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臺北東區著名的“吉呀波”PUB內,最受歡迎的阿力樂團正賣力的又唱又跳,舞臺燈光配合節奏閃炫,舞臺下的粉絲跟著癟狂的打拍子,一唱到激動處,不約而同站起來跟著搖擺。
在一片瘋狂的人海中,只有一名女孩,趴在小小的方桌上,睡得深沉,幾乎快流出口水來了。
在舞臺右邊演奏貝斯的連司很快的就看到這不順眼的存在。
他跳下不高的舞臺,走向礙眼處。觀眾的叫聲如同海浪在他身邊起落。
他站在睡著的女孩前方,一腳跨上桌杆,咬著牙,緊蹙著眉,來一場超高水準的soIo,小小的桌子幾乎快被強力的節奏搖壞了,女孩仍是文風不動,而且似乎睡得更沉了。
連司傻眼了,真想搶下鼓手阿德的鼓棒直接往女孩的頭上敲下去。
從沒看過有人可以在搖滾樂團的前面睡覺睡得這麼安穩的,就連貝斯手就站在她面前瘋狂演奏也一樣喚不醒她。
女孩泰山崩于前仍沉睡不醒的功力因連司的關係也成了全場注目的焦點,每個人均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那女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阿力樂團表演時,是不可能有人趴在桌上打瞌睡的!連司深信著,團員深信著,粉絲也深信著。
他們魅力無邊,每個都是有型有款的大帥哥,高大的身利,健壯的體格,比希臘神只還完美,比電視上的美形男還俊美:他們的演奏技巧高超,主唱的演唱功力、技巧與感情足以PK掉超級星光大道的每一名參賽者,但是,他們喚不醒一個女孩。
當連司的手離開貝斯時,場內也跟著安靜了。
耐性一向不太多的連司索性手搭在女孩細弱的肩上,用力搖了下。
當他的手放上她的肩時,女孩突然像觸電般彈跳起來,舉高手道:“老師,這一題我不會”
一時間,訕笑聲如傳染病一樣,迅速感染了在場所有人士。
“誰是你老師”連司不悅低吼。
女孩訝異的四顧張望,這才發現她眼前站著一個整整高她一個頭的大帥哥,而四周的人不知為何都在大笑。
原來現在不在課堂上。路嬋這才恍然大悟。
“表演完了嗎?”路嬋。
“還沒。”連司臉色不悅。
“喔。”她像沒看到他的臭臉似的,坐下,兩手在桌上交疊,頭放上,繼續睡。
“你來這邊睡覺的嗎?”連司再次把她拉起來。
“這裏很好睡啊。”路嬋眨著無辜大眼道。
“很好睡?”連司傻眼。“你現在欣賞的可是搖滾團體的演出。”
“我知道啊!所以才好睡嘛!”
她打了個呵欠,想繼續趴在桌上睡,但連司不肯讓她稱心如意。
“給我過來!”他抓住她的領子,一把揪上臺,自旁邊踢來一張椅子,“給我坐在這聽!”
“為什麼?”路嬋苦著臉道:“我又不是來聽歌的,我是來睡覺的!”
“什麼?”全場響起難以置信的喊叫。
想聽阿力樂團演唱可是得在兩個禮拜前就開始預約,平常是一位難求,這女孩竟然就這麼大刺刺的說她不是來聽歌,是來睡覺的,這若讓外頭排隊等待的粉絲們聽到,不殺人才怪!
“發生什麼事了?”PUB的老闆匆匆忙忙走出來。
“這女孩竟然來這睡覺!”連司一臉不悅道。
“有人說我不可以來這睡覺嗎?”睡眠一直被干擾的路嬋也不爽了。
“路嬋,你過來。”不敢得罪搖錢樹的老闆拉來路嬋,低聲在她耳旁道:“你去後面睡吧!”
“不要,這邊比較好睡。”只有被“噪音”環繞,她才睡得好。
“可是你這樣會影響演出。”而且又占一張桌子,讓他少賺了一桌錢。
“為什麼?我睡覺又不會打擾到任何人!”路嬋理直氣壯。
“你打擾到我了!”連司的臉更臭了。
“只是睡覺怎麼會打擾到你?”會不會太強詞奪理了?
“我沒有辦法在演出時看到有人竟然在睡覺!”身為高人氣樂團的貝斯手,自尊心可不允許有人聽歌聽到打瞌睡!
老闆連忙出來打圓場。“不好意思,路嬋會睡覺是有原因的。”
他再轉向路嬋道:“我找個好地方給你睡覺,來。”
“好啦,連司,你就別理她了,我們還有其他觀眾要照顧。”阿力出面緩頰。“老闆,你跟她認識對吧?麻煩你帶她走,別影響了氣氛。”
“好,好……”老闆死拖活拖將路嬋拉到了後方的休息室。“你在這睡吧,這裏聲音也很大聲。”
前方樂團已經開始演奏,音樂聲大得老闆得扯著嗓子喊才行。
“比不上在前面聽大聲啊!”路嬋很不滿意,“而且這裏沒人。”她不想待在沒人的地方。
“我不是人嗎?”老闆白她一眼,“你睡吧,我會在這陪你。”
“真的嗎?可別騙我喔!”“放心!”老闆拉來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我會陪你的。”
他知道長期睡眠不足的路嬋一旦真的睡著了,除非音樂聲驟停,否則通常叫不太起來,所以他只要陪她到入睡即可,其他的事就交給“搖籃曲”去負責吧。
“那你的手借我。”老闆伸過手來,路嬋立刻緊緊抓住。“我要抓著你的手睡,免得你半途跑掉!”
老闆笑了笑,“你睡吧,我會在這裏。”
路嬋回他一個甜美的微笑,閉眼睡去。
老闆看著她純真無邪的睡容,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麼年輕的女孩卻有著難以痊癒的心病,不管是誰都幫不了她,就連他也是無能為力。
“但願你能早日脫離恐懼。”老闆喃喃道。
演奏結束,眾人走進休息室準備更衣離開時,一眼就看到趴在桌上睡覺的路嬋。
“這女的怎麼走到哪睡到哪?”鼓手阿德走來她身後,鼓棒在她頭上晃啊晃,“要叫醒她嗎?”
“不用吧!”阿力搖頭。
“可是我們要換衣服,我可不想被她看到裸體。”磊故作矜持的雙手環胸,一臉害羞樣。
“你的裸體有差她一個人看嗎?”連司啐道。
只要不是在演奏現場睡,這女孩就算躺在馬路邊睡覺,他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不過這女孩會不會太猛了,走到哪睡到啦,再吵也可以睡得著。
要不是她有回應他的話,他真會懷疑她是不是聾了。
隱約覺得音樂聲似乎不見的路嬋清醒了過來,困惑的抬起頭,一張眼,就看到四個男人裸著精壯的胸膛,嚇得她整個人摔下椅子。
“救……”
“救命啊!”先大喊的是磊,“有人看到我的裸體了!”
“你少無聊!”連司揍了他肩膀一下。
連司是這四個人之中她唯一有印象的一張俊臉——畢竟他們才剛眇過架”
發現四周半裸的男人不是壞人,路嬋的驚慌才安穩下來。
“你們為什麼在這邊換衣服?”難道沒看到還有女孩在場嗎?
“這邊是更衣室,我們不在這換衣服,去哪換?”連司虛張聲勢的踢掉一張椅子,路嬋嚇得小臉刷白,嘴唇毫無血色。
“別嚇唬女孩子了!”阿力蹲在路嬋面前,仔細觀察這愛睡的女孩。
她不是一眼驚豔的美女,可長得十分可愛,圓潤的巴掌臉蛋上鑲嵌著圓圓的黑寶石,挺俏的小鼻子下是微翹的嫩唇,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升起想保護她的念頭。
大概也只有像連司那種對女孩沒什麼興趣的人,才能夠對著這一張可愛的俏臉大吼大叫吧。
阿力自牛仔褲口袋拿出一張紙條,塞入路嬋的手中,“有空時打電話給我。”電力十足的眼眸發出強力電波。
路嬋納悶的攤開手上紙條,對於上頭的十個數字發出疑。“我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你?”
她的題讓阿力一愣,“如果你想吃宵夜的話,我可以陪你。”
“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路嬋將紙條還給弛,“我也不會打電話給陌生人。”
“哈哈哈……”阿力的臉綠,一旁的連司幸災樂禍的大笑,“你知道這女的多不識相了吧!在人氣第一的搖滾樂團前睡覺,還把主唱的電話直接丟回來,有夠不給面子的!”
“夠了!”阿力沈著臉站起,抓起外套穿上離開。
她頗有個性的回應、異于常人的行為,讓磊對她燃起興趣。
“我叫磊,丁磊。這樣我們就不算陌生人了吧!”磊抓起她的小於在手背上印下一吻,猝不及防的路嬋整個傻住。“一起去喝杯茶,如何?”
“晚上喝茶會睡不著。”她迅速抽回小手,拒絕。
“睡不著就找別的娛樂啊!”磊眨了眨媚眼。
“什麼娛樂?”
“很多啊!像是……”
“上上床啊什麼的。”阿德插嘴。
“什麼?”路嬋立刻跳離他三步遠,還不忘拿把椅子擋在兩人中間,預防她的清白被“玷污”。
“你就會破壞我的好事!”磊瞪阿德一眼,轉身離開。
“又一個陣亡。”連司又大笑,“阿德,你要不要試試?”
“我才沒那麼無聊!”阿德拿起大背包,戴上帽子,低著頭離開。
人都走光了,連司突然發現整間更衣室內竟然只剩下他跟不識相的討厭鬼在一起。
他可不想跟毫無音樂素養的人單獨共處一室。
穿上羽絨外套準備離去時,路嬋見他打算留她一個,立刻緊張的,“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他要去哪關她屁事!
“你不可以走!”路嬋急忙沖來他身邊,“不可以留我一個人在這裏”
“啊?”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責任了?
“拜託!”
她竟然握著他的手?有沒有搞錯?
“丁磊叫你跟他去喝茶,你幹嘛不去?”現在反過來纏著他是什麼意思?
“他居心不良!”她又不是傻子,哪看不出來!
“那你打電話給阿力,他也可以陪你。”
“他只是說說而已。”那個人的邀約一點也不真心。
她觀察人的功力還挺不錯的嘛!
“那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根本就不想理你吧?”他可是看她超級不順眼。
“我知道你討厭我!”握著他的手勁加重。“所以跟你在一起最安全!”
看著坐在“他”的客廳裏.喝著“他”家的水,看著“他”的電視,兩腿還盤坐在“他”的沙發上,儼然把“他”家當成自己家的路嬋,連司懷疑自己剛剛一定是被下迷藥了,才會受不住她的要求,將她帶回家來。
看到連司站在房間門口盯著她。路嬋邊吃著路上便利商店買來的鱈魚香絲,邊對他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一點都不想管她,題是這個“陌生人”待的可是他的家。
“我會當作自己家隨意的,別擔心我。”
誰擔心她來著了?
還大言不慚把他家當成自己家?
有沒有這麼厚臉皮的女生啊?
“你該走了吧!”連司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快十二點了。”
他困得要死,厚臉皮小姐可不可以放過他?
“沒關係。”她仍是嘴嚼著鱈魚香絲,兩眼死盯著電視上的歌唱節目。“我沒有門禁。”
“這位小姐,我跟你說……”
“我叫路嬋。”
果然很“纏”。連司嘴角抽搐了下。
“我等會要睡覺了,你該走了。”
“你要睡了嗎?”路嬋拍掉手上的鱈魚香絲屑。“那我們睡吧!”
她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臉皮厚得子彈穿不透啊?
“我家不是難民收容所,你別想賴在我家!”
連司拎起討厭鬼的領子。不顧她的抗議就將她丟到大門外,外套跟鞋子一起丟到她身上。
“趕快回家吧,臭小鬼!”大門無情關上。
趕走討厭鬼,他就可以好好的去洗個澡,睡個舒服的覺了。
洗澡洗到一半,電鈴像發生大事般猛烈的響,他納悶的穿上浴袍,走來門口,自貓眼瞧見了他對門的鄰居——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媽媽。
滿頭霧水的拉開大門,鄰居以十分不予認同的責備表情,將躲在另一邊牆壁後面的路嬋抓過來推到他懷裏。
“你怎麼這麼沒良心?三更半夜把女朋友趕出來,讓她坐在地上哭,卻不聞不!”鄰居氣呼呼的質。
在客廳看電視的鄰居五分鐘前一直聽到外頭有哭泣的聲音,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出來一看,就看到一個女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漂亮的眼睛寫滿驚恐,活像剛被誰活生生拋棄了。
她好心的詢,知道是對門的帥哥鄰居將她趕出來,強大正義感立刻出籠,二話不說,肥短的手指猛按住電鈴不放.誓言為女孩討公道。
“女朋友?”連司訝然指著自己鼻尖。
再低頭看小臉埋在外套裏,肩膀不斷上下抽動的路嬋,他滿心厭惡。
竟然用假哭這一招,真卑鄙!
“就算吵架鬧分手,念舊情也該把人安全送回家,現在治安很壞,你知不知道啊?”
鄰居連珠炮攻擊下來,連司毫無招架之力,他只能無奈的道歉,息事寧人的將討厭鬼再_次送進屋內。
“別假哭了!”門都關隔演鄰居也看不到了。
小臉依然埋在外套裏,肩膀抽動得厲害。
“我沒有……假……嗚……哭……”
“你以為掉幾滴眼淚我就會可憐你嗎?”最好他同情心有這麼氾濫!“這樣吧,我叫計程車送你回家,行吧?”這已經是好人做到底了,再多沒有了!
“不要!”外套丟到一邊,她慌張的抓著他的手,“讓我待在這裏,好不好?”
哇靠!她哭得眼睛跟核桃一般大,是哭得多淒慘。才會在他洗個澡的短短十允鍾時間,哭紅了雙限啊!
看她小嘴噘著,眼睛紅著。眼淚還不斷的掉,他就算再鐵石心腸,也很難再說出難聽的話語。
嘖了聲,那想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一下的手在浴袍口袋裏猶豫。
她不是他的責任,他犯不著去采為何不過是將她趕出去,她就哭得像死了父母一樣的淒慘。
他有預感一旦了,麻煩就真的甩不掉了。
“喂,你知不知道我跟你是孤男寡女耶!”多危險啊!
“我知道。”
“你還真不怕發生事情啊?”
“我知道你不會,因為你討厭我!”
這是什麼怪邏輯?她難道不知道關上燈,就看不到對方長相,討厭不討厭就不是很重要了?
連司還想多嚇唬她幾句,又怕萬一她哭得更厲害,好事的鄰居又沖過來鬧事,搞不好還叫來員警,編起愛情大悲劇——他是女人公敵陳世美,她是可憐棄婦秦香蓮。“算了算了,今天就讓你住一晚吧!”他妥協,可以了吧!
“真的嗎?”小臉透出光彩,開心的沖著他笑。
雖然眼睛腫得不像話,但那臉蛋還是非常可愛,難怪阿力跟磊會邀她去吃宵夜了。
不過不近女色的他可沒那麼容易就被誘惑!
“你只能睡沙發。”他冷酷的指著沙發道。
“那你要陪我睡沙發嗎?”
“我為什麼要陪你睡沙發?”連司瞪大眼。
“我不敢自己一個人睡。”秀眉輕蹙,可憐兮兮的凝望著他。
“我不會讓你上我的床!”想都不要想。
“我可以在旁邊打地鋪。”小鹿般的純潔雙眼水汪汪的盯著他。
連司別過臉去,避開那一雙讓人見了就忍不住心軟的限眸。
“我先去洗澡,等等再幫你鋪被子。”不想再沒完沒了糾纏下去,他還是只能妥協。
“我還可以有一個要求嗎?”
“什麼要求?”這人怎麼這麼囉嗦?
路嬋自包包內拿出一台收音機,“我可以邊聽廣播邊睡覺嗎?”
“不可以!”
“可是沒有聲音我睡不著。”
“有聲音我會睡不著!”
“我會戴耳機。”
“戴耳機睡覺?”他瞠目。
“絕對不會吵到你的。或者,你如果會打呼的話,那我也可以不用聽廣播。’
你會打呼嗎?”
她喜歡聽人打呼的聲音入睡?這真是他打出娘胎以來,第一次聽到的奇怪“嗜好”!
“不會!”這女的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你戴你的耳機、聽你的廣播、打你的地鋪吧!”
他舉雙手投降,統統順她的意,可以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