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要過來?
秦音聞言心一驚,才想開口阻止,對方電話已掛上。
都已經要結婚的人了,下來找她幹嘛?還想替她製造什麼麻煩嗎?
她可不想成為他結婚前最後一樁八卦軼事。
"秦音,一塊去喝咖啡。"
秦音對過來邀約的楊羽搖搖手,"我有事先離開一下,等等回來。"說完,她趕忙快步走出辦公室。
電梯上的數字鍵尚停留在一樓,而且沒有啟動之意,可見那大麻煩還在辦公室沒下來。
她腳步一旋,直接從安全梯兩階並作一階快步爬上去,才打開安全門,就聽到他與秘書的爭執。
她遲疑的慢慢走過去,地毯吸走了腳步聲,故秘書未察覺她的存在,然而面對著她的姚元明明看到她了,卻沒有任何反應,好似她不存在似的。
是他叫她來的,現在又裝作視而不見是什麼意思?
秦音憋著一肚子悶氣走過去,清楚的聽到姚元對秘書沉聲說道:"你以為愛情是交易嗎?更何況我並不想成為你心中唯一的一個!"
她的心陡地一沉,四肢瞬間冰涼。
她慶倖自己一直在他面前逞強,才不會有親耳聽到他說出如此殘忍話語的一天。
"你去死吧!"秘書憤怒的大吼,抓起桌上的拆信刀沖向姚元。
"小心!"秦音想也不想,拔腿沖上。
她一把推開姚元,再想回頭阻止秘書時已來不及,那把拆信刀不偏不倚插入她的左肩。
"不......"姚元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刀刺進秦音體內。血色自他臉上盡褪。
驚覺自己刺錯人的秘書慌忙鬆手,拆信刀掉落地版,跟著灑落的一抹紅讓理智在瞬間回籠。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張的捂著臉,不知所措。
"秦音......秦音!"姚元抱著倒下來的她,慌張的喊著她的名。
那如火燒般的疼痛讓秦音蒼白了小臉,連氣都喘不太過來。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姚元大喊。
"好......"秘書連忙抓起話筒撥打一一九。
撥完電話,秘書急慌慌的走過來,蹲跪在地上,審視秦音的傷勢。
"要不要緊?嗚......"秘書慌亂的淚水亂飆。
"換你被刺一刀看要不要緊!"姚元生氣的低吼。
"沒關係......"秦音虛弱的回。
"怎麼會沒關係,我一定會告你!"姚元氣得蒼白的臉色瞬間轉紅。
"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秦音抬起冰冷的小手,姚元立刻握住。"我想握的是秘書的手。"
姚元一愣,秘書連忙握住她另外一隻手。
"我可以瞭解你的心情......我也常想殺了他......"秦音勉強笑道。 一
"秦音......"姚元臉上表情扭曲了。
"救護車還沒來之前,我有事想拜託你,希望你答應。"
"好,我都答應,不管說什麼都答應。"姚元用力點頭。
"我要辭職。"
"不可以!"他立刻推翻先前的承諾。
"我要離開你的生命,一輩子都不要再跟你有任何交集!"
"秦音?"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你的要求我統統不會答應!"
疼痛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她蹙著眉頭閉上了眼,眉心寫著堅決。
"我不准!我不准你從我身邊離開!"姚元雙目發紅,氣得全身發抖的他,握著她的手仍很小心。"我要娶的人是你,我想結婚的人是你,秦音!"
一旁的秘書露出詫異的目光,而他懷裏的秦音雖然聽見了,心裏明白那不是真的。
她終於做到了--在曉得他要結婚之後--她終於可以把對他的愛情封閉起來,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得光。
她終於自由了!
※※※
三年後,上海新天地。
新天地是上海著名的觀光景點,即使非假日時段,仍有不少觀光客熙來攘往。
一旁的露天咖啡廳,坐著兩名外型出色,氣質出眾的女孩。
坐在左邊的女孩臉上掛著大墨鏡,膚色白皙透亮,大鬈發垂掛肩頭,身上是簡單的T恤牛仔褲打扮,襯出曲線玲瓏的優美身段。
另一名女孩身穿背心棉質休閒褲,簡單的打扮勾勒出她纖細的身材,一頭長直發長過臀部,有一種飄逸之美,隨性的腳尖勾著鬈發女孩的椅子。
鬈發女孩正是三年前辭掉卡奇遊戲公司美術程式設計師職位的秦音,辭掉工作後,她跟著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均在世界各國流浪的旅遊作家莊姬,當起了背包客,在外頭流浪了半年之久,再經由朋友的介紹,輾轉來到了上海。
在上海待了兩年,在這個外表進步,骨子裏仍老舊的城市,她恰然自得的過著她既忙碌又豐富的生活。
上個月即來大陸旅遊的莊姬,特地繞過來上海探望她。
秦音居住的地方離新天地近,乾脆就過來這喝喝咖啡。
欣賞各國觀光客。
她們閒聊著,從近況到旅遊回憶,從大陸生活到大學生活,天南地北無所不聊。
"你多久沒回臺灣了?"莊姬看著前方與服務員小弟說笑的臺灣觀光客,手抵著額角,傭懶的問道。
"半年多了吧。下個月會回去一趟。"
"臺灣的朋友常來找你嗎?"
"前兩個月舊同事曾來過。"
楊羽跟艾染排了假來上海一個禮拜,她也為她們特地調假當個盡職的地陪,不過這樣一來,她可回臺灣的假期就又花掉了,本來兩個月可回臺灣一次的她,為了朋友的關係。已經兩次沒回去了。
"那學長呢?"
秦音頓了會,清楚她指的是誰。
莊姬與秦音是大學同學,與姚元過去那一段,她也很清楚。
"最近沒聯絡?"莊姬再問。
秦音聳了聳肩,思考著該怎麼說時,服務生送來了兩杯果汁。
"我們沒有點果汁。"莊姬道。 "是那位先生請的。"服務生指向坐在角落的一名男子。
莊姬回過頭去,再訝異的回過頭來。
"他也在上海?"
"他去年來的。"秦音苦笑,述說起往事。
與莊姬出國流浪,又遠赴上海工作,她相信終會有那麼一天,她會在異地尋找到一位可以讓她將他完全忘懷的男士。
還記得是去年的秋天,上海的天氣帶著些許涼意,她穿著薄外套加牛仔褲,一個人漫步在衡山路上,走得累了,就坐在路邊的行道椅上休息。
才坐下沒一會兒,就有人過來向她問路。
"請問。Bourbon Street往哪邊走?"
Bourbon Street是一家晚上還有樂隊表演的酒吧,充滿美國風味的白色建築物坐落於最有情調的衡山路上,許多老外一有空就泡在那知名的酒吧裏,秦音自己也去過幾次。
"你往左邊......"臉方抬起,她就愣住了。
她沒看錯吧,這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左邊,然後呢?"姚元直接坐到她旁邊來。
"你在這裏幹嘛?"秦音沉著臉問。
他的笑顏如惡魔般邪肆,身影也糾纏著她不去,好不容易她正覺得有慢慢淡忘他的跡象,想不到這次竟然是他主動出現在她眼前!
"我要來上海開分公司,先過來視察。"
"Bourbon Street應該跟遊戲公司無關吧!"
"工作之餘總要休閒啊!"他可不是愛把自己累得半死的工作狂。
"你遇到我不會是偶然吧!"天下才沒有那麼巧的事,尤其中國領土還是全世界第三大!
"就連我來上海也不是偶然。"他直接明說,連拐彎抹角都懶。"我終於找到你了,秦音。"
他面帶微笑的看著她,黑眸中閃動的笑意真誠無比,在他的嘴角隱約刻畫了一抹滄桑,讓他無煩無憂的公子哥氣質添了抹穩重。
他總是有辦法將她沉眠的愛情叫醒,只要一個微笑,一句甜言,她就巴不得撲進他懷裏。
心裏雖然是這樣渴望,但她也總有辦法壓抑得住,所以當年才有辦法離開他、離開臺灣,離開得遠遠的。
"恭喜你。"她應得淡淡,好似他尋找的人與她無關。
她的冷淡無法擊退他的決心,他花了好大的心力終於找到她,說什麼他也不會再放開她。
"你現在都不注意臺灣的消息了嗎?"他低頭看著她的手,依然白皙細緻,讓他很想伸過去握一握,但他忍住了。
"大陸封鎖了很多臺灣的網站,要看新聞不容易。"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她以往苦苦追著他的八卦跑,他不信她離開之後,當真對他的所有動向就此一無所知。
當初他跟她求婚,她不只不領情,還遠走高飛與他斷了音訊,她明明是愛他的,深深愛著他的,卻在她的心靈週邊築了一層又一層的高牆,不讓自己出去,更不讓他進來,對他的求婚嗤之以鼻,更不相信他承諾只會愛她一個的誓言。
她一點都不信任他。
大學時期的那一段重創了她的心,當他終於明白愛情是什麼時,她卻不肯給他表現的機會了。
"你指什麼?"秦音裝傻。
她想跟他劃清距離就劃吧,都已經尋找她兩年了,他的耐力將會超乎她的想像。
"我們要不要來打個賭?"
"什麼賭?"
"賭在你允許之前,我不會碰你半根寒毛。"
他在說天方夜譚嗎?秦音斜睨他的眼神充滿了不信。
他是只要有女孩在身邊就會使盡招數摸上一把的大色狼,傳聞他有不少女朋友在第一次約會甚至見面時,小嘴就被親了去,除非他對那個女孩沒興趣,才會當柳下惠。
"依你的外型跟背景,我想會有不少女孩肯讓你碰寒毛的。"她站起身來,朝來時路走去。
"你真的不知道我已經改過向善了嗎?"
這兩年時間他不只沒碰過女孩,連約會都不曾。
他以為以她八卦的功力,一定會知道他竟然過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再加上他頻頻放話願等她回來,他不相信她會無動於衷,更自信她終有一天會回到他身邊,直到她去上海的消息確定,他才真正的明白他已經失去了她!
她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永遠。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只有自己追上來了,就算死纏爛打也要把她追回來。
她對他的狀況跟在臺灣時一樣清楚,就算她不自己去打聽,臺灣的好朋友也會主動告知。
可是那又如何?
狗改不了吃屎,他會有再犯的一天!
這次她可是鐵了心要將愛情封鎖,誰都沒有打開鎖的鑰匙。
就從那天起,姚元如背後靈般常出現在她身邊,他更是不吝于讓秦音身邊的人知道他正在苦追她,於是她的同事跟朋友看他如此"癡心",竟全都站到他那一邊去,全力聲援他,搞得好像她不答應就變成罪人一枚了。
聽完秦音的敍述,看著她一臉正經八百、微帶著氣憤的語氣,莊姬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秦音一臉莫名。
"你們兩個真好笑,總是在不對的時間愛上對方。"
"不對的時間?"她不懂,
"你愛上他的時間正是他玩得最過火的時候,當你下定決心從這場情愛退出,他卻愛上了你,你們之間的愛情自始至終沒有交集。"
秦音沉吟一會,"並不算沒有交集。"
"喔?"莊姬興味盎然的欺過身來,"你現在仍愛他?"
"這份愛情我沒有真正放下來過,"她碰碰肩膀上的舊傷,"每次我洗澡時看到這裏的傷口,就會想到曾有個傷心的女人因他將拆信刀插上我的肩。他傷了那麼多人的心,也傷透了我的,我實在沒有勇氣再跟他在一起。"
"你變得懦弱了。"莊姬訝異,"以挖他八卦的方式死追著他的勇敢秦音不見了。"
"我沒有勇敢過。"她搖頭,"我放任自己愛他,連他也心知肚明,但在嘴上我從不承認。我怕傷心,怕死了!"
"是嗎?"莊姬輕歎了口氣。
"我願有你十分之一的勇氣。"莊姬為了她愛的男人,跟著他足跡踏遍了全世界。
因為她愛,所以即便他不愛她,她也要追著他跑,一直到她不愛了,她才會跟他說再見!
"勇氣沒有,臉皮厚倒是真的。"莊姬呵呵笑。"愛一個人,不就是這樣嗎?我從不想過去,更不去想未來,你去預測看不到的時間來折磨自己,那是何苦呢?倒不如把握當下好好去愛,就算傷透了,也是美好回憶一場啊!"莊姬一雙晶亮的眼眸閃閃發著光。
"美好回憶嗎?"她抿嘴思忖著莊姬的話。
"我得走了。"莊姬看了下表,仰頭一口氣喝掉姚元請的果汁。"我跟我那口子約好一起吃晚飯。"
"那再聯絡。"
莊姬離開之後,秦音身邊的空位很快的就有人遞補上來了。
"餓了沒?"姚元問。
秦音淡瞥了他一眼。
幾乎是她們坐下來喝咖啡沒多久,他就出現了,低調的坐在角落,沒有跟她們打過招呼,但她的眼睛就像裝有雷這般,輕易的就察覺他的存在。
她們在這坐了多久?算算時間也超過兩小時了,他就只是默默坐著,直到十五分鐘前送來那兩杯果汁,她也真佩服他的耐性了。
"有一點。"
"那去采蝶軒吃飯吧。"姚元提議。
采蝶軒就在新天地內,是一家知名的連鎖粵菜餐館。
"好啊!"
他們並肩行去,維持著一掌的距離,他的手就疊在背後,當初說好不碰她半根寒毛,就當真不碰。
秦音定下心神,想著莊姬的話,想著他這幾年來的表現......
身邊從不缺過女友,甚至重疊到一次要踏好幾條船的他,這三年來,一件緋聞都不曾有過,耐心等著她回頭。
來上海與她重逢的這一年,以往只要一找到機會就會拚命吃豆腐的他,也扮足了紳士,細心、體貼更是不在話下。
如果他是真心的,這樣一再拒絕是否真正蹉跎掉的是她自己的青春,也浪費了本該共有的美好時光?
如果他又舊態複萌的話,難道她真的已沒有辦法制他了嗎?
她有這個能力讓花心大蘿蔔癡守她三年,她該相信自己對他的魅力,持續的不信任,她真正質疑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吧!
看著他俊逸的側臉,她的心頭有了不一樣的決定,粉色小嘴揚起一抹淺笑,小手緩緩往上抬,在彎入餐廳的空檔,插入了他的臂彎。
"您好,請問幾位?"
眼角餘光,她瞧見了他驚喜的笑容,她故意裝作沒看到,以燦爛的微笑對領班小姐伸出兩根指頭。
"兩位。"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