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陽一下山沒了影，地表的溫度驟降，風兒吹拂在臉上就顯得冷了。
出了捷運，柯昕拉緊外套，快步朝學校走去。
才走到校門口，突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她心一驚，分不清楚是害怕還是期待的小心翼翼轉過頭去。
不是他。
她看著朝她跑來的高瘦男孩，臉蛋雖俊俏，但稚嫩，沒他的成熟氣質，沒他笑起來時讓她瞬間失了魂的魅力。
怎麼這個時候她還想著他？
那天是她決定將他丟在阿裡山上，拒接他的任何通信，下了決心與他從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呀！
在那天之後，他如她所願的沒了資訊，她反而想他想得緊。
好幾次，她想著，就別管那麼多，義無反顧的跟他在一起，不管他是玩玩，或者下場會跟其他的女朋友一樣，當他興趣缺缺時被狠心甩掉，但說不定因為他的狠，她反而可以徹徹底底將他忘掉，而不會在心上牽牽掛掛多年。
雖然是這樣想，她知道自己還是沒有勇氣賭上一場。
她膽小、懦弱，與她頑強的外表截然相反。
高瘦男孩帶著滿臉羞澀的微笑，朝她這跑來，眼看著就快到跟前，那男孩突然摔了一跤，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
柯昕嚇得倒退了一步，才思考著是否該將他扶起，男孩已難為情的站起身來。
“不好意思。”男孩雙頰通紅，“我跌倒了。”
“你還好吧？”柯昕發現他高挺的鼻尖擦傷，似乎有血珠在冒。
“我習慣了！”男孩爽朗一笑，“常跟莫名其妙的出狀況，就算是打算告白的時候也……”他一頓，紅暈更深。
柯昕一聽到“告白”兩字就知道他打算幹什麼了。
偶爾她會自嘲自己是棵桃花樹，明明在校聲名狼藉，還是有這麼多不怕死的男生對她傾心愛慕。
聲名狼藉……
她念念不忘的男人不也如此？
細緻嘴角揚起一絲苦笑。
從這方面來看，他們倆還真“匹配”。
“呃，我是說，我很喜歡你，不知道你肯不肯給我個機會？”男孩因緊張而汗濕的手用力擦著褲管。
“我不認識你。”柯昕淡道。現在的她對談感情無心。
“我叫王森，王子的王，森林的森，企管系大四，十二月十一號生，身高一七八，體重……”
“射手座？”他的自我介紹中，柯昕只接收到一樣資訊。
“對啊，射手座。”王森笑咧爽朗的大嘴。
射手座男孩，名字是三棵木，害得她又忍不住想起了三顆石頭的他。
“你聽過吧，關於我的傳言。”
“什麼傳言？”
“我已經交往過十一個星座的男朋友，就只差一個射手座。”
王森靜默了下，點頭。
“所以我想我的機會應該很大！”他又一臉燦爛的笑了。
那麼毫無心眼的笑容讓柯昕看了還滿順眼的。
“你想當我第十二個收集品？”
“不見得會是收集品啊，說不定我們出乎意料的適合。”他這人一向很樂觀的。
“你知道嗎？處女座跟射手座大凶！”
王森一愣，“真的嗎？”他搔搔頭，“我對星座沒研究，不過一定要拘泥在此嗎？如果你覺得我還不錯，就交往看看嘛！好下好？”
他的性子很急耶！柯昕覺得好笑，但不反感。
“你不喜歡我嗎？你覺得我長得不合你意？是我太瘦了嗎？還是……”王森的目光突然往上栘，一臉莫名的停住了喋喋不休。
“怎麼了？”柯昕不解的才想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去，在她頂上已有低沉的嗓音飄了下來。
“第十二個射手座她已經收集到了，所以不需要你了。”
胸口的心臟猛然一跳，呼吸在瞬間停止了。
“不要聽他胡言亂語。”柯昕直接將他全盤否定！
丁磊的長手親匿的掛在柯昕肩上，“要不要我告訴他我們交往的過程？”
“丁磊！”柯昕用力將他的手推開，“我已經跟你毫無瓜葛了，不要這麼厚臉皮！”
當做沒事樣的接近她，仿佛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怎麼能夠這樣毫無自尊呢？
要是她，光是親自走到他面前，她都辦不到。就像現在，她連回頭部不敢，就怕一觸及他黝黑深邃的眼瞳，堤防又會再潰堤一次。
為了避免他繼續糾纏下去，柯昕索性主動挽住王森的手，“上課了，走吧！”
“柯昕！”丁磊按住她的肩頭低喊，“我就不信你能忘了我！”
柯昕依然頭也不回道：“每個被我甩掉的男人都這麼說。”
“我聽說你跟企管系的王森在交往？”午餐時間，員工餐廳內，孟路一臉好奇的問。
王森在校外的告白很快的就轟動學校，又一個不怕死的男同學勇赴沙場，全夜間部的同學都拭目以待看他什麼時候會被甩掉。
不過也聽說，在王森告白的時候，曾出現一個程咬金，據說那個程咬金外型十分出色，?因不是學校同學，沒人知道他打哪來，可憐的程咬金三兩句就被三振出局，沒有敗部復活的機會。
“對。”柯昕點點頭。
“王森是誰？”坐在孟路旁邊的甄紗好奇的問。
“外校同學少八卦。”孟路將甄紗的頭推開。“王森好像是射手座的？”
“對。”柯昕垂眉斂眼，專心喝她手上的蘿蔔湯。
“你沒有收集到磊當你的第十二個男朋友喔？”
“我對他沒興趣。”柯昕力持面無表情。
“磊？”甄紗小臉又湊過來，“阿力樂團的磊？”
“對啦！”孟路再推回去，“你也知道阿力樂團喔？”
“呃……我同學有帶我去看過。”
柯昕瞥了隱瞞事實的甄紗一眼，不動聲色的繼續喝她的湯。
“柯昕跟磊在一起了嗎？”甄紗又問。
“你智障喔？”孟路不耐煩的答，“她剛已經說對他沒興趣了啊！”
“可是……”甄紗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
孟路訝異的看著急切詢問的柯昕。
意會自己失態的柯昕連忙平整臉色。“那人說了什麼嗎？”
“沒啦！”甄紗聳聳肩，“既然柯昕對磊沒興趣，那也沒什麼好說了。”
端著碗的纖指暗暗使了力，克制自己不要再貿然沖出口，讓局外的孟路有臆測的機會。
可是什麼？她的心底發著癢。
甄紗是阿力的女朋友，她一定知道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磊在他們面前說了什麼？她好想知道，但又不屑於開口問。
那人已經跟她無關了，她不用將他的事擱在心上，她已經有了一個射手座男朋友，她只要專心跟他相處就好。
“我吃飽了。”柯昕放下空碗，“先回辦公室了。”
柯昕一走，孟路立刻興致勃勃的轉頭問甄紗。
“你剛想說什麼？磊是不是對柯昕有興趣？”
“呃……啊……這個嘛……”她突然指向窗外的天空，“有飛碟！”
“飛碟？”孟路訝異轉頭。“哪裡？什麼飛碟？真的有外星人嗎？”再轉回頭來時，甄紗人早就不見了。
吉呀波pub位於最角落的桌子，坐著兩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你幹嘛每天都喝到醉才回家啊？”阿德搶下丁磊手上的杯子。
“我心情不好想喝酒不行嗎？”管真多。
阿德搶了他的杯子，那他就拿他的杯子來喝！
“不會是為了女人吧？”從沒看過個性吊兒郎當的丁磊如此失常過，阿德也只能如此猜測了！
“答對了！”丁磊的手往他鼻尖一指，“就是為了女人！”
丁磊的個性一向坦率，不會刻意說謊，也認為沒有什麼事需要隱瞞的，直截了當的個性光明磊落，但其實也帶給他不少麻煩。
就拿女人來說吧，每次有人問他是否甩了誰誰誰，或者一個女朋友最多交往時間多長，曾交過多少女朋友之類的問題，他全都坦然告知，而坦白的結果就是被冠上“花心大少”的濫名。
他曾有一次苦著臉問阿德，“交往初期就發現那個女孩不是我要的對象，分手才不會浪費彼此時間，這樣有什麼不好？為什麼都說我交一個甩一個啊？我哪裡花心了？不先交往看看怎知不適合？一旦發現不適合又幹嘛浪費時間？女孩的青春有限，我也有限耶！男人超過三十五歲的種子就不好了，我將來要當三個孩子的爸啊……”
他對莫須有的指控感到不平，而阿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男的雖然在期貨分析這一塊上是個佼佼者，年紀輕輕不過二十八歲就已經攢下一棟千萬豪宅、高級跑車跟大筆股票、存款，但對於人情世故上呢，他只能被劃分在國小這一塊。
他不是故意花心，他只是太過單純，但說出去一定沒人相信。
“哪個女人害得咱們當家花旦傷心到喝悶酒？”阿德好奇的問。
“什麼當家花旦！”正在倒酒的手一轉，酒瓶往阿德頭上一敲，“我是男的！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
“男子漢啦！”哇靠，真痛！“有什麼問題說出來，看兄弟能不能幫你解決。”
“唉……”丁磊長長歎了口氣。
阿德腦中靈光一閃，“不會是你上次說的那一個吧？”
之前磊好幾天都春風滿面，一看就沉浸在愛情的滋潤中，在經過三個好友的盤問之下，磊很爽快的抖出他跟柯昕的那一段，並一臉開心的說那個女孩對他仍是舊情難忘，卻老愛在嘴上倔強、刁難，還好他夠聰明，早就看穿她內心所想。
可現下看來，這一切有可能是磊的自作多情，人家並非對他舊情難忘，只是被這笨男人的纏功纏得受不了吧！
所謂的“嘴上倔強刁難”，說不定正是女孩的真心話，是這個笨蛋分不出來而已。
“花心大少”真的動了情，也不過是蠢蛋一枚。
“還在喝啊？”阿力走過來在一旁的空桌坐下，身邊跟著剛下課過來的甄紗。
阿德無奈道：“他被甩了！”
前不久還春風滿面，這幾天卻都在吉呀波喝悶酒，除了跟客戶約好送琴而不能來的連司以外，捺不住好奇心的阿德與阿力決定今晚要逼供出原因。
答案如他們所料，是跟女人有關。
“真是奇跡啊，平常都是你甩人，難得被甩一次！”阿力落井下石。
丁磊罵了句髒話，酒瓶往阿力頭上敲去。
阿力眼明手快，一把搶下，並招來服務生拿來menu，多點了瓶酒、給甄紗的飲料跟下酒菜。
“就是被那個柯昕甩的吧？”阿力淡問。
“柯昕？”甄紗訝異瞪大眼，“你有跟柯昕交往喔？”
丁磊保持沉默，仰頭再飲一杯淡黃色液體，這舉止就等同默認了。
“柯昕是磊以前的舊愛。”阿力終於朝甄紗透露這件大八卦。
“柯昕以前跟你交往過喔？”甄紗好奇死了。
“既然是舊愛，當然就是交往過！”丁磊不悅的轉頭對阿力道：“你的女朋友真蠢！”
阿力濃眉緊蹙，“你最好明白一件事，如果你想擺脫喝悶酒的日子，說不定只有甄紗能幫你！”
“我不行！”甄紗連忙搖手，“柯昕說她對磊沒興趣。”
阿力與阿德同時在胸前畫十字，同情的目光齊落在丁磊身上。
“她是……”丁磊作著垂死掙扎，“就愛嘴硬！”
“而且柯昕跟王森交往了。”甄紗續道。
“你八卦知道的挺多的嘛！”阿力決定改逼供的物件，“還知道什麼？一一招來。”
對面的阿德也一臉興致勃勃的盯著甄紗。
“我只知道這樣耶！”甄紗一臉無辜。“需要我再去探問更多消息嗎？”
“不用！”丁磊用力放下手上杯子。“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若真能解決，就不會一直在這喝悶酒了。
三個人眼中的同情更深了一層。
“要我幫他嗎？”甄紗輕拉了下阿力的手，“譬如去問問柯昕對磊的真實想法之類的，是不是真的很討厭他。”
“他剛才罵你蠢，你還要幫他？”人會不會太好？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大眼天真無邪的瞅著他，“你也常罵我蠢啊！”
“我可以罵你蠢，其他人不行！”這是他身為男朋友的專屬權利！
“Cherry，你好霸道喔！”可是她好喜歡他這樣的霸道。
阿力笑著捏捏她的粉頰，手未鬆，一隻玻璃杯筆直射來，險些就打中了甄紗。
“媽的，打什麼情罵什麼俏啊？”丁磊不爽的低吼。
老愛發閃光的情侶，去死去死啦！
“媽的，你差點打中甄紗了！”亂發脾氣的混蛋！
“不爽喔？不爽去外頭幹架啊！”丁磊下了挑戰書。
“來啊！”阿力解開袖扣，挽起袖子，露出精壯手臂。
眼看著兩個男人當真要去外頭打架，甄紗著急的阻止。
“我沒事，不要打架……”
“別管他們！”阿德將一隻裝了柳橙汁的杯子塞入甄紗手中，“讓他們發洩一下也好！”
“可是……”她怕會有人受傷啊！
“男人都是靠這樣在聯絡感情的！”阿德拍拍她的肩頭，“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看打架，一個是繼續坐在這裡看表演。”
“我……”如果出去看打架，她一定會擔心的出手干預的。“我在這看表演。”
“上道！”嘉許魷魚絲一盤！
今天的公司特別忙碌，尤其是能者多勞的柯昕更是像顆陀螺團團轉，等到甄紗有機會找到空檔跟她說話時，已經是喝下午茶的時間了。
柯昕端來一杯芳香馥鬱的咖啡，自抽屜內拿出一包餅乾，邊吃點心邊休息，紓解一下緊張的心情。
“柯昕。”甄紗滑過椅子來。
“要吃餅乾嗎？”柯昕遞過餅乾給她。
“不……”包裝袋內的餅乾似乎很好吃，甄紗忍不住嘴饞拿個一塊。“謝謝……好好吃喔！”她驚喜道。
“你喜歡啊？”柯昕從抽屜內拿出另外一包未開封的塞給她，“這是我在網路上訂購的，這包給你。”
“謝謝！”甄紗開心的接下，才要打開包裝大快朵頤，猛然想起她是有正經事來的，“我有事要問你。”
她看了附近同事一眼，孟路被叫去外頭送件，其他員工也都各忙各的，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們，故她更放膽的說了，“我可以請問你跟磊之間怎麼了嗎？”
一聽到“磊”這個字，柯昕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沒什麼啊！”柯昕打開螢幕，隨便點了個部落格進入。
“聽說你們是舊識？”
丁磊那個大嘴巴，竟然跟甄紗提到過去的事！就不知道他說了多少，是否也把她年少的不懂事也一併吐實？
想到他們之間曾有過的親密，若全讓甄紗知曉了，那她以後拿什麼臉來面對她？
“他只是我的家庭老師而已。”
“只有這樣嗎？”甄紗偏著頭，臉上寫著不相信。
“不然呢？那人不會造了謠言吧！不管他說了什麼，都是他的妄想，跟我沒關係！”先說先贏！
她絕對絕對不會再讓那男人傷了她的心！
“妄想？”甄紗不解的蹙起眉。“你們以前不曾交往過喔？”
“沒有！”柯昕斬釘載鐵。
“可是磊說你是他的舊愛，還說你們最近重逢重燃熱情……”
“那都是他的妄想，這些事都沒發生過！”柯昕急速道，額間隱隱冒著冷汗。
他竟然全說了！可惡的傢伙，她跟他勢不兩立！
“怎麼會？”磊不像有妄想症啊！“自從磊知道你主動找他後，他就很積極的想跟你聯絡上，而且只要一談到你就眉飛色舞，說他的真愛終於回來了。”
“什麼……什麼愛？”她剛說什麼愛？
“真愛！”甄紗字字鏗鏘有力，“他這輩子唯一的真愛！” |
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16:54
