是她一再的勾引,向他表明她的欲望需求,他才跟她翻雲覆雨,因為他希望他們是在結婚後才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可是,他真的只當童瀞丹是妹妹嗎?他臉上的不舍跟心疼是那麼的強烈,朱怡的心直直的往下掉。旁觀者清,他此時抱著她的樣子根本就不只當她是妹妹!

  而這頭,「妹妹」這兩個字就好像一把利刃刺入童瀞丹的心,她眼中的淚水更加洶湧。

  「很痛嗎?」他關切的問。

  不要這麼溫柔,她的心好痛啊,尤其在那個點燃火花的熱吻之後,她的心有了更多的期待跟希望,但一切的一切竟只是回到原點?他只當她是妹妹!見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很快將她抱回她的艙房,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我在這裏看著妳,妳好好休息一下,若還是不舒服,我馬上開船回去,帶妳去看醫生。」

  該死的濫好人一個!那他為什麼要那樣吻她呢?但可以問嗎?她會不會自取其辱?

  她苦笑,「我好多了,你去陪朱怡吧。」

  「別傻了,快睡吧。」他若對自己誠實,他就會知道自己根本不想從她身邊走開。

  童瀞丹側過身背對著他,闔上眼睛,不想再跟他爭辯,算了,朱怡太差勁了,他守在她身邊多少也可以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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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35:02
第六章

  童瀞丹還真的累了,加上陽光暖暖、海風輕拂,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隱約要墜入夢鄉時,房門「砰」地一聲,被人用力打開。

  「朱怡?」崔英達一臉困惑的看著突然衝進來的她,只見她腳步踉蹌,顯然又喝了不少酒。

  果真,一身酒氣撲鼻而來,她臉紅通通的衝上前來抱著他,「吻我!」

  背對著兩人的童瀞丹一聽,心臟猛地一縮,想回頭又好像不太恰當。

  「別鬧了!瀞丹在睡。」他壓低嗓音不想吵醒童瀞丹。

  「我不管,你剛剛吻她又抱她,我也要!」朱怡激動的像個瘋子似的,雙手緊緊的扣住他的脖頸,在他拉開她時,她眸子半瞇,突然用力的在他的脖子咬上一口。

  他倒抽了口涼氣,低聲斥道:「妳不要這樣!」他硬是把她從自己身上拉開,脖頸間卻感到有濕黏的液體流下,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抹,眉頭一皺,她竟然再次的咬傷他,「我們出去。」

  他捺住性子要走出去,但朱怡不願意,也不想給他喘息時間,又再次跳上去像八爪章魚的黏住他,「我不要!」

  他臉色一變,再次用力的將她從他身上拉開。

  她咬牙瞪他,「為什麼?!你不碰我,你都不碰我,這算什麼?這幾年你供我吃住,供我花用,但我有需要,我要你跟我做愛!孩子沒了,我身體虛弱都是幾年前的事了,你為什麼不再碰我?!說啊!你是怨我嗎?怨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嗎?」她雙手握拳,五官扭曲的朝他嘶聲吼叫,她真的、真的想要一個孩子啊!

  什麼?他們曾有過孩子?!童瀞丹再也忍不住的起身轉頭看向兩人。

  朱怡一見她驚愕起身,目露恨意的瞪她一眼,快步的奔出房外。

  童瀞丹下床,看向臉色難看的崔英達,這才發現他的脖子上有道咬痕,而且還在流血,她臉色一變,朱怡一定要這麼暴力嗎?

  她連忙奔進浴室,拿了一條小毛巾壓在他的傷口上,「你壓著,我去拿醫藥箱。」

  「不用麻煩了。」 他壓著毛巾,直接走到床上坐下,一臉凝重。童瀞丹只看他一眼,還是轉身跑到船長室,卻看到朱怡在船首,雙手各拿著一瓶酒搖搖晃晃的背對著她,踉蹌的摔坐在甲板後,仰頭大口大口的喝酒。

  她抿緊了唇,搖搖頭,找到急救箱後很快的回到她的艙房,在他身邊坐下,替他消毒傷口後再上藥。

  他看著專注上藥的她,她的眼眶有點兒紅,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像怕碰疼他。

  當她略帶冰涼但溫柔的手輕輕觸到他的皮膚時,他心中有一股不該有的悸動再起,這不應該,但當她的動作、她的眼神都有著這麼深切的不忍與心疼時,他如何能做到無動於衷啊

  但是,朱怡怎麼辦?她的情緒問題越來越嚴重,而他要負最大的責任!

  他黑眸一黯,「可以了,謝謝。」 他陡地起身,拒絕再讓童瀞丹碰觸,他的心不可以再泛起漣漪,他比誰都清楚!

  童瀞丹不明白他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深沉?

  可是她有問題要問,在收拾好醫藥箱放到桌子上後,她轉過身,直勾勾的看著望向窗外大海的他,「你已經好幾年沒碰過朱怡了?」

  他下顎一緊,「這是我的隱私。」

  他這是默認了?她不懂,一個男人不可能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連碰都不碰的。

  她強烈懷疑他的心根本不在朱怡身上!她擰眉來回推敲朱怡剛剛在盛怒下所說的話,這個男人太好了,他不可能會怨朱怡沒有保護好孩子,應該只會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跟孩子!

  所以,她小心翼翼的詢問,「你對她只有愧疚,對嗎?」

  「不是。」他馬上否認,卻拒絕與她的目光對視。

  但她不容許他逃避,硬是走到他面前,雙手拉著他的手臂,逼他正視自己的目光,「你真的愛她嗎?我不相信,要不你怎麼可以理智到不碰自己深愛的女人?你們沒有火花、沒有悸動,在失去孩子後,沒有撫慰彼此受傷的心?!」

  「夠了!」他臉色陰沈的拉掉她的手,轉身要走出去。

  但她快步上前的擋住他的路,「不夠!情況太詭異了,崔英達,你真的相信自己愛她?還是讓愧疚蒙蔽了你的心?」

  他黑眸半瞇,「不要自以為是的揣測我的心!」

  「那就表現出你有多愛她!你們連一點火花也沒有。」

  「男女之間的感情不是只有激情而已。」

  「但也不該那麼平靜無波!你曾像剛剛在甲板上那樣激情的吻過她嗎?」

  他無言,沒有!該死的沒有!但她根本就不懂,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再說那個孩子沒了,你能確定是你的孩子嗎?難道你從不知道她的私生活有多麼糜爛?一個男人換過一個,那可能是個雜!」

  「啪!」一記耳光狠狠的打向她的臉。

  她一愣,淚水瞬間跌落,因為她說了朱怡的壞話,所以他賞她這一記耳光?

  「我!」他怔怔的瞪著她,他從未這麼激動過,更甭提去打一個女人!

  但她一再逼他去面對心中那已積壓多年的苦澀及傷痛,那是一種被撕裂的疼痛,她不懂,可是―

  「對不起!」再怎麼樣,他都沒有權利打她。

  她咬咬牙,一手撫著燒燙的臉頰,忍住盈眶的淚水,「是我自找的!」

  「不,那不是理由,我真的很抱歉… … 」

  「我說了沒有關係!」她哭叫的吼了他,「是我的錯,我不該說孩子不是你的,因為你也上了她,對不對?所以我憑什麼那麼說?!」

  「瀞丹!」

  「出去!出去!」她淚如雨下的推著他,把他推出門外後,將門上鎖。

  她氣憤的以手背拭淚,童瀞丹,妳這個大笨蛋,妳那麼雞婆幹麼?人家幸福快樂就好了,干妳哈事!

  可是,她在他那雙吸引她沉淪的深邃黑眸看不到幸福的影子,難道他這樣也無所謂嗎?

  一場擦槍走火的爭執讓三人遊興全無,一個多小時後,崔英達便將遊艇駛回港口,朱怡早已醉到呼呼大睡,他跟童瀞丹則是各懷心事,視線連交集都沒有。開車回別墅時,已是下午五點,崔英達將朱怡抱回她的房間,童瀞丹逕自回房,當他自朱怡房間出來後,看著對面關上的房門,他走過去,幾次舉手想敲門卻沒勇氣。

  道歉不是她要的,她想要的,他卻不能給!他沮喪的走到客廳坐下。他怎麼會打她?!他像尊雕像的坐在沙發上良久,低頭瞪著自己的右手,腦海裏浮現的都是童瀞丹那張淚流滿面的臉龐。

  驀地,靜寂的室內響起腳步聲,他一抬頭,臉色一變。

  童瀞丹從房間走出來,她臉上化了淡妝,技巧的遮住了那一巴掌的微微紅腫,長髮綁成了馬尾,讓那張充滿東方美的絕麗五官更為突顯,但她的臉色很不好,即使她是美麗的。

  他迅速打量她的衣著,一件綁帶的比基尼胸罩,超短的低腰熱褲,露出纖腰及大半的美腿,就連前胸也暴露出一大片雪白,太性感了,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穿這樣出門,「妳要去哪裡?」

  「市區的酒吧,離這裏不遠,我在網路上看到今晚有活動。」 她想去喝幾杯,找個不認識的人說說話,因為她好悶、好煩!

  「穿這樣去啊?」

  見他臉色難看,她可沒退縮,「比基尼之夜,你說呢?」

  那一定會吸引一大票的男人前往,而她又是帶著不好的情緒前往!他深吸口氣,起身走近她,「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好不好?」

  她搖頭,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想談,「不如你跟我去瘋?一旦我喝High了,你才不會錯過精彩鏡頭,」見他濃眉一揪,她撇嘴道:「不懂嗎?酒喝越多,情緒越High,氣氛越熱,當情緒沸騰到最高點時,總是會有比基尼女郎一手抱胸,另一手將比基尼解下丟給現場男士的高潮畫面… … 」

  「妳不可以。」他馬上盛氣淩人的命令。

  「我不可以?!」她好笑的看著他陰鬱的黑眸,「夏威夷海灘上有多少美女是上空做日光浴,那根本沒什麼。算了,我自己去吧,你還要陪你的親愛的!」她嘲弄的說了這句話,轉身就走。

  他一個箭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妳不要去!」

  她眼圈一紅,咽下梗在喉間的酸澀,看他扣住她手臂的手,「你憑什麼阻止我?」

  「我― 」

  「如果是以『哥哥』的身分就免了,放手!」

  他看著她淚光閃動的眼眸,他憑什麼阻止她?他能給她要的幸福跟愛情?心裏一個聲音在反問自己。

  不能!他壓抑住那股洶湧而上的苦澀,鬆開了手。她獰然轉身出去,他則佇立在落地窗前,目送她駕車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早過了晚餐時間,但朱怡仍在熟睡,崔英達也沒胃口,只是以手當枕的躺在床上,想睡也睡不著,他的腦袋裏只想著童瀞丹會不會喝多?會不會做出甩比基尼給那些血脈憤張的男客的荒唐事?

  他更擔心他的那一巴掌會讓她做出讓她和他都後悔一輩子的事!

  想到這裏,他再也受不了的起身,飛快的下樓,走入童瀞丹的房間,打開她桌上的電腦,搜尋她之前的上網紀錄,立刻就看到一家打著比基尼之夜的酒吧廣告,他記下地址,立即開車前往。

  約莫半小時,他就看到童瀞丹的車子停在一楝閃爍著霓虹燈的酒吧前,他隨即把車子停在她的車旁。一下車,就聽到吵雜而充滿節奏感的熱門音樂。

  他走進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立即灌進耳膜,他皺眉穿過一個個比基尼辣妹及熱舞的男士,一邊找尋童瀞丹,然後,他看到她了!她正被幾個光著上半身的年輕猛男團團包圍著。她難道看不出來他們的邪惡意圖?!他們的眼神都帶著欲望,根本想剝了她的衣服!

  童瀞丹正愁著不知道如何擺脫身邊這一群蒼蠅,事實上,她一來到酒吧門口就後悔了,正想走人,卻讓這群人簇擁著進來,接著就走不了。

  她一直想法子要脫身,這些男人們酒越喝越多,動作也越來越親密,怎麼辦?她不經意的看往門口,隨即一怔,崔英達!他、他怎麼來了?!

  她怔怔的看著他,他也瞪著她,而他挺拔出色的外表已吸引不少正妹們往他身邊聚集,但他沒理會她們,表情看來相當不開心。

  事實上,不開心還不足以形容崔英達此時的神情,他黑眸淩厲,整個人充斥著危險的氣息,所以那些湊近他的辣妹們很快的就識相退開。

  他排開旁人一路來到她身邊,見到兩個男人的手都搭在她的肩上,有一個男人還把玩著她的馬尾,他神情冷硬的以中文道:「跟我出去。」

  她也以中文問他,「為什麼來?告訴我,這一點對我很重要!」

  「先出去再說。」 他的口氣隱藏著深沉的火氣,就像要爆發的活火山。

  「不要,你先給我答案!」她想知道,也急於知道,希望從他口中聽到她一直想聽到的話。

  因為他在乎她!因為他想愛她卻不能愛她!她,是一個不會屬於他的人,可是他不希望她糟蹋自己。

  「跟我出來!」他臉色沉重的再次重複。

  不說嗎?她咬咬牙,「不要,我是來玩的,為什麼要跟你出去?!」她氣憤的轉身,刻意以流利的英文跟幾名仍杵在她身邊的外國男人交談。

  但才沒說幾句話,她的手臂就被他用力的扣住,她生氣回頭,「你到底要幹什麼?」

  「跟我出來!」 他硬是揪住她的手臂,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拖出音樂震耳的酒吧,並直接將她帶到他的車上。

  她咬著下唇,瞪著也坐上駕駛座的他,「你到底要怎樣啊」

  他抿嘴看著她良久,看著在霓虹燈閃爍下,她的眼眶紅了。

  「不如妳告訴我,妳到底要做什麼?」他歎了一聲,口氣有著投降似的莫可奈何。

  他的無奈澆熄了她的怒火,她苦笑反問他,「我能做什麼?我可以讓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的心是遺失在誰身上嗎?你的心在徘徊、在動搖,不要否認,不然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他臉色緊繃。

  「錯過是為了等待對的人,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意有這麼難嗎?」她深情的看著他,「我的心很痛,我不要當你的妹妹,我不要你去愛朱怡,我愛你好久好久了,我可以這麼誠實,你能嗎?可以嗎?!」說到後來,她忍不住哭叫出來,她愛得好辛苦、愛得好卑微、愛得好痛苦啊!

  看著她淚如雨下,他再也忍不住的將她擁入懷中,「再給我一點時間。」

  瞬間被擁入他溫暖的懷抱,她先是一愣,眼睛陡地一亮,飛快的抬頭看他。

  「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對朱怡放開手?我的心很亂,有著遲疑及不安,我的心的確因妳動搖,可是,」他的神情有著痛苦,「即使現在將妳擁入懷中,我的心也是充滿著不安,因為我對朱怡著實有太多的牽絆、愧疚!」

  「夠了!」她眸中的火花滅了,她一把推開他。

  「瀞丹……」她難過的看著他,「我知道你不想給我太多期待,怕我失望,怕我會受傷,可是,你的真話太傷人了,你怎麼可以在對我坦承有一點點動心後,又告訴我對朱怡還有那麼多的感受?」

  他無言。

  愛情裏真的沒有公平可言!她苦笑,「我想自己走回去,一個人靜一靜。」

  她很快的開門下車。

  他卻跟著下車,「不行,我不放心!」

  她生氣的瞪著他,「你再不走,我馬上折回酒吧找個人帶我上床!」

  他抿緊了唇,「好,我走,但答應我,絕對不會糟蹋妳自己。」

  她沒說話,只是以淚眼瞪他。

  他還有好多話想說,可是看著她倔強的眼眸,「那好吧,等妳回別墅後我們再談,一定要談。」他再次強調,這才開車離去。

  天空烏雲密佈,看來是要下雨了。崔英達站在落地窗前,庭園裏的樹影隨著強風不停的晃動著,他回來已一個多小時,依路程來看,沒有理由童瀞丹還沒走回來。轟隆隆的雷聲陡起,接著是閃電劃過夜空,滂沱大雨隨即驟然而下,想到她沒有帶傘,他正要出門找她,朱怡的房門卻在此時打開。

  朱怡是被餓醒的,一見客廳燈是亮的,她走過去,卻見崔英達手上拿著兩把傘及一把手電筒要出門,「你要去哪裡?」

  「我去接瀞丹,她還沒回來。」

  她抬頭看了牆上的鍾一眼,「十點多了,你去哪裡接她?也許她正在狂歡呢!」她走近他,直接抱住他的腰,「她不在正好,我們去吃點東西,然後可以!」

  「我先出去接瀞丹。」他拉下她的手,撐起一把傘就跑出去。

  朱怡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在雨夜中僅以手電筒照著路的身影。

  他為童瀞丹憂心,為童瀞丹心動了!她知道!但她不允許,他是她的,她的未來完全要依靠他,她絕不許任何人來掠奪!她很快的也拿了一把傘跟手電筒追出去。崔英達快步的沿著沙灘走並用手電筒搜尋,約莫十分鐘,他看見一個孤單的身影獨坐在沙灘,他想也沒想的飛奔過去,而跟在他身後不遠的朱怡則停下腳步,看著崔英達手上的燈光照亮沙灘上的窈窕背影。

  「妳在幹什麼?下大雨妳不知道嗎?妳全身濕透了還坐在這裏!」

  童瀞丹怔怔的抬頭看著傘下的他,在手電筒的燈光下,他臉上的擔心是如此清楚,她再也忍不住的起身抱住他,「對不起,你在乎我,我應該就此滿足的,我不該耍脾氣,可是我不想再等待,一想到我們之間還有朱怡!」

  「英達!」

  朱怡的叫聲陡地在嘩啦啦的大雨中響起,兩人同時轉頭,就看到朱怡撐著傘、拿著手電筒站在波濤洶湧的浪潮邊。

  「妳幹什麼?!快離開那裏!」崔英達臉色一變,朝她大吼。

  她搖頭,大聲哭叫,「你不愛我了,我知道,我成全你,我讓你去愛童瀞丹,我一個人去找我們那個沒緣的孩子!」一說完,她立即轉身往海裏走。他臉色刷地一白,把傘交到童瀞丹手裏,立即衝入雨中,朝朱怡奔過去,「不可以!不可以再過去了!」朱怡在翻滾的浪潮中幾乎站不穩,但她仍大聲朝他吼叫,「不要過來,除非你會愛我,一直一直的愛著我,不然我不要活了,我要去找我們的孩子!」

  童瀞丹也丟下傘衝過去,一把捉住崔英達的手臂,朝他大叫,「她根本沒有勇氣自殺,她只是一再的利用你的愧疚來綁住你、折磨你,她根本就不愛你!」

  「叫她住嘴!住嘴!不然我馬上死給你看!」朱怡歇斯底里的在雨中嘶吼。

  「妳去死!去啊!」童瀞丹朝她激動大叫,像她那麼自私的女人怎麼可能捨得去死!

  「夠了!瀞丹,給我住嘴!」 他臉色凝重的吼了她,因為朱怡的確自殺過。

  而他明知此刻的抉擇將會讓他跟童瀞丹之間沒有未來,可是他已經傷害過朱怡一次,一個小生命不見了,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朱怡再去尋死?!

  他吼了她。雨水跟淚水模糊了童瀞丹的眼,瞬間,一道閃電劃過夜空,讓她更清楚的看見他的神色,那是做了痛苦抉擇的表情。

  不、不要!她緩緩搖頭,風雨狂嘯著,一股寒意卻直往她心裏竄。崔英達看到她的眸中有好深好深的悲傷,他只能神情黯淡的說句「對不起」然後毅然的轉向幾乎要站不住腳的朱怡,朝她大叫,「我會愛妳,一直一直的愛著妳,快回來。」

  朱怡哽咽欣喜,跌跌撞撞的奔向他。

  這個在大雨伴奏下的承諾,把童瀞丹推向痛苦深淵!

  她雙手環抱著頻頻顫抖的身子,遠遠的看著崔英達將朱怡打橫抱起,看到她將雙臂緊緊的圈住他的頸項,整個人貼靠在他身上,看著他們往別墅的方向走去。

  她好冷,不止身體冷,心更冰涼,原來… … 原來,有些事早已註定,強求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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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雨停了,童瀞丹也已梳洗好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佇立在屋外的庭園,望著那片黝黑平靜的大海,此時,她身後響起腳步聲,但她沒回頭。「朱怡睡了。」崔英達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站著。

  她抬頭看著繁星點點,「好漂亮的夜空,誰看得出來在一、兩個小時前才下了一場滂沱大雨,但大雨過後,一切都變得很清朗不是?」

  他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瀞丹?」

  她語氣幽幽,「愛情有死角,應該也有轉角,不然走入死角的人多可憐?我想我已經找到那個轉角,或許我能看見不一樣的風景,遇見不一樣的人。」

  他無話可說,他既做了選擇,就不能再搖擺,雖然,他的心從來沒有如此痛過。

  「我一個人在雨中走回別墅的路上,我仍然怨、仍然氣、仍然恨,如果朱怡是真心愛著你,那麼我的心再痛也會送上祝福,」說到這裏,她才轉過身來看著他,「可她偏偏是個把你的真心真情視為垃圾的女人,我為你感到不值,但又覺得你活該!」說得直率,她的眼眶卻泛紅。

  他仍然無語,心中的苦卻不能跟她說。

  她深吸口氣,努力的把眼淚眨回眼底,「但在罵你的同時,心裏也有另一個聲音嘲笑著我― 妳自己呢?妳的愛情就值得了?妳不也活該?」

  見她愛自己愛得如此委屈,他無法沈默,「不要責備妳自己,錯全在我。」

  她搖頭,「愛情沒有對錯,如果能照著每個人的意願走,它就不叫愛情了!而且幸福沒有快捷方式,你的愛給了朱怡,我從中間插隊也進不去。」她咬著下唇,努力抑制那不斷冒出喉間的酸澀,「或許在我沒有注意的身後,也有一個人癡癡的等著我,可我卻把視線一直放在你身上。」

  他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但她這麼想是對的!是對的!

  「記得我回臺灣參加小璃婚禮的那兩天,獨自待在飯店時,電視臺一直在強打一首歌叫『最幸福的事』,其中一段好像是這麼唱的,」她抬頭看向星空,「我想女孩子― 最貼心的是,讓愛的人,選擇結束的方式… … 」她輕聲哼起那一小段旋律,淡淡的、酸酸的,在夜風吹送下,更添加一股深深的寂寥。

  「全世界我最不想虧欠的人就是妳!」他心痛低語。

  「卻把我傷得最深,感謝你。」她半開玩笑的嘲諷。

  「瀞丹… … 」

  「祝你幸福!真的,雖然我已經可以預見你的未來,」她想到的是他手腕上跟脖頸間的咬痕,他不會幸福的,「但我還是會向上天祈求朱怡能懂得珍惜你,像你這樣的好男人已算是瀕臨絕種的保育類動物,她何其有幸可以擁有你。」她咬著下唇,努力的忍住盈眶的熱淚,「我不想哭著說再見,但Kiss goodbye我接受。」她試著擠出微笑,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的胸口又悶又痛,但他仍俯身輕輕吻上她的唇,一個蜻蜓點水似的吻,卻沉重無比,壓得他幾乎快喘不過氣。

  「以後真的只是朋友了。」她笑中帶淚的伸出手。

  他也伸出手握住她略微冰涼的小手,「嗯。」朋友,好沉重的兩個字。

  崔英達載她去酒吧開回車子後,童瀞丹回到房間便開始收拾行李,就在天微微亮時,她開車前往機場,在二樓的視窗,同樣一夜未眠的崔英達目送她離開。

  即使,拉扯的心還想將她追回,但理智也提醒他,追回了又如何?他選擇了朱冶… …

  童瀞丹,這個從此將被烙印在他心中最深處的女孩。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他返回臺灣想告知父母他跟朱怡的婚事,但父母卻先一步安排把童瀞丹介紹給他。

  「這是童世伯的寶貝女兒,童瀞丹,別看她才十八歲,資優生的她已經是你的同校學妹,而且還是大三生了!」

  僅僅第一眼,她混合著古典與純真率性的笑容就令他短暫恍神,他頭一次看一個女孩看到目不轉睛,而她的眼睛也定在他身上,四目交接,空氣中竄過一道難以形容的電流,像是兩顆心在瞬間撞擊後,彼此的靈魂就此交會。兩人不過對視幾秒卻像是過了一輩子,直到他母親開心的笑聲響起,他才困窘回神,而這可以說是他二十幾年來唯一一次對異性有這樣微妙而心悸的感覺,即便是已論及婚嫁的朱怡都不曾有過,是他的心第一次莫名的迷失。

  後來那晚的家庭聚會,他收斂心神,對她禮貌但保持疏遠,一直到她離開,他才跟他母親說他已心有所屬的事。

  沒想到母親早已知道朱怡的存在,而且還請在德國的朋友私下打聽她的為人,沒想到問出來的是她男女關係複雜花心。他知道朱怡曾經荒唐過,但她跟他在一起的真心誠意,他也能感受到,每個人都有過去,他只在乎當下。

  然而母親直言童瀞丹才是她中意的媳婦,所以在他留在臺灣近一個月的時間,他被迫與童瀞丹出遊,雖說被迫,他也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容易讓人動心的女孩。

  雖然才十八歲,但她有主見、早熟又直率,跟她出去的時間並不難熬,甚至是愉快的,所以他把她的角色定位為「妹妹」,如今回想,當時如此界定,已是自欺欺人。

  接著,他回紐約接管崔氏集團,三個月後,一場訂婚宴卻宣佈在臺灣舉行,母親坦言他不回來也無所謂,因為她已誑了童家說他臨時有事無法趕回來,但婚宴仍正常舉行,她這個婆婆會代替兒子幫媳婦戴上訂婚戒指!當時的朱怡已懷了三個月的身孕,在他趕去臺灣欲制止這場鬧劇時,悲劇發生了―

  「我不相信你是回去阻止的,你根本是要拋棄我跟孩子!」

  「我恨你,我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你竟然要跟別人訂婚,那我算什麼?我要你後悔莫及,所以我去撞車,可為什麼只有我們的孩子離開……嗚嗚嗚……是你!都是你的錯!」

  「醫生說我這輩子很難當媽媽了,我在孤兒院長大的,我有多渴望家庭,你是知道的,可是你卻剝奪了我當媽媽的權利… … 我不要活了… … 我不要… … 嗚嗚… … 是你!都是你的錯… … 」

  朱怡的聲聲哭訴令他心魂俱失。

  回想到這裏,崔英達神情黯然的望著前方早已讓陽光點亮的海天一色。

  朱怡從醫院回家後,就煙酒不離身,她哭鬧、埋怨,他只能給她無止盡的包容… …

  只是回想兩人這幾年的相處,他跟朱怡之間還有愛嗎?黑眸裏浮現無能為力的痛楚,「碰」地一聲,他突然握拳用力的去槌玻璃,一拳又一拳,直到刺目的鮮血從手上一點一滴滑落。騙子!崔英達!你如何愛朱怡?如何一直一直的愛著她?!

  「碰」地一聲,他再用力槌打,對自己的控訴讓他痛得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宣洩。

  他無法愛朱怡,他的心早就遺落在生來就與他相屬、在一眼瞬間就吸引他心魂的童瀞丹身上!

  童瀞丹帶著受傷的心飛回紐約,一下飛機就約曾艾芸見面。不到半小時,曾艾芸便開車前來兒子的住處,只是在看到屋內只有童瀞丹一人,她的神情又份外凝重後,曾艾芸就有不好的預感。

  童瀞丹將崔英達跟朱怡之間發生的事大略提及,也說了她曾努力的想介入兩人之間的事,但是她失敗了,最後崔英達還是選擇了朱怡。不過她保留了崔英達曾經為她小小動了心的事,那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所以,你們達成協定了?」曾艾芸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她只能凝重點頭。曾艾芸歎了口氣,她不知道兒子跟朱怡之間曾有孩子,但是!

  她靜靜的看著眉頭深鎖的童湃丹,一人只有一顆心,這孩子卻因為兒子受傷兩次,她怎能再當第三次的幫兇?!

  她不忍心!她不該再綁住她,這對她太不公平了。

  曾艾芸心疼的伸手握住她的手,「妳是個好女孩,是我們家英達沒福氣,但妳也知道我有多愛妳,不管是妳或是小璃,我都把妳們當親生女兒在疼著、關心著。」

  「我知道的,伯母。」她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說來,我的大兒子比二兒子還差勁,鑫浩還懂得把握老天爺給他的第二次機會把小璃娶到手,英達我看是沒救了。」知子莫若母,曾艾芸明白兒子的性格,只是感情是一回事,愧疚是另一回事,要用一生的幸福來賠,太傻了。

  「伯母,妳何不祝福他跟朱怡?」童瀞丹一直都知道這是崔英達遲遲無法跟朱怡結婚的主因,他希望能得到爸媽的祝福。

  「那乾脆要我在他出生時就直接掐死他算了!」曾艾芸火氣沸騰,「妳放心,我認識好幾個優秀的年輕人,他們不會比英達遜色,我安排你們見面!」

  「呃,伯母我不想… … 」她沒想到她會這麼積極。

  「別浪費妳的青春跟愛情,聽伯母的,我會把資料先送給妳看,再約時間見面,就這樣了。」

  她要馬上回去「喬」人選,讓她大兒子後悔,就算他沒後悔,她也要讓他知道童瀞丹不是沒人要,這一點,也是她虧欠她的!

  在曾艾芸離開後,童瀞丹就動手打包自己的東西,然後入住市區一家飯店。她開始畫設計圖,她的腦海裏已有雛型,打算用平面玻璃跟凸透鏡來運用,她想把她跟崔英達在白山看到的滿天星星,藉由上萬片的玻璃打造出一道停留在現代鋼筋叢林裏的玻璃星河。

  於是她閉關工作好幾天,曾艾芸知道她搬離崔英達的豪宅很生氣,但因為她很堅持,她也沒轍。兩個星期後,崔英達跟朱怡才回到紐約。曾艾芸似乎已聯絡上崔英達,所以他們是直接到飯店來找她。朱怡像只無尾熊黏著他不放,眸中透著忐忑,只有她知道這兩個星期以來,他

  們之間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留下來也並非是因為她。

  他的手受傷了,那片強化玻璃血跡斑斑,但他不說原因,她所認識的崔英達從不是一個會以傷害自己來發洩情緒的人,後來她才明白了原因。

  原來是童瀞丹先行離開夏威夷。

  但她不願意放開他,她甚至為此跟他大吵大鬧,但他只是默然以對。

  接下來的日子,他對她一樣溫柔包容,但她主動抱著他時,他是僵硬的,她想吻他時,他會不自覺的別開臉,在她強要跟他上床時,他不發一語就出去了,他不愛她了… … 不,也許在更早之前,她就察覺到這一點了,只是她不願意接受,怎麼辦?!她要怎麼辦?

  在朱怡思緒百轉時,崔英達的目光卻無法克制的一直放在童瀞丹身上。

  她像是真正釋懷了,態度從容自在,對他們出現在這裏也不訝異,只是向他談及她未完成的設計圖及想表達的設計理念。在這段時間裏,朱怡的手機連響好幾次,但她似乎都沒有聽到,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兩人的互動。最後受不了的是童瀞丹,「學姊,妳不想接電話就關機好嗎?」

  她一愣,這才從皮包裏拿起手機,一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臉色一變,「我出去!不,我不吵你們了,我會回杜媽那裏,英達,你一定要來找我。」

  他點頭,微訝的看著她飛快離去,連門都顧不得關。

  他起身,走過去將門關上,再回身時,對上童瀞丹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的目光,他也凝視著她,一切都靜寂下來。

  半晌。

  「你!怎麼才兩個星期沒見,整個人就瘦了好多?」童瀞丹終於開口,問了再見面時她想說的第一句話。

  「妳不也是?是太專注在設計上,沒有好好吃,好好睡?」 他的聲音裏有著不該有的憐惜與不舍。

  她咬著下唇,壓抑住突然想哭的感覺,他們已經劃清界線,她的情緒就不該因他的幾句話而翻湧,「你不用擔心,很快的,就會有男人來照顧我了。」

  他臉色一變,「什麼意思?」

  「我很快就會交男朋友了,所以你也可以跟你親愛的說,她可以放心了。」

  「妳很快會交男朋友?」他只聽見這句話,根本沒注意到她後面說了什麼。

  「是啊,有人要替我安排相親呢,祝福我吧。」她擠出笑容,眼眶卻不爭氣的泛紅。

  他直覺的伸出手想將她擁入懷中,但手停在半空中卻不敢碰觸到她。

  再一次擁抱之後呢?他無法呵護她、也無法愛她到生命終點啊。

  她看著他緩慢而僵硬的收回手,是啊,他們都要學會自製,不可以讓強壓在心湖的感情潰決,那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我想,明天再到你公司談吧,你剛回來,休息一下,對今天你看到的設計圖有什麼想法明天再跟我說。」她想送客了。

  他們適合在大庭廣眾下相處,獨處的空氣太感傷,處處嗅得到好多的莫可奈何。

  崔英達點頭,但在走出房間後,他轉過身來,靜靜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而她在跟他點個頭後,便當著他的面關上房門。希望在不久的未來,自己也能這麼勇敢的對他關上心門。

  紐約時報廣場轉角隱密無人的一隅,何霖齊正咬牙切齒的瞪著將皮夾裏的美金全數交給他的朱怡,「我警告妳,快想辦法籌五百萬美金,妳看到我的臉了,如果妳沒辦法在五天後給我錢,我會直接去找崔英達。我相信他對我們之間的事一定很感興趣!」

  「不要!」她害怕的看著一張臉被打得幾乎扭曲變形的男人,「可是五天太短了!」

  「那至少要給我一些錢好應付那些討債的人,我會再幫妳多爭取一些時間。」

  丟下這話,他轉身要走,但突然想到什麼,又回頭黑眸半瞇地威脅她,「我再警告妳,妳要是敢再給我出國就不跟我聯絡,我也一樣會毀了妳!」這幾年來,他全是靠她供養,崔英達根本就不知道有他這一號寄生人物。

  「可是,是你要我跟英達去夏威夷的。」她囁嚅的反駁。

  「妳還敢說!妳提前出門沒跟我說,老子口袋裏一毛錢都沒有,而且妳是在搞什麼?!多待了那麼長的時間,他連一次也沒碰妳,這代表什麼?妳再不好好利用機會挖些錢,妳很快就會被拋棄!別說我沒提醒妳。」他惡狠狠的再瞪她一眼,這才離開。

  他走了約五分鐘後,朱怡才垂頭喪氣的準備離開。

  五百萬?這筆錢對崔英達是九牛一毛,可是她要怎麼開口?

  她煩悶的低頭走在街上,一輛黑色轎車正好塞在車陣中,緩慢的駛過她身邊。

  咦?那不是朱怡!車上的駕駛曾艾芸瞥她一眼,她回來了?那英達呢?她立即撥電話給他,「英達,你在哪裡?」

  「我回紐約了,現在正在前往公司的路上。」

  「那好,我過去找你。」

  曾艾芸看著她擺放在一旁的牛皮紙袋一眼,她原本要直接到童瀞丹的下榻飯店,但她改變主意了,她要讓她那個笨兒子看看她替童瀞丹找的准男友有多麼優秀!她來個大迥轉,開車直奔崔氏集團的辦公大樓,一到兒子的辦公室,他已經在等著她。她也不囉唆,把手上的牛皮紙袋放到他的辦公桌上,「看看。」

  他一愣,有些不解,但仍將紙袋裏的資料拿出,這一看,濃眉頓時一蹙,立即抬頭看他母親,「是妳安排瀞丹相親的?」

  「你知道?你跟瀞丹見過面了?」她好奇的看著他,「動作怎麼這麼快?」

  這一反問,他反而尷尬起來,說來,他的確是在下機後就直奔童瀞丹住宿的飯店,「呃,媽告訴我她搬出去住了,所以我想一回來就應該先過去看看。」

  算這小子還有些良心!她沒好氣的想著,「那你看看我挑的這個人選如何?不會輸你吧!」想到他捨棄童瀞丹,她的火氣就冒了上來。

  厚厚的資料是男主角的身世背景及照片。

  凱恩斯,中美混血兒,精通中、英、法文,是羅斯福創意基金會的執行長,三十一歲,除了是當代藝術品的收藏家,本身更是櫥窗設計的仗校者,在國際知名品牌的裝飾藝術上已佔有一席之地,外表俊美、才華洋溢,的確是人中之龍。

  崔英達在翻看完所有資料後,悶悶地問:「媽為什麼要替瀞丹安排相親?」

  他還好意思問!「啊不然咧?先說三年前,我兒子在訂婚喜宴上發了一頓脾氣後留下新娘子落跑,我這個做娘的已經夠愧疚了,想說再給你們小倆口一個機會,頻頻使力幫忙,可偏偏我兒子寧願要一隻破鞋,我不必代你補償嗎?」

  「可是會不會太快了?」他總覺得不妥當。

  她受不了的睨他一眼,火氣瞬間高漲,「快?!我還嫌太慢呢!我是幫兇,白白浪費了瀞丹的青春等你這個死小孩去愛她!」

  「媽,請妳不要意氣用事好嗎?」他直視著氣呼呼的母親,「當然她有交男朋友的權利,事實上,我也應該送上祝福才是,」說到這裏,他的喉頭泛酸,「可是現在這個時機妥當嗎?我是指她才剛結束對我的… … 」

  「那又怎樣?你們發生的事她全跟我說了!」

  他一怔,但隨即點頭,「也好,那媽就該明白要她這麼快就進入另一段新感情,極可能會不夠理智,會太快付出感情,也許還會因此錯過真愛!」他越說心越痛,口氣也不由得激昂起來。

  怪了!曾艾芸挑眉看著難得激動的兒子,「你怎麼了?你想這麼多?」

  「我、我只是以一個哥哥的身分在關心她,如此而已。」

  他知道自己不誠實,他根本是在生氣,氣自己矛盾又無法克制的佔有欲,他不該干涉童瀞丹的事,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曾艾芸一臉懷疑的上上下下打量著兒子,還真的不對勁!這個看來聰明過人,但在愛情上就像白癡的兒子,何時有過眼前這種緊繃又沉重的神態?難道,他的心根本就不在朱怡的身上?

  她試探的問,「你不希望瀞丹交男朋友?」

  她看著臉色丕變的兒子,哇咧!賓果耶!天啊,難道瀞丹對她隱瞞了什麼精彩片段嗎?

  她一雙眼眸骨碌碌的轉了又轉,呵呵呵……那這個相親可得安排得更快點了,打鐵趁熱嘛,這個死小孩要是不肯面對自己的心,早晚會被乾醋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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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35:52
第八章

  第二天,崔英達很早就到公司上班,他發現自己竟然在期待。他在等待童瀞丹的到來,但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近十一點了還沒看到她,他驚覺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思念她,他明明昨天才見過她的……

  但他無法控制自己,期待的眼神總是不時的飄向辦公室門口,就連午餐都食不知味,直到下午一點,他仍然沒有等到她的身影,好幾次,他想打她手機卻在最後一秒放棄。

  下午三點,朱怡卻來了,他昨天沒去找她,所以她過來了,看來似乎一晚未睡,氣色很差。

  「有事?」

  她看著他,當然有事,她把家裏能變賣的珠寶都拿去賣了,但因為何霖齊長期以來就靠她的資助生活,所以那些僅存的珠寶也賣不了多少錢,而崔英達每個月都會固定彙一筆金額入她戶頭,她也全數領出了,但中午拿給何霖齊時,他仍向她威脅,她的時間不多… …

  她交纏著十指,「我、我剛剛經過一家卡地亞時,看中一款珠寶,沒想到我的信用卡額度爆了,我把銀行的錢領出來還是不夠… … 」

  他沒說什麼,這種情形這幾年已發生好幾次,但他從沒過問,他平靜的從皮夾裏抽出一迭百元鈔給她,「妳先拿去,我會請會計再轉一筆錢到妳戶頭,再要她聯絡信用卡公司提高妳的刷卡額度。」

  她點點頭接過手,他們之間好生疏啊,但這些錢仍不夠,她還要更多!她咬著下唇,「那我走了。」只能再想藉口要錢了。

  她轉身走出辦公室,搭了一號電梯下樓,同一時間,二號電梯門打開,出來的正是一身輕便牛仔褲的童瀞丹。

  她直接走到崔英達的辦公室,辦公室門大開,所以她只是敲敲門,「嗨。」

  一聽到童瀞丹的聲音,崔英達立即從桌上的檔抬頭,午後陽光照在她美麗的臉上,美得令人眩目。她也看著他,認真說來,他的確是個很適合坐辦公室的男人,那股天生貴氣在這樣的空間襯托下,魅惑動人… … 欽,她怎麼搞的?明明在出發前花了幾個小時做心理建設,要像個普通朋友自在率性的交談,怎麼一見到他卻呆愣不動?

  四目膠著,兩個星期的空白累積了太多壓抑的思念,總得花點時間讓那些情緒宣洩一些。

  不過終究還是得打破曖昧的氛圍。

  「開始吧!」異口同聲,兩人一愣,怔怔的看了彼此一眼,接著又是一陣靜默。

  終於,他按了內線要秘書送來兩杯熱咖啡,童瀞丹把設計圖展開,兩人專心一志的討論起設計圖,一直到下班時間。

  當他邀她一起吃晚飯時,她拒絕了,他要送她回去,她也不要,「我想我們暫時就保持最簡單的朋友關係好了。」

  「朋友也可以吃個飯、接送回家… … 」

  「暫時就這樣吧!不然你我都會很辛苦的。」她一向理性,但在理性的背後,她仍是個水做的女人,這段日子,偷偷哭泣的時間其實不少。就連在臺灣的賴家璃打電話來問她的工作進行如何?她也得努力的保持語調的輕快,不想讓那個准媽媽為她擔心。於是,帶了說不出也不能說的惆悵,她獨自返回飯店。

  接著幾天,她沒有再跟他見面,僅以她想花點時間消化他的意見為由,想再到紐約四處走走,彙聚靈感。

  她是在躲他嗎?崔英達順長的身軀倚靠在辦公室的玻璃帷幕,看著下方的車水馬龍,心是沉重的。

  而朱怡這幾天也一反常態的沒來找他、沒給他電話,在他打電話給杜媽時,她只說她最近酒喝得凶、煙也抽得更凶,而且常常往外跑,好像染上購物狂的癖好,老是刷卡買了一大堆東西回來,但不過一天,那些東西不知又丟去哪裡… …

  想到這裏,他又回到座位打了電話給杜媽。

  「她一個小時前又跑出去了,但這次穿得很漂亮、化了妝,也許找崔先生吃飯去了… … 崔先生,我看電視說,有人利用購物來減壓卻染上購物癖,那是一種病啊,沒買就不舒服,我想崔先生是不是該帶她去看醫生?」杜媽憂心仲仲的建議。

  「我知道了。」崔英達掛斷電話,再次走到玻璃帷幕前看著外面一楝楝高聳的建築物。這樣的日子他要過多久?他的心已經控制不住了,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心想飛,一直想往童瀞丹飛去。

  原來,愛上一個人、想念一個人,想擁有一個人的心緒可以如此的波濤洶湧,他為她牽掛、因她思念,可是!他給了承諾的人卻是朱怡!

  在愛情上,他的確是個低能兒,要讓這顆悸動的心重回過去的平靜談何容易?

  手機在此刻響起,他不得不收斂心緒,一看來電顯示,他拿起接聽,「朱怡?」

  「英達,你可以過來一趟嗎?我好喜歡香奈兒的頂級珠寶,可是好貴喔,你給我的副卡額度又不夠刷了。」朱怡的聲音聽來有點兒顫抖。

  他蹙眉,「妳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好想要,從來沒那麼想要過,看在我們死去孩子的份上,你送我好不好?」朱怡的口氣幾近哀求,因為她已經沒有辦法籌錢了,但何霖齊還是直嚷不夠。

  她真的患了購物上癮症?要不,怎麼連孩子也可以拿來當藉口?!他的黑眸一黯,「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告訴我地點。」他隨即開車到第五大道上,替她刷卡買下那條價值不菲的頂級鑽煉,看著她開心的收入皮包內。

  「我跟人約吃下午茶,我先走了。」

  朱怡像陣風的離去,何霖齊已經跟她嗆聲,如果他拿不出錢給賭場,他們就要挑斷他的手筋腳筋,與其變成廢人,他寧願賣一個秘密給崔英達!

  她知道,他要毀掉她!而她再也不想活在被他壓榨的陰影下了。

  她要斬草除根,不然,她會先一步被他逼瘋的!她的眼神轉為陰冷,下定決心後,她很快的開車上路。

  精品店內,崔英達看著她的車影消失在車陣中,對她而言,他存在的價值就是如此?

  他苦笑抿唇,正轉身要離開,展示櫃裏的一對男女對戒卻吸引住他的目光!

  白金戒指上點綴了一小顆一小顆的綠寶石,在燈光照射下,像極了他跟童瀞丹在白山的海平面上所見到的綠光。黑眸裏浮現溫柔的深情,這是一隻幸福的戒指啊,非童瀞丹莫屬!

  崔英達隨即開車來到童瀞丹住宿的飯店,送上戒指。

  童瀞丹看著這只閃動著綠光的戒指,心中明白他為什麼會挑這只戒指送她,她感動卻有更多的感傷,而且不過幾日未見,他的氣色看來似乎更差了。

  但她選擇不提,再多的關心只會勾動難過的情緒。

  她試著擠出一個俏皮的笑臉,「這只戒指要送我?送你親愛的比較對吧?」

  她這一問,他才想到自己似乎太過衝動,俊臉浮現尷尬之色,「朋友也可以送禮物。」

  他走到桌子旁,看著她已經快完成的設計稿,想避開這個話題。

  她也走到他身旁,卻是啾著他看,「你對我有愧疚嗎?要不,朋友之間送這麼貴重的珠寶並不恰當。」他深吸口氣,凝娣著她,

  認真說來,她這只戒指跟朱怡要的鑽煉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她卻認為太貴重了,他搖頭,「不是愧疚,只是一份祝福,妳該明白的。」幸福的綠光,她懂,只是她寧願換一句「我愛妳」,但她也知道這是天方夜譚,要是真的有這麼一天,那一定是他們在白山上看到的綠光所施展出的魔法,所出現的奇跡。

  但是她等待太久,努力太久,再堅持下去,不只是在傷害自己,也在傷害崔英達,所以這幾天,幾經思量,她決定真正放下他,把他定位在「哥哥」的角色上,這也是他過去一直強調的。

  「妳不戴上?」他有些失望,因為從拿到戒指到現在,她美麗的臉上並無一絲收到禮物的喜悅。

  她直視著他,該說他太單純,還是他真的不明白女孩的複雜心情?一個男人送女人戒指代表的是什麼,他不知道嗎?

  「我會找機會戴上的,不過因為待會兒要去相親,所以我不希望給對方我喜歡奢侈品的印象。」她邊說邊將那只戒盒放到衣櫥裏的保險櫃上鎖後,再回身看著臉色微變的他,「我要換衣服,你!」

  「我自己泡杯咖啡喝。」他的胸口悶悶的,不想離開,雖然他明白她未出口的逐客令。

  她一愣,「呃,好。」 她再看他緊繃的俊臉一眼,轉身拿了一件洋裝走進浴室。不一會兒,她換好衣服走出來,而他還真的拿了一杯咖啡坐在沙發上。

  「妳… … 準備好接受另一段感情了?」他仍忍不住的問了,今天的她看來心情不錯,是因為要相親嗎?她的氣色也很好,一件粉白色系的及膝洋裝,讓她看來更是嫻雅迷人。

  「我― 」

  童瀞丹才開口就有人敲門,她連忙轉身去開門,不意外的,來的是曾艾芸,一看到兒子也在,她不由得一愣,直覺的看向童瀞丹。

  「他臨時過來的。」她連忙說道。

  曾艾芸點頭再看兒子一眼,「我要帶瀞丹去相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走了。」

  「我也去。」他這一說,兩個女人同時一愣。

  「你去做什麼?」 曾艾芸故意一臉嫌惡的瞪著他,但心裏可是開心得要命。

  反而是童瀞丹忍俊不住的笑出來,「崔伯母,他是妳兒子耶!」

  「一點都不像我,沒眼光!算了,你別去了,陣仗這麼大,嚇人啊?」

  「我像她哥哥,又是她的朋友,還是工作夥伴,也是學長,所以應該跟去鑒定的。」崔英達努力的搜尋兩人之間的關係,想要說得理直氣壯,卻顯心虛。

  「沒關係的,崔伯母,他是『英達哥』,我相信他的眼光,我們走吧。」

  童瀞丹反而很平靜的接受他的說詞,沒注意到他頓時攏起的眉頭,也沒看到曾艾芸以一種不解的眼神看著她。

  多了一個「哥」字差很多啊,那代表著在愛情上的切割,不會吧?她的心中才剛燃起希望之火呢!

  這一場特意安排在電影「愛在紐約」的Plaza Hotel 咖啡廳的相親記卻以出乎意料的方式開場,童瀞丹跟相親對象竟是舊識。「天啊,羅密歐!是你!」

  童瀞丹一臉驚喜的看著這名斯文帥氣且單獨赴約的男人。

  「瀞丹,別叫我那個綽號,我會不好意思的,」中美混血兒凱恩斯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美麗動人更勝記憶中的她,叩看來崔伯母給了妳一個大驚喜,我媽應該把我的資料像是尿床到幾歲、幾歲斷奶的資料全給她了,妳竟然不知道?」

  她笑著直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但好高興見到你!」

  「我也是,不過妳要相信我,我知道相親對象是妳,才答應從加拿大飛來赴約的。」他邊說邊性感的朝她挑了挑濃眉,笑著張開雙臂。

  「我相信。」她上前給他一個很熱情的擁抱。

  崔英達的心很不舒服,雖然擁抱不過是國際禮儀,可是兩人不會太熱絡了?

  曾艾芸也擰眉看著這一幕,喃喃低語,「瀞丹怎麼會不知道?我不是要英達… … 」她一愣,懷疑的眸光瞥向兒子,但他竟然別開臉!

  會嗎?真有點不可置信,她這個乖乖牌兒子竟然私吞她的資料?

  崔英達不敢正視母親眼睛,她曾囑咐他把資料轉交給童瀞丹,但他在母親離開後,卻是順手將資料丟進碎紙機,當下他不但沒有絲毫罪惡感,反而有難言的滿足感湧上心坎。

  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幼稚行為。

  在典雅豪華的咖啡廳裏,咖啡、茶點送上桌,童瀞丹微笑的向曾艾芸跟崔英達解釋,凱恩斯曾經當過她的客座教授一個學期,因為他年紀輕、英俊風趣,所以跟學生們處得極好。那一年,正巧學校舉辦莎士比亞戲劇比賽,凱恩斯飾演羅密歐,她演茱麗葉,由於他演得傳神,所以學校師生都戲稱他「羅密歐」

  不意外的,這次見面替兩人拉起中斷的友情,因為凱恩斯直言他是順便來紐約度假的,由於本身畢業於紐約大學,他對紐約相當熟悉,所以他天天帶童瀞丹參觀紐約各大私房景點、帶她看百老彙戲劇。

  但因為太過密集的出遊,她的設計圖稿便停滯了,而崔英達每次打手機連絡她時,她的身旁總有凱恩斯。

  崔英達越來越不能平衡。於是,他要求她一天至少要有幾個小時到公司,他要跟她討論作品,畢竟是兩人的合作案,而時間有限,羅德教授已來電詢問他們的進度。

  對這個要求,她有些錯愕,因為已經到了最後修圖階段,而崔英達曾說他也很喜歡她的設計,不過她仍順從他的要求,每天到他的辦公室約兩到三小時。

  只是有時她要離開時,他卻會說哪個地方可以再做變化,似乎故意拖住她的時間,但他的表情又好認真,她只好再跟他進行溝通。而崔英達總是靜靜的看著她努力的向自己說明她設計的觀點及理由。他知道自己不應該,但在感覺到她的心似乎已要展翅飛離他時,一股想把她留在身邊的心思就越來越強烈。

  只要看到她跟凱恩斯在一起,他的喉間就充滿苦澀!

  某次聽到她跟他又在通電話,瞧她嬌笑如花的美麗模樣,他胸悶心煩,不由得脫口而出,「熱戀時兩方熱線很正常,但是,是否要注意到妳正在工作?」

  「是,英達哥。」她總是笑咪咪回應,沒發現他的臉色異常陰沈。

  今天又是這樣,凱恩斯送她送到辦公室,兩人在他面前擁抱後凱恩斯才離開。

  「不必讓全公司都知道妳在談戀愛吧?」 近日他已經聽到不少耳語,像是他無緣的前未婚妻的新男友也是鑽石級的單身漢等等。

  「是,英達哥,我下回要他別送我上樓了。」童瀞丹口氣依然很好。

  他不悅,「為什麼一直叫我英達哥?」

  「你不是一直當我是妹妹?」

  他無言駁斥,卻大為光火。此時他的手機響起,來電的是崔鑫浩,他帶著興奮又挾雜著哽咽的激動嗓音道:「哥!快打開視訊,有新成員要跟你打招呼。」崔英達困惑的走到辦公桌前,聯結視訊後,驀地,螢幕出現一張粉嫩粉嫩的小臉,他的手機裏傳來崔鑫浩興高采烈的大叫聲,「哥,看到沒有?我當爸爸了,我當爸爸了!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你當大伯了!」

  他不由得笑開了嘴,「恭喜,弟,她真的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她好可愛,小璃呢?」

  「她還在恢復室,小寶寶迫不及待的要出來見我們,雖然有點早產,但醫生說母女均安… … 」新手爸爸說著說著幾乎要喜極而泣了,早已不見以前的桀驚不馴。

  童瀞丹也眼眶泛紅的看著螢幕裏那張可愛迷人的粉嫩臉蛋,「恭喜,鑫浩,她好漂亮哦,也替我跟小璃說聲恭喜。」

  「嗯,我要進去陪她了。」

  通話結束後,崔英達仍怔怔的看著螢幕好久,站在一旁的童瀞丹明白他在想朱怡口中那個無緣的孩子,「英達哥,你不必羡慕的,你可以跟朱怡加油一點,你爸媽那裏,我可以幫忙說!」

  「她不能生了。」他突然打斷她的話。她一愣,錯愕的看著他。

  「就在我飛回臺灣處理訂婚的事時,疑心病太重的她認為我會拋棄她跟孩子,所以撞車自殺― 」童瀞丹臉色刷地一白,他沉重的道:「就在我走進訂婚宴席的前一分鐘,我接到她的電話,那是她撞車後的第二天,她虛弱的哭著說,孩子沒了,醫生說她很難受孕了… … 」

  天啊!她眼眶泛紅,不敢置信。

  他深吸口氣,眼中也泛起淚光,「當我回到紐約後,醫生私下跟我說,她的生育能力嚴重受損,這輩子,她都不能再當媽媽了… … 」

  原來… … 所以他在他們的訂婚宴上才會那麼激動,她明白了。

  「我對她的虧欠有多麼深,妳明白了吧。」

  她搖頭,「可這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

  「不能這麼說,是我的行為讓她無法安心,我應該把她帶在身邊的,我應該給她最大的安全感,是我做的不夠好。」

  她靜靜的看著痛苦得把臉埋進雙手的男人,這就是他一而再的任由朱怡予取予求、一再包容、退讓的原因?她的心一陣揪痛,忍不住上前從背後抱住他,將臉頰靠在他背上,「你是因為這麼深的愧疚而不碰她?」

  這是一個溫暖而真誠的擁抱,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某部分是心理障礙,我總會想到被我間接害死的小生命… … 而且在那之後,她總是不時的怒叫著她沒有機會當媽媽,我也不可以當爸爸,那才公平。」

  除此之外,他希望兩人在一起時,他可以放下工作上的紛擾及疲憊,可以靜靜的相互依偎、或是聊些情人間會說的話,但她總是談錢、要錢,總是喝酒、抽煙,然後豪放的脫下衣物,迫不及待的要得到激情,他,卻沒有欲望。

  童瀞丹放開了他,走到他身邊,憐憫的看著把責任全往身上攬的英俊男人。

  這時候,她真的寧願他壞一點,不負責任一點,朱怡太瞭解他了,但也因此,她把他的愧疚與虧欠消費得太過徹底,反而讓他無法碰她。

  她咬著下唇,「你這輩子當真不當爸爸了?」

  他苦笑,「應該是沒機會。」

  「不可惜嗎?」他凝望著她溫柔的臉,腦海裏浮現的是方才小寶寶的美麗臉蛋,黑眸裏有種難言的情緒浮動,他無法向她撒謊。「豈止可惜,是遺憾,天知道我曾經做好一個當好爸爸的準備,我想參與朱怡懷孕的過程,期待著新生命的來臨,結果,我從天堂掉到地獄,那種痛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一塊肉… … 」

  她看見他黑眸裏的渴望與痛苦,這個濫好人一定會是個好爸爸,因為朱怡犯下的錯就讓他斷了當爸爸的機會,太沒道理了!

  凝望著他瞳眸裏濃濃的哀傷,她捨不得!她為他感到不平、感到憤怒,深愛他的心在瞬間激狂了起來,彷佛刺鳥的靈魂再次蠢蠢欲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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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36:19
第九章

  童瀞丹的靈魂在蠢動,崔英達的決心也在動搖。小侄女成了他的電腦桌布,一連幾天,他無法工作,只是一再的看著那粉嫩可愛的小小臉蛋,就連童瀞丹到公司時,他也幾次恍神,呆呆看著電腦螢幕。

  他真的不想當爸爸了嗎?

  那張粉嫩小臉把他努力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渴望一日復一日的勾引而出,不管是對愛情或親情的想望,它們強烈的向他吶喊,集體叛亂,要他不要再殘忍的漠視它們的需求!

  而升格當爺爺、奶奶的爸媽已眉開眼笑的飛到臺灣,說要親手抱抱崔家的新成員。

  要不是再過幾天羅德教授將從德國飛來看他跟童瀞丹的設計,他也想跟著回臺灣,親手擁抱那暖呼呼的小寶寶。在誠實面對自己後,他確定自己想當爸爸,瘋狂的想要,也很清楚他想要誰來孕育他的孩子,可問題是他該怎麼跟朱怡談?

  這是一個自私的決定,但是他們再這樣走下去,朱怡也無法得到幸福吧?

  雖然他可以給她最優渥的物質生活,但他無法再擁抱她、愛她,那麼,是不是該讓另一個男人來給她需要的愛?

  他想跟她談,他可以傾其所有的去滿足她的條件,以換取他可以愛童瀞丹的自由,他對她的愧疚已禁錮了他的靈魂太久,現在,他要為自己、為他真正愛的女人爭取未來… …

  於是,他驅車去了一趟朱怡的住處,卻發現她已離家多日。

  「怎麼都沒跟我提?」

  杜媽無奈的搖頭,「是朱小姐要我別說的,她說她要一個人去旅行,回來的時間不定,不過,」她忐忑的指指屋外,「最近老是有一輛車停在對面車道,然後又開走,一天來了好幾回,直到這兩天才沒有,我不知道跟朱小姐有沒有關係?」

  難道是朱怡惹上什麼事了,所以這段時間才都沒找他?他試著打她手機,但都是關機狀態,他交代杜媽若她有打電話回來,要她打給他,隨即開車離去。在離開百老涯大道後,他打給童瀞丹,「有空嗎?我有事想跟妳談。」

  「可是我正在跟羅密歐吃飯。」

  他的心一沉,「那晚一點到我公司。」

  「好。」

  崔英達打算跟她坦承自己的心意,他在商場上多年,很清楚機會是不等人的,凱恩斯的條件不輸自己,他絕不能等到童瀞丹對凱恩斯動心後才來後悔。

  他也相信她會願意跟他共同面對朱怡,求取她的諒解與成全。

  他的幸福應該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他更清楚他的人生只有童瀞丹的參與才得以完整,他不能再讓她跟自己擦身而過!

  餐館裏,童瀞丹怔怔的看著手機,直到坐在她對面的凱恩斯一再喊她後,她才恍然回神,「抱歉。」

  「怎麼了?」他不解的看著她。

  「沒、沒什麼。」她搖頭。崔英達的聲音怎麼那麼嚴肅?他想跟她談什麼?她一邊想,一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蕃茄義大利面,表情恍惚。

  凱恩斯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面前的海鮮燴飯卻不再動了。

  終於,她開口了,「男人都想要自己的孩子吧?」

  他溫柔一笑,「怎麼突然這麼問?」

  「呃― 好奇。」她有點兒尷尬,會這麼直接問,是因為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好些天了。

  「當然,有子萬事足嘛!而且生命的延續是一種喜悅、一項奇跡,想想,有多少無法生育的夫妻傾其所有,只請求上蒼能賜給他們一個孩子。」

  她放下叉子,一臉認真的再問,「那如果老婆不能生,做丈夫的就一定得捨棄當爸爸的權利?」

  「那要看當丈夫的怎麼想,」他的神情變得有點古怪,只是,童瀞丹也深陷在自己的思緒裏,並沒有發現,「如果他很愛很愛他的妻子,他就會捨棄,可是如果愛得不夠深,因為女人生不出孩子而被迫離婚的例子也不少。」

  她明白了,她心中已有一個決定成形,在跟凱恩斯分開後,她並沒有直接到崔氏集團去,而是搭車回到飯店跟賴家璃視訊。

  電腦螢幕裏,新手媽媽的臉上充滿慈母光輝,好美好美。

  而替她坐月子的曾艾芸雙手抱著小孫女,笑得闔不攏嘴的直跟鏡頭打招呼,在跟她短暫問候後,曾艾芸抱著寶寶先離開房間,讓賴家璃跟她閒話家常。

  童瀞丹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小璃,妳瞭解我的,對吧?」

  「嗯。」

  於是她把心中的決定告訴她。

  不意外的,好友的臉色轉為凝重,「瀞丹,妳是我最好的朋友,更像我的好姊妹,我真的希望妳能跟我一樣幸福美滿,所以,我寧願鼓勵妳去接受另一段感情,也不要妳那麼做!」

  「我知道,也許在前方還有一個等待我的人,可是我不想再往前走了,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希望給崔英達什麼,這全是我自願的。」她一臉認真。

  因為不願意讓這段執著多年的感情繼續拖泥帶水下去,她要再賭一次,再豁出去一次,無論結局是什麼,她都會勇敢承受!

  賴家璃看著眼神堅定的好友,這就是她,跌倒了又站起來,在儲存能量後,她又將展翅飛翔。想到這裏,她突然果然一笑,「妳錯了,瀞丹。」

  「什麼?」童瀞丹不懂。

  「妳根本就不是刺鳥,妳跟我一樣是候鳥,只是妳是一隻比我更有勇氣、更願意冒險的候鳥,為愛犧牲也無所謂。」

  童瀞丹思索著好友的話,隨即明白的笑了,「是,原來我也是候鳥,只是接下來的路可能得經過燃燒的烈火,能不能安然的衝過烈焰,飛向藍天,我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會的,妳會跟我一樣,與幸福比翼!」

  好朋友的打氣,令童瀞丹有了更多的勇氣,在結束視訊後,她打電話給凱恩斯,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我就知道,羅密歐跟茱麗葉是悲劇收場。」他的聲音有著打趣,也有著感慨。

  「你知道我當你是很好的朋友。」

  「我瞭,所以連一個吻也不給我。」他還煞有其事的歎息。

  「那你願意幫我嗎?」

  「當然,儘量利用我吧!」

  結束通話後,她前往崔氏集團,沒想到辦公室裏除了崔英達以外,還有自德國飛來的羅德教授。

  「我迫不及待的飛來看你們的設計,剛剛英達已經告訴我妳的設計理念,我覺得很新穎且充滿時尚感,極符合時尚建築的前衛理念… … 」

  羅德教授口沬橫飛的對著設計圖發表感言,這將會是一座以切割玻璃、浪板及LED 燈建造而成的現代美術館,當夜晚來臨時,會藉由玻璃跟燈光的折射、旋轉,重現日落的沉靜及星空的璀璨,讓館內外的遊客彷佛置身在虛幻的茂納凱亞山。

  一個下午過去,兩人招待羅德教授去用晚餐,由於羅德教授在座,兩人之間有好多話無法說,但眼神交流卻不少。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餐廳門口經過,童瀞丹正好抬頭看到,「剛剛… … 好像是朱怡?」

  由於朱怡好長一段時間沒消沒息,所以崔英達一聽立即拉開椅子,「我出去一下。」

  童瀞丹直覺的也要跟上去,他馬上回身,「妳陪教授。」

  她點頭,只得坐回椅子,只是朱怡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看起來好憔悴。

  「朱怡!」黃昏時分,朱怡走在熙來攘往的紐約街頭,在聽到這聲熟悉的叫喚時,她身子陡地一震,飛快回身,一看到崔英達,她馬上上前抱住他,「我好累……」喃喃說了三個字,她隨即虛弱的昏厥過去。

  他及時抱起蒼白憔悴的她,招了一輛計程車,把她帶到最近的醫院去。

  片刻之後,朱怡醒過來了,她躺在病床上,看到守在她身邊的崔英達後先是一怔,但隨即回了神,驚慌失措的抓著他的手臂,「有沒有人看到我進來這裏?有沒有?」

  他搖頭,「妳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不開手機,也不留在杜媽那裏?醫生說妳營養不良又餓到昏倒… … 」

  「我、我現在只想睡,可是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她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她真的好累,她把崔英達買給她的頂級珠寶當酬勞,透過管道找到一名殺手,要他殺了何霖齊,因為她不想再當他的提款機。

  可是那個殺手卻讓他給逃走了,當她得到消息時,她嚇得不敢待在杜媽那裏,也不敢去找崔英達,擔心何霖齊會識破買兇殺人的是她,只能在外面流浪。

  她好累……她疲憊的閉上眼睛,卻始終睡不著,但她也不敢張開眼睛,只能裝睡,怕他問她事情,而此時的她實在沒有力氣應付或編謊。

  崔英達看著她憔悴的神色,不禁疑惑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靜靜的陪伴她,半個小時過去,她看來似乎熟睡了。

  他想到童瀞丹,忍不住的輕聲低語,「如果我跟妳說要分手,那是因為我的心已給了!」他倏地住了口,因為朱怡突然瞪大眼的坐起身來。

  「不要!不可以!」她歇斯底里的緊緊抱住他,「你給過我承諾的!不可以、不可以,我只有你了,你忘了我為你犧牲多少?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始亂終棄,崔英達,你是要我去死嗎?! 」

  「朱怡!」

  「我不管!你聽到沒有,不要分手!」她朝他大吼。

  「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妳,但我無法給妳我的心、我的愛情……」

  「無所謂!」她哭叫著,「我不管,我賴定你了,這輩子你休想甩掉我,這是你欠我的!」由於太過激動,她又昏厥過去。

  崔英達急忙把醫生叫進來。

  「她身體太虛弱,不該讓她的情緒再過於激動,她需要好好休息。」

  他點點頭,目光再回到看來精神很不安穩的朱怡身上,一段時日不見,她看來就老了好幾歲,他該怎麼辦?一切難道只能回到原點?

  童瀞丹也很煩惱該怎麼辦,雖然已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但究竟要怎麼衝破他們之間的那條線?

  她聽說朱怡住院了,崔英達的心情看來就更不好了。

  她不明白,好好一個人怎麼會搞到營養不良、餓昏送醫?她不禁要認為這不過是朱怡又想把崔英達的心綁在她身上的詭計之一。

  她知道崔英達給了朱怡住的地方,每個月給她的生活費還是一個高級經理人的月薪,她實在沒理由過得那麼悲慘。後來童瀞丹跟他在羅德教授的陪同下,攜帶設計圖飛到德國,與委託這次案子的國際集團的副總裁見面,並親自說明設計理念。

  好不容易花了兩天時間與他們高層開會討論,並得到他們的認可與讚賞後,雙方簽定合約,正式合作。

  然後他們與羅德教授告別,再次返回紐約,接下來,他們必須完成等比例的迷你模型,然後由資方召開記者會發表該集團將回績並投注在人文藝術的新品牌形象,而這一座具有時尚建築的人文美術館將會在二○一一年的倫敦落成,成為倫敦新地標!

  唉!事業得意,情場就失意,對童瀞丹來說就是如此。

  瞧瞧回來紐約這幾天,她在做模型之餘,仍跟凱恩斯外出吃飯、看戲,到公司時兩人還會依依不捨的擁抱,她甚至讓凱恩斯親吻額頭,但有人就是沒反應啊,偏偏離凱恩斯回加拿大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唉。」辦公室裏,崔英達也在幫忙製作模型,但他發覺童瀞丹心不在焉,每隔幾分鐘她就長籲短歎,有時還很認真的瞪著他看,也不知道小腦袋瓜在想什麼。他皺眉,「妳到底在想什麼?」

  她沒好氣的回答,「我在想怎麼樣才能引誘男人上床!」

  他神情瞬間緊繃,「妳說什麼?」

  他不開心!那她可放心了,這算是跨出成功的第一步吧,「我說要怎麼引誘男人?我在想,以你男人的角度來看應該會比較准吧,你覺得一個女孩子要做些什麼,或是穿什麼衣服才能!」

  「妳不是認真的吧?」他聽不下去了。

  「再認真不過了,我看到小璃的小寶貝一天比一天可愛,突然也好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小寶寶。」

  他很悶,「生孩子不是開玩笑的。」

  「哪是開玩笑?」她不以為然的瞪他一眼,「凱恩斯的基因很好,你也知道的,他人帥、個性溫和又有才華。」

  「那妳何不乾脆結婚?」他沒好氣的反問。魚兒上鉤了,但她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我是提過啊。」

  他錯愕的倒抽口氣,瞪著她。

  「可是他拒絕了,」她尷尬的吐舌,「他覺得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他願意等待,可是我不想等了。」

  「妳要霸王硬上弓?」 他滿肚子怒火。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頭,「他絕對是個會負責的男人,一旦有了寶寶,我想我們要進禮堂的時間就不會太久了,而且一個女人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這代表他在她的心中是特別的,對不對?」

  「我怎麼知道?!」他氣得咬牙切齒。

  「你是男人啊。」她答得理所當然。

  崔英達語塞,因為她說得對極了,該死的對極了,但他心裏很不舒服,有疙瘩。

  也許他現在就該告訴她― 他愛她!

  他也該告訴她,他已經跟朱怡攤牌,就在從德國回來的這幾天,他持續不斷的跟朱怡溝通,坦白的告知他會留在她身邊,完全是因為愧疚及責任,即使他早已發現兩人間的差異及不適合,但他仍放棄了自己的所愛跟幸福… …

  然而,一個放棄幸福的人又如何給她幸福?他真誠的希望她能好好的思考、面對自己的心,也許她會發現,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愛他。

  可是不管他說了再多,祈求她的原諒,她都一概沈默以對,即便他挑明瞭他願意滿足她所有的條件只為了可以跟童瀞丹相愛。

  但能在此時說嗎?在給了童瀞丹希望後再告訴她,朱怡仍不肯放手?

  我知道你不想給我太多期待,怕我失望,怕我會受傷,可是,你的真話太傷人了。。。。。。

  他想起了在夏威夷向她承認心動的那一晚,她對他說的話。

  他的確不敢給她太多期待,怕她受傷,那麼在事情圓滿前,他還是暫且隱瞞這一切吧。

  他竟然什麼也沒說?!童瀞丹一直在等待,觀察他的神情變化,但最後他竟然只是沈默以對?!

  她深吸一口氣,「你乾脆好人做到底,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半個小時後,他們驅車來到一家性感內衣的精品專賣店。一走進這間展售著各式胸罩、內褲、睡衣等內在美的店,崔英達便渾身不自在,一張俊臉不自在的泛著靦眺紅光。

  「我們是朋友,如果找其他異性友人來,又擔心他們會想入非非,會以為我對他們有意思,但對你,我就沒有這層顧慮了。」

  因為她的心思已從他轉到凱恩斯身上,所以她對他就沒有這層顧忌?崔英達覺得一陣氣悶。

  負責招待的銷售小姐顯然誤會了他們的關係,還特別帶著他們到貴賓室去試穿。

  而崔英達一看到這名紅發銷售員一連拿了好幾套薄絲刺繡、還有蕾絲透明的胸罩搭配丁字褲或低腰褲等性感內衣給童瀞丹看,即便她還沒有試穿,他已覺得渾身燥熱,如坐針氈。

  童瀞丹其實也很判,這種性感內衣穿在身上比全身都不穿還要性感一百倍。

  但銷售小姐很熱情,先拿一套薄到不行的透明內衣再加性感的吊帶褲襪要她試穿,還逕自在她身上比著。崔英達臉色潮紅,他真的擔心自己會有噴鼻血的可笑反應,因為他頻頻冒汗、心跳飛快,他連忙從舒適的沙發上起身,「不必試穿了,全買。」

  「什麼?!你開玩笑吧!」童瀞丹錯愕的瞪大眼。

  但他沒理會她,只想要快點買一買走人。

  銷售小姐當然樂於照辦,不一會兒,這一對在她眼中阿莎力的情侶就提著大包小包走出店門外。

  童瀞丹低頭看了兩手的紙袋一眼,她不知道她該高興還是難過,她放在心上的男人竟然這麼大方為她購置這些性感衣物去誘另一個男人!

  兩人一坐進車內,崔英達渾沌的腦子才清明了些,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愚蠢事,她要勾引的人並不是他!

  他悶悶的開車上路,「什麼時候要把自己當成貢品?」

  她一愣,瞪他一眼,「什麼貢品?」

  「把自己送給男人吹乾抹淨,不叫貢品是什麼。」

  「你在不高興嗎?」那她的心情會舒服些。

  他抿緊了唇,「怎麼會?」

  「也是,你應該高興才是。」

  他半瞇起黑眸,握住方向盤的雙手也倏地一緊。

  「這代表我總算揮別了對你的執拗迷戀。」她仔細看他的表情變化,發現他明顯的不悅,心下一喜。

  很好,她心中的陽光總算露臉了,她相信他是愛她的,所以她勢必得推他一把,讓她有機會替他孕育孩子,「後天是我生日,羅密歐一定會替我慶生,我要的禮物就是把自己從女孩變成女人,他一定不忍心拒絕,你說是吧?!」

  崔英達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是男人都不會拒絕,她這個笨蛋!

  「你在心裏偷罵我嗎?」

  「當然沒有!」否認的太快,反而顯得心虛,他在嫉妒,他知道,他在生氣,他也知道。

  童瀞丹看著他神情凝重、眼中冒火,她放下魚餌了,他是在乎她的,所以這兩天他一定會向她表態,因為一個男人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跟其他男人上床?屆時,就算他們之間仍有朱怡也不是問題了,她願意為了他不要名分,不跟朱怡鬥,她只要一間可以讓他們相愛、孕育愛的結晶的溫暖小屋。可是如果他弄種的沒表態呢?

  美麗的眸子蒙上一層陰影,那麼她這只表相是刺鳥的候鳥,就是在飛向南方避寒的天空下折翼了,從此不再飛了!

  寂靜的深夜,何霖齊以破百的車速疾駛在州際公路上,他不安的眼神不停的梭巡著四周。這陣子他一直在跑路,朱恰竟然躲起來了,他從她那裏挖不到錢,賭場的人不時找他,一逮到就是一陣痛毆,但在他好不容易求情,爭取多一點時間去籌錢後,卻發現竟然有殺手找上他!

  算了算,他已死裏逃生三回了,他強烈懷疑那名殺手是朱怡找的,因為賭場的人只要錢,不會要他的命,所以他此趟返回紐約,就是要找到那個該死的賤女人問清楚。

  思緒間,一輛沒有開車燈的轎車突然從前方越線,朝他疾駛而來,他嚇得急轉方向盤,在千鈞一髮之際幸運閃過,沒想到那輛車又再倒退,轉個彎再次往他追撞過來。

  他倒抽口涼氣,再次急轉方向盤,又一個急彎往反方向奔馳,但那輛轎車還不死心,再次轉回想衝撞他的車子。

  可惡!以為他這麼好惹嗎?!他面露猙獰,發狠的踩下油門,急速朝那輛車衝去,就在兩車即將對撞之際,該車一個急閃,「碰」 地一聲撞上山壁,駕駛從擋風玻璃衝撞出來再跌落地上,滿臉是血。

  「誰叫你來找我麻煩的,說!」 衝下車的何霖齊一眼就認出這名已企圖殺他幾回的殺手,他火冒三丈的一把揪起他的領子,粗暴的將他壓制在引擎蓋上。

  金髮碧眼的男人痛苦的喘氣,「叫救… … 護… … 車… … 我好… … 痛… … 」

  他冷冷的道:「給我答案,我就叫。」

  殺手低低的說了一個名字,何霖齊臉色一變,果真是她!哼!

  把他利用完就想殺人滅口,這個爛貨!

  「她一定有持續跟你保持聯絡,你也有尾款要拿吧?打給她,就說你殺了我了,問她在哪裡?」在何霖齊的威嚇下,殺手聯絡上朱怡,兩人也約好了時間跟地點。何霖齊在得知相關訊息後,隨即狠狠的敲昏了他,再拿走他的手機及皮夾後開車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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